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芹

“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精美的石頭會唱歌……”《木魚石的傳說》曾家喻戶曉，首唱柳石明紅遍大江南北。2014年冬季，柳石明在電視臺做節(jié)目，一位高大帥氣的青年攙扶在側(cè)，神情間親情濃郁。老藝術(shù)家們贊柳石明的兒子細(xì)心孝順。其實，柳石明自從1970年結(jié)束婚姻之后，一直專注于事業(yè)，單身生活，并無愛人和孩子，這位年輕人是柳石明的師哥李洗的次子李明航。半個世紀(jì)兄弟情，柳石明感恩師哥，和李洗肝膽相照。兩家人親如一家，柳石明幫著照顧患病的師嫂，資助李洗的兒子李明航讀書。李洗患癌，74歲的柳石明徹夜守護八旬師哥，李洗的兒子尊他如親父。著名歌唱家柳石明，向世人講述了感恩大愛的情懷，感天動地的兄弟深情故事……

忐忑歲月，二黑哥打開藍盈盈的天

1955年，青年柳石明被外語學(xué)院和中央戲劇學(xué)院同時錄取。1962年，中戲畢業(yè)后，表演系的聲樂尖子生柳石明因成績優(yōu)異，被選入中央歌劇舞劇院成為歌劇演員。時年24歲的柳石明內(nèi)心并不輕松：歌劇院人才濟濟，自己作為熱演歌劇《小二黑結(jié)婚》中“二黑哥”的備選人，要和號稱“第一大腕”的郭蘭英作搭檔。藝術(shù)功底深厚的郭蘭英要求嚴(yán)格，之前的年輕搭檔紛紛落選，柳石明心中忐忑。

初到歌劇舞劇院，柳石明反復(fù)琢磨尋找感覺。按照規(guī)定，四天后，將讓他與著名歌唱家郭蘭英試戲。這天晚上，柳石明來到排練室演唱起來。唱得入迷時，聽到一聲叫“好”和鼓掌聲，一位厚道質(zhì)樸的大哥含笑走來，指出他演唱時的弊端，并給他作示范。此后柳石明演練時，大哥都來指導(dǎo)。柳石明問時，大哥只說：“我是打掃衛(wèi)生的，看得多了，自然知道和郭蘭英搭檔的感覺。別問了，你很棒，好好練?！?/p>

和郭蘭英試戲，首試即獲得郭蘭英的大贊，郭蘭英叫來她的原搭檔、第一代二黑哥，向柳石明介紹：“這是李洗，第一代二黑哥，你們以后多探討吧！”柳石明愣住了，以前雖看過李洗演戲，但那畢竟是在臺上，隔著很遠看不清晰。近在眼前的李洗，就是連續(xù)幾個晚上給自己指導(dǎo)的、自稱打掃衛(wèi)生的質(zhì)樸哥！這個二黑哥，竟主動給一個陌生的前來取代自己的年輕人作指導(dǎo)！在柳石明驚異和感激的目光中，李洗寬厚一笑，阻止了他的客套話。柳石明才知，李洗哥比自己年長6歲，因政治成分不好，歌劇舞劇院想找個年輕的演員換下他。之前郭蘭英試過很多優(yōu)秀的演員都不合適。李洗在柳石明的宿舍外聽到他的演唱，非常贊賞，英雄相惜，幫他找到和郭蘭英搭檔的感覺，終于過了郭蘭英的嚴(yán)關(guān)。柳石明感動與震撼，李洗說：“我退后是遲早的事，你年輕，會有大成就的！”柳石明七尺男兒聽得眼眶濕潤，他想尊他為師，被李洗攔住了。

柳石明被歌劇院正式選定為“二黑哥”的接替人選，與郭蘭英搭檔。李洗每天傍晚給他開小灶培訓(xùn)點撥，柳石明勤奮加悟性，演唱得日臻完美。郭蘭英鼓掌稱好：“配合得太默契了，這小伙子真棒！二黑哥的角色就是為你準(zhǔn)備的！”殊不知，在頭天晚上，李洗已經(jīng)幫他提前排過了。

初出茅廬便與明星同臺搭檔，柳石明心里感激大哥李洗。此后的人生路上，他們成為相伴半個世紀(jì)的好兄弟。“文革”中，李洗因出身問題受排擠，柳石明為他擋了很多明槍暗箭。

非親兄弟演繹人間真情

李洗、柳石明兄弟倆互相扶助，友情深厚。李洗的愛人關(guān)慶芳也視柳石明為弟。1976年6月，李洗的次子出生，柳石明給孩子取乳名大龍。大龍身體強健、聰明可愛，見柳石明非常疼愛，大哥李洗給大龍取學(xué)名“李明航”，選柳石明的“明”字，意思是把兒子分一半給柳石明做兒子。

年輕的柳石明在歌劇界聲名大噪，他和郭蘭英先后主演了《小二黑結(jié)婚》《白毛女》《竇娥冤》等著名歌劇，李洗在幕后默默支持。1985年，著名詞曲作家呂遠找到柳石明合作，錄制電視劇《木魚石的傳說》主題曲《一個美麗的傳說》，柳石明再度走紅，真的實現(xiàn)了師哥所說的“開始一個新輝煌”。

柳石明和李洗在歌劇院宿舍樓住對門，哪家做了好吃的就端來共享；大龍自幼頑皮，柳石明的老母親把他當(dāng)作親孫子，有什么好吃的都給他留著。李洗和愛人工作忙的時候，大龍就到柳石明家里吃飯；老母親和柳石明一起住，遇到柳石明演出忙，善良賢惠的李洗夫人提議兩家打通墻壁，共同照顧老人，從此更是情同一家。

李洗的次子大龍自幼頑皮，個性強，李洗脾氣急，父子倆有時不免意見相左而頂牛，柳石明總是充當(dāng)潤滑劑。大龍愛和柳石明聊天，聽他講故事，和他說心里話……柳石明自1970年離婚之后，始終把精力投入到藝術(shù)事業(yè)，生活上盡力幫扶兄嫂，視大龍為親生。

2005年，一向?qū)τ耙曈兄鴿夂衽d趣的大龍強烈想到美國學(xué)習(xí)影視導(dǎo)演編劇專業(yè)，遭到李洗夫婦的反對。柳石明向師哥李洗和師嫂說：“我永遠忘不了師哥給我的幫助，您的援手圓了我的夢。而今我愿意幫孩子圓夢，你們別管了，這是我們爺兒倆的事?！?/p>

2006年2月，柳石明幫大龍選擇“美國電影學(xué)院”，資助他在國外求學(xué)。送大龍上飛機那天，身高1.8米的大龍擁抱住柳石明，叫了一聲：“老爸，保重！”便涌出淚滴。平時溫情細(xì)膩的柳石明突然異常平靜：“兒子，老爸支持你，往后的努力，就看你的了！”大龍淚流不止。分開的日子，柳石明時時牽掛著大龍。六月初八是大龍的生日，柳石明通過電話、電子郵件、博客，給他祝賀生日，鼓勵他努力學(xué)習(xí)。

2007年初，李洗夫人關(guān)慶芳身患帕金森病晚期，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李洗的長子在美國定居發(fā)展事業(yè)，次子在美國研讀影視，柳石明一邊演出，一邊和師哥一起挑起護理嫂子的重?fù)?dān)。

住在歌劇舞劇院四層對門的家，搬運完全不能自理的關(guān)慶芳，年過七旬的兩兄弟李洗和柳石明困難重重，每次一起把關(guān)慶芳抱上樓，兩個人都幾番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四樓對于患病老人太不方便了，柳石明買下個一樓，和師哥一起照顧病嫂。直到2009年夏，關(guān)慶芳在輪椅上含笑離世。

五十載手足兩世親情

師嫂關(guān)慶芳走后，為了幫助師哥李洗從悲痛中解脫，柳石明去外地演出都要帶著師哥。作為一位歌唱演員，只有藝術(shù)才能給他快樂，激活他對生活的向往。李洗的臉色逐漸紅潤了，笑容增多起來，一次聚會，他聊到興高采烈時，竟然也邊歌邊舞……很多公益演出，一切費用都是自己承擔(dān)，柳石明自掏腰包為大哥訂好機票。柳石明為人好，得到他幫助的學(xué)生很多，學(xué)生們的聚會都同時邀請李洗老師，給柳老師送禮物也要準(zhǔn)備雙份。學(xué)生們都笑稱李洗是“太上皇”。八旬李洗和七旬柳石明老兄弟倆形影不離……

爭氣的大龍沒有辜負(fù)柳石明的期望，2011年4月，柳石明寫下博客《為大龍高興》，內(nèi)文寫道：“干兒子大龍剛從美國回來，他的電影《麻局》在美國獲得大獎，為他高興?！毙腋ｒ湴林橐缬谘员?。大龍學(xué)成回國后，一直致力于電影制作拍攝，電影作品《所以愛》《身后是懸崖》等作品相繼問世，并接到了波蘭邀請，作品《紙帆船》入圍華沙國際電影節(jié)。李明航帶著父親李洗飛赴電影節(jié)。李洗在華沙打來越洋長途，幸福地對柳石明說：“我得謝謝你，兒子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太幸福了……”因異地演出而無法同往的柳石明在電話里說：“大哥，明航也是我的兒子，老爸疼兒子，心里舒坦?！?/p>

華沙之行回京后，2011年冬，李洗接連出現(xiàn)嘔吐、腹痛等癥狀。柳石明帶著師哥檢查，結(jié)果為：胰腺癌晚期！柳石明把師哥的兩個兒子叫出來，秘密磋商決定，病情保密！李洗脾氣急，若被患癌消息打倒，不利治療。悲痛中柳石明告訴兩個兒子，在爸爸面前，永遠都是笑臉，不能讓他察覺分毫。在他落淚懇求下，醫(yī)生也同意配合，瞞住了李洗。李洗的病時好時壞，出院后，柳石明在北京友誼醫(yī)院附近租下三居室，承擔(dān)起照顧兄長的重任。

2012年清明，師哥李洗想和柳石明一起去八達嶺陵園給愛人掃墓。兩年前，柳石明在這里買下墓地，靠西側(cè)的山嶺，葬著柳石明的老母親，旁邊挨著的是李洗的愛人關(guān)慶芳。絲毫不知病情的李洗輕松一笑，說：“風(fēng)景多好啊，我以后也睡在這里?！绷鞴首餍骸班牛綍r候咱倆還住對門。這輩子、下輩子都是兄弟。”趁著李洗不經(jīng)意低頭時，他轉(zhuǎn)身匆匆擦掉眼淚，依舊笑臉對哥哥。

2012年4月15日，李洗八十大壽，柳石明邀請好友、學(xué)生百人賀壽。師哥笑容燦爛，柳石明內(nèi)心卻無比傷痛，這幾乎是哥哥過的最后一個生日了，他要讓哥哥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分鐘都快樂無比。舉起杯，他為師哥演唱《小二黑結(jié)婚》助興。當(dāng)年，這部歌劇是他們友誼的開始。

為了給師哥尋找絕境營救之策，柳石明訪遍名醫(yī)，面對病床上的兄長，他強捂著內(nèi)心的傷痛，陽光燦爛笑臉以對，給師兄希望和力量，為兄長唱歌止痛。柳石明和保姆日夜輪班守護，給他喂藥，擦洗，翻身，按摩。一年多的日夜陪護，9次從生命的邊緣把李洗搶了回來。如此嚴(yán)重的病情，李洗卻從沒懷疑自己患癌癥。因為他相信，勝似手足的老弟不會騙他。柳石明內(nèi)心無比疼痛：“哥，這輩子，我只騙你一次，我想多留你一天、一小時，一分鐘……我不要你身體被病魔折磨，精神也痛苦萬分?！?/p>

2012年8月19日凌晨4點，李洗在弟弟柳石明娓娓講述、輕輕哼唱里，幸福地睡去，享年80歲。25日上午9點，八寶山，中國歌劇舞劇院國家一級演員、導(dǎo)演李洗遺體告別、八達嶺公墓安葬儀式，柳石明一身黑衣、面容憔悴。50年患難好兄長、死生與共的良師益友走了，柳石明悲痛欲絕，平時非常注意保養(yǎng)嗓子的他哭到周身無力，失聲癱倒……

李洗走后當(dāng)晚，柳石明因勞累悲傷過度突然大病，住院治療休養(yǎng)一個月。李明航始終在病床前守護陪伴，為了讓柳石明走出悲傷，李明航孝心呵護，不離左右。

父親的離去，父輩的摯愛親情讓李明航對于人生、藝術(shù)有了新的思索。2015年，他的新作品《真情播報》即將呈現(xiàn)。李洗、柳石明情意深重被音樂界傳為佳話，歌唱家柳石明用一片真情誼，向人們講述著兩位歌唱家一對非親兄弟的“一個美麗的傳說……”這段人間大愛，沒有結(jié)束，李洗的兒子，用敬愛和感恩盡孝，為這個美麗的傳說，寫下續(xù)集……

（編輯·王文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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