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吉軍

摘 ?要 傳統(tǒng)的風險管理范式是建立在有效市場理論的遍歷性假設之上，因將風險與不確定性等同起來，積極倡導自由市場，看不到任何市場異?，F(xiàn)象和政府干預金融市場存在的邏輯。一旦走進根本不確定性的世界里，這些有效市場理論的方案就不合適了，而后凱恩斯經濟學家提出非遍歷性理論，擺脫斯密“看不見的手”機制，解釋了金融危機的基本原因，再次回歸市場不穩(wěn)定性和政府干預有效性，更好地理解政府干預金融市場的新原則——在于降低根本無法消除的不確定性范圍，揭示出現(xiàn)代金融風險管理模型缺陷，進一步彌合經濟理論與現(xiàn)實世界之間的巨大脫節(jié)，對于完善我國金融市場制度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演風險;根本不確定性;金融市場制度;政府監(jiān)管

[中圖分類號]F8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5）02-0001-06

一、引 言

有效市場理論（efficient market theory）有許多變種，包括古典與新古典理論、一般均衡理論和主流經濟理論等，分析的核心是自由市場可以解決所有的經濟問題，而政府干預只能產生經濟問題。換言之，政府干預是問題本身，而自由市場是解決方案。有效市場理論的一切命題的基本分析方法，都體現(xiàn)在瓦爾拉斯-阿羅-德布魯一般均衡完全市場體系之中，他們證明了在完全市場競爭條件下一般均衡的存在及穩(wěn)定性與唯一性，為一般均衡提供一種嚴格的公理式分析，通過價格機制實現(xiàn)均衡的，即使短期出現(xiàn)問題，長期看來也沒有任何經濟問題。這表明有效市場理論與理性預期假說處于完全確定性和風險背景之中，可以在完全信息條件下做出理性選擇行為，看不到任何市場失靈、犯錯誤或政府干預等經濟現(xiàn)象。

然而，正因為有效市場理論難以理解自由市場經濟中出現(xiàn)一些異常經濟現(xiàn)象，如非自愿失業(yè)、金融危機等，無法看到20世紀70年代美國金融體系放松管制成為2008年金融危機的始作俑者，貪婪與恐懼支配了當事人經濟決策。在這種情況下，后凱恩斯經濟學家則運用根本不確定性條件下的理性選擇，突出根本不確定性與制度之間的重要性，以彌補有效市場理論的局限性，從而轉向根本不確定性及其應對措施研究。在文中，后凱恩斯經濟學主要是指美國溫特勞布、戴維森、明斯基等，區(qū)別于薩繆爾森等新古典綜合學派和斯蒂格利茨等新凱恩斯主義經濟學，根植于1936年凱恩斯不確定性和預期核心內容，打破有效市場理論遍歷性假設——完全確定性和可計算的概率風險，從非遍歷性——根本不確定性和非理性預期假設入手，更好地認清現(xiàn)代風險管理范式（數(shù)學、統(tǒng)計學和計量經濟學）的自然科學性質的適用范圍和政策原則，尤其將微觀和宏觀經濟學教科書視為一種完全確定性（至多是概率風險）條件下的理論體系。因此，本文結合后凱恩斯經濟學的核心是突破一般均衡中的完全確定性假設——所有事件的不確定性都可以被簡化為可計算的概率來研究金融市場有效性。也就是說，過去和現(xiàn)在的概率分布預測同樣也適用于未來，這等于說當事人對未來的事件掌握著完全信息?；蛘哒f，由于有限理性，盡管搜尋或獲得信息成本很高，我們仍有可能通過學習與試錯獲得關于未來的完全信息，從長期看來，仍然可以讓主觀概率分布等于客觀概率分布，從而支配任意未來時點的所有可能結果的理性預期。換言之，無論如何，今天的市場當事人擁有關于未來概率分布的統(tǒng)計上的可靠信息，從而完全可知未卜先知的未來，形成過去與未來的這種時間對稱性。

然而，在現(xiàn)實金融市場中并沒有一位拍賣者，也并不是所有的交易都具備均衡價格的完全知識或完全信息。為此，我們依據后凱恩斯經濟學家戴維森[1]依據凱恩斯[2]的風險與不確定性劃分原則，提出了確定或概率風險上的遍歷性（ergodicity）概念與根本不確定的非遍歷性（non-ergodicity）概念，從而確立了我們研究獨特的特征，更加接近現(xiàn)實經濟世界，不能簡單地實行自由放任政策，而是實行有管理的市場經濟——政府干預關鍵在于減少金融市場上不可消除根本不確定性的作用范圍，為當事人提供穩(wěn)定的預期環(huán)境，增強金融市場有序性和流動性，進而完善金融市場的服務經濟功能，而不要脫離實體經濟而獨立發(fā)展。

二、風險與根本不確定性的區(qū)分

在金融學中，systemic risk是指的可以使得整個市場或系統(tǒng)崩潰的風險，即系統(tǒng)風險。系統(tǒng)風險（systemic risk）與系統(tǒng)性風險（systematic risk）不同，后者其實是指市場風險，而前者才是真正的“系統(tǒng)風險”。為了突出風險（risk）與不確定性（uncertainty）差別，本文主要采用根本不確定性（fundamental uncertainty，簡寫FU）這一概念，這與奈特[3]和凱恩斯的區(qū)分風險與不確定性是一致的。其中，風險是指可度量的不確定性，不確定性是指不可度量的風險。也就是說，風險的特征是概率可計算出來的，以及因此將它作為一種可保險的成本進行處理的可能性。概率的可靠性來自于所遵循的統(tǒng)計理論規(guī)律和穩(wěn)定的經驗規(guī)律，只要概率能夠用數(shù)字表示，不確定性就會被消除掉。與可計算或可預見的風險不同，不確定性是指人們缺乏對事件的基本知識，對事件可能的結果知之甚少，因此，不能通過現(xiàn)有統(tǒng)計理論或經驗進行預見和定量分析。這樣，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風險是一種人們可知其概率分布的不確定性，但是人們可以根據過去推測未來的可能性;而不確定性則意味著人類的無知，因為不確定性表示著人們根本無法預見沒有發(fā)生過的將來事件，它是全新的、唯一的、過去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是一種真正的不確定性，過去與未來處于一種時間不對稱（time asymmetry），無法被消除掉，始終存在著。

目前很少有經濟學家把不確定性當回事，實際上，認真對待不確定性具有很深刻的意義，它不僅關系到我們如何研究和應用經濟學，還涉及我們如何理解人類活動幾乎所有的方方面面[4]。如果不存在真正的不確定性[5]，我們就難以清楚交易成本為什么大于零①，從而也就不明白為什么有效需求不足，以及我們?yōu)槭裁磿稿e等一些經濟問題。實際上，“根本不確定性”與“概率風險”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在根本不確定性這個條件下，我們不可能計算出一個事件的發(fā)生概率和可能結果。未來是未知的和不可預測的。根本不確定性這個說法還與后凱恩斯經濟學的歷史時間和有限理性有關。在歷史時間中，未來跟過去和現(xiàn)在不同，如果借用物理學術語，這叫做非遍歷性，也就是說，我們在過去所觀察到的均值和方差并不會在其他時間出現(xiàn)，而遍歷性是指，對于一個無限次觀察系列而言，得自任何數(shù)據收集過程的時空平均數(shù)都是同一的。這意味著，由過去的結果得出的平均數(shù)所反映出來的客觀概率分布支配著當前和未來的結果。在這種情況下，過去顯示了未來，時間的流動并未影響支配現(xiàn)實過程的聯(lián)合概率法則，歷史是無關緊要的，過去與未來處于一種時間對稱性。換言之，在這里歷史時間被等同于邏輯時間。而非遍歷性概念正好與上述相反，它指的是過去不能準確顯示未來，從而過去的平均數(shù)不能準確顯示未來的概率分布這樣一種場景。這時，現(xiàn)實過程將是不可逆的，歷史時間也就變得至關重要了，它將導致經濟結構的變化[6]。這種非遍歷性讓我們對建立在統(tǒng)計分析和經濟計量研究基礎上的結果和預測產生了懷疑，這就看到了現(xiàn)代金融風險管理范式的局限性。由于現(xiàn)在發(fā)生過的事件在未來重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而后凱恩斯經濟學者相信，根本不確定性的存在會徹底摧毀了有效市場理論的根基，從而難以指導金融制度發(fā)展。雖然這種根本不確定性在現(xiàn)實世界中廣泛存在，但新古典主義者卻無視這個觀點，并依然使用概率密度函數(shù)。有些學者甚至宣稱根本不確定性會導致虛無主義，因為如果這個不確定性存在，未來世界未知而且不可知，那么我們完全無法推斷經濟政策如何能達到其預期目標。但我們很容易反駁這個觀點：除了在經濟危機的時候，不確定性一般會建立在一種行為連貫性的基礎上。經濟組織和個人在面對突如其來的信息和其他時間時，一般不會貿然改變他們的行為方式。也就是說，人們在沒有得到足夠的確切信息前，行為很難發(fā)生變化[7]。正因為關注根本不確定性，所以新古典經濟學的缺陷就一目了然，用概率風險取代不確定性，完全風險市場始終存在，忽略了根本不確定性的存在，很容易進行理性預期分析，未來僅僅是過去和現(xiàn)在的投影，看不到貨幣生產經濟（monetary production economy）的一些特征，從而嚴重脫離現(xiàn)實，限制了認知能力和科學決策精神的提高。endprint

三、現(xiàn)代金融管理范式——有效市場理論前提

自亞當·斯密1776年《國富論》論述“看不見的手”原理以來，經過邊際革命，瓦爾拉斯構造，阿羅-德布魯證明，所形成的有效市場理論教科書試圖盡可能地最小化對純經濟動機和理性的偏離。不但是一個充分就業(yè)、市場完全有效的神話世界，而且它還是一個沒有風險的世界，因為存在著擁有完善的保險機制并且可以使風險轉移的市場，從而可以解釋資本主義一片和諧的完全市場（complete market）穩(wěn)定景象。因此，對于凱恩斯革命宏觀經濟政策調控，盧卡斯[8]指出，由于人們在將來的事態(tài)做出預期時，不但要考慮過去，還要估計現(xiàn)在的事件對將來的影響，并且根據他們所得到的結果而改變他們的行為。也就是說，他們要估計當前的經濟政策對將來事態(tài)的影響，并且按照估計的影響來采取政策以便取得最大的利益。行為的改變會使經濟模型的參數(shù)發(fā)生變化，而參數(shù)的變化又是難以衡量的，因此經濟學者用經濟模型很難評價經濟政策的效果，尤其在理性預期條件下，提出經濟政策是無效的。

遍歷性或風險背景②是指沒有結構變化，某一期的統(tǒng)計觀察與另一期的觀察以及所有時期的觀察都相同，或者說，只要時間足夠長，隨機過程的每個樣本函數(shù)都能夠“經歷”各種可能的狀態(tài)。簡言之，僅僅通過典型樣本函數(shù)可以決定這種統(tǒng)計行為，這樣的過程就是遍歷性的。然而，不具有這種特征的過程，就是非遍歷性的。也許有人提出異議，經濟學也在研究很多不確定性問題?？梢詳嘌?，凡是發(fā)表此類言論的人，肯定混淆了風險和不確定性概念。事實上，很多人對這兩者分辨不清。風險是指不幸事件發(fā)生的概率已被人知曉的情況，而對事情發(fā)生的概率一無所知就是不確定性。經濟學家如此輕視不確定性自然有其理由，他們堅信，綜合分析過去和現(xiàn)狀狀況，就能相當準確預測未來，從而便有未來是過去和現(xiàn)在的投影。

通過承認世界是遍歷性的，對于有效市場理論而言，“股價永遠是被正確地定價的”，在一個沒有風險的世界里，為什么還需要金融市場的存在，所以對信息提出了要求——現(xiàn)在所已知的未必就一定是未來所發(fā)生的，但發(fā)生的風險，是可以被測量的，從而不存在違約、破產和倒閉現(xiàn)象。有效市場理論認為，股票、債券等融資工具的價格是對其風險的最佳預測，考慮了私人和公共信息，這意味著不同的金融工具可以根據它們的風險給出不同的收益率。所有的銀行金融管理模型都是以有效市場理論為基礎的，他們把可能發(fā)生的事件建立一系列概率。從技術上講，過去的收益率的分布會給未來收益率提供一系列不確定性，這種分布或者說結果的不確定性，可以通過標準差或方差來體現(xiàn)，可以由高斯鐘形曲線（標準的正態(tài)分布）來描述，此時風險管理模型忽略了風險波動過程之中可能產生的相關性和慣性，即使被廣泛應用的布萊克-斯科爾斯-莫頓模型，也忽略了極端事件（黑天鵝）發(fā)生的可能性，從而使有效市場理論成為過去20多年大量放松管制措施的背后支撐，包括廢除《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接受銀行風險自測、衍生品市場規(guī)范的缺失等。

遍歷性或風險環(huán)境為金融市場的穩(wěn)定性提供了最好的可能，此時，未來是確定的，即我們將清楚了解未來。只要市場主體按照自利的原則行動，就可以保證市場是有效率的，從而運用復雜的數(shù)學、統(tǒng)計學和電腦技術創(chuàng)建現(xiàn)代金融管理理論，但卻不愿意承認根本不確定性因素。經濟學家堅信，綜合分析過去的取向和現(xiàn)在的狀況，就能夠準確地預測未來。當然，在預測的過程中肯定會發(fā)生錯誤。有幸的是人類懂得如何從失敗中吸取教訓。于是，出現(xiàn)了一批從過去的失敗中找出原因并大大提升了準確度的預測理論。經濟學家們對迄今留存的經濟理論充滿自信。因為在理論的新陳代謝過程中，確認已失敗的理論早已被人們所淘汰和丟棄[10]?；陲L險的管理理論充分應用高等數(shù)學、統(tǒng)計學以及電腦技術，簡單地把不確定性當做純風險的做法，很容易導致金融市場失靈和金融危機，至少使貌似科學的有效市場理論的局限性暴露出來，使我們更加小心做事。更為重要的是，政府應該發(fā)展制度以穩(wěn)定金融市場而使其更加有序。否則，市場參與者冒充未來完全信息，所以總是會估價未來收益和當前成本以做出最優(yōu)決策，這樣做就會造成嚴重的經濟后果。

四、金融市場的根本不確定性基礎

如果市場有效，那么也就不會失靈，所以也就不會發(fā)生金融危機。然而，在有效市場理論中，一方面，風險理論混淆了可計算的概率意義上的風險與不可計算概率的不確定性之間的區(qū)別，直接讓風險等同于不確定性;另一方面，因為根本不確定性不可計算，因而是不可知的，直接將不確定性假設掉，僅僅研究那些可計算概率的不確定性。因而，有效市場理論假設，未來是可知的，可以通過未來是過去的投影而計算出來。而后凱恩斯經濟學家則拋棄這種觀點，提出非遍歷性的世界觀——未來不可能歸結為從現(xiàn)有市場數(shù)據中計算出來的風險，指出有效市場理論的遍歷性世界觀，不論是新古典綜合學派，還是新古典宏觀經濟學都是如此，難以看到根本不確定性存在及其經濟價值，無法理解諸如非自愿失業(yè)和金融危機等[11]。

后凱恩斯經濟學者認為，有效市場理論的致命缺陷是靜態(tài)分析方法論，沒有考慮任何有意義的變化和真實或歷史時間。即便假定信息不完全，也變成可計算的概率，從而將動態(tài)不確定性轉化為靜態(tài)確定性問題，這也是很多人混淆風險與不確定性的自然結果。非遍歷性體系是指在經濟結構發(fā)生變化的情況下，某一時點上事件的概率分布不同于另一時點上事件的概率分布。在這樣的體系里，這些空間和時間平均數(shù)都沒有收斂的趨勢，支配事件的概率分布始終是變化的，所以現(xiàn)存支配事件的經濟結構也總是變化的。遍歷性或風險假設存在，使那些考慮數(shù)學金融模型歸結為可計算的風險并不符合現(xiàn)實，從而更加深刻認識到數(shù)學、統(tǒng)計學和計量經濟學的局限性[12]，真正考慮根本不確定性和非理性預期嚴重后果，而不是簡單實行自由放任市場化政策，而需要制定降低根本不確定性或者將根本不確定性轉換為風險的制度創(chuàng)新。風險應該任其自生自滅，政府的主要責任是減少根本不確定性的影響，也就是說，帶有風險的活動應該由市場來調節(jié)，允許經濟企業(yè)家在市場中愿賭服輸;另一方面，因世界復雜性會產生廣泛和深遠的不確定性活動，政治企業(yè)家應該站在公共利益角度加以控制，尤其在減少不確定性和熨平經濟不穩(wěn)定性方面大有作為，需要回歸后凱恩斯經濟學的貨幣生產經濟——透視出市場經濟潛在的根本不確定性與不穩(wěn)定性，所以，需要政府干預金融市場。endprint

那么，為什么會有非遍歷性或根本不確定性存在？根本不確定性是指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不止一種，人們不知道會是哪一種情況的狀態(tài)。也就是說，根本不確定性是指沒有穩(wěn)定的概率分布，與概率事件沒有聯(lián)系，因此人們無法用事件過去發(fā)生的頻率預測其未來發(fā)生的概率，即不可知或不可計算的概率，從而確立非遍歷性或根本不確定性研究方法。與人們常用的“有可能”、“也許”、“我不知道”等表達更為接近。

在一個根本不確定性的世界里，市場基本面不可能提供未來的可靠信息，從而遭受突然和劇烈的變化，未來市場的估價總是遭受失望或預期落空，這也是為什么新古典經濟學理論方法中特別不適合的主題。在根本不確定性背景下，這些投資具有高度猜測性。這些預期在客觀上是沒有意義的，所以不可能是新古典遍歷性或風險意義上的理性。當在根本不確定性條件下進行投資，投資具有高度猜測性。在這些條件下，不可能給予投資一個客觀上有意義的值，僅僅依賴純粹猜測性收益為基礎進行投資。如果是根本不確定性條件下的理性人，那么投資者已認識到，投資的選擇僅僅依賴直覺、預期和主觀計算。如果投資遭受局部或全部損失也是情理之中，也不會感到大驚小怪。因為在根本不確定性的背景下，市場參與者沒有理性的預期，那么市場價格純粹是猜測性的，根本不存在正常均衡價格的虛幻世界。結果是，某些市場將由大的機構交易者和投機者所主導，人格化交易十分明顯，不會反映有意義的非人格化市場基本面，從而很容易造成資產泡沫，甚至金融與經濟危機，正如克魯格曼[13]所說，“可惜的是，經濟學家如此這般浪漫而純潔的經濟學認識，使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忽視了所有可能發(fā)生的錯誤。他們對導致泡沫和崩潰的人類理性的局限性視而不見，對制度問題視而不見，對市場的不完全性——尤其是金融市場會使經濟運行體系猛烈遭受不可預測的危機視而不見，還有，對監(jiān)管者不再相信監(jiān)管的作用而造成的危險，他們也視而不見——當面對危機和蕭條這么多的人為因素時，該是經濟學家摒棄理性人假設和完全市場假設的時候了，盡管這兩個結論看上去多么簡潔，但卻是大錯特錯的”。

因此，不論對于固定資本投資還是金融資本投資，都面臨猜測和根本不確定性的影響，從而會對經濟造成嚴重的影響。事物不是完全不可知的，但卻是難以預期的，未來總是不確定性的，未來并不總是過去的投影，因而需要運用根本不確定性方法進行研究。進一步說，如果我們不斷創(chuàng)造全新的世界，我們從過去經驗中形成的理論能在多大程度上應對這個全新世界，是與過去的經驗完全有關（主流經濟學）還是與過去經驗完全無關（后凱恩斯經濟學）兩分法都是偏頗的，所以為了應對根本不確定性，需要提高決策認知水平和政策科學性，突出政府干預金融市場的重要性。如果讓它自由放任，失去約束的資本主義有陷入金融動蕩或者產生壟斷的傾向。郁金香熱潮、南海泡沫、19世紀無數(shù)次的金融恐慌以及1929年的股市崩盤，這些都是美國目前放松管制的金融市場混亂的先例。美國航空工業(yè)目前的合并與19世紀后半葉的巨大托拉斯壟斷并沒有什么兩樣[14]。

五、一般性結論及加強金融管理的新思路

綜上所述，有效市場理論假設企業(yè)家精神、貨幣、流動性和契約等一些列現(xiàn)實問題，人是均質的，市場是有效的，貨幣、金融或者信貸都是中性的，不會發(fā)生金融與經濟危機，自由市場是萬能的，體現(xiàn)了市場神話。然而，根本不確定性會引起金融市場失靈，再次看到政府監(jiān)管的重要性，關鍵在于盡量縮小不可避免根本不確定性的范圍，完善金融市場制度本身就顯得十分重要。這樣可以輕易地理解為什么說管理既是一門科學，又是一門藝術。前者是就風險或者確定性來說的，而后者是就根本不確定性而言的。這就是要區(qū)分風險和根本不確定性的重要原因，否則造成混淆就很難看到根本不確定性的本質所在，以及政府干預金融市場的原則。在遍歷性或風險背景下，預期是有實質和客觀基礎的——未來是風險性的，并且可以可靠地預測，僅僅那時預期是合理的，這時有效市場理論家的某些考慮才是正確的，就像微觀和宏觀經濟學教科書那樣，此時不存在根本不確定性，僅僅將可計算的概率風險等同于不確定性就足夠了，由于所有的風險可以被準確地估價，所以金融市場會自我調節(jié)到最優(yōu)狀態(tài)，此時“看不見的手”機制發(fā)揮重要作用，高度的風險管理的計算機模型都派上用場。但是，在非遍歷性或根本不確定性背景下，不論多么有信心，都不可能有客觀基礎——經濟未來不可能通過借助于過去的統(tǒng)計方式得到解決。其結果是，這些預期純粹是猜測性的、易變的。如果未來與其預期一樣，就會盈利，如果希望落空，就會遭受損失。在這種情況下，這是不以任意實質的客觀方式預測的，理性預期假說將無所不包的不確定性降低為可計算的概率風險，并假定今天的客觀概率分布包含了全部未來的可能性，這種做法違背了風險和根本不確定性的區(qū)分，這就是所有這些現(xiàn)代風險管理模型為什么無法預測2008年的未來[15]，致使理性預期無法成為重大決策的理論基礎[16]，從而看不到資不抵債、破產、金融危機、非自愿失業(yè)等異常經濟現(xiàn)象，因而如何提供穩(wěn)定預期，降低根本不確定性所起負面作用，就成為金融市場制度研究的重點，而不是簡單地在遍歷性或風險背景下進行理性選擇。

非常奇怪的是，對于在沒有政府或者金融機構干涉的情況下，為什么總體價格穩(wěn)定是現(xiàn)代經濟的一種常態(tài)，我從未見哪位經濟學家給出一個現(xiàn)實解釋。相反，我們所看到的是一個關于為什么相對價格在沒有貨幣、信貸、固定資本甚至時間的世界里應該是穩(wěn)定的解釋。這個結果遠不能令人滿意[17]。經濟學家應該清楚，在金融市場上，從過去數(shù)據中觀察到的經驗規(guī)律并不能用來預測未來。在根本不確定性條件下的理性選擇，經濟學家能夠且應當鼓勵發(fā)展某些制度以減少根本不確定性，把未來結果限定在充分就業(yè)和適當?shù)膬r格穩(wěn)定上來。對于我國經濟體制轉型而言，我們不能遵循“華盛頓共識”。這是因為有效市場理論支配的“華盛頓共識”，其背后體現(xiàn)新的市場經濟理論，是以完全信息、完全競爭和完全風險市場為假設前提的，這是將現(xiàn)實世界理想化的理論，更與我國經濟現(xiàn)實南轅北轍。任何理論的結論都基于其假設，如果其假設遠離現(xiàn)實的話，那么建立在這種理論模型基礎上的政策也就難免無所適從了。“華盛頓共識”的方案沒有引起對根本不確定性的足夠重視，而復雜的數(shù)學、統(tǒng)計學和經濟計量學又掩蓋了經濟學對根本不確定性的忽略，導致現(xiàn)代金融風險管理理論指導我國的金融市場改革還顯得不充分，這恰恰是凱恩斯批判與盧卡斯批判的核心所在[18]。事實上，金融體制改革是非遍歷性過程，因為結果和相關概率分布都不可能從過去計算出來，未來并不是概率上的風險，而是根本不確定性的。除了市場不確定性之外，還有改革不確定性，我們無法從過去經驗或歷史數(shù)據中提供關于未來可靠的準確信息而進行理性預期，從而需要政府加強金融市場監(jiān)管，降低根本不確定性，提高適應性效率，力圖讓這個世界更可預測、更符合高斯（Gauss）曲線，使正態(tài)分布曲線中的尾巴更細，揭示出金融市場制度的“黑盒子”。為此，需要做到：endprint

第一，要從理念上認識到現(xiàn)有的金融經濟學分析框架仍然是以新古典經濟學有效市場理論為根據，要清楚這并不是經濟學的全部，要認識到它存在的適用范圍，尤其是非主流經濟學派，包括演化經濟學、后凱恩斯經濟學和制度經濟學，對于了解市場經濟運行同樣非常重要，根本不確定性條件下的理性選擇，制度對于穩(wěn)定預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政府監(jiān)管金融市場是不可或缺的，需要看到凱恩斯開創(chuàng)的經濟學革命意義[19]。

第二，根據根本不確定性假設，政府要為不確定性和動物精神提供條件，需要制定合理的規(guī)則，并徹底履行監(jiān)管義務。否則，不但無法預測金融危機，事后也無法作出合理解釋，包括救市行動，沒能弄清楚市場的本質，就埋頭研究數(shù)學和統(tǒng)計學，因此，更需要吸收哲學、歷史、社會學和心理學等跨學科知識，提高全面認識金融市場有序性和流動性。

第三，根據根本不確定性假設，契約是不可能完全的，保險機制會失靈，因此通過限制與充分就業(yè)相悖的私人行動產生的負面后果，契約安排或制度安排都顯得十分重要，也需要政府監(jiān)管金融市場，建立國家控制的中央銀行，允許國有銀行與私有金融機構公平競爭，促使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保持發(fā)展平衡。

第四，由于根本不確定性存在，政府監(jiān)管金融市場本身也需要十分小心或者充滿敬畏感，設立經濟金融社會安全網絡，抵消可能發(fā)生的災難性后果，避免政府監(jiān)管機會主義和公共選擇問題，僅僅考慮現(xiàn)代風險和風險管理理論還遠遠不夠，降低根本不確定性和減少信息成本，以及減少金融改革成本，加強國家治理和全球治理，對于完善金融市場制度都極為重要。

第五，不要輕易地相信現(xiàn)代金融風險管理理論而一味實行金融市場化，因根本不確定性的存在，需要政府對金融市場加強監(jiān)管，以達到合理控制變化無常的動物精神和簡化復雜性的目的，比如規(guī)定貸款上限、限制交易規(guī)模、強化信用擔保機制等，而不是將經濟學變成一門數(shù)學科學[20]，消除因根本不確定性產生的背離社會利益的結果，嚴格區(qū)分風險和不確定性，風險交給市場，重塑政府干預金融市場的作用，盡量弱化根本不確定性引來的各種不利因素，減少金融市場復雜性使其簡化，從而突出金融制度建設的復雜性，而不是一個簡單價格體系，還包括很多輔助機制，這對于完善我國金融市場制度來說極為重要。

[注 釋]

① 科斯—威廉姆森研究方法實際上了忽略了根本不確定性，僅僅強調認知上的有限理性，至多考慮概率上的不確定性（等同于風險），從而在短期內出現(xiàn)類似于微觀和宏觀一般均衡的制度的一般均衡（比較制度分析），而長期又回到自由市場上來，看不到意外、錯誤與學習的存在。進一步說，將不確定性等同于風險，才能協(xié)調交易成本經濟學存在的邏輯悖論——有限理性與交易成本最小化。否則，因根本不確定性的存在，無法尋找優(yōu)化行為，進而需要轉向后凱恩斯經濟學、演化經濟學和舊制度經濟學那里。

② 實際上，物理學與經濟學交叉，已經形成物理經濟學，從而看到物理經濟學的隱含假設是遍歷性[9]，但是現(xiàn)代物理學已經看到了非遍歷性，亟待應用到經濟學研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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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Financial Risk Management is not Suffici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Risk

and Fundamental Uncertainty

Tang Jijun

（China Center for Public Sector Economic Research ?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Abstract： In terms of distinguishing from the risk and fundamental uncertainty（FU） concepts，we found that the efficient market theory has its weaknesses and applications resulting from Probable risk. Based on the non-ergodicity axiom，the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 proposes its strengths under fundamental uncertain conditions beyond the full certainty. At the same time we found that the Post Keynesian Economics will create a new theoretical model and financial market regulation to cope with the uncertain future. Hence we provide the new government regulation guidelines to reduce the fundamental uncertainty and form the stable expectations. Hence we discuss the modern risk management using mathematics，statistics，and econometrics，and the fundamental uncertainty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China's financial market，not only the calculable risk，hence we found all kinds of institutions matter.

Key words：risk;fundamental uncertainty;financial market institution;government regulation

（責任編輯：張積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