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士存 蔣 圍

中菲南海仲裁案新近發(fā)展述評

吳士存 蔣 圍

中菲南海仲裁案目前已經(jīng)進入提交進一步書面陳述階段，預計仲裁庭作出裁決的時間為2016年年初之后。中國關(guān)于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雖非該案的辯訴狀，但仍是仲裁庭重要的參考文件。幾乎就在同時，美國國務院發(fā)布報告公開支持菲律賓的仲裁請求。越南也向仲裁庭提交官方聲明，要求仲裁庭對越南的法律權(quán)利和利益給予應有的關(guān)注。美、越對仲裁案的介入進一步加劇了案件的復雜程度。本文深入了分析菲律賓方面的法理依據(jù)并進行駁斥，同時指出了美方發(fā)布的文件不僅誤讀中方觀點更無益于南海問題的解決。

南海仲裁案 菲律賓 越南 美國

自菲律賓發(fā)起中菲南海仲裁案起，至今已有2年多的時間。其中，仲裁程序歷經(jīng)了組建仲裁庭、確定仲裁程序規(guī)則及確定菲、中分別提交訴狀和辯訴狀的時間表等。目前，仲裁程序仍在進行中。2014年12月17日，仲裁庭確定了菲律賓提交進一步書面論證和中國對此進行評論的時間。有美國學者認為在菲律賓做出進一步書面論證后，仲裁庭會同時考慮管轄權(quán)和實體問題，從而加速仲裁程序。

目前中菲南海仲裁案呈現(xiàn)出三方面特點。首先，中國雖然一直重申 “不接受、不參與”仲裁立場，但仍利用多種場合積極推動庭外作為。例如，2014年12月7日，外交部受權(quán)發(fā)表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共和國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以下簡稱 《立場文件》），①外交部受權(quán)發(fā)表中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4.shtml。向國際社會闡明中國認為仲裁庭沒有管轄權(quán)的立場和理據(jù)。其次，美國由不公開支持菲律賓提起仲裁到公開發(fā)表官方報告 《海洋界限：中國南海海洋主張》，②United States Departmentof State Bureau of Oceans and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and Scientific Affairs，“Limits in the Seas：China Maritime Claims in the South China Sea”，No.143.December 5，2014.認為中國南海 “九段線”（我國稱 “斷續(xù)線”）的主張沒有海洋法依據(jù)，顯然是對菲律賓提起仲裁的公開政治支持。第三，越南從考慮參與中菲南海仲裁案，到向仲裁庭提交 《越南外交部提請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仲裁庭注意的聲明》，闡述其對西沙、南沙群島的主權(quán)和其他權(quán)利主張，要求其對越南的法律權(quán)利和利益給予應有的關(guān)注。①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新聞稿 （2014年12月17日），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 id＝2848，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這些新動向?qū)χ俨冒傅挠绊懭绾沃档梦覈叨汝P(guān)注。鑒于此，本文旨在針對該案仲裁程序的走向、中國政府發(fā)表 《立場文件》的庭外作為、美國和越南對南海仲裁案的介入及其影響進行分析和評估。

一、仲裁程序的走向

2013年1月22日，菲律賓向中國提交將 “中菲南海爭端”②菲律賓在致中國的照會中將爭端稱為 “dispute with China over themaritime jurisdiction of the Philip?pines in theWest Philippine Sea”，南海被菲律賓稱之為西菲律賓海。本文統(tǒng)一稱之為 “中菲南海爭端”。提交仲裁的書面通知及權(quán)利主張，啟動了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2013年2月19日，中國向菲律賓提交照會，闡述了 “中方在南海問題上的立場和主張”，拒絕接受書面通知并將其退還給菲律賓。③Arbitration between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Arbitral Tribunal Establishes Rules of Procedure and Initial Timetable，http：／／www.pca?cpa.org／showpage.asp？pag_id＝1529，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盡管中國沒有接受和參加仲裁程序，但是根據(jù) 《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 （以下簡稱 《公約》）的相關(guān)規(guī)則，該仲裁程序并沒有因為中國的不參加而停止運作。相反，在菲律賓向中國發(fā)出書面通知之后，仲裁程序隨即啟動并于2013年6月21日設(shè)立仲裁庭。④五名仲裁員最初由波蘭籍法官Stanislaw Pawlak、德國籍法官Rüdiger Wolfrum、斯里蘭卡籍法官Chris Pinto、法國籍法官Jean?Pierre Cot和荷蘭籍教授Alfred Soons擔任。但是，2013年6月21日，國際海洋法法庭庭長指任加納籍法官Thomas A.Mensah作為該案首席仲裁員，以代替斯里蘭卡籍法官Chris Pinto。See New Arbitrator and President Appointed in the Arbitral Proceedings Instituted by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against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http：／／www.itlos.org／fileadmin／itlos／documents／press_re?leases_english／PR_197_E.pdf，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至目前為止，該案仲裁庭共發(fā)布了3道程序性命令。在2013年8月27日公布的 《第一號程序令》中，仲裁庭正式通過了該案仲裁程序規(guī)則并確定2014年3月30日為菲律賓提交訴狀的日期，要求菲律賓在其訴狀中充分說明所有問題，包括仲裁庭的管轄權(quán)、菲律賓訴求的可受理性以及爭議的實體問題。⑤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仲裁庭確定程序規(guī)則及初步時間表 （2013年 8月 27日），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313，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2014年3月30日，菲律賓向仲裁庭提交訴狀。這一訴狀共包括10卷。第1卷多達270頁，第2卷到第10卷則為第1卷所援引的支持其仲裁請求的書面證據(jù)及地圖。⑥West Philippine Sea Arbitration Update： Philippines submits memorial， April 2014， http：／／www.dfa.gov.ph／images／PDF／WPS%20Update%202%20?%20April%202014%20From%20CDS%2011% 20April%202014.pdf，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在2014年6月3日的 《第二號程序令》中，仲裁庭確定2014年12月15日為中國提交其回應菲律賓訴狀的辯訴狀的日期。①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新聞稿 （2014年6月3日），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641，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因中國未在該日提交，12月17日，仲裁庭發(fā)布 《第三號程序令》，針對與仲裁庭管轄權(quán)和雙方爭議實體問題相關(guān)的具體問題，要求菲律賓依該案程序規(guī)則第25條第2款的規(guī)定提交進一步書面論證。菲律賓應在2015年3月15日之前提交，中國應在2015年6月16日之前提交其對菲律賓進一步書面論證的評論。②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新聞稿 （2014年12月17日），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 id＝2848，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對于后續(xù)的仲裁程序階段，美國國際戰(zhàn)略研究中心學者Gregory B.Poling認為，在菲律賓對其訴狀存在的問題及可能的異議作出補充性的書面論證后，仲裁庭似乎準備同時考慮管轄權(quán)問題和實體問題，從而加速仲裁程序。在2015年年底甚至更早，法庭會作出裁決。③Gregory B Poling， “Beijing's and Washington's Dueling South China Sea Papers”，http：／／csis.org／publication／beijings?and?washingtons?dueling?south?china?sea?papers，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菲律賓外交部發(fā)言人傅查理稱，如果菲律賓需要去仲裁庭進行口頭辯論，那么這一時間可能會是2015年年中之后。我們預計，仲裁庭可能在2016年年初就仲裁案作出裁決。④菲律賓稱2016年前不會和中國重啟南海爭端雙邊談判，http：／／news.ifeng.com／a／20141211／42697421_0.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美國學者和菲律賓外交部對仲裁庭后續(xù)仲裁程序的時間表做了大同小異的預測。那么，后續(xù)仲裁程序包括哪些階段？仲裁庭是否會同時考慮管轄權(quán)和實體問題，從而加速程序？

對于第一個問題，根據(jù) 《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程序規(guī)則》，⑤Rules of Procedure of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v.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504，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目前及后續(xù)的仲裁程序包括進一步提交書面陳述、口頭程序和作出裁決三個階段。仲裁庭已就菲、中提交進一步的書面陳述確定了時間。緊接著是口頭程序階段，這一階段在進一步提交書面陳述階段結(jié)束后的3個月內(nèi)進行。

對于作出裁決階段所需要的時間，該案仲裁規(guī)則并未作規(guī)定。然而，我們可以參照根據(jù) 《公約》附件7提起的、由國際常設(shè)仲裁庭受理的已決仲裁案件，分析這一階段可能需要的時間。自 《公約》1994年生效至今，國際常設(shè)仲裁庭共受理了11個依據(jù) 《公約》附件7提起的仲裁案。在這11個仲裁案中，4個仲裁案已經(jīng)作出最終裁決，2個仲裁案終止程序，5個仲裁案仍在審理之中。這4個已決案件作出裁決階段所用時間如表1。⑥Ad Hoc Arbitration Under Annex VIIof the 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http：／／www.pca?cpa.org／showpage.asp？pag_id＝1288，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表1 已決仲裁案作出裁決階段所需時間表

從上可知，在2003年 “馬來西亞訴新加坡填海案”中，馬來西亞和新加坡請求仲裁庭將兩國所簽訂的爭端解決協(xié)議的內(nèi)容做成裁決書。即使是這樣最簡單地依據(jù)爭端方簽訂的爭端解決協(xié)議制作裁決書，仲裁庭亦花費了4個多月。在中菲南海仲裁案中，仲裁庭確定中國應在2015年6月16日前提交對菲律賓進一步書面論證的評論。以此為計算的始點，加上口頭程序的3個月時間和至少作出裁決所需的4個多月，在正常情況下，該案仲裁庭作出裁決的時間預計為2016年年初之后。

對于第二個問題，該案仲裁庭無疑會同時審查管轄權(quán)問題和實體問題。首先，仲裁庭同時審查管轄權(quán)和實體問題已有前例。在2010年 “毛里求斯訴英國建立海洋保護區(qū)案”中，毛里求斯以英國在涉及主權(quán)爭議的海域設(shè)立保護區(qū)為由予以反對，并于2010年12月20日根據(jù) 《公約》附件7提起仲裁程序。這一爭端類似于中菲南海仲裁案。該案中，毛里求斯認為，英國不是 《公約》第2、55、76或77或81條意義上的沿海國，無權(quán)建立海洋保護區(qū)。但英國認為，海洋保護區(qū)爭端的核心是查戈斯群島的領(lǐng)土主權(quán)爭議。毛里求斯故意將這一爭端包裝成對 “沿海國”的解釋問題，并不能掩蓋其不屬于 《公約》第15部分有關(guān)爭端解決主題事項范圍的本質(zhì)。因此，對于毛里求斯基于查戈斯群島主權(quán)提出的一切主張，仲裁庭沒有管轄權(quán)。①Mauritius V.United Kingdom，Preliminary Objections to Jurisdiction Submitted by The United Kingdom，31 October 2012，para.3.38，3.58.英國請求仲裁庭分開審理管轄權(quán)問題和實體問題。然而，仲裁庭于2013年1月15日發(fā)布 《第二號程序令》，駁回英國請求，決定管轄權(quán)和案件實體問題合并審理。②The Republic of Mauritius v.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Procedural Order No.2，On 15 January 2013，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072，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其次，該案仲裁庭在 《第三號程序令》中，明確提及針對與仲裁庭管轄權(quán)和雙方爭議實體問題相關(guān)的具體問題，要求菲律賓依 《程序規(guī)則》第25條第2款提交進一步書面論證。

二、中菲南海仲裁案新近發(fā)展：中國庭外適時頒布 《立場文件》

從菲律賓提起仲裁程序至今，中國始終堅持 “不接受、不參與”仲裁的立場。③2013年2月19日，中國向菲律賓提交照會，闡述了 “中方在南海問題上的立場和主張”，拒絕接受書面通知并將其退還給菲律賓。2013年8月1日，中國向常設(shè)仲裁法院遞交照會重申其 “不接受菲律賓提起的仲裁”的立場，同時也闡明中國未參與仲裁程序。2014年5月21日，中國向常設(shè)仲裁法院提交照會，重申其 “不接受菲律賓提起的仲裁”的立場以及該照會 “不應被視為中國接受或參與了仲裁程序”。2014年12月，中國政府向書記官處表明 “轉(zhuǎn)交立場文件不得被解釋為中國接受或參與仲裁”。See Arbitration between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Arbitral Tribunal Establi?shes Rules of Procedure and Initial Timetable，The Hague，27 August 2013，http：／／www.pca?cpa.org／show?page.asp？pag_id＝1529，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v.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cond Press Release（English），dated 3 June 2014，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641，11 June 201，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Third Press Release（UnofficialMandarin Chinese translation），dated 17 December 2014，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848，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盡管中國不參與，但并不表明中國在庭外毫無作為。2014年12月7日，中國外交部受權(quán)發(fā)表中英雙語版本 《立場文件》。④該文件英文版本網(wǎng)址參見http：／／www.fmprc.gov.cn／mfa_eng／zxxx_662805／t1217147.shtml。這一文件從 《公約》及相關(guān)國際法的角度，向國際社會闡明中國認為仲裁庭沒有管轄權(quán)的立場和理據(jù)，闡明中國 “不接受、不參與”仲裁的國際法依據(jù)，指出菲律賓單方面將南海爭議提交國際仲裁是對國際法的濫用，并重申中國愿同有關(guān)南海爭端國家在尊重歷史事實和國際法的基礎(chǔ)上通過協(xié)商和談判解決爭端的一貫立場。⑤外交部受權(quán)發(fā)表中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4.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一）中國政府庭外作為的法律基礎(chǔ)

從國際實踐的角度來看，中國不參與該案仲裁程序并非個案。在1984年“在尼加拉瓜境內(nèi)和針對尼加拉瓜的軍事和準軍事活動案”中，國際法院于1984年11月作出判決，確定其有審理此案的管轄權(quán)及尼加拉瓜訴美國的請求書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美國在1985年1月18日致法庭書記官處的函件中稱，美國仍堅信法庭對該案沒有管轄權(quán)，并且尼加拉瓜的請求書不可接受。因此，美國不再參加該案的任何進一步程序，并對法庭有關(guān)此案的任何決定保留其權(quán)利。①Correspondence in the case of Military and Paramilitary Activities in and against Nicaragua（Nicaragua v.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para.408.1986年6月27日，國際法院對該案實體問題作出了有利于尼加拉瓜的判決。在2013年10月 “北極日出號”案中，俄羅斯于2014年2月27日在致仲裁庭的外交照會中提到，俄羅斯當局對 “北極日出號”船舶采取的行動，是執(zhí)行其根據(jù)《公約》所授予的管轄權(quán)，包括刑事管轄權(quán)，以確保作為沿海國的俄羅斯的法律和規(guī)章得到遵守。俄羅斯明確拒絕參與這一仲裁程序，并對本案的實體和程序問題不提供任何評論。②Note Verbale from the Russian Federation to the PCA dated 27 February 2014，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532，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從規(guī)則層面來看，無論是 《常設(shè)國際法院規(guī)約》，抑或作為其繼承者的 《國際法院規(guī)約》，都在第53條明文規(guī)定了當事一方 “不應訴”的情形。③張華：《國際海洋爭端解決中的 “不應訴”問題》，載 《太平洋學報》，2014年第12期，第5－16頁。《公約》附件7第9條亦作了類似規(guī)定。

中國政府庭外作為的法律基礎(chǔ)是 《公約》附件7第9條。該條規(guī)定，仲裁法庭在作出裁決前，必須不但查明對該爭端確有管轄權(quán)，而且查明仲裁申請方的請求在事實和法律上均確有根據(jù)。該條雖然排除了仲裁庭自動作出有利于應訴一方裁決的可能性，但是也提出了仲裁庭如何查明對爭端確有管轄權(quán)，而且仲裁申請方所提要求在事實和法律上均確有根據(jù)的疑問。這就需要 “不應訴”一方的庭外作為。在1984年 “尼加拉瓜境內(nèi)和針對尼加拉瓜的軍事和準軍事活動案”中，法庭認為，在一方不應訴的情況下，讓法庭知道不應訴一方的觀點是有價值的，即使這些觀點并沒有以法院規(guī)則規(guī)定的方式來表達。④“尼加拉瓜境內(nèi)和針對尼加拉瓜的軍事和準軍事活動案”1986年6月27日判決，聯(lián)合國：《國際法院判決、咨詢意見和命令摘要 （1984－1991年）》，1993年，第 185頁，http：／／www.icj?cij.org／homepage／ch／files／sum_1948－1991.pdf，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二）《立場文件》的性質(zhì)

在 《第三號程序令》中，仲裁庭指出，雖然仲裁員收到了 《立場文件》，但中國政府向書記官處表明 “轉(zhuǎn)交上述立場文件不得被解釋為中國接受或參與仲裁”。⑤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新聞稿 （2014年12月17日），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 id＝2848，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這明確指出了立場文件的性質(zhì)： 《立場文件》并不是關(guān)于仲裁案的辯訴狀，也不是針對仲裁庭的要求做出的回應。⑥外交部條約法律司司長徐宏談中國政府就菲律賓所提南海仲裁案發(fā)表管轄權(quán)問題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6.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立場文件》在前言中明確指出：“本立場文件不意味著中國在任何方面認可菲律賓的觀點和主張。本立場文件也不意味著中國接受或參與菲律賓提起的仲裁”。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共和國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3.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其次，從參與仲裁程序的角度看，該案仲裁規(guī)則規(guī)定：“對仲裁庭無管轄權(quán)的抗辯，至遲應在辯訴狀中提出”（第20條）；“當事方的書面陳述應按下述方式傳送：提交方應通過電子郵件將其書面陳述的電子副本傳送給另一當事方、仲裁庭及書記官處，同時應附證據(jù)及法律依據(jù)” （第18條）。②Rules of Procedure of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v.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http：／／www.pca?cpa.org／showfile.asp？fil_id＝2504，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中國通過外交部公開發(fā)表 《立場文件》，在目的和形式上均不屬于參與仲裁，也不屬于嚴格意義上的在仲裁程序中提出管轄權(quán)抗辯的 “先決性抗辯 （Preliminary Objec?tion）”。③葉強：《中國外交抗議在南海仲裁程序中的法律意義》，載 《國際法研究》，2015年第2期，第3－11頁.

（三）《立場文件》的主要內(nèi)容

從法律上向國際社會闡明中國認為仲裁庭沒有管轄權(quán)、闡明中國 “不接受、不參與”仲裁的國際法理據(jù)，是 《立場文件》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此，《立場文件》主要從三個方面加以論述。

第一，菲律賓所提的三類主張：首先是中國在南海 “九段線”內(nèi)主張的“歷史性權(quán)利”與 《公約》不符；其次是中國依據(jù)南海若干巖礁、低潮高地和水下地物提出的200海里甚至更多的權(quán)利主張與 《公約》不符；最后是中國非法干涉菲律賓基于 《公約》所享有和行使的權(quán)利。然而，上述三類主張本質(zhì)上是領(lǐng)土主權(quán)和海洋劃界問題，不屬于有關(guān) 《公約》解釋或適用的問題與范疇。④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共和國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3.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第二，中菲通過的一系列聯(lián)合聲明、聯(lián)合公報、聯(lián)合新聞公報以及 《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等雙邊和多邊文件，規(guī)定通過友好磋商和談判的方式解決在南海的爭端，這些都是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國際法文件。《公約》第280、281條規(guī)定，協(xié)議選擇的方式優(yōu)先于 《公約》強制解決程序。菲律賓單方面就有關(guān)爭端提起仲裁，違反了兩國之間的協(xié)議，違反了 《公約》賦予締約國自行選擇爭端解決機制的權(quán)利和自由。⑤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共和國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3.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第三，中國已于2006年根據(jù) 《公約》第298條作出聲明，將涉及海洋劃界、領(lǐng)土爭端、軍事活動等爭端排除適用仲裁等強制爭端解決程序之外。即使菲律賓提出的仲裁事項在某些方面可能被認為涉及有關(guān) 《公約》解釋或適用的問題，但它同時也是中菲海域劃界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已被中國排除適用強制性的爭端解決程序之外。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共和國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3.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綜上所述，《立場文件》重點圍繞 《公約》第286條進行解釋，得出了以下顯而易見的結(jié)論：菲律賓提請的仲裁事項不是 《公約》解釋或適用的爭端范疇；訴諸 《公約》第15部分第1節(jié)的程序并非不能解決中菲南海爭端，即中菲選擇了優(yōu)先于 《公約》強制解決程序的其他和平方法解決爭端，且菲律賓未履行滿足交換意見的義務等；仲裁事項已被2006年中國根據(jù) 《公約》第15部分第3節(jié)作出的聲明所排除。因此，仲裁庭顯然沒有管轄權(quán)。

（四）《立場文件》頒布的意義及影響

2014年12月11日，即在 《立場文件》公布數(shù)日之后，菲律賓外交部稱，在仲裁結(jié)果出爐之前，菲律賓不會與中國重啟雙邊談判。②菲外交部：菲不會跟中國就南海爭端重啟雙邊談判，http：／／news.ifeng.com／a／20141212／42699083_0.shtml，登錄時間：2015年3月1日。但是，中國主張直接當事方談判協(xié)商解決爭端的政策是處理領(lǐng)土主權(quán)爭議最為有效的方式，得到了秉持法治精神的機構(gòu)和人士的尊重和理解。印度尼西亞東盟南洋基金會主席班邦·蘇爾約諾稱，中國政府發(fā)表 《立場文件》闡明中國的立場是非常必要和及時的。中國和包括菲律賓在內(nèi)的東盟國家已經(jīng)簽署了 《南海各方行為宣言》，承諾協(xié)商解決爭端。但菲律賓單方面將爭端提交仲裁，出爾反爾，沒有國家信用。③國際社會支持中國關(guān)于菲律賓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立場，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12／07／c_1113550858.htm，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這樣看來，中方 《立場文件》頒布的意義在于：首先，針對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闡述中國的法律觀點和理據(jù)，從法律上反駁菲律賓的無理主張，彰顯中國維護和促進國際法治的形象。其次，《立場文件》多次強調(diào)，談判始終是國際法認可的和平解決國際爭端最直接、最有效和最普遍的方式。它向國際社會傳遞一種信息：有關(guān)國家要妥善解決深具政治性的南海領(lǐng)土爭端問題，強加于任何爭端一方的解決方法都是行不通的，直接的磋商談判才是切實可行的正道。④外交部條約法律司司長徐宏談中國政府就菲律賓所提南海仲裁案發(fā)表管轄權(quán)問題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6.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再次，《立場文件》同時發(fā)布中英雙語版本，澄清中國對于仲裁庭沒有管轄權(quán)和“不接受、不參與”仲裁的立場和國際法理據(jù)，有利于減少國際社會因此可能產(chǎn)生的猜測和疑惑；防止別有用心者片面或歪曲解讀有關(guān)國際法規(guī)則，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借此指責或影射中國不遵守國際法，挑戰(zhàn)國際規(guī)則。⑤外交部條約法律司司長徐宏談中國政府就菲律賓所提南海仲裁案發(fā)表管轄權(quán)問題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6.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

《立場文件》對仲裁程序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第一， 《立場文件》的發(fā)表并不會 “堵死”菲律賓南海仲裁路，仲裁庭不會因此中止對案件的審理進程。仲裁庭有權(quán)就本身是否有管轄權(quán)作出裁決。根據(jù)國際法，在國際仲裁中若仲裁一方未能出庭或遞交辯訴狀，仲裁庭在作出最后裁決之前，必須確保其對爭端有管轄權(quán)。這不僅僅是該案程序規(guī)則以及 《公約》的具體規(guī)定，①參見 《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程序規(guī)則》第20條；《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第288條。也是一般國際法的明確要求。②黃建中：《論國際司法機構(gòu)對管轄權(quán)的管轄權(quán)》，載 《理論觀察》，2007年第1期第104－108頁?！豆s》第288（4）條規(guī)定，法院或法庭是否具有管轄權(quán)，由該法院或法庭以裁定解決。本案 《程序規(guī)則》第20（3）條規(guī)定，仲裁庭對管轄異議作出裁決。而且，中國在 《立場文件》中也明確表示，“對于法院或法庭是否具有管轄權(quán)，如果發(fā)生爭端，這一問題應由該法院或法庭以裁定解決?！雹壑腥A人民共和國政府關(guān)于菲律賓共和國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quán)問題的立場文件，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17143.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第二，《立場文件》是仲裁庭確定管轄權(quán)的重要參考文件?！豆s》附件7第9條規(guī)定，在一方不出庭的情況下，仲裁庭在作出裁決前，必須查明對該爭端確有管轄權(quán)以及仲裁申請方所提要求在事實和法律上均確有根據(jù)。如果仲裁庭無視中國在 《立場文件》中的嚴密法律論證和充分法理依據(jù)，那么，本案仲裁庭的公正性無疑會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質(zhì)疑。

三、中菲南海仲裁案新近發(fā)展：美國及越南的介入及其影響

在 《立場文件》發(fā)布之前兩日，即2014年12月5日，美國國務院針對中國南海斷續(xù)線問題，發(fā)表報告 《海洋界限：中國南海海洋主張》，并將其提交給中菲南海仲裁案仲裁庭。同日，該案仲裁庭書記官處收到 《越南外交部提請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仲裁庭注意的聲明》，該聲明要求仲裁庭對越南的法律權(quán)利和利益給予應有的關(guān)注。這表明美國和越南對南海仲裁案的介入正在進一步加深。

（一）美國對南海仲裁案的介入及影響

2013年2月19日，美國國務院發(fā)言人Victoria Nuland稱，美國支持中國及菲律賓通過外交及其他和平方式管理和解決此類爭端，包括通過國際仲裁或其他國際法律機制。④Victoria Nuland.Daily Press Briefing on February 19，2013，http：／／www.state.gov／r／pa／prs／dpb／2013／02／204955.htm＃CHINA，登錄時間：2014年12月18日。2014年12月5日，美國國務院發(fā)布的 《海洋界限：中國南海海洋主張》，認為中國并未以符合國際法的方式澄清其與九段線地圖有關(guān)的海洋主張，現(xiàn)有的證據(jù)表明，中國可能的解釋至少有三種：其一是島嶼主權(quán)線；其二是國界線；其三是所謂海洋歷史性權(quán)利主張的界限。在這三種解釋中，除非中國澄清九段線只是對線內(nèi)島嶼及其根據(jù) 《國際海洋法》享有的任何海洋區(qū)域的主張，否則中國的主張不符合 《國際海洋法》。⑤United States Departmentof State Bureau of Oceans and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and Scientific Affairs，“Limits in the Seas：China Maritime Claims in the South China Sea”，No.143，December 5，2014.p.23－24.這意味著，美國政府不僅開始明確支持菲律賓提起仲裁，而且在南海問題上，尤其是主權(quán)爭議問題上，開始亮出自己的立場。

本文認為該報告存在嚴重錯誤之處，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美國認為南海斷續(xù)線僅是島嶼主權(quán)線的觀點是片面的。該線是一條歷史性的權(quán)利線，兼具歷史性所有權(quán)和歷史性權(quán)利的雙重性質(zhì)，這里有三層意義和作用：一是代表中國對線內(nèi)所有南海諸島的主權(quán)；二是代表中國在線內(nèi)水域和大陸架上，對漁業(yè)、航行以及油氣開發(fā)等其他海洋活動享有歷史性權(quán)利；三是具有未來與周邊國家進行海洋劃界時作為界線的剩余功能。①高之國、賈兵兵：《論南海九段線的歷史、地位和作用》，北京：海洋出版社，2014年，第48頁。

第二，美國否認中國在南海斷續(xù)線內(nèi)的歷史性權(quán)利的觀點是錯誤的。首先，斷續(xù)線是最有力的法律依據(jù)：它是中國歷史上形成和一直被承認的、在南海半閉海海域中行使的傳統(tǒng)捕魚權(quán)的地理界限。時至今日，該傳統(tǒng)捕魚權(quán)仍一如既往在非專屬和非排他的基礎(chǔ)上行使。這一權(quán)利，并不因 《公約》而消亡，除非實體國際法明確對此予以撤銷。在1996年 “厄立特里亞訴也門”海洋劃界案中，仲裁庭認為，即使當事方對各島嶼或陸地地物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quán)，但是“這一主權(quán)不僅無害于，反而在本質(zhì)上鞏固了該水域中的傳統(tǒng)捕魚權(quán)制度。這一制度不是隨著 《公約》創(chuàng)設(shè)的海域制度而產(chǎn)生的，而是在每個締約國領(lǐng)海以外的水域中一直存在的?！?981年緬因灣案之后的其他判例，如揚馬延島、卡塔爾訴巴林、巴巴多斯訴特立尼達和多巴哥等案件都采用了長期存在的傳統(tǒng)權(quán)利應受到國際法的尊重和保護的觀點。②Sourabh Gupta，Testing China's?and the State Department's?nine?dash line claims，PacNet，No.88，Pa?cific Forum CSIS，Dec.15，2014；Response to Leonardo Bernard by Sourabh Gupta，PacNet，No.3，Pacific Forum CSIS.其次，歷史性權(quán)利是一個發(fā)展的概念，最初是歷史捕魚權(quán)。1947年南海諸島位置圖公布之時，國際社會還未出現(xiàn)專屬經(jīng)濟區(qū)和大陸架制度。隨著專屬經(jīng)濟區(qū)和大陸架制度的出現(xiàn)，其內(nèi)涵又增加了對非生物資源和航行的權(quán)利。對非生物資源的歷史性權(quán)利主張更多的是一種宣示，建立在中國長期實踐和立法的一致上。③高之國、賈兵兵：《論南海九段線的歷史、地位和作用》，北京：海洋出版社，2014年，第38頁。

第三，美國認為確定歷史性權(quán)利的法律依據(jù)僅是 《公約》的觀點是錯誤的?！豆s》序言規(guī)定，其未予規(guī)定的事項，應繼續(xù)以一般國際法的規(guī)則和原則為準據(jù)。在解決南海爭端時，除了適用文明各國所承認的一般法律原則，還必須同時援引條約法和習慣法這兩種淵源。歷史性權(quán)利的法律依據(jù)包括 《公約》和一般國際法。④高之國、賈兵兵：《論南海九段線的歷史、地位和作用》，北京：海洋出版社，2014年，第39頁。

顯然，美國國務院發(fā)布的有關(guān)中國南海斷續(xù)線的研究報告具有明顯錯漏之處。但是，我們不能忽視它產(chǎn)生的不良影響，目前看來，這種負面作用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對菲律賓有關(guān)南海斷續(xù)線的第一類仲裁事項的回應和支持，極大地鼓勵了菲律賓通過單方面提起仲裁解決中菲南海爭端的政治投機和冒險行為；二是美國報告已經(jīng)提交給仲裁庭，①John Roberts， “Vietnam backs Philippine case against Chinese maritime claims”，http：／／www.wsws.org／en／articles／2014／12／30／viet－d30.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是該庭參考的重要文件；三是以官方機構(gòu)名義發(fā)布國際爭議問題專項報告，對美國國務院來說并不常見，是美方公開介入南海問題邁出的重要一步，政治姿態(tài)非同尋常，表明美國試圖用國際法來改變歷史；②華益聲：《美國別在南海問題上任性》，載 《人民時報海外版》，2014年12月11日，http：／／o?pinion.jrj.com.cn／2014／12／11074618515063.s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四是政治思想影響力大，因為在美國人的慣性印象中，美國國務院的官方報告是以非常 “客觀、權(quán)威”的面目出現(xiàn)在美國公眾和國際社會面前的，它是美國各界人士乃至國際社會一些親美國家判斷中國在南海主張是否符合國際法的重要依據(jù)。這個報告可通過提供 “材料”來錯誤地影響人心和嚴重誤導美國各界人士、仲裁員的對華判斷。③參見陳安：評 “黃禍”論的本源、本質(zhì)及其最新霸權(quán) “變種”，http：／／www.lawinnovation.com／html／cxwx／1385904.s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

對于這一報告，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表示，中國在南海的主權(quán)和相關(guān)權(quán)利主張是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逐步形成的，并為歷代中國政府長期堅持。美方報告無視基本事實與國際法理，違背其作出的在南海問題上不持立場、不選邊站隊的承諾，絲毫無助于南海爭議的解決和南海地區(qū)和平穩(wěn)定。④2014年12月9日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主持例行記者會，http：／／www.fmprc.gov.cn／mfa_chn／fyrbt _602243／jzhsl_602247／t1217733.s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

（二）越南對南海仲裁案的介入及影響

越南聲稱對南海西沙、南沙群島擁有主權(quán)，是南海仲裁案的利益相關(guān)方，并多次表示要參與該案。⑤2013年5月21日，在習近平與各國領(lǐng)導人出席上海的亞信峰會之際，越南與菲律賓的領(lǐng)導人在馬尼拉聚首，聲稱應當共同應對中國在南海的 “違法行為”。菲律賓外長稱，越南政府正考慮參與菲律賓去年對中國提起的 《公約》下的仲裁。2014年 “海洋石油981”鉆井平臺事件發(fā)生后，越南亦多次表示也要采取國際法律行動。鄭葉青：《菲越聯(lián)手挑起南海仲裁風波》，載 《法制日報》第10版，2014－06－03；薛力： 《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shè)與南海新形勢》，http：／／www.dacankao.com／thread－45064－1－1.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其動機主要有兩點：一是以威脅參加中菲仲裁案的方式，向中國施壓，意圖謀求更多的政治資本和經(jīng)濟利益；二是菲律賓指控中國所占的南沙島礁，不僅屬于越南聲稱擁有主權(quán)的南沙群島的一部分，而且位于越南所占島礁所主張的海洋區(qū)域之內(nèi)。

然而，越南至今并未參與仲裁，其主要原因在于 《公約》附件7和該案程序規(guī)則并沒有規(guī)定第三方參與仲裁的條款，越南無法直接參與該案。因此，越南也只能通過向仲裁庭提交要求仲裁庭關(guān)注其南海權(quán)益聲明的方式來間接介入該案事務。

2014年12月5日，越南向仲裁庭書記官處提交 《越南外交部提請菲律賓訴中國仲裁案仲裁庭注意的聲明》。這一聲明主要陳述了三類主張：其一是承認法庭對案件的管轄權(quán)；其二是要求法庭在裁定案件的實體問題時，合理考慮越南在西沙群島、南沙群島及其專屬經(jīng)濟區(qū)和大陸架內(nèi)的法律權(quán)利和利益；其三是認為中國南海斷續(xù)線主張沒有法律依據(jù)。①Zuraidah Ibrahim and Kristine Kwok，Beijing rejects Hanoi＇s legal challenge on Spratly，Paracel islands disputes， http：／／www.scmp.com／news／china／article／1661364／china?rejects?vietnam?claims?arbitration?submission?over?south?china?sea，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從這一聲明可知，越南與菲律賓的主張存在相似之處，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兩國均承認仲裁庭的管轄權(quán)并反對中國有關(guān)南海斷續(xù)線內(nèi)的主張；二是兩國存在重疊的島礁主權(quán)主張。菲律賓將島礁主權(quán)的爭議以海上地物法律地位的形式提出，其實質(zhì)是對所謂的“卡拉延群島”主張主權(quán)。這一區(qū)域與越南聲稱擁有主權(quán)的南沙群島存在重疊。

客觀上講，越南介入南海仲裁案對中國的影響有弊有利。這源自越、菲兩國主張的相似性。從弊端上來說，越、菲在仲裁庭管轄權(quán)和南海斷續(xù)線上主張的一致性，使兩國能共同應對中國，導致中國應對仲裁案的壓力增大。菲律賓外交部稱，越南的立場有助于促進法治以及依據(jù)國際法為南海主權(quán)聲索找到和平、非暴力的解決辦法。②英媒：《菲越結(jié)束不信任南海問題上聯(lián)手對付中國》，http：／／china.cankaoxiaoxi.com／2014／1215／597536.s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從利處上來說，越、菲的島礁主權(quán)重疊性主張也導致了兩國之間的沖突。菲律賓在第二類仲裁請求中稱，位于菲律賓200海里大陸架上的低潮高地屬于菲律賓，200海里以外的屬于國際海底。其他符合 《公約》第121條 “巖礁”定義的島礁不能擁有專屬經(jīng)濟區(qū)和大陸架。越南在南沙所占島礁眾多，且多位于周邊國家主張的200海里專屬經(jīng)濟區(qū)和大陸架界限內(nèi)。一旦仲裁庭對南海海上地物的法律地位作出有利于菲律賓的裁決，越南的利益不可避免會受到不利影響。菲律賓和南海其他爭端國亦可同樣對越南所占島礁提起類似訴訟，并聲稱越南所占島礁屬于不能維持人類居住或其本身經(jīng)濟生活的巖礁。

這一沖突使越南不可能參與菲律賓提起的南海仲裁案，中國并不需要擔心越南提起或參加有關(guān)南沙區(qū)域的爭端。而且，越南的介入加大了菲律賓證明在不考慮越南競爭性主權(quán)主張時其仲裁請求具有可接受性的責任。③Jay L.Batongbacal， “Vietnam's Impact on the Philippines／China Arbitration：A Closer Look”，http：／／cogitasia.com／vietnams?impact?on?the?philippineschina?arbitration?a?closer?look／，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仲裁庭因此面臨更大的壓力，必須更慎重地對待中菲南海仲裁案，以免導致其作出的裁決進一步加劇南海爭端的結(jié)局。

針對越南這一聲明，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稱：中國對南沙群島及其附近海域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quán)。西沙群島是中國固有領(lǐng)土，毫無爭議。中國政府早在1948年即公布了南海斷續(xù)線。中國在南海的主權(quán)和相關(guān)權(quán)利主張是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逐步形成的，有充分的國際法依據(jù)，為歷代中國政府長期堅持。越方對南沙群島和西沙群島主權(quán)歸屬的主張是非法的、無效的，中方絕不接受。①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就越南針對中國政府反對菲律賓南海問題仲裁案仲裁庭管轄權(quán)的立場文件發(fā)表的有關(guān)表態(tài)答記者問，http：／／www.fmprc.gov.cn／mfa_chn／fyrbt_602243／dhdw_602249／t1218469.s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0日。

結(jié) 論

中菲南海仲裁案除了中、菲兩個直接當事方外，越、美對仲裁案的介入逐步加深，加劇了案件的復雜程度。中國雖一直重申 “不接受、不參與”仲裁，但是不斷重申中國關(guān)于南海仲裁案的立場和主張，表明中國的庭外作為更加積極活躍，力度不斷加大，標志著中國在處理國際爭端時開始注重理性論辯，以此取代被國際社會視為 “警告或威脅”的簡單立場重復。中國已經(jīng)開始通過全球通用的 “法言法語”的方式來影響和重塑國際輿論并積極建構(gòu)公正合理的國際新規(guī)則。

吳士存，中國南海研究院院長，南京大學中國南海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副主任；蔣圍，廈門大學法學院2011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