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驥
摘 要:科斯定理在現代產權經濟學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在經濟學界對科斯定理的理解是見仁見智,百家爭鳴。本文在闡述了科斯的交易成本的基礎上,舉例說明了科斯定理的推導,并從產權安排角度分析了科斯定理的內涵,最后論述了科斯定理對我國國有企業(yè)改革的幾點啟示。
關鍵詞:科斯定理;國有企業(yè);改革啟示
一、研究背景
英國著名經濟學家羅納德·H·科斯教授在1937年發(fā)表的《企業(yè)的性質》以及在1961年發(fā)表的《社會成本問題》兩篇鴻文引入了交易成本以及產權概念,這對新古典經濟學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更加偉大的貢獻是:“科斯定理”的出現以及其促成了新制度經濟學派的產生。
在科斯發(fā)表《企業(yè)的性質》之前,傳統的新古典經濟學只是把企業(yè)看作是一個簡單的、關于Y=f(L,K)的生產函數,即在一定的生產技術的約束下,投入一定量的生產要素即可獲得盡可能多的產出。但新古典經濟學并沒有探討為什么會出現“企業(yè)”這一問題。并且,在福利經濟學的范疇內,我們知道,只要市場是競爭性的,那么任何資源均衡配置均可達到帕累托最優(yōu),換言之,只要價格機制是不受任何干預的、完全放開的,那么所有通過市場進行的交易均可實現每個人的福利最大化,那么,為什么會出現企業(yè)?科斯教授在他的《企業(yè)的性質》中說,“我認為,可以假定企業(yè)的顯著特征就是作為價格機制的替代物?!雹龠@說明,科斯教授并不認為企業(yè)與市場的關系是總體與部分的包含關系,而是認為企業(yè)在一定條件下能夠替代市場進行經濟活動。這里的“一定條件”即是科斯教授所謂的“交易成本”:在市場交易中,并不是不需要成本的,在需求者做出購買決策時,需要花費信息成本與時間成本去尋找潛在交易者,廠商在生產要素市場購買生產要素時,經常需要與提供者簽訂一系列契約,交易的次數越多,簽訂的短期契約就越多,所經的程序與耗費的成本也就越多越繁雜,在此條件下,能把一系列短期契約“改編”成一個長期的契約甚至將其內部化的企業(yè)就應運而生了。之所以企業(yè)較之于市場能夠節(jié)約交易成本的原因之一在于企業(yè)家的權威和命令,科斯教授在文章中說過“市場的運行是有成本的,通過形成一個組織,并允許某個權威(一個“企業(yè)家”)來支配資源,就能節(jié)約某些市場運行成本”。②
但既然企業(yè)能夠代替市場交易以節(jié)約成本,為什么不出現一個足夠大的企業(yè)把真實世界的市場全部替代并把全部的生產一體化呢?為什么現實社會中還有企業(yè)在外部市場購買生產要素的情況呢?這仍應歸于交易成本的問題,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市場的交易成本低于在企業(yè)的內部交易成本,隨著企業(yè)的不斷發(fā)展,集中的生產要素會不斷增加,企業(yè)的組織規(guī)模也隨之擴張,上下級科層間的信息傳導鏈條也不斷拉長,命令傳遞的信息成本因而大幅度提高。所以,一旦企業(yè)內的交易成本超過市場中的交易成本,企業(yè)就會直接購買所需的要素和產品,抑或是將自己生產環(huán)節(jié)的一部分外包出去。在企業(yè)將市場交易“內部化”的過程中,企業(yè)內的費用、成本也隨之增加,但市場中的締約成本卻在下降。在均衡點上,即在企業(yè)內每增加一單位交易所帶來的交易成本的增加等于在市場中每減少一單位交易所帶來的交易成本的減少,企業(yè)的邊界就會確定下來。
二、科斯定理
在科斯關于交易成本和關于企業(yè)存在的原因進行了一番探討之后,他提出了一個更為重要的思想,即產權的界定問題。產權,一般認為包括傳統所有權的排他性占有,支配,使用,獲取收益等權利,還包括各經濟主體在行使與所有權有關的權力行為過程中所發(fā)生的關系。交易成本的高低取決于各企業(yè)產權界定的明確程度,具體來說,產權界定越明確,交易成本越低;反之,交易成本則越高。外部不經濟的根源就在于企業(yè)對產權的界定不明晰,舉一個簡單例子:假設我的鄰居會在凌晨三點大聲的吹奏喇叭,而這會嚴重的妨礙到我的睡眠,而這種“妨礙的外部效應”的根源是我認為我“有權”在凌晨三點獲得安靜,而我的鄰居同樣認為他“有權”在凌晨三點吹奏喇叭。科斯教授如是說,“有必要明確雙方的權利界定,因為沒有這種權力的初始界定,就不存在權利轉讓和重新優(yōu)化組合的交易。但是,如果定價制度的運行毫無成本,最終的結果(產值最大化)是不受法律影響的。”③“在交易費用為零的世界中(經濟理論的一般假定),各方之間的談判將會導致帶來最大財富的安排,并且這與權力的初始分配無關?!雹?/p>
傳統的福利經濟學認為,只要工廠A的污染水源使得工廠B增加成本從而受到損失,那么工廠A必須要為外部性的出現付出代價,但科斯本人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他認為,應從社會總體福利的角度去決定是否對A進行必要懲罰,換言之,如果消費者更加偏好A廠生產出來的產品,那么科斯認為對A懲罰反倒是對A工廠的不公,站在社會總福利的角度上來看這是不劃算的,因此應從總體和邊際兩個方面考慮問題。當交易成本為零時,即使A有侵害B的權利抑或是B擁有不被A侵害的權利,A和B最終可以通過私下交易并可以最大化地實現創(chuàng)造的價值。換言之,在沒有交易成本的情況下,權力的初始稟賦不會影響它的社會總產值。
我們可以用如下表中的例子來解釋在交易成本為零的情況下,只要產權界定清楚,則政府是不需要進行干預的,僅需經濟活動者雙方進行交涉即可:
本例中交易成本為零可以看作是農夫與養(yǎng)牛者同處完全競爭市場,即一切信息都是完全的。又假設每單位谷物的價格是1元,每頭牛的價格是140元。
假若養(yǎng)牛者對其給農夫造成的損失不承擔責任,則對養(yǎng)牛者來說,根據完全競爭市場上廠商的利潤最大化條件,我們可知,養(yǎng)牛者應將養(yǎng)牛頭數控制在P=MC=MR處,即養(yǎng)牛者應該養(yǎng)9頭牛,但如果此時農夫花費少量的錢,比如10元,甚至只通過勸說的方法,來說服養(yǎng)牛者不去養(yǎng)那第9頭牛,因為養(yǎng)牛者養(yǎng)第9頭牛的邊際利潤為0,農夫之所以這樣做的目的是每增一頭牛,農夫造成的損失就會越多。同理,農夫可以再次進行相同的辦法,直至養(yǎng)牛者將牛的頭數控制在第三頭牛處,因為在第三頭牛處,每增一頭牛給農夫造成的谷物損失為60元,而養(yǎng)牛者的邊際收益為140—80=60元,則農夫無法用小于60元的錢去組織養(yǎng)牛者不去養(yǎng)第三頭牛。因此,在養(yǎng)牛者“有權”任意控制養(yǎng)牛數量的情況下,農夫與養(yǎng)牛者可通過私下交易來達到帕累托最優(yōu)。
假若法律規(guī)定,養(yǎng)牛者應對其給農夫造成的損失負責,則養(yǎng)牛者此時的邊際成本不單單是其每增一頭牛的成本,而是要加上每增一頭牛給農夫造成的谷物損失成本,因此由上表可知,養(yǎng)牛者應在P=MC*=MC牛+MC谷物處停止生產,即在第3頭牛處停止圈養(yǎng),而非第9頭牛。因此,在農夫“有權”讓養(yǎng)牛者對其造成的損失負責的情況下,農夫與養(yǎng)牛者可通過私下交易來達到帕累托最優(yōu)。
由上分析可知,不管產權在哪一方,只要處于零成本條件下并且產權得到界定,養(yǎng)牛者與農夫都可以通過協商、交易的方法實現帕累托最優(yōu)產量。
因此,僅僅從經濟效率的角度看,權利的初始稟賦歸屬是無差異的,這是后人稱之為“科斯第一定理”的基本內容。但是零交易成本在現實經濟生活中是不可能實現的,就連科斯教授本人也認為這一表述并不是他最終想表達的思想,因為他是反對純理論的、脫離現實的經濟學的??扑菇淌谠凇渡鐣杀締栴}》中說:“迄今所闡述的觀點都假定,在市場交易中是不存在成本的。當然,這是很不現實的假定。為了進行市場交易,有必要發(fā)現誰希望進行交易,有必要告訴人們交易的愿望和方式,以及通過討價還價的談判締結契約,督促契約條款的嚴格履行,等等。這些工作常常是成本很高的,而任何一定比率的成本都足以使許多在無需成本的定價制度中可以進行的交易化為泡影?!雹菰诳扑箍磥恚灰踪M用不是為零而是為正,因而可以得出如下的推論:“一旦考慮到進行市場交易的成本,……合法權利的初始界定會對經濟制度運行的效率產生影響?!雹捱@就是科斯第二定理。
科斯第二定理的含義是,在交易費用大于零的現實世界,產權的不同界定將對資源配置效率產生影響,因而產權界定和制度安排具有經濟價值。
在上例中,將初始產權界定給農夫,即農夫有權向其造成的損害提出賠償,但由于農夫需要知道養(yǎng)牛者養(yǎng)每一頭牛的邊際利潤,從而控制牛群數量時,是需要花費成本的(此處的成本可以看成是信息費用或機會成本)。農夫要和養(yǎng)牛者進行談判時也要有談判費用。假設這些費用總共為100元,并完全由農夫承擔。則當他們進行交易的結果是養(yǎng)牛者只養(yǎng)三頭牛而不是九頭牛時,農夫的損失減少了720—150=570元,養(yǎng)牛者的邊際利潤減少了150元(第九頭的牛的邊際利潤+第八頭牛的邊際利潤+……第四頭牛的邊際利潤),則社會總利潤增加了570—150=420元,但如果加入了交易費用100元,則最終社會總利潤增加了420—100=320元。
同理,將初始產權界定給養(yǎng)牛者,即農夫需要對養(yǎng)牛者進行補償以減少牛群增加對谷物造成的損害。因此,農夫需要知道養(yǎng)牛者養(yǎng)每一頭牛的邊際利潤以及其帶給自己的邊際損失,這一過程同樣會產生費用,假設這些交易費用仍是100元,并完全由農夫承擔。那么同理,在第三頭牛處,雙方達成共識結束談判,農夫的凈損失(利潤)減少了570元,扣除農夫支付給養(yǎng)牛者的總補償金150元,則農夫的凈利潤為420元,減去交易費用100元,最終農夫的總利潤是320元。
上述在有交易成本的情況下,產權的不同界定可以導致最終的資源配置趨于一致,這似乎違背了科斯第二定理所要闡明的內容,但上例中有一個與現實不符的假設,即養(yǎng)牛者與農夫的交易成本是一樣的,均為100元,但實際上,在養(yǎng)牛者對牛給農夫造成的損失承擔責任的初始產權條件下,農夫需要付出交易費用主要是要了解養(yǎng)牛者每增加一頭牛給自己的谷物造成的邊際損失;但在養(yǎng)牛者對牛給農夫造成的損失不承擔責任的初始產權條件下,農夫需要付出的交易費用不只是知曉養(yǎng)牛者每增加一頭牛給自己的谷物造成的邊際損失,還要知道養(yǎng)牛者每增加一頭牛的邊際成本,這就意味著,在產權被賦予養(yǎng)牛者的情況下,農夫的交易成本必然比在產權被賦予自己的情況下要高,則可以設想,最終農夫的利潤在產權被賦予養(yǎng)牛者的情況下時要略低,這是我們可以想到的、客觀的事實。正是由于不同產權初始界定的交易費用不同,所以,科斯教授得出了產權的初始界定會影響經濟效率和資源配置效率的結論。
三、當前我國國有企業(yè)產權制度改革存在的問題
(一)在國有所有制內部的產權配置不明確、不合理
雖然近年來在我國法規(guī)文件中對政府部門和企業(yè)之間的產權作過基本劃分,但實際操作中出現了政府部門與企業(yè)的責任、權利界定并不清晰準確,產生相互侵犯,主權不能有效發(fā)揮作用等問題。對于權責關系不協調,總出現矛盾,政企雙方都想占有權利卻因為權利界定不清而導致相應的責任無人承擔的現象比比皆是;也缺乏監(jiān)管部門和明確的法規(guī)及時加以調節(jié)和處理,既低效,又不利于企業(yè)良好發(fā)展。改革開放以后,企業(yè)領導人身上始終出現權利同責任脫節(jié)現象。因而造成企業(yè)嚴重虧損和國有資產流失無從追究責任,或經濟利益不與企業(yè)經營好壞掛鉤,妨礙激勵作用的發(fā)揮。
(二)國有企業(yè)政企不分與市場經濟政企分離的要求相矛盾
我國自改革開放以后,走的便是市場經濟為導向的道路,市場經濟作為配置資源的基本方式,從產權角度來看,要求企業(yè)產權具有純粹的經濟性質。這就要求所有權必須是可以交易并能夠首先接受市場價格機制約束的,即不需要政府干預實現自動自發(fā)地產權變動,而只有單純的經濟性質才可以也應當采取等價交換的方式實現其運動。因此,國有企業(yè)改革目前面臨一個難題:市場經濟的一般要求需要讓社會絕大多數企業(yè)必須在產權上是單純經濟性質的,要求占統治地位的國有制企業(yè)必須普遍實現政企分離,但目前我國的國有企業(yè)顯然沒有實現政企分離這一要求。
四、我國國有企業(yè)產權制度改革的新思路
1.綜上,良好的完全競爭市場的運行離不開產權的初始界定,市場內的公平有序的交易離不開產權的明確界定以及分配與交易??扑菇淌谡J為外部性的存在是由產權無法界定或界定不明晰導致的,而且,沒有產權的初始界定,就不存在權利轉讓和重新組合的交易。我們強調行使權利的同時,也要認清承擔相應責任的重要性。具體到我國的國有企業(yè)改革,政府應該建立國有資產產權監(jiān)督體系對其管轄的企業(yè)進行監(jiān)督。對無發(fā)展前途、效率較低,管理水平較低的企業(yè)進行清算。
2.產權的可交易性和自由流動性是實現資源最優(yōu)配置的前提條件。產權初始界定以后,并非一成不變,資源的合理配置是社會效用最大化的前提,而產權能否自由流動是影響資源配置的一個重要因素,在市場經濟中,產權的流動是靠交易來實現的,交易雙方從費用最小化、效用最大化的原則出發(fā),進行公平交易,促使資源得到合理有效地配置。具體到我國的國有企業(yè)改革中,雖然產權改革不等于私有化,但在改革中必須取消各種不必要的管制,擴大可交易主體的范圍,盡量降低交易成本,從而實現資源的最優(yōu)配置。國家應轉變對國有資產的管理方式,舍棄以實物管理為主的管理方式。這就不僅要大力培養(yǎng)非國有投資者,分散公司股權,改善公司股權結構。同時,還要大力培育產權交易市場。
3.在我國國企改革中公平競爭的環(huán)境和產權制度的建設同樣重要。如前所述,市場競爭必須以產權的初始界定為前提。而公平的競爭環(huán)境是產權交易的前提,若無公平的競爭市場環(huán)境,交易價格發(fā)生扭曲,產權分配必定無法達到最優(yōu),資源配置談何高效?而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的建立,依賴于低的交易成本,而交易成本畸高在我國并不少見。筆者認為,我國經濟中的產權制度不完善、不合理,比如對私有產權的過分保護導致效率很低。因此,國家仍應該放松管制,采取價格機制來“自動”建立產權結構,在此基礎上,最優(yōu)資源配置就會提高,從而社會福利也會趨于最大化。(作者單位:西北政法大學)
注解:
① 羅納德·H·科斯.企業(yè)的性質[M].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1994
② 羅納德·H·科斯.企業(yè)的性質[M].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1994
③ 羅納德·H·科斯.企業(yè)的性質[M].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1994
④ 羅納德·H·科斯.企業(yè)的性質[M].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1994
⑤ 羅納德·H·科斯.社會成本問題[A].現代制度經濟學(上卷)[M].第一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5.
⑥ 羅納德·H·科斯.社會成本問題[A].現代制度經濟學(上卷)[M].第一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5.
參考文獻:
[1] 羅納德·H·科斯.企業(yè)的性質[M].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