文/周菁葆 張 歡
(接上期)
從上述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笙這種樂器在中國公元前510~前501年已經(jīng)有實物出土了,實際的發(fā)明時期肯定要更早。
湖北曾侯乙墓出土笙6件,使我們看到2400多年前的實物。中室置放供演奏的有三只笙,其中有一只十四簧的笙,匏斗、笙苗管都較完整,其它幾支笙苗管都已殘缺(圖4)。
圖4.湖北曾侯已墓出土的笙,公元前5世紀
曾侯乙墓出土的笙匏斗,很明顯可看出匏斗咀不是另裝而是自然生長的。從這幾個匏斗看,證實了我們祖先的確利用葫蘆生長時用模來范制匏器。擂鼓墩出土笙匏斗和匏咀渾然一體,做吹管的葫蘆體是用套管方法使之規(guī)范長成,說明當時制笙技術(shù)已完整而科學(xué)了。從中室笙的數(shù)量和位置來看,也證明笙是一件主要吹奏旋律的樂器。當時樂官的職稱也以笙為官名,如“笙師”?;蛘咭浴绑稀眮泶泶底嘈傻臉菲鳎绑蠋熣平太I竿”“笙師掌教吹笙”。周代作樂時,必有“鐘鼓之音,歌笙之曲,盤旋之節(jié)以為樂之大成”“笙鎬以間”表示笙的演奏方式。當時笙樂是無詞的,作為純器樂曲出現(xiàn)?!笆级鹱啵卸细?,末而管舞。”同時還有“笙磐同音”“笙鐘”之說。
出土的十八簧笙,匏斗完整,有竹簧七片留在匏斗內(nèi)。竹簧片的出現(xiàn),證實了文獻記載的真實性。這些實物為我們后世笙的改革和研究提供了寶貴資料,也顯示了古代優(yōu)秀文化的高度發(fā)展①。
楊蔭瀏先生認為笙在春秋(公元前722~前481年)以前早已存在,是無可置疑的?!渡袝ひ娴浴芬烟岬健绑宪蚤g”;《詩經(jīng)·小雅·鹿鳴》已提到“吹笙鼓簧”;后來在《儀禮》《周禮》《禮記》等書中,更有不少關(guān)于笙的用法的記載,可供參考。②從出土文物來看,其觀點是可以成立的。
從漢代的圖像數(shù)據(jù)也可以引證竽的運用,著名的東漢山東沂南樂舞百戲畫像石有一組三排的樂隊,最后一排最外的樂師所吹的就是竽。其形制和馬王堆出土的明器相似,雖然只有三管(雕刻上之限制),上端也飄著二條帶。而馬王堆一號墓同時出土的彩繪木俑中有二竽三瑟樂俑。其竽的形制也和明器雷同,只是管數(shù)也不可能做成那么多(圖5)。
圖5.西漢馬王堆1號墓中吹竽的木俑,公元前2世紀
笙和竽是同類的兩種樂器。二者既有共同性,又各有其特殊性。漢代以前,一方面人們既以“笙”概括笙和竽兩種同類樂器,在另一方面,他們又同時兼用笙和竽兩個不同名稱來區(qū)別這兩種樂器。
笙和竽在形制上究竟有何區(qū)別?東漢時期的著述,提到竽的簧數(shù),都承認其前曾有過三十六簧的竽。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應(yīng)邵《風(fēng)俗通》的說法,“竽,……管三十六簧也,長四尺二寸;今二十三管。”它非但說出了其前竽的簧數(shù),而且也說出了其前的竽的大小;更重要的是,它又說出了竽的形制,在發(fā)展過程中,其簧數(shù)有逐漸減少的趨勢?,F(xiàn)在我們見到了從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中發(fā)掘出來的一具竽的明器,更可以進一步證明:不僅在東漢時期,早在西漢初年,這種竽的簧數(shù)就有減少的趨勢;竽的簧數(shù)的變異是多樣的,不光有二十三簧,也有二十二簧,甚至也可能有其他形式。
最早明確指出笙和竽的區(qū)別來的,是南北朝時期的著述?!端螘分尽?“宮管在中央,三十六簧曰竽;宮管在左旁,十九簧至十三簧曰笙;其它皆相似也?!边@里提出了區(qū)別笙和竽的兩個標準:(1)宮音管的位置。(2)簧數(shù)的多少。由春秋戰(zhàn)國下至西漢一段期間,竽和笙同時流行;竽的簧數(shù)由三十六至二十三、二十二不等。這時候,除了竽和笙各有自己的名稱以外,笙又是概括竽和笙二者的總名稱,有通稱竽和笙為“笙”的情形;也就是說,除了稱竽為竽、稱笙為笙以外,也有稱竽為“笙”的情形③。
由隋唐至明清一段期間,除了竽由衰落以至于消失外,笙的變遷也相當復(fù)雜。但是,若是排除了一些非主流的、不起什么影響的、在歷史上屬于畸形發(fā)展一類的因素,再去看這問題,就可以簡單得多。隋唐以來,笙的發(fā)展,主要是十九簧笙、十七簧笙和十三簧笙的發(fā)展;也就是說,笙的發(fā)展,還并沒有能超出南北朝時人所說的“十九簧至十三簧曰笙”的范圍。若連竽的消失考慮在內(nèi),則可以說,竽笙類樂器總的發(fā)展,有著向后倒退的傾向。這一方面,固然可以說,是反映經(jīng)濟基礎(chǔ)的限制,但另一方面,也不能完全說是如此;也可以從音樂種類的發(fā)展,和多樣其他樂器的大量創(chuàng)新、應(yīng)用和發(fā)展,來說明笙在使用上的地位相對地降低,它的發(fā)展相對地停滯,故原因是比較復(fù)雜的。
隋代有十九簧的笙,《隋書·音樂志》說,“笙列十九管于匏內(nèi),施簧而吹之?!彼宕袥]有十七簧笙和十三簧笙《隋書》沒有記載;但從后來唐宋時代有關(guān)其前十七簧笙和十三簧笙的來源的記載,可以推知,隋時存在的,不止十九簧笙。我們在長安縣隋墓樂舞俑中看見有吹笙的俑,究竟是十九簧笙還是十七簧笙和十三簧笙,由于文物中的描繪不清楚,所以還不明了(圖6)。
圖6.西安隋墓出土的笙,公元6世紀
唐代有十九簧的巢笙,十七簧笙,十三簧的和笙;可能還有裝定十七管、外加兩根不裝定而準備臨時換用的管子的義管笙?!缎绿茣ざY樂志》:“八音——-七曰匏:為笙,為竽,為巢—巢,大笙也,為和—和,小笙也”④。
《舊唐書·音樂志》關(guān)于“匏”類樂器,說“小者曰和”,“和管十三”⑤;《宋史·樂志》載景砧二年(1035年)馮元等承認“前圣制樂,……有十三管之和,十九管之巢”,又載大觀四年(1110年)劉是承認“前古以……十九簧為巢,十三簧為和”⑥。宋人所謂“前圣制樂”“前古”,應(yīng)該是包括唐代在內(nèi)。我們在武昌何家垅看見吹笙的俑,應(yīng)該是初唐時期的笙(圖7)。
圖7.北武昌何昌瓏188號墓出土吹笙俑,公元6世紀
中國漢字很早就傳入朝鮮。據(jù)《三國史記》載,早在公元前17年高句麗琉璃王就創(chuàng)作了四言漢文詩《黃鳥歌》,其格式和中國《詩經(jīng)》常見的格式相同。公元372年,高句麗設(shè)置了以漢學(xué)為主要學(xué)習(xí)內(nèi)容的“太學(xué)”;同年,又經(jīng)中國傳入印度佛教。公元427年,高句麗都城由國內(nèi)城(今中國吉林集安)南遷平壤,但是仍在全面地吸收中國中原的漢文化。
在中國古代文獻中,“高句麗”與“高句驪”并用;北魏正始時期(公元504~508年)又以“高麗”稱呼“高句麗”,后世沿用,因此高句麗時期傳入中國的伎樂通稱“高麗樂”。
在《隋書·音樂志》記載的高麗樂,其樂器有“彈箏、臥箜篌、豎箜篌、琵琶、五弦、笛、笙、簫、小篳篥、桃皮篳篥、腰鼓、齊鼓、擔鼓、貝等十四種”⑦。這些樂器,有的來自中國中原,也有的是從西域間接傳入的。其中笙是從中國中原傳入的。
圖8.朝鮮半島《樂學(xué)規(guī)范》中的笙
在朝鮮半島的歷史文獻《樂學(xué)規(guī)范》中我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見有關(guān)笙的文字和圖像的記載⑧(圖8)。
注釋:
① 蔣朝蟾:《曾侯乙墓古樂器研究》,載《黃鐘》,1988年第4期。
②③楊蔭瀏:《笙——竽考》,收入《楊蔭瀏音樂論文選集》,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第62~364頁。
④(北宋)歐陽修撰:《新唐書》,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版。
⑤(后晉)劉眴撰:《舊唐書》,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版。
⑥ 宋史[M]. 北京:中華書局,1974.
⑦(唐)魏徵等撰:《隋書》,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版。
⑧(韓國)張師勛著:《韓國音樂史》,北京:中央音樂學(xué)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511頁。
(待 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