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雪婷

哈薩克斯坦Sakis區(qū)塊油區(qū)，301隊中方、哈方全體員工，遵循哈薩克斯斯坦的傳統(tǒng)舉行開鉆儀式

在北京東四十條橋邊的辦公室里，吉艾科技（北京）股份公司（下簡稱吉艾科技）總經理郭仁祥沏上從中亞帶回的茶，談起多年來在中亞的經歷。

2015年6月19日，吉艾科技的子公司東營合力投資發(fā)展有限公司，與塔吉克斯坦能源和水資源部簽訂《意向備忘錄》，建立了包括勘探開發(fā)、運輸設施建設、油品加工銷售等的全面油氣合作關系。如此規(guī)模的油氣合作，發(fā)生在一家中國民企與一個國家之間，前所未有。

“民營企業(yè)在國外創(chuàng)業(yè)并不容易，全靠多年的積累和打拼?！惫氏閷Α恫t望東方周刊》說，今年已是他在中亞工作的第八年。

早在2007年，國內石油工程行業(yè)進入瓶頸期，“競爭激烈，市場價格一降再降。”以鉆井為例，郭仁祥說，當時國內的鉆井價格從每米580元降至320元，幾無利潤可言。

很多中國企業(yè)開始走出國門，在世界范圍內尋找機會，而中亞地區(qū)以其資源和地緣優(yōu)勢引人矚目。

中亞地區(qū)油氣資源豐富，占全球探明儲量的9.4% 。其中哈薩克斯坦石油探明儲量39億噸，土庫曼斯坦天然氣探明儲量17.5萬億立方米，但由于技術水平等原因，中亞地區(qū)的油氣資源大部分還處于待開發(fā)狀態(tài)。

誰的鉆機先到，誰就占有市場

“我剛到哈薩克斯坦時是依托當?shù)氐墓?，為中石油、中石化做鉆井方面的服務，當時在中亞地區(qū)鉆井的平均價格在每米600至1000美元，遠遠高于國內?！比欢耆吧沫h(huán)境、文化與生活習慣，很快讓郭仁祥經受考驗。

2008年和2010年，哈薩克斯坦的冬季出現(xiàn)了極寒天氣，最冷時氣溫達到零下40多攝氏度，“鑄鐵扳手掉在地上就碎了，橡膠軟管更是一碰即破，我們的鉆機在那樣的嚴寒中根本無法開工?！被貞浧鹉嵌谓洑v，郭仁祥心有余悸，“大雪來臨時，井隊2.7米高的板房很快就被埋沒，我們的工作人員被困在作業(yè)場地一個多星期，與外界失去聯(lián)系，最后只能尋求國際救援，用直升機把他們救出來?！?/p>

“民企剛走出去時，裝備和后勤能力確實有很多欠缺，我們學到很多，也付出了很多?！惫氏檎f。

由于負擔少、制度靈活、反應快速、機動能力強，民企在海外也有大型國企無法比擬的優(yōu)勢。

據(jù)郭仁祥介紹，2011年冬季，中石油購買了里海東岸阿克套地區(qū)的油田，要求快速開始生產，并提出哪家企業(yè)的鉆機先到達，就可以占有這里的市場?！拔覀兙秃臀鞑裤@探達成協(xié)議，先調度兩臺鉆機去占領市場，由西部鉆探保障后勤?！?/p>

西部鉆探，全稱西部鉆探工程有限公司，是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下屬的石油工程技術服務企業(yè)。

“當時，我們的160臺裝滿物資的卡車，在嚴寒中行進了1000多公里，僅用了40多天所有設備就全部到達?！惫氏檎f，待西部鉆探的隊伍到達時，他們的隊伍已經打出了一口直井和一口水平井。

總統(tǒng)的支持

在中亞五國中，塔吉克斯坦屬于高山國家，礦產資源豐富。吉艾科技副總經理趙正啟告訴《瞭望東方周刊》，他們2009年剛進入塔吉克斯坦時，目標其實是貴金屬資源。

隨著調研的深入，吉艾科技了解到，當?shù)赜捎谌狈捇a業(yè)，國內雖有油氣資源，但成品油主要從周邊國家進口，再加上鄰國阿富汗的需求，兩國成品油的年需求量達到500萬噸。由于周邊國家的煉廠都是蘇聯(lián)時期的老煉廠，成品油產量并不穩(wěn)定，這直接導致塔吉克斯坦國內的油價大幅波動，甚至影響了國內局勢的穩(wěn)定。

“對于塔吉克斯坦來說，成品油不僅是石油產業(yè)鏈上的一環(huán)，更是與民生和發(fā)展息息相關的產品。”趙正啟說。

當塔吉克斯坦國資委和能源與電力部了解到郭仁祥曾在國內從事過煉化產業(yè)時，提出希望他們能幫助建立一座產量10萬噸左右的煉化廠，這與吉艾科技的想法不謀而合。

為了論證項目的可行性，選定合適的地點，郭仁祥帶領工作人員用了兩個月，開著吉普車在塔吉克斯坦全境考察，“為了確保煉廠的安全，同時解決中石油在阿富汗的AD油田銷量不暢的問題，不但與地方政府交流，還與當?shù)睾桶⒏缓沟貐^(qū)的地方武裝勢力會談?！?/p>

郭仁祥說，經過深入考察與反復論證，吉艾科技決定投資3億美元，在丹加拉地區(qū)建立一個一期50萬噸、二期120萬噸的煉廠。該煉廠距離阿富汗邊境口岸160公里，距離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別90公里，連接煉廠與兩地的均為一級公路，交通便利。

“當?shù)卣o了很多政策優(yōu)惠，我們的產品只需要繳納10%的消費稅，其他稅收全免?！惫氏閷Ρ究浾哒f。

當時塔吉克斯坦的國資委主席、外經貿部長和能源電力部部長，專門邀請郭仁祥他們開會，詳細商訂合作方案，會后塔方派出南方石油公司的總經理，到吉艾科技股份在山東的煉廠實地考察。

2013年初，吉艾科技通過中國駐塔吉克斯坦大使，以書面形式將煉廠項目呈報拉赫蒙總統(tǒng)，獲得肯定與支持。2013年5月20日，這個項目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塔吉克斯坦共和國關于建立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聯(lián)合宣言》一起，由拉赫蒙總統(tǒng)與習近平主席在人民大會堂見證簽約。

2014年春天，經塔吉克斯坦上下兩院批準，拉赫蒙總統(tǒng)頒布總統(tǒng)令，該項目奠基開工，拉赫蒙總統(tǒng)親自出席。“塔吉克斯坦給了我們最高規(guī)格的禮遇，總統(tǒng)、總理、副總理、12位部長、當?shù)卣I導以及中國駐塔吉克的大使、參贊和企業(yè)代表都親自到場。”郭仁祥很自豪。

油從哪里來

風光之后，百萬噸級煉化項目的落地執(zhí)行壓力接踵而來。

“油源從哪來，是我們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惫氏檎f，由于技術原因，塔吉克斯坦自身的原油產量很少，煉廠的油源需要從國外進口，“目前我們已經逐步解決了這個問題，最終選定的原油進口地都是內陸或雙內陸國家，這些國家的油價不受布倫特北海價格的影響，而且產量穩(wěn)定?！?/p>

“除了柴汽油，瀝青也將是我們的主要產品?！惫氏檎f，生產瀝青需要高密度原油，開采和運輸難度大，但因為這類原油周邊國家不具備煉化能力，所以出口關稅很低，同時，他們還解決了高含硫量原油的煉制問題，這些技術都是周邊國家不具備的。

如何進行原油和產品的運輸，是該項目面臨的又一大難題。塔吉克斯坦的鐵路軌道與鄰國規(guī)格不統(tǒng)一，跨國運輸就要建設換裝站，“換裝主要來自兩個方向，從阿富汗來的鐵路是準軌換寬軌，而我們一些副產品要回國，又需要寬軌換準軌?！惫氏檎f，目前他們正在與國內企業(yè)合作，希望通過項目建設帶起一支物流和換裝隊伍。

哈薩克斯坦的kenkyaka油區(qū)，吉艾科技下屬202隊中方和哈方骨干員工完鉆后合影留念

之前也有一些歐美的石油公司看到了塔吉克煉化產業(yè)的機會，但因為油源和運輸?shù)膯栴}，不敢貿然投資，“中塔兩國的地緣是我們最大的優(yōu)勢，我國新疆煉廠集中，可以隨時引進優(yōu)秀人才。”郭仁祥告訴本刊記者。

中塔兩國的深厚友誼，是重要的合作基礎，當?shù)孛癖娪押茫步o出優(yōu)惠政策，鐵路專線已經修到了煉廠門口。

郭仁祥說，該項目全部投產后，將是塔吉克斯坦境內規(guī)模最大的煉化企業(yè)?！拔覀儠葘?shù)氐膯T工派到中國學習培訓，技術達標后再送回國內工作?！?/p>

隨著中國“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推進，越來越多的企業(yè)選擇走出國門，投資中亞的民企也感受到了政策帶來的利好。

“我們做預算時，是按照國內價格的兩倍計算的，但現(xiàn)在能合作的企業(yè)增加了很多，成本也有所降低?！惫氏檎f，比如煉廠安裝建設的招標，原來只有3家企業(yè)競標，“一帶一路”戰(zhàn)略提出后，中亞成為眾所矚目之地，吉艾科技收到了來自全國十幾家企業(yè)的競標，很多都是專業(yè)技術過硬、設備完善的國企。

“走出去的企業(yè)越多，越需要政府的引導，企業(yè)在海外應該首先互利合作，而不是無序競爭?！惫氏檎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