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玲
(西南交通大學藝術(shù)與傳播學院,四川成都611756)
《搜神記》是一部記錄古代民間傳說中神奇怪異故事的小說集,開創(chuàng)了我國古代神話小說的先河。原書共三十卷,但是至五代或宋代已亡佚?,F(xiàn)存《搜神記》有二十卷本和八卷本,今人汪紹楹為二十卷本《搜神記》做了詳細的校注,對其中的464條材料一一核對,并搜索出被胡震亨遺漏的34條佚文。王國良說:“由于運用的方法正確,汪氏本人又做過《太平廣記》、《藝文類聚》等大部頭類書的點校工作,相關(guān)資料甚為熟悉。因而,整個研究成果也就更為可觀?!蓖艚B楹校注的二十卷本《搜神記》是現(xiàn)在流傳的比較好的版本,因此本文以汪注本《搜神記》為依據(jù),搜集其中的方言詞,進行專書方言詞研究。
漢語史的研究現(xiàn)實狀況是學者比較重視以雅言為中心的正言系統(tǒng),而相對忽視了方言研究,方言史研究成果遠遠遜于雅言史研究成果。因此,方言史研究還存在廣闊的探索空間,也昭示了方言史研究的緊迫性。上古、中古文獻做專書方言詞,對漢語語法史的研究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端焉裼洝分械牟牧洗蠖鄶?shù)取材于民間,保存了較多的方言詞匯。《搜神記》的方言詞是中古漢語方言詞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條件的限制,古代的方言材料都淹沒在書面文獻中,因此,研究中古時期的方言詞有必要研究中古時期的書面材料。研究《搜神記》的方言詞有利于了解中古漢語方言詞的全貌。《搜神記》成書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是古文言系統(tǒng)向古白話系統(tǒng)的過渡時期,《搜神記》的語言正體現(xiàn)了這一過渡時期的語言特點,上承上古漢語,下啟近古漢語,起著溝通上古漢語與近古漢語的作用。并且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蕩,不同方言地區(qū)之間的接觸更加頻繁,透過《搜神記》方言詞可以了解各方言之間的聯(lián)系。《搜神記》方言詞研究顯得十分有必要。
2.2.1 比較法
文章以揚雄《方言》、許慎《說文解字》、郭璞《方言注》、郭璞《爾雅注》等典籍的方言詞作為參照物,通過對比梳理出《搜神記》方言詞,以了解《搜神記》方言詞的使用情況和方言詞的意義變化情況。
2.2.2 歸納統(tǒng)計法
文章參考李恕豪先生的《從郭璞注看晉代的方言區(qū)劃》,對《搜神記》方言詞的區(qū)域分布進行歸納統(tǒng)計。文章還對《搜神記》方言詞的結(jié)構(gòu)、詞類進行了歸納,并進行了數(shù)據(jù)分析。
3.1.1 “方言”及《搜神記》方言詞的判定原則
語言是社會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chǎn)物,社會的發(fā)展是語言發(fā)展的基本條件。隨著社會的不斷變化發(fā)展,語言也不斷發(fā)展演變。語言隨著社會的分化而分化,方言是語言分化的結(jié)果。現(xiàn)代語言學家認為,方言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理解認為方言包括社會方言和地域方言,如葉蜚聲、徐通鏘。狹義的理解認為,在沒有特別說明的情況下,方言指地域方言,如詹伯慧。
孫玉文先生認為,“理想的方言特征詞,應該只僅見于某地的詞語”,但是“理想的特征詞難求,我們當然可以退而求其次,將方言特征詞定義為主要見于某地的詞語,或一般只見于某地的詞語”。魯國堯先生認為:“就我淺見,直至19世紀末,漢語里的‘方言’意指各地的方言,它包括現(xiàn)在意義的漢語各方言,也包括中國境內(nèi)的少數(shù)民族語言,甚至被用來指稱國外的語言?!北疚囊源俗鳛樗鸭端焉裼洝分蟹窖栽~的基本標準。本文所提到的方言詞,主要有兩種情況:一是僅有方言義;一是不僅有方言義,還有雅言義,但由于本文所討論的是該詞的方言義項,所以本文中此類詞也被作為方言詞研究。
3.1.2 確定《搜神記》方言詞的方式
古今方言的存在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搜神記》方言詞的存在也是不容置疑的。汪紹楹注《搜神記》并沒有注明方言詞的使用情況,因此筆者搜集《搜神記》方言詞的方式是參考前代文獻或同代文獻。這種方法,華學誠在《周秦漢晉方言史》中整理《爾雅》方言詞時使用過。華學誠借助旁證材料,如《方言》、《說文解字》、郭璞《爾雅注》、漢晉學者注疏中的方言材料、出土文獻等,搜集整理《爾雅》方言詞。筆者借鑒這種方法,以《方言》、《說文解字》、《方言注》、《爾雅注》等為旁證材料,梳理出48個《搜神記》方言詞。
《搜神記》方言詞共計48個,筆者根據(jù)方言詞的出處分別列出方言詞,詳見《搜神記》方言詞匯表。
表1 《搜神記》方言詞匯表
(接上表)
方言自古就有,方言區(qū)也是自古就存在。李恕豪先生在《從郭璞注看晉代方言區(qū)劃》中將晉代方言劃分為九個區(qū):江東、關(guān)西、中州、河北、齊、荊楚、淮南、南越、梁益。據(jù)此,將《搜神記》的方言詞劃分到方言區(qū)則有江東、關(guān)西、中州、齊、荊楚、梁益、淮南七個。各方言區(qū)包含的地域名稱包括:
江東方言區(qū):吳揚之間、吳、江東、江南、江淮南楚、江浙。
關(guān)西方言區(qū):自關(guān)而西、秦、關(guān)西、自關(guān)而西秦晉之間、秦晉之間、三輔。
中州方言區(qū) :自關(guān)而東、周、自關(guān)而東趙魏之郊、晉魏河內(nèi)之北、趙魏之間、自關(guān)而東五國之郊、自河以北趙魏之間。
齊方言區(qū):南楚、楚、陳穎之間、江湘郊會。
梁益方言區(qū):西南蜀漢、梁國。
淮南方言區(qū):江淮以北。
根據(jù)《搜神記》方言詞的通行區(qū)域?qū)⒎窖栽~分別歸入其所屬的方言區(qū):
江東方言區(qū):餹、萎、谷烏菟、馀杭、馀姚、荷、甌、增、狶。
關(guān)系方言區(qū):扇、筆、釜、箭、鷇、屨、極、壟、好、楣、黃鳥、鎌、遽。
中州方言區(qū):饟、悛、矢、椽、黠、僉、幧頭。
齊方言區(qū):速、爨、巨、罌、迨、麞、哲。
荊楚方言區(qū):鵩、奄、差、療。
淮南方言區(qū):虺。
梁益方言區(qū):襦、蛬。
通行于兩個區(qū)域及以上:遙、豕、彘、孑。
盡管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雙音節(jié)詞不斷增多,但是單音節(jié)詞為主仍然是古漢語詞匯的主要特點,《搜神記》方言詞也體現(xiàn)了這個特點。如表所示:
表2 《搜神記》方言詞結(jié)構(gòu)統(tǒng)計
從構(gòu)詞方式看,《搜神記》方言詞中有5個復音詞,其中復合式復合詞有2個,即黃鳥、谷烏菟;加綴式復合詞有3個,即馀杭、馀杭、幧頭。
《搜神記》方言詞的詞類共有四種:
名詞31個:筆、罌、襦、餹、饟、釜、箭、甌、豕、屨、彘、鷇、鵩、極、矢、虺、蛬、椽、壟、谷烏菟、扇、麞、馀杭、楣、幧頭、黃鳥、鎌、荷、狶、馀姚。
動詞9 個:爨、增、差、悛、孑、遙、萎、迨、療。
形容詞 7 個:疾、奄、巨、黠、哲、好、遽。
副詞1個:僉。
統(tǒng)計分析表明,《搜神記》方言詞中,名詞最多,占總數(shù)的66%,副詞最少,占總數(shù)的2%。具體數(shù)據(jù)如表所示:
表3 《搜神記》方言詞詞類統(tǒng)計
方言是與通語相對而言的,二者因通行地域的大小而區(qū)別。周振鶴這樣說:“方言與共同語是廣泛流行于全國或相當大的地域范圍里的語言,方言則僅局限于一定的地區(qū)。”但是語言是變化發(fā)展的,方言和通語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方言可能因為民族的不斷融合發(fā)展成為通語,通語也不時地吸收方言詞匯來豐富自己,二者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界限。《搜神記》中,有不少方言詞與通語共用的現(xiàn)象,也有通行地域不同的方言詞通用的現(xiàn)象,這是方言詞的方言屬性隨著時代發(fā)展而發(fā)展變化的一種表現(xiàn)。如:
【差】【愈】
劭從之。其猴出門,即為犬所咋死。母病遂差。
璞為致之,即日有大白牛從西來,徑往臨。叔保驚惶,病即愈。
“差”與“愈”意義相同,“差”為方言詞,“愈”為通語?!斗窖浴肪砣?“差,愈也。南楚病愈者謂之差?!薄冬F(xiàn)代漢語詞典》中“差”與“瘥”同,作書面語?!安睢迸c“愈”的共用是方言詞與通語詞共用。
方言詞與通語詞共用除了“差”與“愈”以外,還有“僉”與“皆”、“豬”與“彘”和“豕”、“巨”與“大”等等。這是方言詞正在融入通語詞的重要表現(xiàn)。
《搜神記》中有大量方言詞的運用,筆者通過與相近或相同時代典籍的對比,歸納、篩選出方言詞48個,并從方言地理學角度分析了《搜神記》方言詞的地域分布情況、對方言詞進行疏證、從詞匯學角度分析了方言詞的結(jié)構(gòu)、詞類以及方言詞與通語共用的現(xiàn)象。但是,由于受能力和時間的限制,論文有許多不足之處,仍然需要不斷改進。比如所收集的《搜神記》方言詞可能存在遺漏;對方言詞的分析研究顯得不夠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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