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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

2015-02-04 13:00:36楊遙
長江文藝 2015年2期
關鍵詞:風箏兒子

楊遙

兒子四歲的時候,在興華街上看到三個穿著僧衣的尼姑,驚奇地問朱青,世界上真的有尼姑嗎?朱青樂呵呵地回答,有??!類似的問題,兒子三歲的時候問過一次。那次他問,世界上真的有蝙蝠嗎?

那個時候,朱青偶爾還讀讀南懷瑾的《金剛經說的是什么》之類佛教方面的書。出門旅游見到寺廟,也進去拜佛燒香。

那個時候……

茶幾上的那串香蕉顏色漸漸變成深黃,長起黑斑。黑斑一天天增加,后來房間里彌漫著一股香蕉腐爛前濃郁的香氣。再后來一些汁水從香蕉里慢慢流出來,茶幾上出現幾只烏黑的蒼蠅。

朱青把黑乎乎的香蕉連同盛它的盤子一起扔進垃圾桶里,蒼蠅也不見了。

晚上十二點半的時候,朱青關了燈。迷迷糊糊中覺得香蕉上的那些黑斑長到了他的手上。他記得扔香蕉的時候,右手扒拉了一下那串香蕉。那些香蕉上的黑斑從他手上一直蔓延到胳膊上,然后朝臉上蔓延開來,全身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可是臉上的黑斑越來越多。那黑色烏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像一段在水中浸泡久了的木頭。

這時門輕輕開了,門口有個男人的聲音說了幾句話,然后離開了。朱青醒來,聽見宋繚熟悉的腳步聲。他伸手摸了摸兒子,還在熟睡。宋繚在衛(wèi)生間待了一會兒,里面?zhèn)鱽硭鞯穆曇簟V烨嗫匆娍蛷d里透出的燈光,他沒有動。宋繚從衛(wèi)生間出來,客廳里的燈滅了,她沒有回他們的臥室,而是去了隔壁兒子的小床上。朱青睡不著了,聞見香蕉腐爛的氣味不停地從客廳里傳過來。

第二天早上,朱青醒來的時候,看見兒子躺在床上看書。他輕輕地對兒子說,你媽媽回來了。真的?孩子一下蹦起,套上褲子就往外邊跑。

過了一會兒,朱青聽見兒子和宋繚說話的聲音。他開始慢慢穿衣服,然后打開窗戶,天非常藍,是這個城市很少見到的那種非常純凈的藍,和當年朱青和宋繚待在鄉(xiāng)下時看到的藍一樣。

朱青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香蕉的氣味聞不到了。

他到樓下買了一籠包子、四根油條、三杯豆?jié){。付錢的時候,又買了一份豆腐腦。

朱青按門鈴的時候,兒子跑過來給他開門。他驚喜地說,爸爸,我和媽媽說好了,咱們今天一起去放風箏。朱青點了點頭。

一段時間沒見,宋繚身上穿著一件朱青從來沒有見過的黑色薄羊毛衫和一條顏色發(fā)白的牛仔褲。朱青微微皺了皺眉頭。當他看見門口宋繚昨天穿回來的那雙鞋仍然是他以前和她一起買的那雙棕色牛皮鞋時,他吁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宋繚不說話,朱青也不說話。兒子喝了半碗豆腐腦,又要喝豆?jié){,讓宋繚給他取些白砂糖。宋繚站起來去廚房給兒子取白砂糖。朱青發(fā)現宋繚一回來,兒子就好像變小了。

收拾完飯桌,兒子說,走吧,咱們去放風箏。宋繚說,我要洗衣服,很多衣服要洗。兒子噘起了嘴,說早上不是說好了嗎?朱青說,下午去吧。兒子看了看朱青和宋繚,拿了一本書進了自己房間,砰一下把門關上。

宋繚把家里的床單、被罩、窗簾、沙發(fā)罩都拆下來。她干這些活的時候,朱青在一邊默默幫忙。偶爾抬頭看一下宋繚,宋繚沒有多少表情。宋繚把這些東西放到洗衣機里,朱青給洗衣機加水。每洗完一件,朱青和宋繚就一起把東西撐開,掛在陽臺的晾衣桿上。不一會兒,陽臺上晾滿了東西,房間里一下多了些清涼的氣息。宋繚從衛(wèi)生間拿了兩個塑料盆,接在這些東西下面。她以前就是經常這樣做的。一滴滴水珠從布料上墜下,滴到盆里,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沒有接盆子的地方,直接掉在花白色的地板磚上,不一會兒聚集了一灘水漬。

接下來,宋繚打開背回來的包,拿出自己換洗下的衣服。朱青看到這些自己熟悉的衣服,鼻子有些發(fā)酸。宋繚把內衣泡到盆里的時候,忽然問,你有洗的嗎?這句以前非常熟悉的話,讓朱青覺得有些尷尬。他說,我自己洗吧。宋繚喊兒子,問他有沒有洗的衣服。兒子懂事地從房間出來,說爸爸給我洗了。宋繚抬頭看了朱青一眼。以前在家里,所有的衣服都是她洗。宋繚開始用手洗自己的衣服。朱青說,中午吃餃子和排骨吧!就他和兒子在的時候,擔心燉上排骨吃不完放壞,兒子早饞得不行了。朱青和好面,用籠布蓋好,去了菜市場買了二斤排骨、半斤肉餡,又買了一塊冬瓜和一些韭菜、蔥姜蒜。

朱青回了家,宋繚還在洗衣服,兒子看電視,又演《喜羊羊與灰太狼》。朱青想不通為什么中國不斷拍這種弱智的東西,兩只大灰狼幾年了也沒有吃掉一只小綿羊,而且狼總是斗不過羊。朱青覺得這個動畫片好無聊,可是兒子喜歡。

朱青把蔥姜蒜、韭菜切好,排骨放進鍋里。排骨散發(fā)出香味的時候,宋繚的衣服洗完了。由于陽臺上晾的那些東西還沒有干,宋繚只好把洗好的衣服暫時放在臉盆里。宋繚搟餃子皮,朱青包,和以前那樣。宋繚搟得比朱青包得快,朱青怕把搟好的餃子皮塌住,不時翻一下,撒點面粉,但是有幾張還是粘在了一起。朱青揭不開,只好把它們揉成面團,交給宋繚重新搟。兒子聽到他們包餃子,把電視關了,過來幫忙。朱青說,你看電視去吧。宋繚馬上反著說,別老看那玩意兒。朱青心里有點不痛快,不說話了,只是包餃子。兒子也拿起一個餃子皮,看了看朱青問道,媽媽回來你應該高興,為什么繃著臉不說話?

朱青沒有回答,宋繚也不吭聲。

吃飯的時候,兒子十分高興,大聲喊,今天吃大餐嘍!朱青心里不是滋味,苦笑了一下。他看見宋繚的眉梢動了一下,臉還是繃著。兒子給他倆每人夾了一大塊排骨,自己去吸一塊帶骨髓的骨頭。

兒子問,爸爸,你今天不喝點酒,你不是一吃好的就愛喝點酒嗎?朱青說,不喝了。兒子說,咱們吃完飯去放風箏。朱青說,好。

快要吃完飯的時候,刮起風來。兒子仍舊興高采烈。他找出去年買下的那只風箏。自從去年清明節(jié)前放過幾次,一年沒放了,風箏上面都是土,橫插在中間的那條細塑料棍怎么也找不到了。兒子說,怎么辦呢?朱青說,到了外邊找根小樹枝或竹棍插上看行不行?宋繚說,去五金店看有沒有賣細鐵絲的,買一根安上。朱青看了宋繚一眼,想換上細鐵絲風箏還能飛起來嗎?但他什么也沒有說。他打算不再反駁宋繚說的任何話,以免引起爭吵。他們出門的時候,風刮得大起來,能聽見嗚嗚的聲音。宋繚說,風是不是有點大?兒子說,走吧。朱青帶頭出門。來到五金店門口,宋繚領著兒子進去買鐵絲了。朱青沒有進去,他望著馬路對面的浦發(fā)銀行,電子屏幕上面顯示著利息又降了。朱青想,這和他有什么關系呢?他的目光掠過浦發(fā)銀行,看到一幢幢大樓一排排豎在一起,上面密密麻麻趴著許多蟣子似的空調。他沒來由地感覺十分壓抑,禁不住想如果站在這些樓頂上放風箏,風箏會飛多高呢?想到這兒,心情舒暢了些。

宋繚和兒子從五金店出來,沒有他們要的那種鐵絲。809公交車駛過來,他們一起坐上,往勝利橋走。

車上有一個空座位,朱青和宋繚讓兒子坐下,他們一前一后扶著椅背站在兒子旁邊。每次車出站或進站的時候,車身晃一下,宋繚的身子往朱青這邊倒一下,臉就湊得離他近一些。朱青看到十幾天沒見,宋繚臉上的雀斑好像多了幾個。后來,兒子后邊有了一個空座位,朱青讓宋繚坐下。隔著車玻璃,他看見一個穿橘黃色衣服的清潔工掃起一個方便面袋,風一下又把它從簸箕上卷走了。

到了勝利橋東的時候,小公園里許多人在放風箏,廣場上一些年輕夫妻領著孩子玩體育健身器材。公園邊上,有三四個賣風箏的人,并排擺著一溜風箏。

兒子指著公園另一邊說,我想去那兒玩玩。朱青和宋繚跟著孩子往那邊走去。朱青低頭看見地上掉著一根風箏中間橫插的那種塑料棍,他撿起來說,這兒有一根棍兒,挺長的。聽到他的聲音,跑到前邊的兒子趕緊跑回來。幾個賣風箏的都朝朱青手中的塑料棍看,好像這根塑料棍是他們不小心掉的。兒子跑過來,接過朱青手中的塑料棍,高興地說,咱們可以玩風箏了??墒亲屑毧戳艘幌拢趩实卣f,爛了。朱青拿過小棍,剛才沒有仔細看,這根塑料棍中間部分爛了。他皺了皺眉頭,拿起風箏比劃了一下,把塑料棍折下一截,安在風箏上,剛一松手,安好的塑料棍就掉下來。兒子嘟囔著嘴說,不能玩。朱青說,換一根新棍吧,看那兒賣不賣新的?他把風箏給了兒子。兒子看了一眼朱青,然后對宋繚說,媽媽你陪我去吧?

宋繚和兒子一起朝賣風箏的走去。朱青握著扭腰盤的圓盤旋轉,他聽見自己的腰部吱吱響著,像一卷老化的牛皮,在緩緩展開。對面一張木頭椅子上有兩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女生臉沖男生坐在他腿上,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朱青覺得有些不堪。他想起十幾年前的自己和宋繚一起待在一個小鎮(zhèn)上,沒有這種公園,也沒有他們這么大膽子。朱青經常用自行車馱著宋繚走過小鎮(zhèn)的那個石頭拱橋。每次上橋的時候,宋繚就會緊緊摟住朱青的腰,下橋的時候,又緊緊摟住他的腰。橋下是一條清亮的小河,總有人在河邊洗衣服。河邊有一座廢棄的觀音廟,他們從來沒有去過。

朱青的目光越過這兩個男女,看見一對對父母領著孩子在那些體育器材上面玩,他們五顏六色的衣服在風中像一只只風箏。

過了一會兒,兒子跑過來,舉著風箏說,有棍子,弄好了。宋繚跟在他后面。

他們進了公園??匆娨恢伙L箏掛在樹杈上,一個肥胖的男人撅著屁股爬到樹上取它。樹枝直顫。朱青害怕他掉下來。他沒有掉下來,努力了幾次,踮起腳尖把風箏取下來。

朱青他們選了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開始放風箏。風亂刮,兒子的風箏一下就飛起來??墒敲看物w不了多高,然后一頭栽下。而別人那些已經飛得很高的風箏,仿佛不受地面這點風的影響,越飛越高。風箏又一次栽下來的時候,朱青對兒子說,我?guī)湍惴虐桑克舆^兒子手中的線軸,迎著風開始跑,兒子跟著他后邊舉著風箏。他們的風箏漸漸飛了起來,飛過了附近的樹梢。兒子接過線軸,高興地放起來。兒子放了一會兒,懂事地對宋繚說,媽媽你放吧?宋繚說,我不喜歡放風箏,你放吧。朱青張了張嘴,話到嘴邊改口了。他說,爸爸陪你放。一會兒,風箏飛得和那些先前飛起來的風箏一樣高了。

朱青看見宋繚蹲在一株松樹下,玩一只黑色的松塔,一群黑色的螞蟻排成一條細線朝她爬去。他不知道為什么這些螞蟻會朝她爬去。走過去,看見宋繚把一顆融化了的糖放在地上。一只螞蟻已經爬到那顆糖上。朱青不清楚那顆糖為什么會融化,看宋繚的時候,她嘴里正嚼著另一顆糖。朱青覺得自己胃里有些難受,然后他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蕉腐爛的氣息。

朱青向兒子走去。宋繚站起來跟在他后面,對兒子說,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吧。兒子開始收線,風箏越來越低。這時朱青看見另一只風箏隨著風朝兒子的風箏飄過來。他沖著兒子喊,小心!兒子聽見他的話,拉著風箏朝另一邊躲去。然后朱青看見風箏的線被樹梢掛住,風箏一頭栽下來。朱青說,我讓你小心不要纏著。兒子委屈地說,我小心躲那個風箏,可是這兒有棵樹。兒子邊說邊用勁拉風箏,風把風箏和樹枝吹得亂動。朱青跑過去,風箏線已經和樹枝纏成一團了。他接過風箏,想把它的線繞開,可是繞了半天,線和樹枝纏得越來越亂了。朱青望望兒子,兒子正眼巴巴地看他。朱青猛一用勁,風箏的線扯斷了。沒有線的牽制,風箏嗚嗚響著像要飛走。朱青想,或許風能把風箏吹下來。他仔細往軸上纏那條斷了的線。兒子喊,媽媽,風箏架樹上了。宋繚過來。風箏還在響著,沒有被吹下來。朱青拾起一塊石頭,說你們閃開點。宋繚說,別這樣扔,看砸著人。朱青大聲說,你們閃開點。他把石頭朝掛著風箏的樹梢丟去,幾次看見要打中了,但沒有打中,石頭重重落在地上。

一個遛狗的老人過來,望著樹上的風箏對朱青說,每年都有許多風箏掛在樹上取不下來。朱青朝四邊的樹看了看,除了這只,樹上沒有其它風箏掛著。那只狗從兒子身邊跑過,兒子嚇得跑到朱青身邊。狗跑到一棵樹下,蹺起一條腿撒尿。狗撒完尿,又朝前跑去。朱青自言自語道,為什么遛狗的人都不如狗漂亮,不如狗健壯?宋繚冷哼了一聲。兒子聽見朱青的話,說,爸爸不準你侮辱我們人類。朱青苦笑了一下,又撿起石頭朝樹梢扔去,每次石頭不是擦著樹梢過去,就是快到樹梢的時候掉下來。朱青說,兒子,爸爸沒力氣了,我爬上樹給你取吧?宋繚說,咱們要不回吧,別弄了。兒子說,爸爸,我上去,我身子輕。朱青望了望宋繚和兒子,特別想把風箏取下,便朝兒子點點頭。宋繚說,不要夠了。她說完這句話時候,風好像更大了,樹枝搖搖晃晃的。兒子沒有理會宋繚的話,走到樹前,開始往上爬。朱青候在旁邊,準備幫忙。

樹還沒有發(fā)芽,朱青不知道它是一棵什么樹,只是看見它的樹干發(fā)白。

兒子兩只胳膊抱住樹,兩只腿纏在樹上,一用勁,朱青聽見衣服磨在樹上發(fā)出嚓嚓的聲音。他想要是把衣服磨破了,買條褲子比只風箏還要貴。但朱青沒有阻止兒子。他喊小心點,兒子繼續(xù)往上爬去。兒子爬到樹杈上去了,他的手和胳膊抖得厲害,仿佛不受他的控制了。朱青喊,害怕的話你就下來吧。兒子說,我不怕。說完踩住樹杈繼續(xù)往上爬。樹枝在風中晃來晃去,好像要把兒子摔下去。有一瞬間,兒子把身子緊緊貼住樹干,兩只手緊緊抓住樹枝,一動也不敢動。朱青看著宋繚。宋繚喊,下來吧,不要夠了。兒子歇了歇,身子又蠕動起來。他又往上爬了兩三個樹杈,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夠著風箏了。這時樹枝晃動得更厲害了。朱青覺得兒子隨時都會踩斷樹枝掉下來。他喊,下來吧!兒子又歇了歇,伸直身子朝風箏夠去,朱青聽見樹枝仿佛發(fā)出斷裂的聲音。只差那么一點點,大概只有一寸,兒子就夠著風箏了。朱青想,今天要是不刮風,可能就夠著了。兒子又試了一次,還是只差那么一點點。朱青和宋繚都在喊兒子下來。在風中,兒子可能聽不清。他小心折下一截樹枝,然后拿著它一下就夠著風箏了。但是風箏線纏在樹梢上,弄不下來。兒子把樹枝插在風箏線中間,用勁攪起來。朱青聽見“啪”的一聲,風箏線斷了,風箏從樹上飛起來。然后朱青看見兒子腳下的樹枝斷了,他的身子朝下墜去。朱青往前跑去。宋繚大喊。兒子想抓住點什么,可是樹枝太細了,他抓住兩三根都馬上折斷。撲通一下,他掉在地上。

朱青和宋繚尖叫著撲過去。朱青看見兒子頭上流血了。他試著把他扶起來。兒子往起一站,馬上疼得哭起來。朱青想兒子腳腕可能脫臼或者骨折了。他扶著兒子坐到地上,脫下他的鞋和襪子,看見腳腕那兒一片烏青,卻沒有腫起來,心里稍微感覺好了些。這時宋繚喊,血!朱青看見兒子的大腿、胳膊上都是血。他瞄了宋繚一眼,看到宋繚眼睛里閃現出驚慌的神色。自從她信了佛,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她有這種神色。

兒子哭了幾聲,咬住嘴唇不哭了。他說,爸爸,你快把風箏撿回來。朱青哽咽了一聲,跑著撿風箏去了。他取回風箏的時候,看見兒子對宋繚說,媽媽你不能出家,我不想咱們家有個尼姑。宋繚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抱著兒子說,我哪兒也不去,我再也不離開你們了。朱青抱著兒子,讓宋繚到路邊攔出租車。

這時朱青看見樹上真的掛上風箏了,兩個,一個是黑色的老鷹,一個是豬八戒。樹下沒有人,它們的主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它們孤零零地在風中呼呼響著。

朱青望著兒子手中的風箏,仿佛看見這些樹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風箏,有蜈蚣、燕子、龍、哈利波特……它們掛在這些樹上,隨著春天到來,與樹木碧綠的葉子、五顏六色的花朵一起生長、綻放。然后隨著風吹、日曬、雨淋,不到秋天就風化成一堆破塑料紙,最后什么也沒有了。

兒子拍了片子,腳腕骨折了。敷藥后,需要在家里靜養(yǎng)一段時間。

三人出了醫(yī)院,兒子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朱青覺得這是兒子剛才受了驚嚇導致的。他拍了拍兒子的頭說,咱們去吃火鍋怎樣?兒子一下開心了。說,咱們好久沒有吃火鍋了。一家人熱熱鬧鬧湊一起吃火鍋多好?。∧阏f,媽媽?宋繚點點頭。朱青和宋繚領著兒子來到以前經常去的臨江門老火鍋店。許久時間沒有來,店里重新裝修了,看起來像新開的。人還是那么多,熱氣騰騰地彌漫著熟悉的味道。他們選了一張小桌子,穿紅衣服的服務員過來,工作服還和以前的一樣,但這個服務員年齡很大,一看就不是以前的那些服務員。他們點了兩個清湯鍋、一個麻辣鍋,兩份羊肉、一份粉條、一盤蔬菜拼盤、一盤豆腐、一盤土豆片、一盤木耳、兩份麻醬小料。兒子喜歡不蘸小料吃。鍋也換了,以前的不銹鋼小鍋換成了景德鎮(zhèn)瓷鍋,看起來更加高檔。

一切感覺很熟悉,但又覺得陌生。

鍋開了之后,兒子夾了第一筷子肉,馬上大叫好吃。宋繚也夾了一筷子,朱青長出了一口氣,看見宋繚好像比以前瘦了。

回家的時候,打了一輛車。兒子滿足地把頭靠在宋繚身上,竟很快睡著了。

朱青每天去上班,宋繚在家陪兒子。朱青下班回家,看到屋子里總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心里很舒坦,便不時買些排骨、豬蹄之類的東西回來,讓兒子長骨頭。兒子的氣色越來越好,有一次竟說,骨折了真好,可以每天讓媽媽陪著,而且不用上學,還可以吃好的。朱青說,你得好好把功課補上,別不去學校,什么也忘了。兒子說,曉得,老媽每天教我呢!朱青忽然有個閃念,讓兒子就這樣待在家里,宋繚教他功課,但馬上覺得不行,人需要過集體生活,尤其是孩子,而且功課會越來越難,必須靠專業(yè)的老師。

有一天,朱青回家剛一開門,馬上聞到一股久違的上香的味道,然后聽見誦經聲。宋繚盤腿坐在床上念經,旁邊放著念佛機,香爐里冒著裊裊的青煙。兒子蹺著腳在墩地。朱青的臉一下冷了,他噼里啪啦放下手中的東西,開始洗菜,弄了一地水,然后重手重腳地剁辣椒。兒子問,爸爸你咋了?媽媽每天在家悶得慌,想念念經。我的腳已經不疼了。說著他還把那只受傷的腳伸出來展示了一下,表示真不疼了。朱青把辣椒剁好,又用勁拍蒜。宋繚關了念佛機,過廚房來幫忙。朱青說,不用你忙。他從塑料袋里掏出一條魚,放進水盆里。魚暢快地試著游了幾下,尾巴一拍,水花濺在朱青臉上。朱青從水里恨恨地撈起它,放在菜板上,用菜刀狠狠地敲它的腦殼。魚很快不動了,嘴角流出一絲鮮紅的血。

剁椒魚頭做好之后,宋繚已經把餐桌收拾干凈。辣,真辣!兒子夾了一口魚,皺起眉頭。宋繚沒有吃魚,吃上頓剩下的一盤長山藥炒木耳。你們真難伺候!朱青把筷子一甩。兒子馬上帶著哭腔說,爸爸,我吃,我不嫌辣。他大口大口吃魚,一不小心被魚刺卡了一下,大聲咳嗽起來。宋繚站起來舀了一勺醋,遞給兒子說,用醋送一下。兒子喝了一勺醋,魚刺送下去了,但再也不敢吃魚了。朱青自己大口吃著,嘴里火嗡嗡,胃不停打嗝。他想今天的辣椒怎么這么辣啊!

一頓飯吃完了,魚還剩下半條。

朱青收拾桌子,把半條魚都倒垃圾袋里。兒子說,爸爸,還剩那么多,怎么就倒了呢?朱青說,太辣了。朱青拿著半條魚去院子里扔給貓吃,宋繚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動。朱青收拾完桌子,打開電腦玩游戲。宋繚忽然說,你整天玩這有意思? 朱青火了,把鼠標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說,我忙了一白天,累得要死,晚上玩玩這還不行嗎?宋繚說,誰不累,玩這就能休息好?你干脆和電腦過去吧。兒子哭了,他說,爸爸媽媽你們不用吵,我明天就去上學。宋繚哼了一聲,拉著兒子去了另一個房間。朱青把電腦關了,腦子里亂哄哄的,不知道該干什么。最后,他拿出上次喝剩的半瓶酒,找了幾顆生花生米,喝起來。

第二天,朱青去上班,兒子掙扎著要去上學,宋繚背了一個包,說自己要找工作去。

一整天朱青頭昏腦脹,晚上接孩子回了家,屋子里黑乎乎的,宋繚還沒有回來,打她電話關機了。朱青做好飯,輔導兒子寫完作業(yè),宋繚還沒有回來。他和兒子吃了飯,打開電腦,想了想,又關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宋繚回來了,一臉疲憊。朱青忙把飯熱好,端上來。兒子問,媽媽你找到工作了嗎?宋繚冷笑了一下回答,會找到的。朱青示意兒子不要再問。宋繚吃完飯,朱青忙去收拾餐桌。他邊拿宋繚吃飯時用過的碗,邊說,你不用找了,家里也需要你。宋繚冷哼了一下,我可不敢坐著吃白食,讓你白養(yǎng)活。說完,她拿起自己用過的碗筷,去了廚房。

接下來的幾天,宋繚每天去找工作,回來時臉色總不大好看。朱青和兒子都小心翼翼的。朱青后悔讓老婆出去找工作。

一天,宋繚忽然說自己找下工作了,賣冬蟲夏草,一個月保底工資八百元,另加提成。朱青望著宋繚有些疲憊而又興奮的臉,想這算一份什么工作呢?盡管他在街上看到過幾家賣冬蟲夏草的,但里面好像永遠沒有顧客,他不知道誰會買這種玩意,也許都是那些送禮的人。朱青默默幫宋繚熱好飯,等她吃完的時候說,其實你不工作也可以,孩子和家務都需要人。宋繚滿不在乎地說,咱們各干各的,家務誰愿意做誰做。朱青想不到宋繚會這樣。他想和宋繚認真談談,但宋繚打開念佛機,聽《心經》。朱青又打開冰箱,往出拿酒,忽然想起昨天喝完了。他穿起外套,把錢夾放口袋里,一會兒搬回一箱子酒。

朱青開始每天接送孩子,他像一個鐘擺,被牢牢地固定在這個軌道上?;亓思疫€得做飯、洗鍋、擦地板,因為宋繚賣冬蟲夏草,每天回來比他晚。

以前這些活兒都是宋繚干,朱青從來沒覺得有啥了不起,現在一旦輪到他,覺得又累又不自在。尤其是每天接送孩子,都是固定的點。碰上朋友請他喝酒,或者同事們打牌,他只能一次次拒絕。更糟糕的是星期天宋繚也上班,所以朱青就得洗衣服、收拾家、帶孩子,他覺得自己被生活拖下了水。讓他感覺唯一欣慰的是宋繚回了家不再總是念佛聽經了,他們家向另一條軌道上發(fā)展。

這個月月底的時候,宋繚領了工資,居然有五千多元。宋繚懶散地躺在床上,一條腿蹺起,一條腿伸得展展的,一堆鈔票放在她腦袋邊。朱青透過她蹺起來的腿,看見黑色的蕾絲內褲,他忽然想自己很久沒有和宋繚親熱了。

自從宋繚開始賣冬蟲夏草之后,她開始注意化妝打扮了,以前她總是素面朝天,不化妝,不穿高跟鞋?,F在開始穿黑絲襪、黑色蕾絲內褲、高跟鞋,每天化得好像年輕了十來歲。

這時的宋繚和以前成天跟著一群居士跑廟的宋繚完全不一樣,她讓朱青想起風韻、風騷這些常用在女人身上的詞,他想不到快四十歲的宋繚還能變成這樣。這才短短一個月啊。朱青覺得自己很不了解和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這個女人。

還有一件讓朱青憤憤不平的事是,宋繚說自己這個月只賣了二十幾盒冬蟲夏草。二十幾盒冬蟲夏草的提成加上保底工資就五千多,而朱青大學畢業(yè)已經參加了十幾年工作,還是公務員,但一個月只能拿三千多元。

朱青覺得自己很可笑。兒子三四歲時問他世界上真的有蝙蝠嗎、尼姑嗎?他覺得兒子幼稚可愛。一個多月前他不是同樣懷疑冬蟲夏草有人買嗎?

宋繚心滿意足地做著冬蟲夏草的推銷活兒,身上好像隨著這些蟲子或草也有了華貴的氣息。朱青分不清冬天、夏天了,宋繚變成可愛的蟲蟲了,還是變成草了?他越來越覺得宋繚和以前不一樣。她回家的時候,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帶上酒味和煙草的氣息。朱青猜不透她和誰去喝酒,是她自己抽煙,還是在一堆抽煙的男人堆里混,他好久沒有吻過宋繚了。

朱青的單位開始動人了。提拔兩個人,可是符合條件的有五個。那段時間,單位壓抑死了。每個待提拔的人臉上都成天洋溢著笑容,搶著干一些平時誰都不愿動手干的像擦桌子、拖地等活兒,而且以過生日、孩子考出好成績了等各種名義在不同范圍內請客??墒侵灰O逻@五個人中間的某幾個在一起,他們就都小心翼翼避免說錯話,或言不由衷地互相討好對方。朱青覺得累極了,可他還得跟著這種游戲規(guī)則進行,所以經常顧不上按時接孩子,回了家也沒有精力做家務。這個時候他懷念宋繚以前不工作的日子,待在家里接送孩子,把一切家務做好。

在會議室投票民主推薦時,從來沒有給大家倒過水的人破天荒站起來給每一位領導和同事倒水,有人大方地給每一個人發(fā)煙,還有的沒話找話和周圍的人套近乎。朱青想人真他媽的賤,最賤的是明知道發(fā)賤還要厚著臉皮去做。

組織部門宣布推選結果的時候,那些和自己沒有多大關系的人開始收拾茶杯、紙筆,這五個人則提心吊膽。推薦上的兩個人中間沒有朱青。朱青覺得心里一下空落落的,仿佛十幾年都白干了,他甚至懷疑起自己的為人處世有問題,進而憎惡起自己的同事來。他想假如不是宋繚每天不回家,他不用每天接送孩子、做家務,而是和同事們混在一起,喝酒、打牌,結果可能不會是這樣。他心里翻江倒海,可是還得裝出一副笑臉和人們打招呼,心里明白,再等這樣一次機會又得幾年之后,到時輪上誰還不好說。可是目前,坐在他對面的兩個同事馬上就要成為他的領導了,他們的工資要比他的高了,他們可以用單位的公車了,他們吃飯可以簽單了。差了這一步,他這輩子可能就永遠和他們差下了。

晚上,兩個被提拔的人請客。朱青不想去,可是又不能不去,不去馬上會被別人說是小心眼。他只好先把孩子送回家,給他煮了包方便面,然后去赴宴。去了他本來準備不喝酒,可是酒場上誰能控制好自己,結果就喝高了。

朱青回到家里,宋繚正在做面膜。朱青看著她白乎乎的臉覺得惡心,沒有打招呼就進了自己睡的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一覺睡了幾千年,醒來之后,人都進化得不用腿走路了,胳膊一張就可以像蝙蝠一樣滑翔。

第二天,朱青上班的時候,單位門口公示出要提拔的兩個人的情況。朱青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心里依然難受。

朱青還是每天做那千篇一律的工作,然后接送孩子,做家務。宋繚回家的時間越來越遲。有幾次,兒子都睡著了,她還沒有回來。朱青想,賣冬蟲夏草用不著這么晚才關門,他想宋繚一定去哪兒應酬去了。他想起自己以前經常在外應酬,回家很晚,宋繚一個人待在家里,一定寂寞無聊,才看佛經、聽佛樂。朱青拿起一本宋繚的佛經,漫無目的地翻著,忽然,佛陀的幾句話吸引住了他,一晚上,他盯著這幾句話不停地琢磨,覺得很有意思。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他還在琢磨這幾句話。有幾次別人和他說話,他都沒反應過來。但琢磨來琢磨去,還是把握不準。一下班,回家后,朱青便去找相關釋義的那些經書。幾天后,看完一本,感覺好像更模糊了,再去尋另一本。朱青沒有想到自己這樣一下扎了進去,覺得佛門教義深不可測,對世道人心頗有用處。

朱青開始留心歷代高僧大德的講解,并開始登陸一些佛教論壇和別人切磋。尤其是他了解了弘一大師、梁漱溟這些人物的經歷后,一下子覺得人生應該有更高的追求。他覺得自己以前為職位、錢這些虛妄的東西發(fā)愁,很可笑。朱青不再為沒有提拔自己憤憤不平,也不去計較宋繚每月進賬多少。他覺得錢真的不是什么,他明白了為什么以前宋繚對錢不上心。但是他忽略了宋繚為什么現在只是一心想賺錢,不再鉆研佛經。

朱青想和宋繚討論一下他對佛教的理解,可是找不到機會。宋繚總是忙,白天站柜臺,晚上有沒完沒了的應酬。回了家不是喊著累趴在床上不動,就是喝高了睡覺,和朱青以前幾乎一模一樣。真不知道一個賣冬蟲夏草的售貨員哪里來的那么多應酬?但朱青看見宋繚越來越年輕了,她眼角的魚尾紋不見了,皮膚也白皙細膩起來,尤其是頭發(fā),一根根干凈飄逸,不見她在家里洗頭,不知道怎么會保持成這樣?當宋繚喝高,躺在兒子旁邊睡著的時候,朱青聞著妻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的香水味,覺得她越來越陌生。

說起來也真是可怕,幾個月時間,朱青找不到一次和宋繚好好交流的機會。有一天晚上,宋繚竟然沒有回家。朱青摟著兒子在床上瞪大眼睛待了一晚。

有了第一次,很快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朱青在家里越來越沉默寡言,幾個月時間他老了許多,做完家務,照顧好孩子之后,他手里總是拿著一本佛經,整個人身上有了越來越多的暮氣。

天氣轉涼的一天,朱青看到有個周末舉行放生活動,他想到妻子現在的情況,覺得這完全是一種因果,就報名參加了。

那是個天氣非常好的日子。朱青去早市上買了兩只鴿子,到了約定的地方,已經有七八個人等在那里。他們有的手里提著籠子,里面圈著幾只喳喳尖叫的麻雀;有的拿著灰色的尼龍袋子,里面的東西扭來扭去,看樣子像是幾條蛇;還有的用塑料袋拎著幾條魚。等了一會兒,又來了四五個人,人齊了,一起坐面包車向遠處的黛青色的大山駛去。坐在朱青旁邊的是一對母女,母親衣服穿得很樸素,年紀看起來不大,卻有不少白發(fā)。她面容很慈祥,一看到她的女兒就笑,眼睛發(fā)亮。她的女兒大概八九歲,長得非常漂亮,有兩只又黑又大的眼睛,特別愛說話。朱青看到這對母女,不由想起以前的宋繚和兒子。一個年齡差不多和朱青一樣大的戴眼鏡的男人,不住地逗那個女孩,使得車里的氣氛十分快樂。

望著越來越空曠的田野和高大的樹木,朱青的心情慢慢變得舒暢,感覺這次出來像一次郊游。他想起他們一家放風箏的那天。就是從那天開始,他和宋繚好像調了個個兒。

到了二龍山車停住,人們拿著東西下來。這真是一個好地方,特別安靜,也特別干凈。到處是綠油油的樹木和草叢,山前還有一條小河,清澈見底,朱青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見這樣干凈的河流了。他們來到一個小山谷,把準備放生的小動物集中在一起,人們圍著它們站成一圈。召集活動的人拿出一包經書,發(fā)給每人一本。然后選了《大悲咒》帶頭念起來,朱青他們跟著他邊念邊圍著小動物們轉圈。那個小女孩跟著念了不到三分鐘,就沒有耐心了,跑到小河邊去玩。念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經文,領頭人帶領大家開始放生。他帶來的是一只喜鵲,一打開籠子,喜鵲迫不及待地鉆出來,在地上蹦了幾下,馬上飛走了。朱青他們把鴿子、麻雀、蛇、魚都弄出來,這些動物紛紛擇路逃跑,有些甚至只顧逃命,放過了自己的天敵。

回程的路上,朱青感覺心里輕松了些,他希望今天宋繚能早些回家??墒撬吹洁徸男∨⒑懿婚_心。朱青想大概是出來時間長了,沒人陪她玩,她嫌悶。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也感覺到了小女孩的不開心,開始逗她??墒撬麩o論說什么,小女孩都沉默著不說話。她媽媽說,叔叔和你說話呢,你怎么這么沒禮貌?小女孩忽然開口了,激動地說,叔叔,你們放生就放生吧,為什么還要念經?一到這兒就把它們放了多好。我看見那些麻雀想飛出去,有幾只頭上已經碰出了血,有幾條小魚已經死了。

車上一下靜了。

望著小女孩烏黑的大眼睛,朱青的心亂了。

責任編輯 ?吳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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