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大 河 編輯/羅婧奇

海底雕像：珊瑚的產(chǎn)床

文、圖/大 河 編輯/羅婧奇

雕塑群《寂靜的演變》之一。

由此產(chǎn)生的一個標新立異的想法讓坎昆國家海洋公園的負責人興奮起來：建一座海底雕塑公園，把去珊瑚礁海域潛水的大量游人引導到這一新的水下觀光項目中來，讓珊瑚礁得到喘息和生息復原的機會。

拯救珊瑚礁的良策

當我第一次看到那些被藍綠色的海水包圍的人像雕塑的圖片時，以為是在哪處海底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古代文明的遺跡。后來才從新聞里得知它是由墨西哥坎昆國家海洋公園和海洋環(huán)境保護聯(lián)合會共同承建、由英國雕塑藝術(shù)家賈森·德凱雷斯·泰勒（Jason deCaires Taylor）創(chuàng)作的世界規(guī)模最大的水下雕塑公園。

坎昆是墨西哥最大和最著名的海濱旅游度假勝地，它位于墨西哥的東北部尤卡坦半島的最東端，面向加勒比海，隔著尤卡坦海峽與北面的古巴相望?？怖ジ浇臏\海有著世界上第二長的珊瑚礁群，是加勒比海地區(qū)珊瑚礁潛水觀光的最佳地點。每年從世界各地來這里旅游度假的二百五十萬游客中約有三分之一會到珊瑚礁海域去潛水觀光。四十年前，坎昆是個只有百十戶人家的小漁村，如今已發(fā)展成有七十萬常駐人口的現(xiàn)代化旅游城市。旅游業(yè)為坎昆的經(jīng)濟帶來了巨大的收益，是推動當?shù)匕l(fā)展的引擎。

海洋公園的珊瑚礁是坎昆的寶庫和經(jīng)濟命脈。然而，與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珊瑚礁一樣，這片加勒比海的珊瑚礁群在近年來也遭到了越來越嚴重的破壞，面臨消失的危險。自然災害和人類活動的影響是對珊瑚礁的兩大威脅。在過去的十年里，坎昆所在的尤卡坦半島曾經(jīng)遭遇了三次歷史上罕見的颶風的襲擊。特別是2005年的特大颶風威爾瑪曾在坎昆附近海面徘徊輾轉(zhuǎn)，三次登陸，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狂風暴雨和滔天巨浪，陸地上的建筑遭到非常嚴重的破壞以外，沿海的珊瑚礁也受損嚴重。

另一方面，長期大量的游人和潛水觀光客對珊瑚礁也造成了直接和間接的破壞，并給珊瑚礁的恢復和生長帶來相當大的負面壓力。如何在不影響旅游業(yè)發(fā)展的同時也保護好珊瑚礁這座自然寶庫，讓坎昆的經(jīng)濟可持續(xù)健康發(fā)展，是當?shù)卣媾R的嚴峻考驗。

在既保游人客流量又保珊瑚的兩難抉擇中，國家海洋公園的人員想到了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過的幾幅圖片。那是在格林納達海濱水下的幾尊人像雕塑。在幽藍的海水中，斑駁的石像神秘新奇，立刻就抓住了人們好奇的目光和探索的欲望。由此產(chǎn)生的一個標新立異的想法讓坎昆國家海洋公園的負責人興奮起來：建一座海底雕塑公園，把去珊瑚礁海域潛水的大量游人引導到這一新的水下觀光項目中來，讓珊瑚礁得到喘息和生息復原的機會。

上：雕塑作品《園丁》。

下：雕塑作品《傾聽者》。

于是，他們請來了水下雕塑的作者，英國藝術(shù)家泰勒共同商量這一設(shè)想的可行性。雙方一拍即合，他們高興地看到未來的海底雕塑公園不僅可以分流游人對珊瑚礁海域的壓力，而且如果選擇特殊的塑像材料的話，這些藝術(shù)雕塑還可以作為人工礁座，為新生的珊瑚提供一方重生的天地。

海底雕塑亮相

國家海洋公園很快與泰勒簽定了合作協(xié)議。從2009年開始，泰勒在數(shù)名當?shù)刂值拇罅f(xié)助下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創(chuàng)作。首先，他列出了四百座真人大小的塑像所需要的模特原型：一位強壯的漁民，一位白領(lǐng)管理者，一位健美女教練，一位古稀老人，一位幼稚的少年……在近兩年的時間里，助手們手里拿著這張模特名單，在墨西哥的大街小巷里尋找著志愿者。

在創(chuàng)作室里，泰勒要用凡士林和硅膠混合制成的模料涂遍模特的全身，從頭到腳不落一塊地方。然后模特需要按照事先設(shè)計好的在海底的姿勢擺好，保持一個多小時不動，直到塑膠變堅固成為模具后才能揭下來。四百名志愿者模特，包括八十多歲的老人和一名僅三歲的小男孩全都非常好地配合了泰勒的工作，為他的后期創(chuàng)作提供了保證。

在模具制好以后，泰勒用一種與海洋生物科學家共同研制出的特殊水泥來塑像。這是一種pH值中性的水泥，既適于珊瑚生長，又不會對海水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造成不好的影響。材料中還包括了大量的玻璃纖維，據(jù)說它是吸引魚類的材料，有助于魚類來此棲身。在海底雕塑群的整個創(chuàng)作中，共用了120噸水泥砂石、3800米玻璃纖維和400公斤硅膠。除了在室內(nèi)的創(chuàng)作以外，他們還花了一百多個小時在海底勘察、布置和安裝。

左：雕塑群《寂靜的演變》之二。

右：海底雕塑公園的水下揭幕儀式。

2010年11月27日，坎昆海濱著名的國家海洋公園舉行了一個別開生面、十分奇特的海底雕塑公園的揭幕儀式。西裝革履的官員和來賓們在9米深的海底，既飄逸瀟灑又重心不穩(wěn)地為揭幕式剪彩。在他們的面前，身穿潛水衣、端著水下攝影機的大群記者們像一個個游動的幽靈。在他們的身后，四百座真人大小，姿態(tài)、表情各不相同的水泥塑像群栩栩如生。這座世界最大的海底雕塑公園選址于國家海洋公園邊上的一片海底荒地，占地420平方米。四百座真人大小的塑像分成四個主題園，分別是：《希望園》，《失夢園》，《利馬人》和《寂靜的演變》。

海底雕塑公園為游人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藝術(shù)品欣賞環(huán)境。那些習慣于漫步在美術(shù)館和畫廊里，在燈光下觀賞畫作和雕塑的人們，如今像魚兒一樣自由自在地游弋在塑像群里。像萬花筒一樣在海面閃耀的陽光，透過蔚藍色的海水照射下來，就像舞臺上的追光燈照亮了每一位靜止不動的演員。他們或低頭沉思，或側(cè)耳傾聽，或靜靜地觀賞花盆里的珊瑚，或閉目遐想。一位孕婦安詳?shù)負崦共?，一位小姑娘在仰頭感受水面透射下來的光怪陸離的陽光，一位佝僂的老人在回憶過去的時光……這些靜立遐想的人們，在蔚藍色寧靜的海水的包圍中是否有和陸地上不一樣的情感和期待？海水在周圍輕輕蕩漾，就像大自然母親的手臂在溫柔地把兒女擁入懷中，魚兒在人群中穿梭細語，水草悄悄地纏繞上塑像的手臂。在這里，看著海中雕塑，游人會更真切地體會到人類對大自然的依賴和眷戀。

不知道陶醉在這片溫柔之鄉(xiāng)的游人是否知道地球最美麗的海底花園——珊瑚礁正在遭受嚴重的破壞。全球已有70%以上的珊瑚礁因為自然災害、地球溫室效應和各種人為破壞而受到嚴重損害?？茖W家們預計，如果人類再不采取挽救措施，到2050年，地球上的珊瑚礁可能不可挽回地滅絕。

珊瑚礁不僅是美麗的觀賞對象，更是地球上幾億人賴以生存的保障，珊瑚礁海域豐富的魚群養(yǎng)活了它周邊地區(qū)數(shù)以千萬計的人，全球與珊瑚礁有關(guān)的旅游業(yè)每年的收益就可達一百億美元。難以想像，如果沒有了珊瑚礁叢和其中生活的魚群，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為了挽救和保護珊瑚，人們在世界各地采取了多種措施。各種人工礁座已經(jīng)在一些地方發(fā)揮了作用，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怖ズ５椎袼芄珗@的水下雕塑不僅僅是美麗的觀賞對象，也是未來的珊瑚礁新的基床。泰勒幾年前在格林納達海中安放的類似的人工珊瑚礁藝術(shù)塑像上，新生的珊瑚已經(jīng)落腳，并且生長了數(shù)英寸長。

大自然的創(chuàng)作剛剛開始

在坎昆海底雕塑公園落成和揭幕以后，人們曾經(jīng)問雕塑家，他的創(chuàng)作是否已經(jīng)完成。泰勒的回答是：真正的創(chuàng)作才剛剛開始。從今以后的藝術(shù)家是大自然，是新生的珊瑚，是水草和魚群。它們將一點點從雕塑的口鼻眼中，從他們的頭頂、肩頭和臂彎里萌芽生長。我們期待著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以后，這些雕像會變得“面目全非”，變成真正的珊瑚礁叢。久違的魚群將重返這片海中荒地，海龜、貝類等海洋生物也會來這里棲身。

實際上，到目前，時間剛剛過去了三四年，情況就已經(jīng)有了可喜的改變。那座名為《花園》的雕像本來只是一塊水泥臺和幾株水泥的花朵，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真正的花園的基調(diào)——綠色，那是海藻已鋪上了平臺。一個綽號叫“圣人”的雕像的頭部完全不再是水泥的灰色，變得五顏六色，雕像的五官已被覆蓋上了相當厚的珊瑚礁變成了球狀。

泰勒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熱切地希望自己的雕塑作品被侵蝕破壞的藝術(shù)家。在海底雕塑園落成后的幾年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潛入水下去觀察作品的情況，為珊瑚對它們每一個微小的“破壞”而欣喜。

繼第一批四百座雕像下水以后，泰勒并沒有停止自己的創(chuàng)作，新的雕像一批又一批地矗立在海底不同的園區(qū)?？怖液Ｑ蠊珗@已經(jīng)批準泰勒制作一萬個真人大小的人物雕像安置在水下。他的雄心是，讓海底肖像的數(shù)目超過中國秦始皇兵馬俑現(xiàn)有的數(sh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