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土司制度與土司文化研究不僅存在諸多空白和盲區(qū),而且還存在一些問題和誤區(qū),諸如土司制度具體內容、土司制度運行機制、中國土司制度與國家治理、明清時期改土歸流、土司地區(qū)風俗習慣、土司制度史料整理、土司文化保護與利用、土司問題研究方法等,這些問題如果不引起重視,將會對土司問題研究及“土司學”的構建帶來負面影響。
[關鍵詞]土司制度;土司文化;土司學
中國土司制度與土司文化研究不僅存在諸多空白和盲區(qū),而且還存在一些問題和誤區(qū),如果不高度重視這些相關問題,將會對中國土司制度與土司文化研究及“土司學”的構建帶來負面影響?;诖?,筆者在此提出應注意的八個問題,以就正于方家。
一、中國土司制度具體內容研究
自宋徽宗崇寧四年(1105年)王祖道奏議中開始使用“土司”一詞[1](P.371)至今已有900多年的歷史,自“土司”一詞出現(xiàn)在明代嘉靖年間的奏折中至今也有近500年的歷史,自1930年葛赤峰首度使用“土司制度”一詞迄今有近100年的歷史。1908年,云生發(fā)表《云南之土司》一文后,我國學界對土司制度、土司問題的研究代不乏人。民國時期有佘貽澤、凌純聲等人產(chǎn)生一大批頗具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江應樑、吳永章、龔蔭、李世愉、方鐵、李大龍、粟冠昌、成臻銘、李良品、田敏、藍武、高士奇、賈宵鋒、彭福榮、黃家信、韋順莉等專家學者不僅研究頗深,而且產(chǎn)生了大批學術成果。但迄今為止,中國土司制度研究或停留在中央政府規(guī)定的土司制度層面,或局限于宏觀的、泛泛的土司制度層面,而各地土司如何具體執(zhí)行中央政府的土司制度以及土司制度的各類具體制度的深入研究卻較為欠缺。如土司制度中最為重要的承襲制度,主要內容有六個方面:一是承襲程序,包括中央政府委官體勘查核、取具宗支圖本、冊報應襲子侄名冊、官吏人等作保、鄰封土司甘結、督撫具題請襲(呈部具奏)、赴闕受職(就彼冠帶)等內容;二是承襲文書,包括宗支圖本、結狀文書、預造名冊、誥敕文書、勘合照會、告襲文簿、揭貼和草本等文書;三是承襲次序與范圍,主要包括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母女襲職、妻婿承襲、叔侄相襲、同族襲職、孫襲爺職、妾媳承襲、兄職妹襲、曾祖母襲孫職、地方官員保舉等承襲人次序與范圍;四是承襲信物,包括土司受職后中央政府賜予承襲土司的誥敕、印信、號紙、冠帶、符牌等信物;五是承襲變通方法、弊端及處置,主要包括中央政府在土司承襲制度上的借職(代職)、越職、捐輸授職等變通方法,進而形成冒襲、爭襲、仇殺、戰(zhàn)亂等弊端,中央政府采取土司不世襲、土司分襲及改土歸流等處置辦法;六是承襲法規(guī),如元明清時期實施土司承襲制度中的國家法律規(guī)定(如收繳前朝信物,規(guī)定承襲人年齡及承襲手續(xù),限制承襲時間,規(guī)定襲替禁例等),以體現(xiàn)國家在實施土司制度過程中的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彰顯中央政府對土司承襲的駕馭與控制。從總的來講,百年土司制度研究雖取得了一定成就,但在制度層面的研究還存在諸多問題與學術空白:一是對中國土司制度實施過程的整體性關注不多。迄今為止,將中國土司制度作為一個歷時性、整體性進行研究的學術專著尚未出現(xiàn),特別是將元明清及民國時期不同地區(qū)、不同民族的土司制度視為一個整體進行立體性的研究較少。二是對中國土司制度實施過程的動態(tài)性、差異性關注不多。已產(chǎn)生的研究成果大多是靜態(tài)性、短時段的研究,且大多數(shù)研究關注明清兩代,或注目某些時間節(jié)點的重要事件,而對元明清及民國時期幾百年土司制度予以長時段連續(xù)關注的成果欠缺,特別是在土司地區(qū)實施土司制度在預期目標、治策設計與施行效果諸方面存在的動態(tài)性和差異性探討不夠。三是土司制度本身的研究尚存在很多學術空白,諸如新設土司的程序、土司襲職的手續(xù)、土流并治的推行、土司地區(qū)的賦稅征收、革除土司的安插等。鑒于此,筆者建議專家學者們對中國土司制度發(fā)展史、中國土司制度中的承襲制度、朝貢制度、賞罰制度、優(yōu)撫制度、升遷制度、安插制度、教育制度等采取分塊研究的辦法,形成專著,不僅可以充實土司制度的研究內容,而且會因為研究之深而提高學術影響力。
二、中國土司制度運行機制研究
中國土司制度的研究往往局限于宏觀層面較多,而對于土司制度的運行機制研究較少,特別是關于承襲、朝貢、賞罰、優(yōu)撫、升遷等制度究竟如何運行,學界關注不夠,甚至可以說還是研究的盲區(qū)。如土司承襲問題并非如《大明會典》卷六“土官承襲”所言,只要“取具宗支圖本,并官吏人等結狀,呈部具奏,照例承襲”那么簡單,它不僅涉及主管單位有兵部和吏部之分,而且應襲之人也有嫡庶之別。承襲制度且不說涉及應襲之人的主次、承襲的程序與手續(xù)、誥敕及印信號紙等憑據(jù),單就是“土官冊報”之事就十分復雜,如明代規(guī)定:“嘉靖九年題準,土官衙門造冊、將見在子孫盡數(shù)開報。某人年若干歲、系某氏生、應該承襲。某人年若干歲、某氏生、系以次土舍。未生子者,侯有子造報。愿報弟姪若女者聽,布政司依期繳送吏、兵二部查照”。[2](P.31)到了清代,“承襲之時,應襲者開具祖宗三代親冊、親供及鄰封土司具結,再由朝廷查驗無異時,始發(fā)給號紙。土司應襲者于領得號紙后,乃正式為土司?!盵3](P40)即便到了民國時期,同樣必須報送《承襲清冊》,如“云南麗江縣應襲土通判木瓊,謹將年籍、履歷、沿襲宗圖、居住戶口、疆界、職名,造具清冊,呈請查驗”;其具體內容包括親供、居址、戶口、疆界四至、職名等。[3](P.204-208)可以說,土司承襲制度的運行研究尚存在諸如新近承襲土司的程序、土司襲職的手續(xù)、土司承襲制度的弊端、中央政府對土司從承襲制度方面的駕馭與控制等學術空白。至于中國土司制度中的朝貢制度、賞罰制度、優(yōu)撫制度、升遷制度、教育制度等的運行機制以及元明清三代之異同,目前學界尚無學者做過系統(tǒng)研究。
三、中國土司制度與國家治理研究
國家在元、明、清三代針對蠻夷地區(qū)實施土司制度,最終實現(xiàn)國家大一統(tǒng)。在元、明、清三代實施土司制度和國家治理的歷史進程中,國家究竟采取了哪些有效措施?中央王朝如何實現(xiàn)國家權力深入到土司區(qū)的阡陌之間?各地土司與中央政府、與地方政權、與衛(wèi)所、與周邊土司、與轄區(qū)內外民眾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系?中央王朝與土司間的認同與調適、互動與和諧、博弈與沖突的相關情況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情況?目前學界僅方鐵老師有《土司制度與元明清三朝治夷》[4]一文,其他專家學者研究甚少,尤其是元明清中央政府在實施土司制度過程中國家治理的研究基本上無人問津。因此,筆者以為,我們必須注重七個方面的研究:一是國家治理下實施土司制度的原因、特點、規(guī)律及作用;二是國家治理下土司制度與改土歸流過程中在預期目標、治策設計與施行效果諸方面動態(tài)變化和個性化差異;三是國家治理下土司制度各項子制度的研究;四是元明清時期實施土司制度過程中的“國家治理體系”;五是元明清實施土司制度及明清進行改土歸流中所彰顯的國家治理能力;六是元明清實施土司制度和明清改土歸流對民族地區(qū)國家治理的政策、方略、規(guī)律、特點、措施、結果、得失及影響;七是從土司制度和改土歸流過程中吸取有益養(yǎng)分,在民族地區(qū)的治理策略上做到“治官權”、“治民權”和“參治權”有機結合,推進民族地區(qū)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提供有益借鑒。在我國全面推進國家治理的歷史進程中,深入研究元明清時期的土司制度,有效吸取元明清時期國家治理的有益養(yǎng)分,對于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實現(xiàn)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xiàn)代化大有裨益。
四、明清改土歸流問題研究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土司制度本身的弊端與痼疾愈發(fā)顯現(xiàn),這與明清王朝秉持傳統(tǒng)的“天下觀”和“一統(tǒng)觀”之治國理念的矛盾與沖突愈加突出,故改土歸流成為明清王朝順應歷史潮流而實施的重大舉措,在中國歷史上具有里程碑的作用。改土歸流不僅為保持國家領土主權的完整、推進中華民族的最終形成作出巨大貢獻,而且為建設與完善各種制度、加強國家治理等方面取得重大成效。改土歸流既是明清時期一項重要的政治改革和社會轉型,又是明清中央政府有計劃、有步驟實施的“大一統(tǒng)”戰(zhàn)略和國家治理方略。改土歸流戰(zhàn)略發(fā)端于永樂十一年(1413年)中央政府廢思南、思州二宣慰司,在其轄地及鄰境地設置思州、思南、鎮(zhèn)遠、 銅仁、石阡、黎平、 烏羅、新化等八個流官府,并在貴陽設立貴州布政使,[5](P.370)從此拉開了改土歸流的序幕。但提出“土流并治”卻始于正統(tǒng)九年(1444年),據(jù)《明實錄》載,“云南澂江府新興州知州郭鉦等言,本州鐵爐關路當沖會而山峻險,蠻寇出沒劫掠行旅,請立巡檢司,設土流官兼理防捕,庶便往來。至是,布政司覆實。從之?!盵6]在明朝的史籍中大多用“改流”,該用法最早見于《大明武宗毅皇帝實錄》,其內容為“致仕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曲銳卒……在四川馬湖土官知府安鰲恣橫,行部者多避之,銳誘執(zhí)置之法,《疏》請改流官,州人德之?!盵7]“改土為流”的提法最早見于《大明神宗顯皇帝實錄》,原文為:“建左州、新寧州儒學,各設學正一員,從兩廣督撫殷正茂等題稱,二州改土為流,正用夏變夷之機也!”[8]清朝初期,始有朝廷命官在奏折提出“改土歸流”一詞。其后的朝廷命官及學界將“改土歸流”作為一個固定詞語沿用至今。
從數(shù)十年改土歸流的研究看,專家學者主要集中研究改土歸流的背景、原因、目的、進程、措施、作用、影響、歷史地位,各省改土歸流以及改土歸流過程中存在的問題等方面,但有兩個問題學界關注不夠:一是對平定土司叛亂的督撫、總督等當時撰寫的處理后期相關事宜的《善后事宜疏》等奏折沒有引起高度關注。如明代中期廣西思恩、田州二府在僅半個世紀內就相繼發(fā)生了由土官發(fā)起了岑浚、岑猛、盧蘇和王受等三次叛亂。明朝對這三次叛亂采取了相應措施,或改土為流,或改流復土,慢慢地鞏固了明王朝在該地區(qū)的統(tǒng)治地位。王陽明在平定思恩、田州叛亂后,為了地方的久安長治,他在《議處思恩、田州事宜》中向朝廷提出了諸如特設流官知府以制土官之勢、仍立土官知州以順土夷之情、分設土官巡檢以散各夷之黨、田州既改流官亦宜更其府名、思恩府設立流官亦宜如田州之數(shù)等九條善后事宜舉措[9](P.260-263),這就導致思恩府既有由流官知府執(zhí)政,也有由九土巡檢司等土官分割統(tǒng)治的兩種制度。又如,總督湖廣川桂軍務的李化龍,在率軍平定了播州土司楊應龍叛亂后,撰寫了《播州善后事宜疏》,其中有復郡縣、設屯衛(wèi)、設兵備、設將領、急選調、丈田糧、限田制、設學校、復驛站、見城垣、順夷情、正疆域等“十二事進呈御覽”[10](P.192-197),這些內容是播州地區(qū)改土歸流后國家治理、地方治理及社區(qū)重構的良策。在加強和推進國家治理的今天,深入研究這類“善后事宜疏”,顯得十分必要。二是對改土歸流與國家治理、改土歸流后的地方治理及社區(qū)重構等問題關注不夠。筆者認為,改土歸流應與國家治理有機結合,加強四個方面的研究:一是國家治理下改土歸流的實施,二是改土歸流中的國家治理體系,三是改土歸流后國家治理下的社會重構,四是改土歸流實施之中、改土歸流之后的國家治理效能。在我國全面推進國家治理的進程中,深入研究明清時期國家在民族地區(qū)實施的改土歸流,吸取明清中央政府國家治理的有益養(yǎng)分,有益于實現(xiàn)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xiàn)代化。
五、土司地區(qū)風俗習慣研究
風俗習慣一般是指個人或集體的傳統(tǒng)風尚、禮節(jié)、習性,它是特定社會區(qū)域內人們共同遵守的行為模式或規(guī)范,包括民族節(jié)日、風尚習俗、傳統(tǒng)禮儀等。風俗習慣對社會成員有強烈的行為制約作用。在土司地區(qū)改土歸流后,一般第一任知府、知州、知縣等朝廷命官,大多要通過文告、禁令等形式,希翼革除原土司區(qū)的舊俗。如容美田氏土司地區(qū)被改土歸流后,鶴峰第一任知州毛峻德發(fā)布《文告》《禁乘喪訛詐》《禁輕生》《禁肅內外》《禁端公邪術》等文告、禁令,特別是頒布的《條約》,目的在于革除“舊習惡俗”,其開列條目有分火之說宜禁也,二是亂宗惡俗宜禁也,三是養(yǎng)老之婿亦異姓也,四是閨閫之教宜先也,五是背夫私逃之風宜禁也。[11](P68-78)永順彭氏土司原轄區(qū)于雍正八年(1730年)改土歸流后,第一任知府袁承寵發(fā)布了《詳革土司積弊略》一文,其涉及“積弊”二十一條,內容為:第一,土司老戥宜禁革也;第二,苗土兇徒捉拿人畜,燒劫抵事,宜嚴禁也;第三,蜂蜜黃蠟陋例,宜永行厘剔也;第四,謝恩贖罪,宜禁絕也;第五,官員到日賀禮,宜禁革也;第六,派送食物,宜永禁也;第七,保正鄉(xiāng)約擅受賀禮,宜嚴禁也;第八,骨種、坐床惡俗,急宜嚴禁以正風化也;第九,不許蓋瓦,宜弛禁也;第十,土民客家應一例編甲也;十一,外來農(nóng)民送納土舍禮物鹽米,宜禁革也;十二,土司惡俗之宜急禁也;十三,土兵宜革黜也;十四,殺牲飲血,宜嚴禁也;十五,土民傀送,宜禁絕也;十六,火坑錢宜嚴禁也;十七,外來商旅傀送,宜并除也;十八,扉覓民夫區(qū),應酌定夫價也;十九,保靖土人,宜俱令剃頭也;二十,服飾宜分男女也;二十一,公媳內外宜有別也。[12]這些明文規(guī)定革除的“積弊”或舊俗,均為改土歸流前在土司區(qū)流行的風俗習慣,經(jīng)過改土歸流后的禁革,改土歸流前的風俗習慣保留下來的已經(jīng)不多,在清代中后期直至民國時期保留下來的傳統(tǒng)習慣,其實大多為改土歸流后國家提倡或明令興起的風俗習慣,不能誤以為是改土歸流前土司地區(qū)的風俗習慣。
六、土司制度史料整理問題
我國的土司制度,上至宋末元初,下訖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初期,前后持續(xù)八百年,有關土司制度的相關史料浩如煙海,諸如明清檔案、正史、實錄、政書、奏議、文集、筆記、各地志書、族譜等文獻中皆保存了大量的史料,李世愉先生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中國土司制度史料編纂整理與研究”將編纂一套《中國土司制度史料集成》,其中包括“清代檔案中土司制度史料的收集整理”、“正史、實錄、政書中土司制度史料的收集整理”、“奏議、文集、筆記中土司制度史料的收集和整理”、“地方志中土司制度史料的收集整理”、“地方文獻中土司制度史料的收集整理”等五部史料,這套從宏觀的角度編纂整理的土司史料將會對中國土司制度與土司文化研究起到一個奠基性的作用。但筆者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在我國的別史(如《明書》、《明史稿》)、野史(如《中國野史集成》等)、各省通志合志(如《萬歷廣西通志》《康熙廣西通志》《雍正廣西通志》《嘉慶廣西通志》《萬歷黔記》《嘉慶貴州通志》《民國貴州通志》《雍正四川通志》《嘉慶四川通志》《滇系》康熙云南通志》《雍正云南通志》《續(xù)云南通志稿》《民國新纂云南通志》《光緒湖南通志》《民國甘肅通志稿》《民國湖北通志》)、府縣志、契約、譜牒(如云南《儂(農(nóng))氏族譜 》和《木氏宦譜》、廣西《田州岑氏土司族譜》和忻城《莫氏族譜》、四川《白馬土司家譜》、重慶《石柱馬氏家乘》和《酉陽冉氏族譜》、貴州《播州楊氏族譜》和《田氏族譜》、甘肅《西夏李氏世譜》等)、藝文、碑刻、墓志銘等文獻中保存了十分豐富的土司史料,若對這些歷史文獻予以發(fā)掘、整理,并按照中國土司制度史(如官職、官制、任命、職銜、信物、號紙、授職、承襲、升遷、懲罰、寬貸、貢賦、兵役、改土歸流、土流并治、眾建諸蠻、異地安置等)、職官(如宣慰司、宣撫司、安撫司、招討司、長官司、土官、土司、吏目以及文職土司、武職土司、官族、土目、土丁、農(nóng)奴、文舉、文秩、政績、武舉、武秩、軍功、漢官、雜官、資選、贈蔭等)、食貨(如人口數(shù)量、人口分布、人口結構、田賦、義谷、租課、耗羨、力役稅、當稅、領支、雜稅、朝貢、納賦、地糧支解、財貨、物產(chǎn)、倉儲、蠲賑等)、武備(如土兵源流、土兵制度、兵器、糧餉、訓練、輪戍、征調、征戰(zhàn)、獎賞、懲戒、撫恤、爭襲、內訌、屯兵、屯田、仇殺、反抗、討伐等)、學校(如家庭教育、家族教育、村寨教育、社會教育、宗教教育、土司學署、土司學官、土司科舉考試等)以及風俗、人物、藝文等史料系統(tǒng)編纂,使之系統(tǒng)化,最終形成應用廣泛的大型工具書,這無疑是土司研究學界的福音。
七、中國土司文化保護與利用研究
眾所周知,在原土司轄區(qū),保存有包括土司城址、軍事城址、衙署建筑群、官寨、莊園、家族墓葬群等在內的大量的土司文化遺產(chǎn),這些遺產(chǎn)共同反映了中國土司制度的歷史沿革、社會結構、社會方式和文化特征,見證了多民族國家的中央政權與邊疆少數(shù)民族間通過秉承“齊政修教、因俗而治”的傳統(tǒng)理念,實現(xiàn)文化多樣性傳承的民族共存與社會管理智慧。在清代改土歸流之后,一些原土司地區(qū)的流官,親眼所見原土司遺產(chǎn)慘遭破壞,他們也產(chǎn)生了文化互動與文化自覺的意識,對當?shù)毓賳T及地方民眾提出了保護土司文化的強烈要求。如湖廣巡道王柔在雍正十三年(1735年)撰寫一篇《保護土司墳墓檄》[12],這則檄文不僅敘述了永順土司數(shù)百年之“恭順”,祖先“皆立勛名”,在改土歸流即將大規(guī)模實施之時順應時勢,“首先納土表請置吏”,中央政府“特予高爵重祿,以獎忠誠”的事實,而且表達了永順彭氏土司作江西流官之后,“祖先墳墓,倘有棍徒侵削盜葬,甚至鄉(xiāng)僻處所有刨挖偷盜”的擔憂。面對這種情況,巡道王柔出示曉諭,并要求地方官“查明三土司(永順、保靖、桑植)歷代土官墳墓共有幾處?坐落某保某甲某處山,逐細造冊,開報到道備案”。同時,他還提出了對“不法棍徒侵剝樹木,恃強盜葬及刨挖偷盜等”情況以及地方官“失察”的處理。[12]這充分體現(xiàn)了清代朝廷命官保護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自覺意識,實屬難得。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永順知府張?zhí)烊缬钟幸唤M涉及永順、保靖、桑植、龍山四縣的札記,專門對保護土司墳墓提出了具體要求。[12]改土歸流之后,作為朝廷命官通過保護土司墳墓的形式以增強少數(shù)民族自覺保護本民族文化的意識和少數(shù)民族對國家主流文化的高度認同,這有助于密切鄉(xiāng)村社會與國家之間的關系。自余嘉華1996年提出“土司文化”一詞后,不僅專家學者對“土司文化”予以深入研究,而且隨著“三省三地”(湖南永順老司城、湖北咸豐唐崖土司城、貴州遵義海龍屯)土司遺址聯(lián)合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順利推進,擁有大量土司文化的各級政府部門對土司文化高度重視,湘鄂黔三省三地還分別頒布了《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老司城遺址保護條例》《唐崖土司城址保護管理辦法》《海龍屯保護管理辦法》,這三個條例與管理辦法就立法目的、適用范圍、保護方針、發(fā)展規(guī)劃和預算、管理體制、資金來源和監(jiān)管、權利義務、規(guī)劃制定、標識設置、文物權屬、出土文物管理、文物修繕、建筑物管理、建設工程管理、服務項目管理、文物日常管理、禁止行為、損壞文物及其保護設施責任、主管部門及工作人員責任、其他法律關系調整等問題做出了相關規(guī)定,這有利于各地土司文化的保護與利用。作為專家學者,我們應深入研究土司文化的概念、內涵、類型、保護、開發(fā)利用等問題,尤其要研究土司文化遺產(chǎn)“五位一體”——政、產(chǎn)、學、研、民(即政府機關、各種企業(yè)、各級學校、研究機構、人民群眾)如何各司其職,保護與利用好祖宗給我們留下的這份“祖業(yè)”。
八、運用“總體史”的研究方法
研究中國土司制度和土司文化要避免“碎片化”的毛病,盡可能地回歸“總體史”的研究方法,力求把握三方面的內容:一是有鮮明的問題意識,二是長時段的時間觀念,三是歷史學的學科本位與多學科的交叉融合。筆者曾經(jīng)發(fā)文講過,中國土司制度與土司文化研究的內容涉及哲學、經(jīng)濟學、法學、教育學、文學、歷史學、理學、工學、農(nóng)學、軍事學、管理學、藝術學等學科門類[13],專家學者們在具體研究的過程中能夠在政治經(jīng)濟學、經(jīng)濟思想史、經(jīng)濟史、人口資源與環(huán)境經(jīng)濟學、區(qū)域經(jīng)濟學、財政學、產(chǎn)業(yè)經(jīng)濟學 、勞動經(jīng)濟學、統(tǒng)計學、數(shù)量經(jīng)濟學、國防經(jīng)濟、法學理論、法律史、憲法學與行政法學、刑法學、民商法學、訴訟法學、經(jīng)濟法學、環(huán)境與資源保護法學、軍事法學、政治學理論、社會學、人口學、人類學、民俗學、民族學、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與政策、中國少數(shù)民族經(jīng)濟、中國少數(shù)民族史、中國少數(shù)民族藝術、教育學原理、教育史、比較教育學、應用心理學、體育學、體育人文社會學、體育教育訓練學、民族傳統(tǒng)體育學、文藝學、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漢語言文字學、中國古典文獻學、中國古代文學、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考古學及博物館學、歷史地理學、歷史文獻學、專門史、中國古代史、中國近現(xiàn)代史、軍事思想及軍事歷史、戰(zhàn)略學、戰(zhàn)役學、戰(zhàn)術學、軍隊指揮學、軍制學、軍事后勤學與軍事裝備學、管理科學與工程、工商管理、農(nóng)林經(jīng)濟管理、公共管理、藝術學理論、音樂與舞蹈學、美術學等一二級學科中均能找到學科對應點,如果沒有“寬視角、長時段、多學科”的“總體史”研究方法,就很難實現(xiàn)與大歷史融會的目標,也就很難在土司研究中取得標志性成果。目前,土司區(qū)的研究成為一個重點,所謂土司區(qū)其實是指土司控制的空間區(qū)域,這個區(qū)域有兩個層次:一是宏觀土司區(qū),主要指土司控制的某個地區(qū),如西南土司區(qū)、西北土司區(qū)、中南土司區(qū)等;二是微觀土司區(qū),主要指某個具體土司控制的地區(qū),如跨縣、跨鄉(xiāng)、跨村的微型土司實體(如永順彭氏土司、唐崖覃氏土司、播州楊氏土司、水西安氏土司)。在研究土司個案時,既要研究土司區(qū)內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等多種生活樣態(tài),又要研究土司社會體系、權力結構、土司區(qū)功能結構、人文環(huán)境、民族人口、制度文化、土司建筑等多個研究方向,還要關照土司區(qū)內高原、山地、河流、海島等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在這一過程中,土司研究必然會打破歷史學學科本位的限制,只要是對土司研究有用的諸如哲學、經(jīng)濟學、法學、教育學、文學、理學、工學、農(nóng)學、軍事學、管理學、藝術學等學科的理論與方法,都可以為專家學者所重視和利用,以實現(xiàn)“總體史”研究的目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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