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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期楚國方城之外縣公群體角色的變遷
——以沈尹戌、沈諸梁父子為研究對象

2015-03-28 12:04:25黃佳川
淮南師范學院學報 2015年6期
關鍵詞:方城葉公左傳

黃佳川

(華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春秋時期楚國方城之外縣公群體角色的變遷
——以沈尹戌、沈諸梁父子為研究對象

黃佳川

(華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廣東廣州510631)

春秋時期,楚國在汝、潁兩河流經的方城之外區(qū)域推行縣制。同時,該區(qū)域的楚國縣公群體也隨著縣制的推行進程而日漸成長。以沈尹戌、沈諸梁父子為代表的方城之外縣公不僅在政務上開始擁有自己的聲音,也在經濟和文化層面突破了舊有縣公職務的限制。而這種角色的變化也使得方城之外縣公這一群體與楚國中央的貴族產生對立。從種種跡象看來,方城之外的縣公群體已經成長為楚國政壇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縣公群體;方城之外;沈尹戌;沈諸梁

先秦史書上所指的方城之外地區(qū),即是淮水以北、方城山以東的汝、潁兩河流域①對于方城之外地區(qū)的定義,詳見武漢大學歷史學院教授石泉先生的《從春秋吳師入郢之役看古代荊楚地理》一文(該文收于氏著《古代荊楚地理新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9月,第342頁);或參看武漢大學歷史學院徐少華教授的《論春秋時期楚人在淮河流域及江淮地區(qū)的發(fā)展》一文(該文收于氏著《荊楚歷史地理與考古探研》,商務印書館,2010年11月,第140頁)等。。楚國自楚文王時期進入該地域后,由于該地域的原有諸侯國(如陳、蔡、許等國)地位重要且與中原大型諸侯關系密切,楚國在此地以保留原有諸侯國為主,實行間接統治的政策。楚莊王時期,楚國曾短暫地在方城之外推行縣制。隨著吳國這一外部勢力的崛起,莊王之后的楚國更為加緊方城之外地區(qū)縣制的推行,于是方城之外地區(qū)的楚國縣公群體開始登上歷史舞臺,同時脫離單一的軍事職能而開始傾向多方面發(fā)展,并在楚國的政局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關于楚國的縣制,學界已有較多的論述,大多是對縣制的整體探討②對于楚國縣制的研究,可參考李玉潔著《楚史稿》一書的第五章《楚國的縣制》、第十五章《官僚政治的出現》(《楚史稿》,河南大學出版社,1988年8月,第74頁,第212頁);童書業(yè)著《春秋左傳研究》第一卷“楚之縣制”節(jié)(《春秋左傳研究》,中華書局,2006年8月,第167頁)。,而關于縣制在局部推行的過程和結果則討論不多。在此,本文試圖以沈尹戌、沈諸梁父子兩位方城之外縣公為研究對象,廣泛結合各方面史料,對春秋時期方城之外縣公群體的角色變換作一全面客觀的考察。

一、縣公沈尹戌的政治勢力

楚平王之子楚昭王在位期間,國內糾紛不斷,外部亦受吳國勢力的侵擾,可以說此時的楚國危機四伏?!秴窃酱呵铩穼Ξ敃r的楚國狀況記載曰:“楚聞吳使孫子、伍子胥、白喜為將,楚國苦之,群臣皆怨,咸言費無忌讒殺伍奢、白州犁,而吳侵境,不絕于寇,楚國群臣有一朝之患?!雹蹚堄X撰:《吳越春秋校證注疏》,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4年,第87頁。于是史書記載,沈尹戌出面規(guī)勸令尹子常(又名囊瓦)清除掉平王舊臣費無忌這一朝中的不穩(wěn)定因素。子常聽從了沈尹戌的意見,《左傳·昭公二十七年》載:“九月己未,子常殺費無極與鄢將師,盡滅其族,以說于國。謗言乃止?!雹贄畈幹骸洞呵镒髠髯ⅰ?,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488頁。從而穩(wěn)定了楚國朝廷內部的局勢。其實沈尹戌在此之前已經出現在史籍記載中,但開始對楚國朝政走向產生影響卻從此次建言殺費無忌開始。

從“沈尹戌”這一稱呼來看,他應為楚國在方城之外的縣公之一,即沈縣縣公②童書業(yè)先生認為:“是楚之縣令亦稱‘尹’(‘尹’即‘君’,亦即‘公’也)”。見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167頁。。但從《左傳》的前后記載來看,當時的方城之外地域既有沈國,又有沈縣,二者從史籍的相關記載來看是共存的。華中師范大學著名學者顧久幸也在《沈縣和沈尹——兼論楚縣的性質》一文中指出,沈縣之所以與沈國同稱為沈,應是因為沈縣是從沈國分出來的。③張正明主編:《楚史論叢·初集》,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30頁。

而對于沈尹戌的身世背景,《左傳·昭公十九年》“沈尹戌曰”條杜注:“戌,莊王曾孫,葉公諸梁父也。”④同①,第1404頁?!秴问洗呵铩ど餍姓摗贰吧蛞缰^令尹曰”條高誘注:“沈尹戌,莊王之孫,沈諸梁葉公子高之父也?!雹菰S維遹撰,梁運華整理:《呂氏春秋集釋》,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602頁。東漢王符所著《潛夫論》云:“左司馬戍者,莊王之曾孫也。葉公諸梁者,戍之第三弟也?!雹蓿蹪h]王符著,[清]汪繼培箋彭鐸校正:《潛夫論箋校正》,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418頁??傮w而言,由于認為沈尹戌為葉公沈諸梁之父的說法較多人采用,因此筆者也采用該觀點。而從上面三條分別出自不同時代之人的記載來看,沈尹戌乃楚國王族疏屬是毋庸置疑的。雖然自莊王后,楚國又經歷共王、康王、郟敖、靈王、平王、昭王六世四代君王的更迭,但由于楚國一貫秉承“其君之舉也,內姓選于親,外姓選于舊”⑦同①,第724頁。的人才選拔標準,因此沈尹戌以王族旁支身份得以進入楚國統治階層是可能性很高的推測。而從《左傳》的記載來看,沈尹戌對于楚國的政務也是敢于直言發(fā)表意見的。如魯昭公十九年(公元前523年),“楚人城州來,沈尹戌曰:‘楚人必敗’”⑧⑧同①年,第1404頁。、魯昭公二十三年(公元前519年),“楚囊瓦為令尹,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⑨同①,第1447頁。這應與其王族疏屬和方城之外縣尹的雙重身份所起的保護作用相關。

魯昭公二十七年(亦即楚昭王元年),“吳子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掩余、公子燭庸帥師圍潛……楚莠尹然,工尹麇帥師救潛。左司馬沈尹戌帥都君子與王馬之屬以濟師,與吳師遇于窮,令尹子常以舟師及沙汭而還”10同①,第1482頁。。在這里,此時的沈尹戌又開始兼“左司馬”一職。李玉潔《楚史稿》指出:“司馬位在令尹之下,主管軍事?!?1李玉潔:《楚史稿》,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88年,第46頁。又《左傳·桓公八年》載:“季梁曰:‘楚人上左?!?2同①,第1482頁。則可明沈尹戌在楚昭王一朝顯然已經擔當最高軍務官員的副職了。在之后的記載中,沈尹戌也被稱為“左司馬沈尹戌”、“左司馬戌”等,都表明了“左司馬”這一中央官職之于他本身的重要性。而除卻如昭公二十七年那般率領“都君子”、“王馬”等中央直屬部隊抗拒吳軍外,沈尹戌也積極參與方城之外地域的事務。魯昭公三十年(公元前512年),“吳子使徐人執(zhí)掩余,使鐘吾人執(zhí)燭庸,二公子奔楚。楚子大封,而定其徙,使監(jiān)馬尹大心逆吳公子,使居養(yǎng),莠尹然、左司馬沈尹戌城之,取于城父與胡田以與之,將以害吳也”。楊注曰:“養(yǎng)當在今河南沈丘縣今治南沈丘城之東。”13楊伯峻編著:《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507頁。姚鼐《春秋三傳補注》云:“凡申、息、陳、蔡,東及城父,傳皆謂之方城之外,然則方城連嶺可七八百里矣?!庇謸櫁澑摺洞呵锎笫卤怼ち袊家乇怼返挠涗洠灿袃蓚€“城父”。其一為夷城父,地處清代安徽亳州東南;其二為北城父,地處清代河南汝州。很明顯姚鼐所指的“城父”,應為夷城父。又同年,吳王闔閭發(fā)兵滅徐國,“楚沈尹戌帥師救徐,弗及,遂城夷,使徐子處之”14同①,第1508頁。。

從史書對沈尹戌的活動記載來看,其所參與的戰(zhàn)事和政務均與當時楚國的對吳事務密切相關。據《左傳》云:“楚自昭王即位,無歲不有吳師?!?5同①,第1542頁。由于楚國的對吳作戰(zhàn)多數集中于淮水下游,因此任職地距離對吳戰(zhàn)場較近的沈尹戌很可能因頻繁參與對吳事務而實現地位上升。沈尹戌以一身而兼朝中司馬與地方縣公兩職,且有率領本土軍隊和方城之外軍隊作戰(zhàn)的經歷,更意味著他可能兼有了楚國本土和方城之外兩大區(qū)域的號召力。而清人高士奇于《左傳紀事本末·昭惠復興楚國》一節(jié)也評論道:“昭王初立,不能改紀其政,有申包胥、沈尹戌、子西、子期諸臣不知用,而惟囊瓦之是聽?!雹伲矍澹莞呤科妫骸蹲髠骷o事本末》,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第614頁。從高氏的評論中,可以發(fā)現沈尹戌在昭王時期的楚國朝廷能與王族核心成員子西、子期等人并列,確實堪稱重臣。然而當時把握朝政主導權的是令尹子常,高氏也判明了在沈尹戌等大臣與子常之間,實際上存在著分歧。

二、沈尹戌與令尹子常的沖突

楚平王逝世后,把控朝政的令尹子常②子常為楚莊王之子子囊的孫子,即莊王曾孫。其身世見《春秋左傳注》第873頁、1447頁楊注。曾欲改立太子軫(即楚昭王)之兄子西為楚王,但遭子西嚴詞拒絕。據楊伯峻先生推算,太子軫當時年僅八歲③楊伯峻編著:《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474頁。,在吳國于東方蠢蠢欲動的情形下,子常欲立長君無可厚非。但也可以發(fā)現此時的楚國朝中主幼臣強,實際上已經暗含不穩(wěn)定因素。

對于令尹子常的執(zhí)政,《國語·楚語》載楚大夫斗且的評論:“今子常,先大夫之后也,而相楚君無令名于四方。民之羸餒,日已甚矣。四境盈壘,道相望,盜賊司目,民無所放。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厭,其速怨于民多矣。”④[吳]韋昭注明潔輯注:《國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268頁。

《左傳·昭公二十三年》則載沈尹戌的政治經濟觀點曰:“夫正其疆埸,修其土田,險其走集,親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鄰國,慎其官守,守其交禮,不僭不貪,不懦不耆,完其守備,以待不虞,又何畏矣?”⑤同③,第1448頁。

從以上兩段記載來看,沈尹戌與令尹子常的政治立場和主觀好惡均有互相沖突的地方?!蹲髠鳌ふ压辍份d伍子胥的言論:“楚執(zhí)政眾而乖,莫適任患?!雹尥?,第1509頁。更是一針見血地挑明當時楚國朝廷政治的困局。令尹和沈尹二者間的矛盾,使得楚國對于外來威脅的抵御能力遭到了極大的削弱。而正是由于子常的暴虐,使得原本從屬于楚的方城之外附庸國成為吳國伐楚的助手。

《吳越春秋·闔閭內傳》載:“吳王曰:‘吾欲復擊楚,奈何而有功?’伍胥、孫武曰:‘囊瓦者,貪而多過于諸侯,而唐、蔡怨之。王必伐,得唐、蔡?!雹邚堄X撰:《吳越春秋校證注疏》,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4年,第95頁?!蹲髠鳌ざü辍份d蔡昭侯受子常囚辱后,“蔡侯歸,及漢,執(zhí)玉而沈,曰:‘余所有濟漢而南者,有若大川!’蔡侯如晉,以其子元與其大夫之子為質焉,而請伐楚”⑧同③,第1532頁。。次年,即魯定公四年(公元前506年),《春秋》載:“三月,公會劉子、晉侯、宋公、蔡侯、衛(wèi)侯、陳子、鄭伯、許男、曹伯、莒子、邾子、頓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國夏于召陵,侵楚?!雹嵬?,第1533頁。從以上這份與會國家名單中,會發(fā)現諸如陳、蔡、許、頓、胡等方城之外地區(qū)的楚附庸國間正掀起一股倒向華夏諸侯方面的浪潮,這意味著楚國對該地域的控制力被削弱了大半。同時,也發(fā)現沈國作為該地域附庸國之一卻未參加這場反楚盟會?!蹲髠鳌酚涊d:“沈人不會于召陵,晉人使蔡伐之。夏,蔡滅沈。秋,楚為沈故,圍蔡?!?0同③,第1542頁。這可以認為是沈尹戌良好的治國安民理念在沈縣和沈國所發(fā)揮的出色效果。

同年,吳國軍隊在唐、蔡兩國的引導下遠途奔襲楚國本土,楚國當權者包括沈尹戌和令尹子常在內倉促應戰(zhàn)。這場戰(zhàn)爭的結果是楚在柏舉戰(zhàn)役中五戰(zhàn)五敗,吳軍乘勝攻入楚國郢都,令尹子常出逃鄭國,楚昭王也狼狽出奔,楚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滅頂之災。令尹子常違背與沈尹戌議定的以逸待勞方針,不等待沈尹戌率領方城之外的軍隊(此時附庸國盡皆反楚,當為該地域縣公群體的部隊)回援,便倉促與吳軍會戰(zhàn)而導致了失敗1①《左傳·定公四年》載吳國入侵楚國后楚國當權者的決策過程:“冬,蔡侯、吳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左司馬戌謂子常曰:‘子沿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阨。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后擊之,必大敗之?!戎\而行。武城黑謂子常曰:‘吳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可久也,不如速戰(zhàn)?!坊手^子常:‘楚人惡子而好司馬,若司馬毀吳舟于淮,塞城口而入,是獨克吳也。子必速戰(zhàn),不然不免?!藵鷿h而陳,自小別至于大別。三戰(zhàn),子常知不可,欲奔?!?。《左傳》記載“左司馬戌及息而還,敗吳師于雍澨,傷?!?②同③,第1546頁。盡管沈尹戌成功擊敗了吳軍,但已無法挽回郢都的淪陷,后沈尹戌命令部下殺死自己以避免被俘。

盡管史料上記載沈尹戌只抵達息地便回師,但仍有零星的史料反映當時該地域的楚縣軍隊是的確如沈尹戌所言般“悉起”馳援郢都的。其一,《左傳·定公十五年》載:“吳之入楚也,胡子盡俘楚邑之近胡者?!雹贄畈幹骸洞呵镒髠髯ⅰ罚本褐腥A書局,2009年,第1601頁。胡國為方城之外地域實力次于陳、蔡、許的附庸國,兵力可謂聊勝于無;但胡國軍隊此時卻可以輕易洗劫附近的楚邑,證明當時的這些楚邑防御能力十分低下,唯一可能的解釋便是這些楚邑的守軍已被抽調離開。史籍中未記載楚在該地域的重要大縣如城父、葉、不羹等地被敵軍攻陷的消息,恰恰反映了沈尹戌在調動援軍時是竭盡全力的,因此近于各附庸國的小型楚邑由于被抽盡兵力而面臨著被攻擊的威脅,而大型楚邑由于軍力雄厚和城防堅固而未受到同樣的遭遇。其二,柏舉之戰(zhàn)的次年,即魯定公五年,隨著申包胥請來秦國援軍助戰(zhàn),楚昭王得以回到郢都。但直到魯定公十四年(公元前496年),“頓子牂欲事晉,背楚而絕陳好。二月,楚滅頓”②同①,第1595頁。;定公十五年“楚既定,胡子豹又不事楚,曰:‘存亡有命,事楚何為?多取費焉。’二月,楚滅胡”③同①,第1601頁。。又《說苑·君道》載柏舉之戰(zhàn)后:“(吳軍)遂入郢,南至江,北至方城,方三千里,皆服于吳矣?!雹埽蹪h]劉向撰,向宗魯校:《說苑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379頁??梢妳菄鴦萘Σ⑽磳Ψ匠侵獾赜蛟斐纱蟮钠茐摹5谠摰赜虻耐輩s隨著柏舉之戰(zhàn)的失敗也遭到了嚴重削弱,直至大約十年后方開始懲罰性報復這些曾經出席召陵盟會的附庸國。除了該地域的楚軍也南下參與了吳、楚大戰(zhàn)繼而遭受重大殺傷之外,找不到對這一現象的合理解釋。

同時,令尹子常和沈尹戌之間的矛盾也反映了當時楚國中央對方城之外地域縣公勢力的深刻猜疑。上文引及史皇對令尹子常的規(guī)勸:“楚人惡子而好司馬”,自然并非虛言;《左傳·定公四年》亦載吳王闔閭之弟夫槩王言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⑤同①,第1544頁。可見子常的處境實如魚游沸鼎般危險。盡管沈尹戌已在戰(zhàn)場上自盡,但二人之間的矛盾并未因此消解。據《竹書紀年》一書所載:“楚囊瓦奔鄭?!雹薹皆娿?,王修齡撰:《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84頁。,由于《竹書紀年》乃戰(zhàn)國時代魏國的一部編年史書,由此可見子常的北逃在當時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據石泉先生在《從春秋吳師入郢之役看古代荊楚地理》一文對這場戰(zhàn)役的重新分析,其主戰(zhàn)場應在今湖北省襄陽市東北方、漢水東行南轉的東北岸。⑦石泉:《古代荊楚地理新探》,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352頁。由此推測,子常從柏舉戰(zhàn)場北逃鄭國,勢必需要路經方城之外地域;當時雖然各附庸國多已叛楚⑧《說苑·善說》載吳師入郢后,陳國君臣經朝議反而決定支持楚國;《史記·陳杞世家》也有類似記載,則可認為陳國于吳師入郢時是唯一傾向忠于楚國的附庸。,但仍有城父、葉等大型楚縣堅守,為何昔日“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焉”⑨[吳]韋昭注,明潔輯注:《國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267頁。的子常卻怯于進入該地域的楚縣避難而選擇奔鄭?其中想必也有不安于自己違背約定而間接導致該地域實際領導者——沈尹戌死亡的緣故。而當時的葉縣縣公也恰為沈尹戌之子沈諸梁?!蹲髠鳌ざü迥辍份d:“葉公諸梁之弟后臧從其母于吳,不待而歸。葉公終不正視?!?0同①,第1552頁。這說明葉公是一名重視孝義的人,間接致死其父的令尹子常知此自然也不敢進入方城之外的楚邑。

從本節(jié)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沈尹戌雖以王族疏屬的身份成為方城之外地區(qū)的縣公,但其理政觀點已經超越了一般以軍事職責為己任的縣公身份。同時,沈尹戌率領方城之外縣公群體的軍隊可以一戰(zhàn)擊敗強悍的吳師也反映出方城之外縣公群體的力量已經增長到堪與外國決戰(zhàn)的程度。但最重要的是,沈尹戌以外地縣公的身份,深入參與楚國的高層政治并與當權者——令尹產生尖銳的沖突,這都意味著方城之外縣公群體在昭王時代的自主傾向正在加強。

三、葉公沈諸梁地方治理的多方面突破

吳師入郢十二年后,魯哀公元年(公元前494年)的楚昭王迫使蔡國遷徙于淮河、汝水之間的狹窄地域以示對其參與吳師入郢之役的懲戒11石泉:《古代荊楚地理新探》,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56頁。。此時的國際形勢對楚國而言是較為有利的:東方的吳國于同一年擊敗越王勾踐,呂思勉先生于《先秦史》一書中指出:“是時越既敗,楚亦未能遽振,吳之兵鋒,遂轉向北方矣?!?2呂思勉:《先秦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188頁。而當時的晉國,據《史記·晉世家》載:“晉益弱,六卿皆大?!?3[漢]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030頁。晉國各大卿族均為門戶私利而展開激烈的內部斗爭,也無暇與楚爭雄。楚昭王在柏舉之戰(zhàn)大約十年后的有利環(huán)境里,終于積蓄了足夠實力來重振楚國于方城之外地域的威勢。

《左傳·哀公四年》載:“夏,楚人既克夷虎,乃謀北方。左司馬眅、申公壽余、葉公諸梁致蔡于負函,致方城之外于繒關,曰:‘吳將泝江入郢,將奔命焉?!癁橐晃糁冢u梁及霍?!雹贄畈幹骸洞呵镒髠髯ⅰ?,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626頁。

從以上這段記載中可以發(fā)現,此次集結動員方城之外地域軍民的楚國官員分別有左司馬、申公和葉公。其中左司馬為中央官員無疑,而申縣在方城以內的區(qū)域②姚鼐的“方城之外”謬誤之處便在于將申、息也列入該地區(qū)。公元前529年,即魯昭公十三年,楚平王以方城之外的“陳、蔡、不羹、許、葉之師”發(fā)動政變,推翻楚靈王;而根據姚鼐的劃分,除卻陳、蔡之外申、息兩地也屬于方城之外,那么擁有方城之外區(qū)域號召力的公子棄疾除了陳、蔡部隊自然也可以調動申、息的部隊。但是在這次生死攸關的政變中,公子棄疾盡管已經動員了多達五個區(qū)域的部隊,卻仍未能命令申、息之師,這是申、息兩地不屬方城之外地域的一個側證。從地圖上看,申地也明顯位于方城之內。,因此參與此次動員的方城之外縣公勢力代表為葉公沈諸梁。那么也可以確認葉公繼其父沈尹戌之后,已經接管了該地域事實上的最高權力。而此時楚國欲經略北方也正需要葉公這一方城之外地域新領袖的支持,因此楚國朝廷命葉公與中央官員共同主持動員,實際上也是對于沈尹戌父子在該地域權威性的一種利用和默認。

而在葉公掌控方城之外地域前后,該地域也迎來了一位在當時聲望頗隆的思想家,即孔子。

《史記·孔子世家》對孔子在方城之外地域的活動軌跡記載為:先自衛(wèi)適陳,由陳至蔡,又從蔡如葉,最后返回蔡地。其中太史公記載孔子由陳至蔡之年為齊景公卒年,即魯哀公五年(公元前490年)。而自哀公元年的遷蔡戰(zhàn)役后,楚國在該地域的統治秩序已經得到了恢復,因此作為楚國在方城之外地域的實際領袖,葉公不能忽視這位北方“圣人”③據童書業(yè)《春秋史》中的解釋,當時的“圣人”是指多智博學的人物。的到來?!犊鬃邮兰摇份d:“明年,孔子自蔡如葉。葉公問政,孔子曰:‘政在來遠附邇?!雹埽蹪h]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335頁?!墩撜Z·子路》記曰:“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說,遠者來。’”⑤楊伯峻譯著:《論語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37頁。這兩條權威性史料都證明了葉公與孔子是有過密切交流的。《韓非子·難三》載孔子對自己回答的解釋:“仲尼曰:‘葉都大而國小,民有背心,故曰:‘政在悅近而來遠?!雹蓿矍澹萃跸壬髯娬茳c校:《韓非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304頁??鬃拥幕卮鸱从沉巳~縣城邑高大、轄地褊小而民眾負擔重的特點,的確符合其軍事基地的性質。而葉公向孔子請教為政之道,也正是他有心改易楚縣對軍事職能過分強調,而對服務民生職能有所忽視的情況的一種體現。

又據《史記·陳杞世家》云:“十三年,吳復來伐陳,陳告急楚,楚昭王來救,軍于城父,吳師去。是年,楚昭王卒于城父。時孔子在陳?!雹咄埽?913頁。案楚昭王救陳之年為公元前489年(魯哀公六年),即孔子至陳為公元前496年(魯定公十四年);司馬貞《史記索隱》質疑此處記載曰:“此十三年,孔子仍在陳,凡經八年,何其久也。”⑧同④,第1914頁。但可以肯定的是,楚昭王救陳時孔子的確在陳國?!妒酚洝た鬃邮兰摇穼Υ耸碌挠涊d更為詳盡:“聞孔子在陳蔡之間,楚使人聘孔子??鬃訉⑼荻Y,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疾。今者久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設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國也,來聘孔子??鬃佑渺冻?,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谑悄讼嗯c發(fā)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絕糧。從者病,莫能興?!雹嵬?,第2337頁。在這里需要指出的是,此時的蔡國已經于魯哀公二年被吳國遷徙至州來。錢穆先生于《先秦諸子紀年》一書中也指出:“則是孔子所謂從我于陳蔡者,乃負函之蔡,非州來之蔡也?!?0錢穆:《先秦諸子紀年》,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年,第50頁。那么當時的蔡地大夫則為楚國官員,又《淮南子·覽冥訓》高誘注曰:“楚僭稱稱王,其守縣大夫皆稱公?!?1何寧撰:《淮南子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447頁。則可明《史記》中提到的陳蔡用事大夫中也有方城之外縣公群體的成員。從葉公問政到陳蔡大夫阻止孔子見楚王,都反映了方城之外縣公群體在政治上的自主傾向持續(xù)加強。

同時,葉公在任上開始轉變葉縣原本單純的軍事基地性質,轉而大力推動當地的生產力發(fā)展?!端涀ⅰ肪矶弧叭晁睏l載:“醴水又東與葉西陂水會,縣南有方城山……山有涌泉北流,畜之以為陂,陂塘方二里,陂水散流,又東逕葉城南而東北注醴水。醴水又東注葉陂,陂東西十里,南北七里,二陂并諸梁之所堨也?!?2[北魏]酈道元著,陳橋驛校證:《水經注校證》,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483頁。從葉公活躍的春秋末期至酈道元著《水經注》,其間已有將近十個世紀的時間,于此足見葉公此項水利工程質量之卓越,對當地的

農業(yè)發(fā)展有著重大的促進作用

據潘民中《葉公子高考述》一文中所述作者實地考察,當時葉縣尚有兩個以“水城”命名的村莊;且東陂蓄水水面有三十平方公里,估計蓄水量不少于兩億立方米。(文載《許昌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1993年第2期,第73-79頁)。

;而《水經注》對葉縣當地存有葉君祠的記載便是當地人民對葉公建設當地有功的證明。

而在文化思想層面,除向儒家代表人物孔子請教外,葉公的個人表現也與楚國的主流文化有所區(qū)別。西漢劉向所著《新序》卷五載:“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②[漢]劉向編著,石光瑛校釋,陳新整理:《新序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第766頁。東漢王充著《論衡》,其卷十六云:“楚葉公好龍,墻壁槃盂皆畫龍。必以象類為若真是,則葉公之國,常有雨也?!雹郏蹪h]王充著,張宗祥校注,鄭紹昌標點:《論衡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323頁。作為楚國地方官員和王族疏屬的葉公好龍,但楚國一貫以來最受重視的動物崇拜對象則為鳳。張正明先生于《楚史》一書中便指出楚國的美術作品,其物象以分解、變形、抽象的鳳紋最為多見;④張正明:《楚史》,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262頁。另外莊子《逍遙游》一文中提到的大鵬鳥等膾炙人口的意象都是楚人尚鳳的確證。葉公好龍與楚人尚鳳之間,雖不可說是不可彌合的矛盾,卻也代表了方城之外縣公群體在思想上已頗具獨立性。同時,著名歷史學家嚴耕望先生于《戰(zhàn)國學術地理與人才分布》一文也就道家思想的產生過程研判道:“然則道家地理中心,大抵在淮水以北之楚境,即陳蔡故地,北至于宋……”⑤嚴耕望著:《嚴耕望史學論文選集》,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35頁??梢?,葉公的好龍取向必然與方城之外地域活躍的思想基礎密切相關;葉公此舉更有可能是為了靠近并適應當地諸夏文化,以便更好地治理葉地。

公元前489年(魯哀公六年),《左傳》記載:“庚寅,昭王攻大冥,卒于城父。子閭退,……與子西、子期謀,潛師,閉涂,逆越女之子章,立之,而后還?!雹迼畈幹骸洞呵镒髠髯ⅰ罚本褐腥A書局,2009年,第1635頁。當時掌權的核心王族成員如令尹子西、司馬子期皆為楚昭王的兄弟,為了保障遠征軍和太子(即楚惠王)的安全,故有潛師閉涂之舉。但從《左傳》這段關于惠王即位的記載來看,楚昭王病逝這一重大消息也未告知以葉公為首的縣公群體;而子西、子期不急于回師立王反而在召來太子繼位于方城之外后才班師,其對內的意味顯然更強于對外。從對《左傳》此處記載的細致解讀中,也可窺出楚國王室貴族與該地域縣公群體間持續(xù)緊張關系的痕跡。

結語

從上文對沈尹戌、沈諸梁父子的全方位剖析中,可以發(fā)現,原本除卻軍事職責外別無政務概念的楚國縣公在方城之外地區(qū)的具體實踐中開始發(fā)生全方位轉變。由于任職地局促于楚國本土與華夏世界之間,方城之外縣公群體有必要從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層面對任職地進行建設以增強實力、備御外侮。從沈尹戌提出獨立的政治經濟觀點(修其土田、親其民人),再到其子葉公著力主導葉縣水利工程的建設、努力適應當地文化,就可以看出方城之外縣公群體“本土化”的清晰軌跡。而自身實力的增強,也反向提升著方城之外縣公對楚國內政的話語權,甚至是干預能力:沈尹戌建言朝政并集結方城之外軍隊南下馳援本土、沒有葉公在場就無法完成的對北作戰(zhàn)動員都體現了這一點。可以說,方城之外縣公群體在平、昭二王時期已經成長為楚國政局中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但由于政治權力的運行具有排他性,因此方城之外縣公群體的實力增長勢必會擠壓到楚國中央貴族的政治話語空間。于是,從沈尹戌與令尹子常的沖突,以及王族核心成員對葉公秘而不宣昭王之喪都間接地體現著兩大群體存在的權力和心理罅隙。這也為接下來的惠王時代發(fā)生“白公之亂”埋下了禍根。

The study on the change concerning the role of local chief executives Xian Gong of Fangchengzhiwai Area of Chu State 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HUANG Jiachuan

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Chu State was trying to implem ent a new local administrative system---XianZhi in the Fangchengzhiwai Area.The new local chief executives called XianGong developed with this process.Those executives whose representatives were Shen Yinxu and Shen Zhuliang not only dared to comment on the Chu's internal affairs,but also broke the old limits of chief executive position economically and culturally.But the change of local chief executives'role led to the opposition between them and aristocrats living in the center of Chu State.Evidence shows the local chief executive group of Fangchengzhiwai Area had grown into a force that could not be ignored in Chu's politic circle.

the chief executives XianGong;Fangchengzhiwai Area;Shen Yinxu;Shen Zhuliang

K23

A

1009-9530(2015)06-0041-06

2015-10-05

黃佳川(1991-),男,華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先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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