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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新女性—《太陽照常升起》中的布萊特形象淺析

2015-09-20 03:08張娜
關鍵詞:太陽照常升起布萊特海明威

張娜

摘 要:布萊特·阿什利是海明威首部長篇小說《太陽照常升起》中的女主人公。長期以來,評論界將其界定為“魔女”和“20年代致命的女人”,貶斥多于褒獎。其實,布萊特·阿什利的身上流淌著那個時代的血液。她能夠在社會的約束和環(huán)境的縱容之間選擇自己的生存方式。她是一個追求幸福而不能的迷惘者。她的身上并沒有完全泯滅那些美好品質(zhì),在她看似放浪形骸生活的背后,仍然保持自己的基本準則和對真正美好愛情的不斷追求。因此,布萊特是個性獨特叛逆、不斷找尋生存意義的新女性,是擺脫婚姻束縛,永遠追求真愛的新女性,是特定時代的新女性。

一、《太陽照常升起》與布萊特

《太陽照常升起》是海明威的首部長篇小說。它的問世使海明威成為“迷惘一代”的代表,評論界基本持肯定態(tài)度。美國學者Andrew Hoof認為它是所有海明威小說的原型,是最純正、最地道的海明威作品。

在作者塑造的群體形象中,女主人公布萊特·阿什利是每個人物的交織點,如同PH試值,每個人物的特性都在她這里得到鑒別和驗證。布萊特是一位年過30仍風韻猶存的女人。一戰(zhàn)中,作為一名戰(zhàn)地護士的她目睹了戰(zhàn)爭的殘酷,并失去了愛人。戰(zhàn)后,她旅居巴黎過著奢華迷亂的生活。她摒棄了傳統(tǒng)女性的溫柔與忠貞,骨子里滲透著野性與叛逆。在圍繞著她的6位男性中,與4人有過直接的感情糾葛。她與杰克·巴恩斯彼此深愛,卻未能真正過上幸福生活。在那個迷惘的年代里,他們試圖尋找身心的平衡,卻無法擺脫現(xiàn)實的困擾,最終以悲劇收場。

作為世界主要文學形象之一的布萊特·阿什利,一直是眾多文學評論的焦點。1952年卡洛斯·貝克將她與荷馬史詩《奧德賽》中的魔女作了比較,稱她是“20年代致命的女人”,“魔女”說從此確立。巴達克則認為她是“一個沒有女人味的女人”。國內(nèi)評論界由于受到“魔女”說的影響,對于布萊特的評價也不出左右。李加倫稱她是“短發(fā)型的獨立破壞型女人”,于冬云則認為布萊特是“魔女”,“屬于不道德、對男人的主體位置起破壞作用的女人”。

二戰(zhàn)后,隨著女權運動和婦女解放運動在美國的蓬勃興起,人們開始用不同的眼光來審視布萊特。許多女學者從女性主義批評的角度將布萊特視為20年代具有獨立思想的新女性的代表。美國文學教授James Nagel認為,“布萊特不僅是一個女人,也是一位在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具有傳奇色彩的女性”。

二、布萊特的“新女性”特征分析

(一)她是個性獨特叛逆、不斷找尋生存意義的新女性

一戰(zhàn)后,維多利亞時期的傳統(tǒng)理想婦女模式已漸漸被摒棄。新女性們努力走出社會所期待的活動范疇—家,為了引起大眾的注意還特意涉足傳統(tǒng)的“男性活動場所”。男女平等、個性解放、婚姻自由成為她們孜孜以求,并為之奮斗的目標。而奮斗的最初姿態(tài)便是模仿男人的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布萊特便是這批新女性當中的一員。

布萊特在小說第三章出場,她穿著“針織緊身套衫和一條蘇格蘭粗呢裙子,頭發(fā)朝后梳,象個男孩。這種打扮是她開的頭,她身材的曲線如同賽艇的外殼,羊毛套衫使她的整個體形畢露無遺……”她像男人一樣抽煙、豪飲,穿梭往來于各色酒吧;她的活動圈子總在男人中間,很難交到一個女性朋友。在西班牙圣費爾明節(jié)上,布萊特的女性特征已經(jīng)模糊到了極點:她與其他人進入一家旅館,脖子上掛著大蒜,其他人挨著她坐在高高的酒桶上,教她如何品嘗葡萄酒。她能津津有味的欣賞公牛倒地的悲壯場面,在斗牛場表現(xiàn)得比科恩還勇敢。布萊特的男性化的裝束舉止、生活方式和倒錯的性角色很大程度上顛覆了傳統(tǒng)女性角色,也為她招來了“壞女人”的罵名。

小說中的布萊特確實過著不羈的生活,這是當時“迷惘的一代”女性反叛的一種形式,也是個人特殊經(jīng)歷的結(jié)果。戰(zhàn)爭的恐怖及婚姻的創(chuàng)傷都極大地改變了布萊特的人生態(tài)度及價值尺度,面對現(xiàn)實社會的一派混亂,她并未泯滅良知,有著自己的人生信條—“我不在乎周圍的世界是什么樣子,我所了解的是如何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你知道如何生活在這個世界,你就了解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了”。她試圖在聲色犬馬的生活中得到慰藉,但得來的卻只是痛苦。如何擺脫痛苦,獲得生存的意義,她曾試圖從宗教信仰里找到答案,但她失敗了。當她要進入教堂時,她卻因為沒有戴帽子而被攔在了門口。后來,她雖然進去了,卻對教堂氣氛很不適應,只呆了會兒就說要離開。她繼而轉(zhuǎn)向大自然尋求安慰,但不幸的是大自然也沒有賜于她所期盼的精神慰藉。盡管如此,布萊特仍舊在生活中尋找生存的意義。她也許不完美,但她美麗。這種美麗已經(jīng)遠遠超過早期批評家所期待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麗(溫柔賢淑),而是從內(nèi)到外不做作的美麗。

(二)她是擺脫婚姻束縛,永遠追求真愛的新女性

布萊特有過兩次婚姻。在圍繞著她的6位男性中,有4人與其有過直接的感情糾葛??贫魇俏粓?zhí)著的追求者,邁克是她形式上的未婚夫,杰克是她最親密的戀人,斗牛士羅梅羅是她一時的愛人。布萊特的放蕩不羈及與男人的混亂關系,使她一直成為批評家抨擊的對象。布萊特雖生活放蕩形骸,周旋于4個男子中間,但她對他們的態(tài)度全然不同,始終自己掌握著情感的選擇權,看似奢靡生活的背后是她對真愛的不斷追求。

布萊特真心的愛著杰克,悲慘的命運與共同的情趣使二人成為精神相通的伴侶。面對杰克,她始終是那么真實透明。她把杰克當成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并能坦誠地告訴他她愛上了羅梅羅,及與他人的關系。作為一個具有反叛精神的現(xiàn)代女性,布萊特有著明確的性意識,追求更高層次的靈與肉結(jié)合的幸福愛情。然而戰(zhàn)爭中喪失了性能力的杰克始終不能給她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性,不能結(jié)合的殘酷現(xiàn)實使二人倍感苦悶與孤獨。在那樣一個扭曲的時代,他們的愛情永遠是無望的。于是她拒絕了杰克建立長久婚姻關系的懇求,以逃避和放縱來反抗無奈的命運。

科恩是一個瘋狂而麻木不仁的追求者,他對她的追求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古老的浪漫思想。當他了解她后,表現(xiàn)得像個騎士,處處裝扮成她的保護傘。他的行為看上去幼稚且滑稽,布萊特不會愛上這樣的人。邁克從某種形式上也是科恩的“替補”,他只是布萊特的形式上的未婚夫。事實上,布萊特僅把邁克當作一個與她跳舞、旅行、喝酒、玩樂的伙伴。

讓布萊特為之神魂顛倒的是19歲的斗牛士羅梅羅。他的陽剛之氣、勇敢機靈都深深吸引著布萊特。沐浴在愛河的她,容光換發(fā)、精神百倍。但最終她還是選擇離開,因為羅梅羅要求布萊特留起長發(fā),還原她本來的“女人味”。盡管深愛著羅梅羅,但她深知自己與他的區(qū)別,也不想成為“毀掉這個年輕單純小伙子的壞女人”。最終不愿喪失自我的她只能再次回到杰克身邊,和他一起在迷惘和失望中品味無奈的人生。

在愛情面前,布萊特從不欺騙自己,也不欺騙別人。雖然她的生活放浪形骸,但她并未泯滅良知,有著自己的行為規(guī)范和準則。盡管周旋于不同的男性中,卻從不受控于人,始終保持精神上的獨立。她是一位真正懂得愛,從不放棄追求真愛的新女性。

(三)她是新時代的新女性

布萊特這一形象的塑造,并非要故意丑化女性,而是向人們客觀地展示了特定歷史語境下具有獨立和反叛意識的新女性形象。因此,布萊特的新女性特征也必須在一定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中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1.“迷惘的一代”的精神頹廢。一戰(zhàn)后,美國進入生產(chǎn)、消費和娛樂享受的時代,傳統(tǒng)的家庭觀念、道德規(guī)范和行為準則開始土崩瓦解,青年人也隨即陷入了一片精神荒原。新的消費和生活觀念刺激著青年們追尋自我流放和放浪形骸的享樂主義生活方式。在扭曲的價值觀下,他們消極遁世,沒有了理想抱負,在迷惘和失望中自暴自棄。于是,西方第一批尋歡作樂、抽煙喝酒、具有較強獨立意識的婦女便誕生在這種社會歷史環(huán)境中。布萊特便是她們中的一員,在她的身上體現(xiàn)著時代的矛盾—既有追尋個性解放和自身幸福的一面,也有及時行樂、放縱性愛的一面。布萊特這種畸形的生活正是那個畸形社會的產(chǎn)物。

2.蓬勃發(fā)展的女權運動。20世紀20年代,隨著工業(yè)革命的深入,眾多女性走出家庭,開始工作,經(jīng)濟地位逐步改善。同時,20~30年代也迎來了蓬勃發(fā)展的女權運動。1918年和1920年,英國和美國分別通過法案確定了婦女的選舉權。政治與經(jīng)濟地位的改善,不斷沖擊著婦女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婦女們已不再甘愿做一個逆來順受的“賢妻良母”,而是努力掙脫家庭和婚姻束縛,不斷追求新的生活。

在1920年的美國,新女性被稱為“Flappers(摩登女郎)”。之所以有這樣的稱呼,是因為她們熱衷于追求時尚和享受。她們穿短裝,留短發(fā),吸煙,飲酒,跳舞和駕駛。她們公然進入夜總會,以此來顛覆傳統(tǒng)理想婦女模式,促進社會性別角色的重構(gòu)。這些女性成為20世紀20年代最美麗的風景。

新女性在萌發(fā)的過程中又逐漸發(fā)展成智慧型和叛逆型。布萊特則屬于叛逆型。然而布萊特絕不是美國文學中第一個自由思想女性的代表。20世紀80年代,美國文學一個重要的十年,小說人物形象都有個共同之處:凱特·肖邦《覺醒》里的Edna、斯蒂芬克萊恩《街頭女郎梅季》中的Nellie、伊迪斯·華頓《純真年代》中的Ellen,她們都是要求把婦女從傳統(tǒng)的男權統(tǒng)治社會中解脫出來的新女性。然而布萊特并非社會最激進的人物,她與這些角色的共同特點即是不屈不撓的意志和進取的性格,并試圖在悲慘的境況下尋找幸福和滿足。

布萊特·阿什利的身上流淌著那個時代的血液。她能夠在社會的約束和環(huán)境的縱容之間選擇自己的生存方式。她是一個追求幸福而不能的迷惘者。她的身上并沒有完全泯滅那些美好品質(zhì),在她看似放浪形骸生活的背后,仍然保持自己的基本準則和對真正美好愛情的不斷追求。因此,布萊特是個性獨特叛逆、不斷找尋生存意義的新女性,是擺脫婚姻束縛,永遠追求真愛的新女性,是特定時代的新女性。

參考文獻:

〔1〕海明威.太陽照樣升起[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2〕李加倫.海明威的“頭發(fā)情結(jié)”—試論海明威的婦女觀[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1996,(1).

〔3〕于冬云.對海明威的女性解讀[J].外國文學評論,19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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