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高
殷 高 固原市原州區(qū)人。曾在《朔方》《六盤山》《寧夏文藝家》等報刊發(fā)表文學作品近百篇。
我兩歲多的時候,還吊在母親的奶頭上。
據(jù)說我是斷了奶的,我身底下母親沒有再生養(yǎng),她奶水豐盈,脹急了往碗里擠,就慣得我又續(xù)吃上了。農(nóng)村人把這稱作“吃接奶”。吃著奶我才能入睡,醒來第一件事就尋找奶頭。父親對我說:“你吃奶吃得肥頭耳的,卻把我老婆咂干了!”那時候人挨餓嘛。母親從隊上勞動回來,手里的農(nóng)具還沒有放下,我的腦袋已拱進她的衣襟里噙住奶頭了。
就在這時候,母親突然得腦溢血去世了。這個年紀的我不知道人會死,尤其我母親。
那是三九里的一天,滴水成冰,母親同社員們出去勞動——好像是給地里送土糞——可沒有到散工時辰,幾個人就用架子車拉了回來。架子車鉆進院子那拱形的土門洞,趴在破被窩里的我便認出了躺在車子上的母親,我精腳片子跑出去高興地往她身上撲。我也要坐架子車,坐上可美氣咧,父親閑暇時常用它載著我驢推磨一樣滿院子轉(zhuǎn)悠。今天父親卻哭喪著臉一把揪開了我。我使性子,頓足嚎啕。沒人理我。奇怪的是母親對我也不管不顧,睡著了一樣沒有反應。我干嚎了幾聲后被父親厲聲制止?。嚎奚叮繜诡^紙時再哭!什么倒頭紙,我根本不懂。我感到站在風地里凍得緊,就悻悻地趴上炕去,拉過被子包裹住頭臉,從被子的破洞向外窺視。父親抱來一捆干谷草鋪在腳地上,母親被人抬了進來放在谷草上。她直直地挺著,身子給不相干的人任意擺弄卻賭氣似地不說一句話,這叫我納悶而且不解。更令我不解的是他們給母親頭頂點燃了一盞油燈,而且把她的雙腳用細麻繩捆了起來。
門簾一挑,一個滿臉短茬胡髭的人裹挾了一身寒氣走了進來,扇得母親頭前昏暗如豆的燈苗搖搖曳曳幾欲熄滅。別人尊敬地稱呼他隊長。隊長對父親說:“趕巧隊上今兒宰了一頭窩斷了前腿的叫驢娃子,除了你應分的那一份,頭蹄下水也一并拎來,給幫忙的人做燴菜吃。”
聽說吃肉,我也知道高興。我聽見伙房里風箱響,母親為什么不起來幫著做肉去呢?我真有些餓了。天漸漸黑了下來,院子里的燈泡底下,父親與幾個人用鋸子鋸一根粗圓木檁子。
房子里,兩個老漢用破臉盆攏起一堆火熬著罐罐茶拉閑話,一個說:“你說,閻王爺難道還缺鬼?可惜了!正活人呢嘛!”另一個說:“閻王爺不缺你老婆那樣的丑鬼,也不缺我老漢這樣的老鬼,惡鬼、冤鬼、吊死鬼、餓死鬼閻王爺統(tǒng)統(tǒng)不缺,但年輕臉上又有顏色的女鬼估計他還是稀罕哩,他跟陽世間的皇上一個球樣,都是那霸群的騷羝胡。”
“可不敢辱沒亡人!”
“亡人又聽不見,怕啥。這女人有幾分姿色,她八成和隊長有一腿。隊長又是送肉,又是挨家挨戶湊錢湊布票給亡人扯老衣,不沾親不帶故,熱心得沒道理嘛?!?/p>
“她是個正經(jīng)女人,沒有壞名聲。”
“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你咋知道?你是她褲襠里的虱子?”
“你我是人家請來守靈的,不是來說長道短的。這個可憐的女人生前穿的衣裳補丁摞補丁,死了有人張羅給她穿兩片光鮮衣裳體體面面去見閻王是好事么,你敲什么怪話!”
趁他們兩個人說話的當兒,我悄悄溜下炕沿,躥到母親身邊去。母親身邊放著一張貼滿白紙條的桌子,我躲在桌子后,別人看不見。我拉了拉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僵硬異常冰涼異常。平常,只要我偎依過去,母親立刻會將奶頭塞進我的嘴里,同時警告我:“不敢咬!”我的口里已長出許多細碎的奶牙。今天母親這樣冷漠,我只好尋著母親的乳房。我只要噙住母親的奶頭,我就知道母親想什么,母親也會知道我的小腦殼里想什么。我吮吸母親冰冷的奶頭,從一個換到另一個,但它們都拒絕給我提供溫暖甘甜的、使我昏昏欲睡的奶水。咂不出來奶水,我可是不高興啦,就咬奶頭;相反,我吃飽了喝足了也會這樣做,那純粹是玩兒,吃飽了撐的?,F(xiàn)在細想起來,我母親應該是一個聰明人,我記得我咬住她的奶頭時,她并非一下子撕開我,而是摟緊我的后腦勺,使我的臉整個地埋進她豐腴的乳房里,憋得我不得不松口。但是,現(xiàn)在挺在腳地谷草上的母親,我咬奶,她冷冰冰地毫無反應。這激起我更大的不滿,像狗吃東西時受到威脅那樣,我一邊咬母親的奶頭,一邊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這樣就驚動了那兩個老漢:“誰?!”
“野狗吧,驚喪了就不得了了!”
“你去看一下?!?/p>
“你咋不去?”
“抓住我干什么?”
“一搭里去看,一搭里去看。”
“抖球啥嘛,袖筒里的幾個虱子都抖掉啦……”
“悄悄!”
遮住我和母親的桌子的上方,慢慢升起了兩張蒼老驚恐的臉。我噙著母親的奶頭,翻起眼珠子若無其事地看他們。兒吃娘的奶天經(jīng)地義嘛,看什么看。兩張老臉看了看我,又相互看了一下,一個對另一個吼:“還抓住我做什么,快去叫他老子呀。哎呀,揪人的心呢嘛!”
父親像一股風似地刮了進來,把母親頭頂?shù)臒舯K都帶滅了。他一把從母親身上撕開了我。我的嘴和母親的乳房分離時發(fā)出空洞的響聲。他跪在母親身旁,拍打著她,聲音怪難聽地大聲慟哭起來:“你腿一蹬走咧,把個吃奶娃娃撇給我,咋辦哩……”
兩個老漢也陪著父親抹眼淚。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父親拉起來。我沒有哭。父親的哭聲使我害臊、使我難為情,也使我些許感到害怕。父親把我抱到炕沿上,聲音哽咽地說:“兒子啊,咱父子是苦瓜結(jié)上了苦蔓,你要給大長精神,我們要往下活?。 ?/p>
經(jīng)過這樣一折騰,我肚子也不餓了,我只想睡覺??筛赣H不讓我在家里睡,卻送我去了生產(chǎn)隊的羊圈里睡。父親是隊里的羊倌,羊圈里有羊倌的房子。
父親把我背到堡子里就走了。羊倌的炕是隊上最熱的,我不敢酣睡,醒來不定身上的哪塊肉就熟了。
半夜父親又來了,他惦記我空著肚子呢。他用竹籃提來了幾個雜面饅頭。他說家里分的驢肉被人吃光了,但從殺驢的人手里偷偷討了塊好肉。父親所謂的“好肉”,其實是叫驢用來撒尿的那玩意。父親管這叫金錢肉,是最上等的肉,皇上也未必吃得上。父親用放羊的刀鏟和了一些泥,仔細地給那東西涂上厚厚一層泥巴,然后埋在炕洞的灰里。他囑咐我天亮了拿灰耙弄出來吃。可是,天亮后我在炕洞里沒有找見,那玩意不翼而飛了!父親后來分析說,可能是另一個羊倌偷吃了。羊倌都在羊圈的炕洞灰里煨洋芋麻雀之類的,誰逮著誰吃,是常有的事。
父親三天沒有來。餓了,我就吃雜面饅頭。饅頭凍成了冰疙瘩,堅硬似鐵,啃一嘴下去只留下幾道白色的牙印,一個饅頭要吃好半天。渴了喝生水。天氣太冷,桶子里的水放在房子地上也會結(jié)冰,桶子就墩在炕頭。沒有東西從桶里舀水,我把腦袋伸進桶子里去喝水。木頭箍的桶子,桶子的提梁低,不知怎么就把腦袋卡住了。前段日子一只羊像我這樣喝水時卡住腦袋,它頂著桶子亂跑,結(jié)果落進水井里,被全隊人打了牙祭。想起那只羊,我更緊張了;可是越緊張,越不能出來。論理,進得去,就出得來。但我是個愚蠢的人,小時候就愚蠢得更加可以,所以怎么也找不到頭伸進來的那個角度。桶里的水面很高,如果使水面下降一部分,我就能取出頭??稍鯓硬拍苁顾嫦陆的??唯一的辦法是喝到我肚子里去??晌液芸彀l(fā)覺喝下這部分水跟把我扔水里溺死沒有什么兩樣,只好放棄。我的面孔東拉西扯地映在水面上,我的兩只眼睛從水里驚恐地望了我一會,突然裂開大嘴要哭,哭聲就從我的嘴里出來了。我把喝下去的水全變成眼淚流進桶里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終于在我頭頂上方叫起來:“哎呀,我的乖蛋蛋,你可真會玩。不要亂動,聽嬸子的指揮!”她擺弄了半天,我那倒霉的腦袋仍舊呆在水桶里。幸虧我的脖子比倭瓜蒂粗,不然會被這個號稱我嬸子的女人擰斷的。她喘息著說:“還有兩個法子,一個是砸掉水桶,保住腦袋;一個是砸掉腦袋,保住水桶,你選一個?!蔽疫x擇了我認為比較正確的答案:“我要腦袋!”但是想到水桶有可能比我腦袋更值錢,砸掉它也算是闖下了大禍,就不由得哭開了。那女人說:“不哭不哭,嬸子跟你說著耍呢。巧的不行咱來笨的,就是要受點罪。憋住氣。”她說畢將我的頭猛地向水中按下去。我嗆了一口水,突然豁然開朗,腦袋自由了。她用自己的棉襖袖子為我擦去頭發(fā)上的水珠子:“怎么還哭???不怕眼淚沖掉鼻子?”“我要吃奶!”我嗅出這個女人有奶水,我在這方面鼻子特別靈。她顯然被我的要求嚇了一跳:“這么大了還吃奶?給了你,我的娃娃吃啥?”我不管,我如饑似渴,我頑固地堅持要吃奶。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嘆息了一聲,隨即解開了偏襟棉襖的紐扣:“可憐的沒娘娃,我就喂你一口奶吃。可是丑話說前頭,我的奶水不是草變的,是糧食變的,要向你老子討還的?!彼娜榉勘饶赣H的大許多,像兩個發(fā)面蒸的白饅頭;奶水也比母親的多,而且來勢猛,嗆得我直咳嗽。
這個女人的家就在羊圈旁邊,父親不在的這幾天,她每天來給我喂一次奶。
三天后,父親來了。他一臉倦容,本來就瘦削的父親顯得更加形銷骨立,使我?guī)缀跽J不得了。鬼是什么樣子,我沒見過,但父親的形象使我一下子想到了鬼。我跟他要母親。父親說:
“你媽走啦,躲清閑去啦?!?/p>
“走了哪兒,我去找我媽。”
“黃土公社木匣子大隊?!?/p>
“遠不遠?”
“遠,遠得很哩,一輩子才能走到?!?/p>
父親扔給我一件舊棉褲:“上茅坑時穿上,別把小雞雞凍掉了?!?/p>
我見是母親的棉褲,就問:“哪我媽穿啥?”
父親依舊陰陽怪氣地說:“她不曉得冷了,曉得冷就好了?!?/p>
我穿上母親的棉褲,棉褲長,我的腿短,父親替我把褲腳挽起來好多。穿上母親的大棉褲,溜下炕沿就走。
“哪里去?”父親問。
“尋我媽去?!?/p>
如果有棉褲穿,我早就回家了。
“回來!”父親發(fā)火了,“小心我捶你!”
我不敢走,也不回房子,站在外面哭著喊:“媽!媽……嬸嬸……嬸嬸……”喊著喊著不知怎么的就改口了。
給我奶吃的那個女人火急火燎地跑了來,我立刻搶進她懷里找奶頭。父親驚詫地跳下炕頭,赤腳站在地上問那女人:“弟媳婦,這是怎么說,他咋認上了你的奶頭?”
那女人說:“咋認上的???柿硕甲员既?。你顧了死的不顧活的,娃娃頭夾在桶子里,哇哇哭,不是我尋聲兒跑來,闖下大禍咧?!?/p>
父親穿上鞋子走出房子,搓著手裂開大嘴難得地破顏笑了:“謝謝弟媳婦,我恨不得給你作揖磕頭。讓他做你的干兒子吧,?。俊?/p>
她說:“饑荒年塞給我一個干兒子,你倒會打算盤?!?/p>
父親說:“收下吧收下吧,看見沒有,這娃娃頭大額寬,兩耳垂肩,一張吃四方的鞋口子嘴,不定將來是個做大官的?!?/p>
“做了官還認得我?”
“那哪敢呢,狗不嫌家貧,兒不嫌娘丑嘛?!?/p>
“我丑嗎?”
“呸呸,瞧我這張烏鴉嘴,你比我哪口子長得還、還要俊哩……”
“嫂子剛鉆土你就作踐她,我可是不愛聽的?!?/p>
“給娃娃尋個干媽,還不是為了娃娃好嘛,咳!”
“這么說,你為了娃娃,才違心地說我比嫂子好看,對不對?”
“也不是。比方說,有時會覺得路旁的馬蓮花比家里栽的牡丹還好看。原因是啥,家里的牡丹天天看,看膩了么?!?/p>
“哦,原來嫂子是供養(yǎng)在庭院里的大牡丹,我是野地里狗澆尿尿的馬蓮花?!?/p>
“哎呀,我不會說話,你就饒過我吧!”
馬上要做我干媽的人笑起來:“好,那咱說正事。多子多福,這個干兒我認了!”
父親將正在吃奶的我揪過去按在地上:“跪下,給你干媽磕頭!”
女人甩著兩只手:“怎么說風雨就來,我什么也沒準備下,拿什么拴呢?褲腰帶行不?”
父親說:“咋不行?吉利得很呢?!?/p>
她于是解掉自己的布條褲帶,口袋里摸出一毛錢扎在上頭,然后很隆重地把它拴在我的脖子上,說:“起來吧,干兒子?!?/p>
父親推了我一把:“叫干媽生分,叫媽好了??旖醒??!?/p>
父親急得恨不得替我叫,但我偏不叫。我有媽,為什么管別人叫媽呢。
父親揚起巴掌:“給你幾個嘴巴吃,犟松東西!”
女人擋住了父親:“什么干媽濕媽,只要吃飽,吃飽就有奶,有奶就是媽?!?
父親對她說:“這個好說。”
他跑進裝羊飼料的房子,極快地拎出半袋子東西塞給女人:“你我現(xiàn)在是干親家啦,我吃干的,不能眼看著你喝稀的。這點扁豆,是我偷偷從幾個奶糕子的母羊嘴里扣下來的,拿去給幾個娃娃熬粥喝去。我知道,你也不容易?!?/p>
她攥住裝扁豆的袋子,抽抽搭搭哭開了。
父親說:“趕快走,旁人撞見,我要背法繩子的?!?/p>
她把袋子塞進褲襠里,走了。我母親的褲襠也挺大。記得有一次她勞動回來,解開綁褲腿的帶子,褲管里變魔法似地流出足有一升子的玉米。可以這么說,那時候沒有女人的大褲襠,很多孩子就會挨餓。
有好幾個月,我都和父親住在羊圈里。我想回家,想見我母親。父親不允許,理由是羊圈里炕熱。我哭過鬧過,可是屁事也不頂。
羊圈是一個大堡子,堡墻很高,澆了瀝青的厚木板大門,釘著幾排很大的泡釘。父親出去放羊,沉重的堡門吱嘎嘎關(guān)閉上,門扣就落了鎖。是一把老式的黃銅鎖子。往后的歲月里,我見了這種鎖子要費老大的勁才能克制住砸毀它的沖動。我一個人呆在偌大的堡子里,內(nèi)心充滿恐懼,這時候,我就更加想母親。想得很了,就把母親的棉褲搭在鼻子上聞。棉褲上有母親的味道呢。聞著棉褲上的味道,宛如母親就在身旁,宛如我繾綣在她溫熱的野蒿草氣息和些許涮鍋水以及土炕味道的懷抱里。母親的味道別人沒有,也不能代替,包括干媽。
我應該改口叫她干媽了,因為父親不在時,她有時會抽空來看我。她隔著門縫遞給我一把炒熟的扁豆:“你大回來了我給你奶吃。走了啊?!遍T縫窄,我攥緊拳頭手就抽不回來。手掌展開縮回,豆子全撒在門外。我于是跪在地上,從門縫里撿一粒,往嘴里喂一粒……幾只烏鴉把自己石頭似地扔了下來,漆黑的小腦袋篤篤地點了幾下,地上的豆子全進了它們的肚子。留守在圈里的吃奶羊羔咩咩亂叫的時候,羊群歸圈了??匆娦⊙蚋峁蛟谀秆蚨亲拥紫履X袋一伸一伸地吃奶,我的嘴里就干燥得厲害。好在干媽也在這時候來給我喂奶。吃了奶,父親往往打發(fā)我:“耍去,我和你干媽說會子話?!彼麄冋f話,我也趴在木柵欄上跟里頭的羊說話,直到干媽走了,我才回到房子里。父親撫摸著我的頭夸獎道:“我兒懂事了!”
第二年麥黃時節(jié),一天,我揭開干媽的衣襟要吃奶,卻發(fā)現(xiàn)她的奶頭上涂了一些黑糊狀的東西,我問是什么,干媽說:“狗屎!”我的吃奶史從此戛然而止。
我長了一歲,父親放羊時便領(lǐng)上我。他揪了一些麥穗,手掌里搓了一通,吹去麥芒買殼給我吃。黃中帶青的麥粒真好吃。我嚼著鮮嫩的麥粒,聽見父親突然問:“想知道你媽在哪兒嗎?”
我猛地停止了咀嚼:“想!”
他指著麥地里的一個土堆說:“在那里頭。你趴在她頭頂哭去,她聽得見?!?/p>
我不相信,偏了頭說:“你哄我哩?!?/p>
我又嚼起麥粒,麥香把我對母親的記憶沖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