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萊布雷希特
沒有一樣樂器能在電視廣播上鬧出這么大動靜。你可以在牛津街最鬧忙的時候一絲不掛拉大提琴,或者用長笛襲警,不過所有這些新聞都關(guān)乎行為,而非樂器。但是把小提琴忘在出租車上或是在地鐵里演奏,把它忘在舞臺上或是被賊偷,那么從??怂剐侣劦健扼w育畫報》的所有媒體都會以小提琴做大標(biāo)題,并帶著相當(dāng)程度的驚訝和恐懼。
為什么小提琴會得到如此無與倫比的關(guān)注?很明顯,因其高價。菲利普·昆特曾把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名琴忘在紐瓦克機場的出租車里,BBC大喘氣地告訴全世界這琴值四(喘氣)百萬(喘氣)美元。約書亞·貝爾在華盛頓地鐵賣藝,賺了32.17塊小費,而他這輩子最大的名氣來自于那把三百五十萬美元的小提琴。而當(dāng)大衛(wèi)·加雷特在巴比肯中心被絆倒時,媒體關(guān)心的不是他是否脊柱受傷,而是有沒有摔壞那把“無價”的名琴。以上每一個事件都能上晚間新聞。
這其中的矛盾亟待闡發(fā)說明。古典音樂在大眾媒體的曝光率越少,媒體對小提琴價錢的興趣就越大。這里的價格跟正常的經(jīng)濟考量(比如材料的花費和工藝的復(fù)雜度)毫無關(guān)系。做小提琴并不難,幾個世紀以來許多農(nóng)民都會做,只要附近的森林里有木頭,養(yǎng)幾只羊取到腸子就行。但買一把古董小提琴則不一樣。
古琴交易界時常將人類品質(zhì)加諸于琴。這種人琴一體的神話相信小提琴能夠存儲曾經(jīng)演奏過它的偉大藝術(shù)家的靈魂,一把維厄當(dāng),一把克萊斯勒,一把梅紐因。所以交易名琴不像一般的買賣,而像是靈魂通感。這在通貨膨脹的年代可是很有說服力的因素。
收藏家和投機家的炒作也加速了這種扭曲。有次我去參觀了伊頓廣場的一間豪宅。正當(dāng)我對滿墻的畢加索、摩爾、弗洛伊德、奇塔基驚嘆不止時,藝術(shù)狂主人說,“這些不算什么。”他帶我上了樓,從床下拿出一把1741年的“維厄當(dāng)-斯特拉迪瓦里”。這把琴最近易主,叫價兩千萬美元。想想看吧。
小提琴變得與現(xiàn)實脫節(jié)。1960年代,倫敦的樂手大概一年賺1000英鎊,他們花上2000鎊可以買到一把19世紀的好琴。今天,樂器和樂手薪水的差價漲了十到十二倍,除了極少數(shù)幸運兒,沒人買得起。
一把好琴的價值不是那些只為買賣的人來決定的。它依存于一種普遍的人類渴望,我們熱切地希望擁有這個木頭盒子和羊腸弦,它們發(fā)出的聲音能讓人們?nèi)?、去歌唱、體會痛楚。在天堂的大門,我想聽到的琴音不會是鋼琴。而這琴音必定來之不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