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木

周末，我到離楚雄市兩百多公里的南華縣羅武莊鄉(xiāng)了解烤煙的栽培。我去的這戶農(nóng)家是母親的一門遠親，夫婦倆四十多歲，我按輩分叫他們大叔和大嬸。

從楚雄出發(fā)，過南華縣城、沙橋鎮(zhèn)、五街鎮(zhèn)、一街鄉(xiāng)，才到達羅武莊鄉(xiāng)。過去從南華縣城到該鄉(xiāng)全是土路，路面坑坑洼洼，坐在車上顛簸不已，很多外地人把那樣的公路稱為“迪斯科公路”，形容人坐在車上像跳迪斯科舞蹈，搖擺得讓人全身酸痛。聽說有一位腎結石患者，吃過排石藥后，乘坐拖拉機到這樣的路上顛簸幾次后，竟把體內(nèi)的結石成功排出。那時的公路，雨季來臨，常有泥石流暴發(fā)，發(fā)生山體滑坡，別說開車經(jīng)過，就連走路通過都困難，遇到要進城辦事或者回鄉(xiāng)，多遠的距離都只能靠兩只腳來丈量。再加上縣城發(fā)往該鄉(xiāng)的客車一天只有一趟，學校放假和收假時，路上常能見到趕路的莘莘學子。若要富，先修路，同車的老鄉(xiāng)說，修路需要錢，過去政府沒有錢修路?，F(xiàn)在不同了，自從大力發(fā)展煙草經(jīng)濟后，農(nóng)民的生活水平翻了幾番，政府也有錢來搞公路建設。如今所有傳說都成為歷史，我坐車所經(jīng)過的路面，從縣城出發(fā)，經(jīng)過高速路、柏油路，最差的也是水泥路面。路面該拓寬的拓寬、該架橋的架橋、該鏟平的鏟平。老鄉(xiāng)拿水喝時，從包里掉出一件粉紅色的公主裙，在我印象里，這樣的裙子只屬于城里的女孩子。他憨厚地笑笑，說給孫女買的，她在電視里看到后，一直吵著讓我進城時買一件。他干脆把新買的東西一股腦兒掏出來給我看：一個全新的諾基亞手機，按鍵很大，適合老年人使用。一雙粉紅色的童鞋，準備搭配新裙子穿。烤煙作為農(nóng)村主要的經(jīng)濟作物之一，它的發(fā)展加速了農(nóng)村農(nóng)產(chǎn)品商品化的進程，推動著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說起煙草給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農(nóng)民帶來的變化，老鄉(xiāng)頗多感慨，他說我活了60多歲，感覺現(xiàn)在的政策真是好，老百姓日子好過了，種地國家還發(fā)給補助，這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情。

我到親戚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大叔一家還在等我吃晚飯。吃過晚飯，大嬸拿出準備好的拖鞋，說坐了一天車辛苦了，我們今晚早些洗漱睡覺，明天要出窯和裝煙，會早起。

4：00

睡得迷迷糊糊中，聽到大嬸起床的聲音。“天亮了？”我小聲問她。大嬸家有兩個孩子，大兒子今年剛滿20歲，技校畢業(yè)后到上海打工去了，小女兒小名叫小艷，在羅武莊中學讀書，農(nóng)忙時節(jié)，周末回來幫忙，這會兒還在香甜的睡夢中。“才四點，你再睡一會兒。我去烤煙房看看?！贝髬鸶嬖V我。我一骨碌翻身起床，穿好衣服，“等我一下，我也去?！?/p>

我們到烤煙房時，大叔已經(jīng)爬在擺放在烤煙房右側的木樓梯上查看烤煙房里的溫度，自制的木樓梯打造得歪歪斜斜的，卻牢固實用。

大嬸家有一個老式烤煙房，按照烤煙房的一般規(guī)格建蓋，長寬為3米×3米，烤煙房的高度不定，一般為8米，這樣的烤煙房內(nèi)部設置有5臺，可以裝5層煙桿。

我問大叔：“烤煙房一天要查看幾次溫度？”

“那可不一定。功夫細、人手多的人家，生火時往烤煙爐里小塊小塊陸續(xù)添加煤塊，在烤煙房花費的時間就多?，F(xiàn)在烤煙房燒煤炭，晚上可看可不看?！?/p>

“會不會忽然熄火或者火勢過大？”

“烤煙要按小時升溫，每小時升多少溫度？怎樣升溫？都有科學依據(jù)。栽種烤煙這么多年，各家都摸索出一些烤煙的方法，每家有每家的烤煙經(jīng)驗。這些經(jīng)驗口口相傳，烤出的煙葉成色和質量，一年比一年好。我家剛開始栽煙那幾年，老把上部煙葉烤壞，現(xiàn)在技術成熟了，上部煙葉照樣烤出一級煙?！?/p>

“我可不可以爬上樓梯看看？”大叔說行，但要注意安全。我透過烤煙房上的觀察小窗，看到烤煙房里色澤金黃的烤煙，十分喜人。溫度計上顯示溫度是60°。我問“這溫度正常嗎？”

大叔說今天準備出煙，我已經(jīng)撤火并把烤煙房的門打開，讓冷空氣灌進去，一來讓烤煙房降溫，以免太熱出煙時人受不了;二來讓烤煙回皮些，出煙時不會折斷煙葉。

“撤火后多長時間可以出煙？”

“得看烤煙房的大小和樣式。一般10小時后烤煙房就不燙了。有些時候煙葉在地里黃了，趕著裝煙，撤火后4、5小時就出煙的人家也有。那樣就是出煙的人受不了，因為溫度太高，整個人全身很快被會被汗水打濕?！?/p>

大叔家屋子圍成一個四合院，和大多數(shù)人家一樣，三間兩層的正房，左邊蓋了廂房用作廚房，右邊打了一堵矮墻，墻后面是一幢兩層樓房，樓下分別用做豬圈、馬圈、牛圈，一頭騾子兩頭黃牛三只豬還在圈里呼呼大睡。樓上用來裝草料和擱放閑置的農(nóng)具。大嬸拌好豬食，豬食用切碎的菜葉與豬飼料充分攪拌，大嬸提了一桶豬食，倒在豬食槽里，敲了敲木制的豬食槽，一只肥胖的大白豬和兩只半大豬立即跑過來，搖頭甩耳吃起來。大嬸說大白豬是今年的年豬，等過完農(nóng)忙時節(jié)，就要開始給它分槽喂養(yǎng)了，農(nóng)村的叫法是“催年豬”?！斑@么肥壯，有一百多公斤了吧？”大嬸說今年的年豬不算肥，去年那只年豬，養(yǎng)到近三百公斤，殺豬那天，請了四個壯小伙都抬不動它。“那肉吃起來肯定滿嘴流油？”“不會，現(xiàn)在的豬品種都是瘦肉型，再喂都沒有太多肥肉，不像過去的老品種豬，再瘦的豬肉都吃得滿嘴冒油。自從栽種烤煙后，家家農(nóng)戶手里都有點錢，羅武莊鄉(xiāng)逢五號和十號是趕集日，街上每天都能買到新鮮豬肉，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人，太肥的豬肉也吃不下去，只能拿來煉油，當菜油吃?！?/p>

大叔給騾子和牛喂好草料后，開始準備馬鞍和馱籃。“栽種煙草的土地極有講究，土層厚度、土壤質地、土壤結構、土壤通透性、土壤水分都需要良好的物理條件，質地較輕的砂質土壤適宜生產(chǎn)優(yōu)質煙葉。我家的煙地離村子遠，運煙葉回來，除了靠人背，大部分得靠騾子馱?！?/p>

大叔家有一頭漂亮的騾子：一身黑色的毛光亮順滑，可見飼養(yǎng)得很用心。騾子個頭不高，和毛驢的個頭差不多。大叔說個頭太高的騾子，裝滿煙葉后馱子端不上去。

我摸摸兩頭黃牛的鼻子，它倆慢悠悠地咀嚼著草料。大叔拍拍它倆的腦袋：“你哥倆今天就呆在家里吃草，等賣了這爐烤煙，我買點燒酒給你倆喝。”“牛也犯酒癮？”“它倆可是兩個壯勞力，這村子里的土地，幾乎都是我?guī)е鼈z犁的，我犁地累了，喝上兩口燒酒補補力氣，它倆會來搶著喝，一來二去，就有些酒癮。”兩頭黃牛打了兩個響鼻，以示友好。

雞開始打鳴，隱在晨曦里的村莊，漸漸蘇醒過來。

7：00

大叔家栽種了四畝多煙地，兩個人勞作已經(jīng)相當忙碌，遇到太多煙葉同時變黃的時候，還得跟村子里同時裝煙的人家商量，跟別人一起烘烤煙葉。

我們趕著騾子，大叔和大嬸每人背著一只大藍子，大嬸說這叫“大花眼籃”，是特意請人編來背煙葉的竹籃。因為折斷的煙葉烤出來是黑色的，所以煙葉不能受折?；@子的孔隙很大，裝一般的物品早就漏光了，但是用來裝煙葉恰好，容量大，還不會掛壞煙葉。騾子的馱籃也是長方形的大孔籃，騾子是很好的運輸工具，既能上山又能下河，負重量大，在田間地頭搬運東西，幫了煙農(nóng)很大的忙。

翻過兩個山梁，跨過一條山澗，再走過幾個山彎，就走到大叔家的煙地。九月中旬，剛好采摘到中部煙葉。中部煙葉俗稱腰葉，是一棵煙葉最好的部分，中部煙主脈粗細適中，遮蓋至微露，葉尖處稍彎曲，主支脈夾角較大，葉形較寬，葉面皺縮，一般多數(shù)是橘黃色，少數(shù)是檸檬黃色。厚薄適中，在水分適宜的情況下，葉片柔軟，彈性比較強。

煙草長勢喜人，黃色好，也不長蟲。大嬸一邊采煙葉，一邊教我識別成熟的煙葉，那些葉片長度和黃色達到標準的煙葉才能采摘，同一塊土地上的煙葉，有些一棵一次能采三片，有些只能采一片，甚至一片都采不了?！安稍缌?，烤出來的煙葉就是青色的，那樣的煙葉，不僅賣不到好級別，甚至會賣不掉。”

生煙葉有一股辛辣的味道，聞來醒神。生煙葉上沾有煙油，采摘一會兒煙葉后，手掌覺得黏糊糊的，手指頭會粘在一起，指甲縫里也有綠色的煙油，俏皮地把兩只手掌合在一起，要用力才能拉扯開。像變魔術一樣，十分有趣。

大叔說煙葉是一種很嬌貴的植物，烤煙生產(chǎn)分育苗、移栽、大田管理、烘烤、分級等幾個主要環(huán)節(jié)，從平整土地開始，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得小心伺弄。一棵煙草的健康生長，少不得從頭到尾的用心栽培。

12：00

回到家，滿身大汗。大叔家的廚房里有一個水池，直接將山泉水引到家里，用水很方便。小艷給我們端來溫水洗臉。大叔說洗完臉就開飯，還好今天小艷在家，我們平時沒有吃早點的習慣，要是現(xiàn)在才回來煮飯，一定會餓壞你！小艷很能干，家里洗衣、做飯、放牛的活計她都會干。要是下午不編煙葉，小艷已經(jīng)放牛去了，小艷乖巧懂事，一邊放牛一邊拿著教科書讀背，每次考試都拿第一名。不像大兒子，提起來就頭疼。自從栽種煙草后，家里經(jīng)濟狀況得到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蓋了牛圈那一幢新房，還添置了電視機、手機、洗衣機、摩托車這些現(xiàn)代化的東西。那兩頭黃牛，是犁地的好伙伴，犁完自家的土地，還去幫忙犁村子里別人家的土地。一個人和兩頭牛去犁一天地，主人家不僅管兩頓飯和牛的草料，還付一百多塊錢的酬勞。按說這日子是越過越有滋味，越過越有盼頭。只是那兒子，技校畢業(yè)后，學校介紹他到一家機床廠上班，他嫌工資低活計苦，跟女朋友跑去廣州打工，不幸遇到搞傳銷的騙子，吃夠了苦頭，被騙走了五萬塊錢，兩人才身無分文回家來。

“怎么不報警？”

“剛去就被收了身份證，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都沒有。又聽不懂廣東話，成了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只好吃一塹長一智，人完好無損回來就萬幸了。那五萬塊錢是我們湊足戶頭貸款貸來的。他這么一折騰，把家里的經(jīng)濟搞緊張了?？可匠陨娇克运壹易≡谏缴系挠H戚，光是撿野生菌賣，一年能賣一萬多塊錢，我們村子不依山不靠水的，幸好有栽種煙草這個經(jīng)濟支柱，去年還了一萬多塊，今年烤煙收成這么好，估計還款額度能加大一點?，F(xiàn)在國家政策好，種莊稼，勤勞一點，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也能過上小康生活。年輕人，大實話聽不進耳，不讓他出去闖闖，他不甘心?；丶野雮€月，又到上海打工去了?！?/p>

小艷煮了臘肉、油炸花生、涼拌黃瓜、青菜湯，都是自給自足的原生態(tài)蔬菜。大叔和大嬸臉上露出笑意，“還是女兒貼心，在外面辛勤勞作回來，就能吃到香噴噴的飯菜?！?/p>

14：00

云南煙葉聞名于世，是世界各國生產(chǎn)卷煙的首選原料，煙葉經(jīng)烘烤后，葉片色澤金黃，光澤鮮明，味香醇和。吃完飯，開始出煙，大叔鉆進烤煙房出煙，大嬸負責把煙桿從烤煙房遞出來，小艷我倆負責擺放。大叔說出這爐煙葉一般要半個多小時，因為我們?nèi)耸稚?，再加上我手生，出煙、擺放前后花費了一個多小時。

大嬸給我做了簡單的武裝：穿上圍裙、戴上帽子和袖套，還叫我戴上太陽鏡和口罩，我說不用吧？大嬸說煙草本身有一種特殊香味，烘烤出爐的煙葉，煙味更重。而且一米一桿的煙葉，剛出爐時葉片是脆的，需要輕拿輕放，拿放得不好就會揉碎了。出煙有經(jīng)驗的成人一次可以接四桿煙，我和小艷只能一次接一桿，拿到密封的屋子里放好。因為煙葉講究成色，所以裝煙葉的屋子，需要保持干燥度，不能受潮和淋雨。

大嬸說在他們老家，村子里實行集中化烤煙，村子里有兩個長寬高為6米×6米×15米的大烤煙房，有人專門負責烘烤煙葉。采煙、出煙、裝煙都有統(tǒng)一安排，各家在煙桿上用油漆寫上名字，不會混亂。每年烤煙之前，專門有人去燒火試溫，以保證烤煙的質量。

大叔說現(xiàn)在煙草公司推薦大家建設新式烤煙房，我們村目前還沒有。聽說烤煙生產(chǎn)密集式烤爐非常方便，容量大，效果好，用鼓風機朝烤煙房里吹送熱氣，整個烤煙房溫度均勻，絕不會出現(xiàn)一爐煙烤出幾種成色的現(xiàn)象。

農(nóng)村有這樣的說法：蓋烤煙房是一項希望工程，再窮都要蓋烤煙房，這是農(nóng)民過上幸福生活的前提條件。人力單薄的農(nóng)家，會在出煙和裝煙這天“換工”，意思是我家忙碌這天，你來我家?guī)兔φ頍熑~;等到你家忙碌那天，我又過去你家?guī)兔φ頍熑~，這樣一來，既干了活，又加深了感情。

出完煙，大叔拿著掃帚，把烤煙房干干凈凈清掃出來?！奥犝f外地有一戶農(nóng)家，因為烤干的煙葉掉在烤爐的主火龍上沒有撿拾，后來把整個烤煙房都燒掉了。栽種煙草，哪個環(huán)節(jié)都大意不得?！?/p>

16：00

把煙葉編在煙桿上的過程，是一套機械重復的動作。雖然枯燥，卻蘊涵很多小竅門。

我們四個人分成兩組，大叔和我一組，大嬸和小艷一組，大叔和大嬸負責把煙葉編在煙桿上，小艷和我負責把煙葉按照葉片的厚薄、色澤、大小編成一組遞給他們。煙葉要背靠背理攏，葉片又大又厚的，兩片煙葉為一組;葉片小的，煙葉的棱角貼著棱角，依然背靠背理成一組，綁成一個穩(wěn)定的三角形。我們現(xiàn)在整理的是中部煙葉，都是兩片煙葉為一組，大嬸說等到烤到上部煙葉，有時候三五片煙葉才夠一組，“煙葉編得太薄，烤干后會掉下來，很危險?！?/p>

大叔做體力活是一把好手，那雙大手編煙葉就顯得很笨拙。兩組人分別坐在院子的東西兩面，很快我和大叔的進度就明顯比大嬸她們緩慢。大嬸編煙葉的動作非常麻利，很多時候小艷遞煙葉的速度趕不上她的編煙速度，她就自己彎下腰去理煙葉。大叔說大嬸是當?shù)鼐師熑~最快的婦女，快的時候，兩三個人專門理煙葉給她都供應不上，因為這個原因，大家都愿意來跟我家“換工”。

“烤煙房一次能裝多少煙？要編多長時間？”

“一根煙桿長1米，最多1.2米。兩個人一組編，動作快的，中途不停歇，編一桿煙葉平均要5分鐘，全部編完要2個多小時。如果一個人編，編一桿煙葉平均要10分鐘，那就更費時間了。再說編煙葉有人快有人慢?！贝笫遄猿暗匦χf，“小艷說我編煙葉的動作慢得像蝸牛爬，我就沒見過哪個男人編煙葉速度快的?！?/p>

現(xiàn)在栽種煙草不像過去那樣費神了。剛開始那幾年，育苗、撒藥、施肥什么都得自己摸索著搞，撒化肥看起來簡單，其實不容易操作。施肥過多，煙葉株型相應增大，特別是上部葉顯著增大，株型呈傘形，造成中、下部葉光照不足，難以達到真正成熟，而且煙葉葉片之間互相遮蔽嚴重，基尖差擴大。常常是葉尖已經(jīng)基本成熟，而葉基部乃至葉中部仍無落黃的跡象，出現(xiàn)未熟先爛葉的現(xiàn)象。

為了保證煙葉質量，煙草公司投入巨資，專門設立了煙草基地，栽種煙草都提倡科學種植、科學管理。山、水、林、田、路統(tǒng)一規(guī)劃;煙草公司統(tǒng)一提供煙籽，煙籽有很多良種：Nc89、G80、K326、紅花大金元、Nc82、G140、G28、長脖黃，煙科所會根據(jù)當?shù)氐耐寥罈l件，幫煙農(nóng)選擇最適合的煙籽;每個村都有一片育苗基地，進行統(tǒng)一的無土栽培漂浮育苗;統(tǒng)一預整地;統(tǒng)一移栽;煙草公司還根據(jù)各家的煙地畝數(shù)，統(tǒng)一配發(fā)化肥?？緹熢耘鄷r，鄉(xiāng)鎮(zhèn)煙草站的煙技員都來進行現(xiàn)場指導，據(jù)說栽煙密度1100株/畝、留葉20片、采葉18片最為合理，產(chǎn)值、經(jīng)濟效益最高。烤煙的栽培密度，以株距50cm、行距120cm，畝栽1100株為宜，橫成行，直成路，拉線栽培。每逢栽煙時節(jié)，各單位都會派出工作人員來支援烤煙栽培，干部們與農(nóng)民群眾手執(zhí)水桶、水瓢、鋤頭等勞動工具，在煙地上專注勞作：有的選煙苗，有的破膜、打孔，有的打塘，有的放置營養(yǎng)土，有的定植煙苗，有的提水澆水，有的培土壓膜……一片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最貼心的是，如果煙農(nóng)受災，煙草公司還會給予相應的補助，幫助煙農(nóng)渡過難關，真是讓老百姓暖心窩?。?/p>

編煙葉雖然是流水作業(yè)，工序簡單，卻需要彎腰操作，雖然時間長了會腰酸背痛、手上也會沾滿黑乎乎的煙油，這種煙油要用酒精才能擦洗干凈，但是看到堆成小山一樣的煙葉漸漸編成一桿桿整齊有序的煙葉，心里無比開心。勞動的喜悅帶來的快感，是整日坐在鋼筋水泥鑄就的城市里體會不到的歡愉。

20：00

大嬸開始淘米，大叔到雞圈抓了一只土雞殺，大家開始準備晚飯。

“為何不趁天亮把煙葉裝進烤煙房？”

大叔告訴我，他去查看過烤煙房的溫度，烤煙房的溫度還高，還不能裝煙。溫度過高，一方面裝煙的人受不了;另一方面煙葉裝進去，靠邊的煙葉會被墻體燙成青色，烤出來就變成黑色的廢煙葉。小艷你倆去門口的菜園里拔些青菜回來，我們依然做傳統(tǒng)吃法：一鍋雞、一鍋菜，吃個滿嘴留香！

小艷家位于村角，推開大門，大路下面就是菜園，綠油油的青菜、紅彤彤的西紅柿、結得壓彎枝頭的辣椒……一個誘人的繽紛世界頓時在視線里鋪開來。每塊菜園的地埂上都栽種著果樹，個大皮薄的黃皮梨正在成熟、咬一口酸得讓牙齒投降的酸石榴、成簇結果的木瓜樹……溝渠里清冽的泉水淙淙流淌，遇到石頭和樹枝，委婉地撞出一個漩渦，繼續(xù)歡歌向前。家家戶戶的房頂上飄出裊裊炊煙，雞鳴、狗吠、羊叫、馬聲，全是生活的味道。空氣清新得讓人陶醉，這般美景，讓人一時分不清這是果園？是菜園？還是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世外桃源？

23：00

大叔家院子里安了一盞200瓦的電燈泡，烤煙房四周被照得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我們分工明確，編了煙葉的煙桿沉甸甸的，小艷我倆力氣不夠，大叔和大嬸把煙桿先搬到烤煙房外邊的空地上堆放好，再由大叔鉆進烤煙房裝煙，大嬸傳遞給大叔，我們負責把剩下的少量煙桿從屋子里搬到烤房外面。

煙葉烘烤的全過程分為變黃、定色、干筋三個時期，一爐烤煙從裝煙到出爐約需一周時間。煙葉裝爐后，不能立即生火。得關好烤煙房門和頂上的天窗，把煙葉放在烤煙房里悶兩到三天，既晾干了煙葉的水分，又加深了煙葉的成色。生火從溫火開始，逐漸燒中火、最后才燒大火，把煙葉烘烤干后，才能撤火。

大叔給我算了一筆栽種烤煙的經(jīng)濟賬：以一畝煙地栽種一千棵煙苗來算，漂浮育苗8元錢一盤，要買6盤。一畝地需買一套售價180元的配套化肥，還需蓋半卷地膜，一卷地膜原價70元，政府補助后折合62元，相當于一畝地需要31元的地膜錢。再加上澆水、栽培、管理、烘烤、分級等工序也要花費時間和精力，栽種烤煙需要很大的付出，當然，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煙草給煙農(nóng)帶來的巨大實惠，是顯而易見的。就拿我家來說吧，要是不栽種烤煙，那筆五萬塊錢的貸款，我們不可能還得上，近年國家政策越來越好，扶助煙農(nóng)在田間地頭修建了水窖，徹底解決了煙草和莊稼的灌溉難題。栽種烤煙帶來的實惠，真是太大了。

2：00

裝完煙，洗漱完畢，已是深夜。小艷說肚子餓，大嬸說隔壁鄰居家今天烤煙房里正燒大火，不如去他家烤煙房的爐子里煮東西吃？大嬸拿了洋芋、紅薯、帶皮的苞谷，還洗了一些小艷我倆下午從菜園里挖回來的花生，裝了滿滿一鍋，準備提到烤煙爐里煮。

鄰居大伯剛好起來加煤。他們把煤塊做成巴掌大小的半圓球形狀，粘在烤煙房墻上，自然風干。拿煤的時候，會把烤煙房外墻的土粘一塊下來，時間長了，會粘出一個一個的小窩窩，像臉上長出的麻子點。

洋芋、紅薯、帶皮的苞谷埋進烤煙爐下層的灰堆里，大叔性子急，直接扒了一些滾燙的火炭下去覆蓋住食物，火炭溫度高，不長時間就聞到食物的香味。小艷從灰堆里扒出一個洋芋，迫不及待地剝?nèi)パ笥笃ぃ纸o我一半，一股特殊的香味撲鼻而來，有洋芋的濃香，還混雜著煙草的醇香，吃起來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大嬸也從烤煙爐里勾出鍋，說花生熟了，大家快趁熱吃。小艷端來五個小凳，大家圍著爐子，就著熊熊火光，一邊烤東西，一邊說著閑話。

全球煙草產(chǎn)區(qū)集中在北緯40°到南緯30°之間，各大洲均有種植，種植量最大的是中國、印度和美國。中國是世界煙草種植的第一大國，就煙草種植而言，云南的經(jīng)緯度、海拔、土壤、氣溫、日照、降水等自然條件特別適宜種植烤煙，而且云南特有的立體氣候為包括晾曬煙、香料煙和白肋煙在內(nèi)的煙葉生長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紅紅的火苗映著大叔長滿皺紋的黝黑臉龐，這張臉，一如我們看慣了的一輩子在土地上辛勤勞作的面孔：憨厚、樸實、勤勞、善良，溫潤如玉。

大叔問：“我講的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經(jīng)驗，不曉得有沒有說對？”

我說我不要專業(yè)術語和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那些是煙草科學研究所、煙草育種研究中心的專家研究的事情，我只寫煙農(nóng)的平常生活，如實記錄我聽到、看到、感悟到的真實體會。

村子里有雞鳴聲傳來，大家準備上床休息，明天一早，我將踏上返回楚雄城的歸途。大叔一家將把出爐的烤煙按煙葉質量的優(yōu)劣進行歸類、分級、扎把，小小的煙葉上，寄托著煙農(nóng)勤勞致富的希望。

寧靜的村莊，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責任編輯：王彥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