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玨
(韶關(guān)學院文學院,廣東韶關(guān)512005)
韋應(yīng)物山水詩中的“以我觀物”探究
陳小玨
(韶關(guān)學院文學院,廣東韶關(guān)512005)
中唐詩人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以其淡雅的風格受到世人的推崇。但這種縱情山水之情又不同于王維山水詩中的“禪意”,而多出幾分幽深的情思。這是緣于韋應(yīng)物好“以我觀物”,而不是“以物觀物”。在寄情山水中,時時流露作者自己的主觀情感,充分體現(xiàn)了中唐時期大歷詩風中落寞感傷的一面。
韋應(yīng)物;山水詩;以我觀物
在我國古典詩詞史中,山水詩雖不乏少數(shù),卻多注入在羈旅、贈友和游覽等詩歌中,并沒有形成一種獨立的劃分類型。按陶文鵬、書鳳娟主編的《靈境詩心——中國古代山水詩史》中的說法:“山水詩,就是以自然山水為主要審美對象和表現(xiàn)對象的詩歌。山水詩并不限于描山畫水,它還描繪與山水密切相關(guān)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保?]而這些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都是山水詩的主要表現(xiàn)特征。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亦是如此。今所見四部叢刊本的《韋蘇州集》分十四類,即賦、雜擬、燕集、寄贈、送別、酬答、逢遇、懷思、行旅、感嘆、登眺、游覽、雜興、歌行[2]271。但是在這十四類的寄贈、送別、行旅、登眺、游覽中,卻多處可見詩人縱情山水、抒發(fā)人文情懷的蹤跡。因而,這幾類詩也最能代表韋應(yīng)物山水詩的特色。
對于韋應(yīng)物山水詩的風格,唐人司空圖曾評有“王右丞、韋蘇州澄澹精致”(《與李生論詩書》),將他與王維相提并論,即是肯定韋詩淡雅的風格。今人對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研究也多將他與王維進行比較分析。但無論是前人還是今人,對二人語言上的淡雅風格總能達成共識。然而不同處在于,王維的山水詩里,往往充滿了遠離凡塵的恬靜色彩;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中,則少了這份閑適的空靈,顯得略為沉重。因為他的詩中,總是藏著一顆不安的靈魂。影響到詩歌創(chuàng)作中,便是處處表露自己的情感。山水景物在他的詩中,已不再是營造氛圍和境界的主角,而只是感情的寄托。這也是他不同與其他山水詩人風格的最大之處。他將自身渴望超脫又因現(xiàn)實的顧盼而不徹底的一面,珍惜深厚友誼、親情的一面,以及體恤民情的一面,一一通過山水詩表露出來。使我們在他的山水詩中,體會最深的不再是迤邐的自然風光和物我渾化的“優(yōu)美之境”,而是詩人無處不在的情感表達和那份幽深的色彩。
韋應(yīng)物山水詩中這種無處不在的情感表達,實質(zhì)即是一種“以我觀物”的意境表達。依據(jù)王國維《人間詞話》中對“以我觀物”和“以物觀物”的解釋為:
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皽I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有我之境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無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3]
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中,正是體現(xiàn)了“物皆我之色彩”的“以我觀物”。從魏晉南北朝時山水詩開始趨向成熟和完善,唐代后,經(jīng)歷了由自然景觀的外部世界審美到內(nèi)心世界對自然景觀的感悟過程。其中,無論是陶淵明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飲酒》),謝靈運的“慮澹物自輕,意愜理無違”(《石壁精舍還湖中作》),還是盛唐諸多詩人的山水詩歌,多表現(xiàn)為“以物觀物”的意境構(gòu)造。往往在詩歌中呈現(xiàn)的是物我合一的渾然境界。他們在用筆墨構(gòu)造山水景觀的同時,也將自己的意趣融化其中,常于平靜寧和中達到“得意忘言”的境界感受,即“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也就是無我之境。所謂無我之境,并不是指詩人不帶任何的主觀情感融于詩中,而是指作為審美主體的“我”,不受外物的牽絆,達到“吾心寧靜之狀態(tài)”,在沉浸于外物之中達到兩忘的境界。如前所述,在盛唐詩人中,李白、孟浩然、尤其是王維的山水詩,都表現(xiàn)為“以物觀物”的審美意境特點。
但到中唐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里,這種審美意趣被逐漸退化。和他們的詩作相比較,韋應(yīng)物山水詩中的主觀色彩更濃一些,即以“有我之境”的表達為主。所謂“有我之境”,也不是指感情強烈個性鮮明之境,而是指“我”的意志尚存,且與外物有著某種對立的關(guān)系,當“外物大不利于吾人”而威脅著意志時觀物而所得的一種境界[4]。這一特點,在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里得到了充分的詮釋。在表現(xiàn)隱逸情懷的《龍門遠眺》《藍嶺精舍》《東郊》等詩中,外物的景和“我”之意志,便是分離的。他可以于造景的閑適恬靜里,突轉(zhuǎn)筆鋒為憂慮和不安的情緒。甚是在表現(xiàn)友誼之情的《廣陵遇孟九云卿》《初發(fā)揚子寄元大校書》,亡妻之念的《除日》《對芳樹》等詩中,直接用冷色調(diào)的意象來造景,以襯托自己失意傷感的情懷。同時,如上所列詩篇的分析,這種“外物大不利于吾人”的威脅,在韋詩中時而表現(xiàn)為景與情的背離,時而又表現(xiàn)為因景催發(fā)意志的發(fā)生,真實反映了詩人的內(nèi)心情感世界。
受政治格局風云變幻的影響,唐詩到安史之亂后的中唐,已消頓了盛唐豪俠任氣的風貌,退之為幽雅清淡。因而在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中,少了幾分盛唐詩中超然平和的意境,卻多出幾分幽深的情思。山水景物,已不僅是他的抒情對象,更是寄托情感的方式。筆者按這一思路,將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以情感的表達類型大致分為三類:隱逸之情、友情之意、哲學之思。
(一)隱逸之情
此類詩歌,是韋應(yīng)物山水詩的主要構(gòu)成部分??v觀詩人的人生經(jīng)歷,從少年任俠,入宮為玄宗的三衛(wèi)近侍,到后來的折節(jié)讀書,入仕做官,韋應(yīng)物經(jīng)歷了唐王朝由盛及衰的過程,“攜手思故日,山河留恨情。存者邈難見,去者已冥冥”,山河的破碎,人世的變遷,都催發(fā)了這種特定時代下的心理。同時,官場的黑暗和自身高潔的志向,也使得他轉(zhuǎn)而退求其內(nèi),獨善其身。和陶淵明“退而結(jié)網(wǎng)”的精神不謀而合,而表現(xiàn)為一種隱逸情懷。元人倪瓚在《清閟閣全集卷十謝仲野詩序》中就評有:“韋、柳沖淡蕭散,皆得陶之旨趣?!保?]644明人何良俊在《四友齋叢說》中亦提:“左司性情閑淡,最近風雅,其恬淡之處不減陶靖節(jié)”[5]645。將韋應(yīng)物的詩歌風格和陶淵明相提并論。如下詩作:
鑿山導(dǎo)伊流,中斷若天辟。
都門遙相望,佳氣生朝夕。
素懷出塵意,適有攜手客。
精舍繞層阿,千龕鄰峭壁。
緣云路猶緬,憩澗鐘已寂。
花樹發(fā)煙華,淙流散石脈。
長嘯招遠風,臨潭漱金碧。
日落望都城,人間何役役。(《龍門遠眺》)
在感悟山水的愜意中,詩人怡然自樂。從遠景到近景,視覺到聽覺,都在抒發(fā)“素懷出塵意”的向往。全詩以寫景為主,但這種景卻并未讓詩人忘情融入到山水的懷抱中。他只是在借游賞山水來忘卻俗世的煩惱,想從隱逸中尋到歸避。所以詩的末句,才會突然輾轉(zhuǎn)情思感慨“日落望都城,人間何役役”。他的隱逸詩,雖效仿陶體旨趣相擬,卻少了一份陶淵明詩中,甚是盛唐詩人詩中那種縱情山水田園的豁達和從容,多了一份凄清蕭散之氣,在被立為詩人山水詩的極大成就之作《滁州西澗》中,也是在一片怡然的春景里,哀思重重。向往“獨憐幽草”般與世無爭的隱逸生活,卻又對“野渡無人”象征的官場中不在其位,不被其用的孤獨感和失落包圍。
同時,詩人的隱逸情懷又是搖擺不定的。他出身官宦之家,深受儒家入世精神的洗禮?!对托兆搿肪矶d韋應(yīng)物出于北周逍遙公韋夐之后,其高祖為韋沖,任隋為戶部尚書,封義豐公[2]272?!缎绿茣芬噍d韋氏逍遙公房,韋沖子世沖,隋戶部尚書、義豐公。沖子挺,象州刺史。挺子待價,相武后。待價子令儀,宗正少卿。令儀有五子:鑒,鑾,錡,镕,鎰(監(jiān)察御史)。鑾子應(yīng)物,蘇州刺史[2]272。在這樣的家庭文化熏陶下,入仕為官的道路被視為人生價值的標準。但自身性格的耿直與官場黑暗的碰撞又時常讓詩人對自己的入仕之路表示困惑甚至抵觸。所以韋應(yīng)物的一生,都是在任官和辭官的輪回中度過的。據(jù)傅璇琮的《唐代詩人叢考》所記載,公元763年,韋應(yīng)物任命為洛陽丞,在公元765及后兩年內(nèi)因懲辦不法軍士而被訟,后棄官閑居洛陽同德寺。公元774年,又委任為京兆府功曹,攝高陵宰。公元778年,為鄠縣令,公元779年,除櫟陽令,以疾告官。后又任尚書比部員外郎,滁州刺史任,在公元785年冬罷滁州刺史,閑居于滁州西澗,幾罷幾任。雖常是以告疾為由,但縱覽全詩集,除開其在晚年寫的《寓居永定精舍》中提到“眼暗文字廢”,約莫有眼疾的傾向,并未從字里行間讀出韋應(yīng)物具體得過什么嚴重的疾病,倒是詩人在《廣德中洛陽作》中有“飲藥本攻病,毒腸翻自殘”的感慨,可見真正病的是心。因時局的動亂,他只得“緝遺守微官”。但社會的責任感讓詩人常常自省,渴望遠離世俗的隱逸情懷又時時牽絆著他的心靈,所以就表現(xiàn)為吏與隱的矛盾:
所嗟累已成,安得長偃仰。(《藍嶺精舍》)
明晨復(fù)趨府,幽賞當反思。(《慈恩精舍南池作》)
所以在《藍嶺精舍》中,才會有“安得長偃仰”的無奈的感慨;在《慈恩精舍南池作》中,才會忽然從游玩的閑適中轉(zhuǎn)為反思自己貪樂不務(wù)正事的行為,日人近藤元粹對此詩末句的評價為“趨府頻頻入詩,使人索然”[6]121。他以旁觀者清的角度,看清了韋應(yīng)物隱逸情懷之不徹底性。而這也正反應(yīng)了他的吏隱矛盾之心態(tài)?!半[逸雖然從觀念上說很符合中國文人追求精神自由的理想,但在實際生活中卻不免與他們現(xiàn)實的功利態(tài)度相悖?!保?]96比之陶淵明的隱逸情懷,韋應(yīng)物的山水隱逸詩是不夠徹底和灑脫的。他只是借此來抒發(fā)憂思,讓心靈得到暫時的解脫。他在觀念上崇尚淡泊名利的生活,內(nèi)心又眷戀功名仕途,所以才會在官場中幾任幾辭,呈現(xiàn)出一種難以取舍的矛盾心理。
(二)友情之意
“韋詩的又一特色是喜好在山林隱逸的灑脫氛圍中表現(xiàn)友情交往的真摯醇厚,特別耐人尋繹?!保?]在他124首寄贈詩和67首送別詩中,多表現(xiàn)為這種友誼感情。并且詩篇中涉及多次且感情深厚的就有李儋、馮著、李博士等人。這種友情在詩中表現(xiàn)得含蓄卻情深,“寄至味于淡泊”:
明月滿淮海,哀鴻逝長天。
所念京國遠,我來君欲還。(《廣陵遇孟九云卿》)
冥冥花正開,揚揚燕新乳。
昨別今已春,鬢絲生幾縷。(《長安遇馮著》)
楚山明月滿,淮甸夜鐘微。
何處孤舟泊,遙遙心曲違。(《送元倉曹歸廣陵》)
詩人用情至深,卻不留痕跡。有送別時依依不舍的“今朝此為別,何處還相遇”;感慨重逢卻歲月漸老的“昨別今已春,鬢絲生幾縷”;有相聚歡暢時的“甕間聊共酌,莫使宦情闌”。雖然造語簡單,但在表達對朋友的所感所念上卻是真切和深厚的。在《送元倉曹歸廣陵》一詩中,劉辰翁于第三句批曰:“可悲?!保?]116沈德潛也于第三句批曰:“苦句?!保?]116皆為悲苦之景。同時,他以景襯情,在意象的選擇上多采用“哀鴻”、“殘鐘”、“寒山”等冷色調(diào)的景物,來寄托自己對友人的感情。這種感情看似消弭于凄清冷淡之景中,實是以一種反襯的手法。讀來讓人回味悠遠。景至淡,而情至深。鐘惺就評價韋詩為:“韋蘇州等詩,胸中腕中皆先有一段真至深永之趣,落筆自然清妙,非專以淺淡擬陶者。”[5]647明人高棅也指出:“至濃至淡,便是蘇州筆意?!保?]這種情感還出現(xiàn)在詩人寄托親人之念的山水詩中。如《寒食寄京師諸弟》《淮上即事寄廣陵親故》,特別是在他的悼亡詩中。據(jù)孫望先生的《韋應(yīng)物詩集系年校箋》載,韋應(yīng)物于大歷十二年秋末京兆功曹攝高陵宰任喪偶后作有十七首悼亡組詩,一部分詩作就以山水詩的樣式表達了詩人對亡妻深深的思念:
冰池始泮綠,梅楥還飄素。
淑景方轉(zhuǎn)延,朝朝自難度。(《除日》)
迢迢芳園樹,列映清池曲。
對此傷心人,還如故時綠。(《對芳樹》)
巢燕翻泥濕,惠花依砌消。
端居念往事,倏忽苦驚飆。(《間齋對雨》)
看似充滿生機的景色中,詩人的心情是沉重的。亡妻之痛使韋應(yīng)物“朝朝難自度”。在描山畫水中,言辭淡雅,而用情至深,沾染著世俗生活的溫熱氣息。
(三)社會之思
在韋應(yīng)物的山水世界中,我們不僅能感受到他內(nèi)心吏與隱的掙扎矛盾,他對于朋友和親人感情的真摯深切,同時還能觸摸到作為一名封建知識分子對社會生活敏銳的觀察和解讀,即勤政憂民的責任感:
微雨眾卉新,一雷驚蟄始。
田家?guī)兹臻e,耕種從此起。
丁壯俱在野,場圃亦就理。
歸來景常晏,飲犢西澗水。
饑劬不自苦,膏澤且為喜。
倉廩無宿儲,徭役猶未已。
方慚不耕者,祿食出閭里。(《觀田家》)
此詩與陶淵明山水田園詩中描述勞作生息的意趣有幾分神似,如《移居二首》其二的“農(nóng)務(wù)各自歸,閑暇琢相思”。但陶淵明詩中更多追求的是自身融入其中后“得意忘言”的怡然自樂。而韋應(yīng)物則是從勞動耕作中觀照自身。在百姓人家春季農(nóng)忙的氛圍里,詩人看到的已不僅是一幅充滿生活氣息的春耕圖,更是從中體會到的農(nóng)耕勞作的辛苦。所以,作為一名“不耕者”,詩人感到的是“祿食出閭里”的慚愧。他體恤民情,對百姓身上背負的徭役壓力表示深切同情,并反思自己“尸位素餐”的行為。任滁州刺史時,面對平息動亂之后滿目瘡痍的社會現(xiàn)實,亦感慨“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錢”(《寄李儋元錫》),同樣是這種心態(tài)的寫照。
這類情感的山水詩雖然不多,但從另一個側(cè)面反映出韋應(yīng)物憂國憂民的形象。他將自己對社會現(xiàn)實和民生的關(guān)注帶入詩中,因而在寄情山水的淡雅風格的氣骨里,還透著一股世俗之氣。
任何偉大的思想家或者詩人,都注定要被自己所處的時代而打上特有的烙印。唐代至安史之亂后,社會由繁盛走向蕭條,韋詩中所描述的“時豐賦斂未告勞,海闊珍奇亦來獻”[6]132(《驪山行》)的鼎盛氣象已一去不復(fù)返,取而代之的是“時節(jié)屢遷斥,山河長郁盤”[6]67(《廣德中洛陽作》)的動亂蕭條景象。因而映照在文人的心態(tài)中,便隨之缺失了盛唐那種宏大的氣度,也就不再有盛唐詩人任氣隨意的從容,以及表現(xiàn)浩渺的大千氣象的氣概。退為轉(zhuǎn)向觀照自身,觀照自己有限的生活圈。韋應(yīng)物的山水詩中,即多以圍繞自己對隱逸情懷中退和進的矛盾,對朋友的款款深情,對親人的無限思念來展開。韋應(yīng)物這種創(chuàng)作取向的特點,即是屬于個人,也是屬于同時代大歷詩人的共性。作為中唐時期的大歷詩人,劉長卿、皇甫冉、戴叔倫等,也多表現(xiàn)為這種狹小生活圈的自我觀照。在劉長卿的詩中,“他對自己生存境遇的關(guān)心遠勝于關(guān)心身外一切的總和。在他的詩中,個人的情緒永遠是表現(xiàn)中心,其他事物都處于從屬地位”[7]32,即是這種風格的寫照。
同時,“在主題取向上,由偏重于表現(xiàn)理想轉(zhuǎn)向偏重于表現(xiàn)感受,由社會生活轉(zhuǎn)向倫常情感、身邊瑣事,感遇詠懷之作減少而酬贈送別之作激增”[7]3。韋應(yīng)物的寄贈送別詩就有191首,約占全集的十分之三。其他大歷詩人亦多好友情的酬唱之作,視其為宦途游覽的重要情感表達。這些都表明韋應(yīng)物和其他大歷詩人的共性,程千帆先生在《唐詩鑒賞辭典》中提到:“著眼用力于寫日常生活,時序的遷流,節(jié)物的變化,人事的升沉離合等方面的描繪,貫穿于憫亂哀時的情緒之中,便形成大歷詩歌的基調(diào)?!保?]國家在經(jīng)歷肅、代兩朝的喘息復(fù)蘇后,雖然走向安定,但戰(zhàn)爭給百姓和社會帶來的災(zāi)難并未得到平息。繼而德宗任位期間短暫的中興之夢被叛變動亂打破,加上連年的饑荒苛稅,使具有社會責任感的文人們也因自身生活的落魄和心靈創(chuàng)傷,失去了盛唐詩人匡扶天下的豪氣,轉(zhuǎn)為對社會失望的情緒,而顯得傷感和落寞。所以,韋詩才會在寄情山水的愜意閑適里突然悲從中來,情不能自已;和友人的贈答送別詩里,慣用意境的冷清來烘托友誼的絲絲暖意。內(nèi)心感傷的一面往往充溢于詩中,故而形成“以我觀物,物皆我之色彩”。而韋應(yīng)物山水隱逸詩中對陶淵明詩歌恬淡風格的繼承,又以承前啟后之勢,成為宋代江西詩派所追求和向往的一種詩風審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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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蕭滌非,程千帆,馬茂元,等.唐詩鑒賞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5.
Exploration on Wei Yingwu’Self-image Reflections of Landscape Poetry
CHEN Xiao-jue
(College of Literature,Shaoguan University,Shaoguan 512005,Guangdong,China)
In the period of the Mid Tang Dynasty,Wei Yingwu’s landscape poems were more in Chun Eau natural style by the world respected.But the exhilarating scenery of love is different from Wang wei’s Chan Poems”,and more than a deep emotions and thoughts.Investigate its reason,Wei Yingwu likes“in my view”rather than“observing the physical world to”,in her landscape poetry,himself subjective feelings shows all the time,fully reflected the style of Dali in the Mid Tang Dynasty about loneliness and sadness.
Wei Yingwu;landscape poetry;self image reflections
I206.2
A
1007-5348(2015)03-0023-04
(責任編輯:薄言)
2014-12-21
陳小玨(1985-),女,湖北陽新人,韶關(guān)學院文學院助教,碩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