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

他是1995年春晚節(jié)目《醉鼓》中跳得最高的小伙子；2000年，他和藝術(shù)大師譚盾合作，自編自演了編鐘樂舞《周朝六舞圖》；2004年，他參與了由張藝謀導演的雅典奧運會北京8分鐘演出；2007年，他在歌劇《秦始皇》中跳著中國的舞蹈進入世界舞臺；2014年7月，他將現(xiàn)場弦樂四重奏與當代視覺藝術(shù)的精彩融入到舞蹈《鏡界》中，再次令人震撼……

他是黃豆豆，個子不夠高，腿也不夠長，曾是一個先天不足的舞蹈者，卻成了中國最杰出的舞蹈家之一。

先天條件不足被拒之門外

如今的黃豆豆被譽為“中國跳舞跳得最男人的舞蹈者”，這是他多年堅持夢想、不懈努力的結(jié)果。著名音樂家譚盾先生曾這樣評價黃豆豆：“我一直想找一種音樂的視覺，而他的身體就是節(jié)奏，讓我有種在大海里撈到針的感覺?！?/p>

從小，父母就對黃豆豆講：“你一定要替我們走完我們沒有走完的舞蹈路?！逼甙藲q時，父母就逼著他練舞。每天早上起來，母親便把黃豆豆按在不到一米高的床頭柜上，給他壓腿。壓不下去時，父親就在下面抱著他主力腿的膝蓋，母親用整個身體幫他壓腿。每天此時，都是黃豆豆哭得最慘的時候?？芍袊鴮ξ璧笇W員的招生要求非常嚴格，比如腿要比上身長多少，兩只手臂伸開的長度要比身高長多少……從10歲開始，黃豆豆就一直被父母帶著參加各種各樣的舞蹈學校、專業(yè)院校和藝校的考試。

第一次報考北京舞蹈學院附中時，待考的孩子們排好隊，老師說：“你，你，你，你，請上前一步，回家好好讀書吧?！边@其中，便有黃豆豆。第二次考，老師說：“這個孩子先天的比例不好，腿的長度不合格?！秉S豆豆很受打擊，回憶當時的情景，說：“那一關(guān)太痛苦了，我的下半身就比上半身長了6厘米，而專業(yè)演員要求至少是10厘米?？剂藘纱伪本┪璧笇W院附中，都沒有被錄取?！?/p>

父母很失落，為了彌補兒子腿短的缺陷，黃父有一天突然帶回兩個鐵環(huán)，綁在家里老式房子的橫梁上。黃豆豆每天下學到家，就被頭向下倒吊在吊環(huán)上。父母的理論是：這樣能把孩子的胯關(guān)節(jié)膝關(guān)節(jié)拉開，把腿拉長。這種辦法讓黃豆豆臉上的毛細血管都快爆裂了。足足吊了三個月，腿真的長了3厘米。最后，黃豆豆憑著堅強的意志力考上了上海舞蹈學校。

厚著臉皮為自己求機會

在上海舞蹈學校學習期間，因為個子矮，黃豆豆在班里很不起眼，但他很想?yún)⒓颖荣?，“我一定要在比賽中獲獎，用這個來證明：即便是小個子，也可以在舞臺上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屬于自己的角色?！秉S豆豆回憶說。

有一天，在學校的走廊上，黃豆豆看到一個編導在給空軍政治部文工團學員排舞蹈。一個演員拿著一面鼓在一張八仙桌上跳舞。黃豆豆當時就想：我一定要去學這個節(jié)目。他向?qū)W校領(lǐng)導、老師們一再求情，最后編導終于同意他旁聽。

爭取到旁聽的機會，黃豆豆很激動。他每天在教室門口等，等同學都走了，他偷偷跑進去，不敢開燈，怕被人看見。他抱起角落里的鼓，爬到桌上，對著鏡子反復練習。直到有一天，老師說：“豆豆，你來跳一下吧。”他激動不已，充滿感情地投入到舞蹈當中。當他跳完，老師緊緊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第二天，黃豆豆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來到教室。老師說：“豆豆，你過來。我昨天看了你的舞蹈，覺得有很多地方不正確。你把我原來編排的一個帶有中國民間舞風格的舞蹈跳成了古典舞。但我覺得這樣跳也挺好。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把《醉舞》跳成一個中國古典舞的節(jié)目？”黃豆豆連連點頭。

1993年，黃豆豆代表上海舞蹈學校參加桃李杯舞蹈比賽，憑借《醉舞》，拿到了人生的第一個金獎。最幸運的是，桃李杯決賽時，當年春晚的導演恰好坐在臺下。他覺得這個獨舞棒極了，就跟17歲的黃豆豆說：“孩子，你來參加中央電視臺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吧?！?/p>

兩年后，黃豆豆在廣州一個全國舞蹈比賽中獲得金獎。按規(guī)定，兩個金獎就可以免考北京舞蹈學院的大學部。18歲那年，黃豆豆成為了北京舞蹈學院大學部的一名學生。黃豆豆說：“我當時就想把自己的行李扔在地上，跑過去抱起學校大門口的校牌，大喊‘北京舞蹈學院，我終于來了！”然而，入學是興奮的，學習是艱苦的。當時，班里的競爭特別激烈，生活中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只要進了教室，就火藥味十足。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學習，黃豆豆還想?yún)⒓忧嗄杲M的比賽。大家都很中肯地勸他：“最好不參加，你在少年組拿了金獎，如果青年組沒有拿金獎，多尷尬呀？”“我愿意再接受一次挑戰(zhàn)?！毙愿窭锏哪枪勺优涯姹患ぐl(fā)出來，黃豆豆固執(zhí)地堅持著。

有一天，學校演出舞劇《秦皇點兵》，這是一個四人舞。黃豆豆一下子被中國兵馬俑的氣質(zhì)牢牢抓住，連聲感嘆道：“這個太男人了，這個太中國了。”他到處問：“這個舞蹈誰編的？”有人告訴他：“陳維亞老師?！?/p>

接下來的日子，黃豆豆經(jīng)常去敲陳維亞老師家的門。“陳老師在嗎？”“陳老師今天排練?！薄昂玫模x謝。我下次再來?！薄敖裉礻惱蠋熢趩?？”“他去意大利了?！苯K于有一天，黃豆豆碰到了老師。“陳老師，我看了您編的《秦皇點兵》，特別喜歡。您能不能根據(jù)我的情況，排一個獨舞版本的兵馬俑？”

陳老師說：“豆豆，你的基本功確實很好，但你的身高和形象確實很難演兵馬俑。”雖然無比失望，但黃豆豆無法說服自己放棄這個機會，他找來四人舞的《秦皇點兵》錄像，一點點地跟著錄像學。

一周后，黃豆豆再去敲老師家的門?！瓣惱蠋煟铱戳虽浵?，你看看我擺的這兩個造型，我其實可以的……”“哦。造型還可以，但韻味還不夠?！标惱蠋熁貜驼f。于是，黃豆豆再去看錄像、再學……終于有一天，陳老師答應(yīng)讓他試排。

1997年，黃豆豆參加桃李杯成年組比賽，憑借《秦俑魂》再次獲得金獎。

舞臺生命是有限的

接下來的歲月，同學們退役的退役，改行的改行，結(jié)婚的結(jié)婚，活躍在舞臺上的人越來越少。終于有一天，黃豆豆發(fā)現(xiàn)，教室里就剩下鋼琴和鏡子里的自己了?！爱敃r，我非?，F(xiàn)實地發(fā)現(xiàn)，舞蹈是很殘酷的藝術(shù)，每個舞者的舞臺生命都是有限的。我是不是要有所思考，有所追求？我渴望從零開始，重新學習，回到學生的狀態(tài)。”黃豆豆說。

那時的黃豆豆希望自己可以成為舞蹈編導，他渴望站在世界文化的角度去看待中國舞蹈，他想去學全世界最新的編舞理念和手法。2005年1月，黃豆豆結(jié)婚了，他和妻子粟奕沒有去度蜜月，而是帶著行李到了紐約開始學習?！懊刻煸缟?，她比我早起20分鐘，準備早飯。中午下課，她趕回住所，拿著前一天晚上做好的紅燒排骨和紅燒牛尾配上米飯，送到教室。在寒冷空氣里，一對小夫妻吃著自己做的飯，很溫暖，很美好?！秉S豆豆回憶道。

2005年之前，黃豆豆從沒有在現(xiàn)場看過大型的歌劇。到美國后，美國大都會歌劇院每天都有密密麻麻的演出表，但門票很貴。憑著學生證，黃豆豆和妻子可以買站票在大都會歌劇院的最后一排站著觀看?？赐暄莩?，黃豆豆感慨地說：“老婆，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要買歌劇的票，而且買前面最中間的票，我們兩個舒舒服服地坐著看歌劇?！薄捌鋵崳蚁Ｍ幸惶?，你能夠站在大都會歌劇院的舞臺上跳中國的舞蹈?！逼拮诱f。黃豆豆想，這個夢想距離真的太遠了。然而，這個不可能的夢想實現(xiàn)了。2006年12月21日，音樂大師譚盾和導演張藝謀在美國大都會歌劇院開排歌劇《秦始皇》，請黃豆豆擔任歌劇的舞蹈編導及舞蹈主演。一時間，激動和壓力讓黃豆豆的整個后背都濕透了。

回憶起練舞經(jīng)歷和今日取得的成就，黃豆豆說：“舞蹈是目前為止所有藝術(shù)門類里付出最多、獲得最少的一門藝術(shù)。這反而讓我釋然，因為它讓我保持更加單純的狀態(tài)。因為喜歡、因為責任、因為對舞臺的熱愛而去跳舞，這讓我很幸福。不管我在舞臺上跳多久，不管我站在舞臺的哪個位置，只要給我一個機會，我就要拿出一種最單純的職業(yè)態(tài)度，去對待每一場演出。別說讓我當個技巧演員，你就是讓我從舞臺這頭跑到那頭，我也要成為跑得最好的那一個?！?/p>

2013年4月，黃豆豆受邀香港“中樂團”創(chuàng)作并演出的《莊周夢》，是一支長達24分鐘的男子獨舞，與民族樂團現(xiàn)場的合作演出完美地呈現(xiàn)了“莊周夢蝶”的“真與夢，虛與實，陰與陽”的道家理念。

2014年8月，黃豆豆把師從日本“雅樂貴公子”東儀秀樹先生所傳習的雅樂舞蹈《蘭陵王》搬上舞臺，從服裝、面具到鞋履道具，從音樂、舞蹈到方位布局，均是中國雅樂文化“原封不動”的沿承，被稱為“嚴格按照雅樂文化演繹的博物館式藝術(shù)”。

2014年10月28日，在上海音樂學院賀綠汀音樂院舉辦的《虛·實》多媒體音樂劇場——當代跨界藝術(shù)作品專場中，黃豆豆再一次帶來舞蹈、現(xiàn)場弦樂四重奏與當代視覺藝術(shù)的精彩跨界演繹。

在黃豆豆看來，舞蹈作品永遠沒有完成時，而是與自己的藝術(shù)成長歷程一同生生不息。此時此刻站在舞臺上的黃豆豆，在用他的生命告訴世人，什么才是真正的舞蹈。

（編輯·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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