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之
我認識王曄的時間其實不長,而且至今只見過一次面。大約兩年前我從瑞典漢學家馬悅?cè)荒抢锏谝淮温牭剿拿?,馬教授告訴我,有個住在瑞典南方的中國人王曄把瑞典著名作家瑟德爾貝里的名作《格拉斯醫(yī)生》翻譯成了中文,他看了譯稿,贊賞有加,覺得王曄翻得很不錯。這部書在上海譯文出版,馬悅?cè)贿€為這本書寫了序。王曄后來到斯德哥爾摩來見了我和我妻子陳安娜,我們也得到了這部譯作,確實是本好書。不久,我還看到王曄拿出了其他幾部譯作,如埃斯普馬克的長篇小說《巴托克:獨自對抗第三帝國》、斯特林堡的《海姆素島的居民》等等。
瑞典文學中文翻譯的隊伍多了一位新秀,這是一件讓我特別高興的事情。因為我一直覺得瑞典不愧為諾貝爾文學獎的故鄉(xiāng),有非常精彩的文學,有很多值得翻譯成中文、介紹給中文讀者的好作家好作品,可惜這方面的翻譯力量不夠。能掌握瑞典文而直接把瑞典文學作品翻譯成中文的人本來就不多,而老的老去,新的又沒有成熟起來,有點青黃不接。我自己也力不從心,因為我本來不是學習瑞典文和瑞典文學的,甚至至今都沒有正經(jīng)地學過一堂瑞典文課,這方面其實是外行,早先也沒想過翻譯瑞典文學。只是因為種種身不由己的原因,我在瑞典生活了二十多年,甚至在這里結(jié)婚生子成家立業(yè),在生活實踐中學習瑞典文,也靠自己曾學習過挪威文和英文的基礎(chǔ)慢慢去掌握這門差別不大的語言,更因為需要自立謀生,我曾經(jīng)在一家瑞典翻譯公司做了十年的工業(yè)資料翻譯,積累了翻譯經(jīng)驗,因此近年才開始翻譯瑞典文學作品,向中文讀者介紹了三、四位有代表性的瑞典作家。但我能做的也非常有限,不足以全面呈現(xiàn)瑞典文學的豐富多彩。正在這種情境中,看到一位翻譯新秀出現(xiàn),而且出手不凡,一譯就是經(jīng)典,我當然感到高興。
更讓我高興的是,王曄原來不是學瑞典文專業(yè)出身,而是學中文寫作的。王曄是復(fù)旦大學新聞系的畢業(yè)生,從事過中文的媒體寫作,后來移居瑞典南方才開始學習瑞典文。這種學歷、經(jīng)歷意味著她的中文根基很好:如果寫不出一篇好作文,是考不上復(fù)旦新聞系的;如果寫不出一篇好文章,也是畢不了業(yè)的。我自己的經(jīng)驗告訴我,要把外文文學作品翻譯中文,翻譯出合格的、有文學品質(zhì)的譯文,其實不僅要掌握外文,也要有良好的中文根基,后者甚至更為重要。中國人學習外文的可謂多矣,英文、日文、俄文、法文、瑞典文等等,學成者成千上萬不可計數(shù),但是能把外文文學作品翻譯成中文的人其實寥寥無幾,翻譯得好的更是鳳毛麟角。問題往往不是外文難學,有些人外文可能說得非常流利,但他們原來沒有打好中文根基,或者是因為學外文到了國外而失掉了中文根基,因此他們的中文表達能力不夠,他們翻譯出來的往往受外文影響,比如句子越來越歐化,讀來佶屈聱牙。所以,我一直不太看好那種先學外文之后才來搞文學翻譯的人,倒更看好王曄這樣先學中文后學外文、回頭再來從事文學翻譯的人。我的看法也許是一種偏見,但學習瑞典文的人中,我看到的好翻譯確實也沒有幾個,那些能勝任瑞典文學翻譯的,往往也是因為中文根基還不錯??傊?,文學翻譯必須以母語為根,母語為本,才有可能成長為一個參天大樹。所以我高興的也是看到王曄有這樣的基礎(chǔ),相信她有望成長為一個優(yōu)秀的瑞典文學翻譯家。
讓我更高興的另一件事,是王曄不僅中文有根基,也有文學方面的興趣和修養(yǎng),這點對一個文學翻譯其實也非常重要。我在瑞典見識過不少翻譯,外交翻譯、商務(wù)翻譯、工業(yè)資料翻譯等等,因為我不僅自己做過工業(yè)翻譯,還是瑞典國家翻譯考試委員會的考試委員,很多中文翻譯是在我們委員會通過考試,口譯、筆譯都很出色,但大多數(shù)人對文學毫無興趣,對瑞典文學幾乎一無所知。做這類翻譯不過就是為了謀生,是端個飯碗而已。做文學翻譯既費時間和心血,收入又低得多,在瑞典幾乎是無法謀生的,大多只能業(yè)余翻譯。比如陳安娜也是全職做國家圖書館的工作,只是業(yè)余才翻譯中文文學作品。因為確實無利可圖,如果不是真心喜歡文學的人,一般是不會投入到文學翻譯工作里來的。而做文學翻譯還具備這方面的文學修養(yǎng),能對瑞典文學有相當深入的了解,更是不易。所以,看到王曄拿出這部介紹瑞典現(xiàn)代文學的著作《這不可能的藝術(shù)》,我當然感到高興。她請我為之寫序,我感到很榮幸。我知道我不是瑞典文學專家,其實不具備寫序的資格,但也真無法拒絕。作為翻譯瑞典文學的同道,更是義不容辭。
王曄這部書里介紹了十四位有代表性的瑞典作家,從活躍于十九世紀后半葉的戲劇大師斯特林堡,一直到有世界影響、2011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大詩人特朗斯特羅默,中間列舉了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女作家拉格洛夫和詩人兼小說家馬丁松等大師,還有世界文壇公認的優(yōu)秀女詩人瑟德格朗和小說家達格曼等等,可以說對十九世紀瑞典進入工業(yè)社會以來的現(xiàn)當代文學做了相當集中而又概括的介紹。每個作家一篇文字,又很具體而生動,或借作者的人生故事,或借作者的作品內(nèi)容,透視出作家的個性,展現(xiàn)出作家的光彩。
我還認為王曄這部書兼有學術(shù)的嚴謹性和普及讀物的可讀性。在每個作家的介紹之后都列了參考書目,方便有興趣的學者做進一步研究,人名地名也都列出了原文以便查對。但文筆又不是論文式而太學究氣,語言生動而形象,符合文學本文的旨趣。她的寫法也是多樣的:有的是重點介紹作家的一部代表作品,有的是通過講述作家生平而帶出對作品的介紹;有對風格的解說,有對思想的分析;有的深入而淺出,有的生動而有趣。總之,讀這部作品,我相信讀者會感到眼界的開闊,增長知識,同時又不覺得枯燥,有閱讀的樂趣。
讀這部著作,我有聽俄國著名作曲家穆索爾斯基的音樂作品《圖畫展覽會》的感覺,就好像是漫步一座瑞典文學博物館,或者說瑞典文學的圣殿,感到賞心悅目。王曄這部書就是一部導(dǎo)游指南,是對這里陳列的十四位令人敬仰的作家的肖像或塑像做出了真實的描繪、生動的解說。
這本書的書名《這不可能的藝術(shù)》,引自瑞典大詩人埃凱洛夫的詩句,寫出了人生中的一些悖論,也是表現(xiàn)詩人自己的人生態(tài)度,作為詩人,他要讓不可能的成為可能。也可以說,一個人奉獻出自己的生命,而自己還有生命。就如此詩中寫到的:
于是圣像上施洗者約翰的頭顱
一邊在愈合了的肩上
一邊還同時在托盤中
被獻祭者像一個獻祭者呈現(xiàn)。
我無意在這個序言里深入探討埃凱洛夫的藝術(shù)哲理,想說的是有人把文學翻譯也看作是不可能的。那么,從事文學翻譯也是對世界的一種挑戰(zhàn),要讓不可能的成為可能。王曄不僅翻譯瑞典文學,還寫出這樣一部介紹瑞典文學的書,把“這不可能的藝術(shù)”呈現(xiàn)在中文讀者面前,其實也是這樣的一種努力,讓他們有“可能”一窺瑞典文學的精彩。
我愿意為王曄寫序,還有一條理由,可以用得著一句唐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和王曄都是背井離鄉(xiāng)來到北歐生活的人,我想王曄大概和我一樣,換了瑞典護照,入了瑞典籍,生活上已經(jīng)可以入鄉(xiāng)隨俗,日常生活中的語言交流也沒有問題。但在精神上文化上,在瑞典恐怕永遠都是“異鄉(xiāng)人”,因為我們的文化的根不在這里,我們的母語不是瑞典文。正如德國語言哲學家海德格爾所說:“語言是存在的家園。”對一個愛好文學從事文學活動的人來說,真正的家園是語言來決定的。那么,對我自己來說,我存在的家園是中文,也永遠是中文,而不是也不可能是瑞典文。也許我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瑞典文,甚至可以在瑞典報刊上發(fā)表過一些文章(當然也經(jīng)過了安娜幫助修改),但我無法直接用瑞典文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也沒有能力把中文文學翻譯成瑞典文。所以,我雖然身在瑞典,但教中文、寫中文、編中文文學雜志和報紙,把瑞典文或英文等其他語言的文字翻譯中文,其實我一直還是生活在中文的家園里。
我相信王曄也和我一樣,是把中文當作“存在的家園”的。我們之所以做瑞典文學的翻譯和介紹工作,好像進入了瑞典文學,其實還是為了繞回到中文來,又回到我們自己中文的根,回到自己“存在的家園”。在我看來這種人生之旅有如北歐大文豪易卜生詩劇《培爾·金特》里說的“繞道而行”,主人公培爾本來已經(jīng)找到心愛的人索爾維格,但是卻無法留在愛人身邊,要到海外闖蕩和冒險,直到年邁衰老白發(fā)蒼蒼的時候才回到家鄉(xiāng),才又再找到索爾維格,完成了自我的確認。如果我用索爾維格代表和象征一種母語文學的美,一種母語文學的理想,那么文學翻譯的自我確認也要以對這種母語文學的美和理想的愛為根基,為出發(fā)點,雖然又進入一種外語環(huán)境,好像是離開了母語,就如培爾一樣到海外闖蕩,但最終也是“繞道而行”,翻譯外國文學的目的是要繞回到自己的母語,回到你最初的根基,回到人生出發(fā)點,回到你的索爾維格身邊。
能這樣“繞道而行”回家是一種幸運,也是讓不可能的成為可能。
我祝賀王曄又出了一本好書!
(王曄:《這不可能的藝術(shù)》,廣西師大出版社即出)
附錄:
序 ?二
謝爾·埃斯普馬克(Kjell Espmark)
通常都說瑞典現(xiàn)代文學從奧古斯特·斯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g)開始,容易忽略在他之前還有好多在當今的時代依然有意義的豐富創(chuàng)作。我可以舉出卡爾·貝爾曼(Carl Michael Bellman),他是十八世紀北歐最耀眼的詩人,融合詩歌、史詩和戲劇創(chuàng)造了一個人物、城市生活和自然的重要世界。還可以想起伊曼紐·斯威登堡(Emanuel Swedenborg),一個對后來歐洲和美國的文學發(fā)生影響的虔信宗教的夢想家。
十九世紀早期呈現(xiàn)出所謂瑞典文學的第一個黃金時代。在許多重要的詩人中,可舉出埃瑞克·約翰·斯塔格奈柳斯(Erik Johan Stagnelius),他把灼熱的肉欲主義和神秘主義統(tǒng)一在形式完美的詩歌里。而最卓越的散文和小說家是卡爾·約納斯·樓微·阿姆克維斯特(Carl Jonas Love Almqvist),他的《女王的皇冠》被稱為歐洲浪漫時代小說的代表作。我們也不能忘記那些早期出色的女性敘述藝術(shù)的前輩,如在國際上引人矚目的婦女運動先驅(qū)弗萊德瑞卡·布萊默(Fredrika Bremer),以及把瑞典的自然帶進小說、先于托馬斯·曼(Thomas Mann)的《布登勃洛克家族》講述了一個商行故事的艾米麗·弗里嘉樂·卡爾連(Emilie Flygare-Carlén)。
在斯特林堡之前出現(xiàn)的還有重要的詩人約翰·隆德維克·魯奈貝里(Johan Ludvig Rune-berg)和維克多·瑞德貝里(Viktor Rydberg)。
盡管如此,斯特林堡依然是瑞典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卓越人物,他把帶著全新的、不受拘束的新鮮的小說和無畏的、有戲劇化特質(zhì)的劇作展現(xiàn)于世。王曄描繪的作家群像從斯特林堡開始是理所當然的。緊隨其后,她明智地選擇了后浪漫時代的塞爾瑪·拉格洛夫(Selma Lagerl?觟f)和古斯塔夫·福樓丁(Gustaf Fr?觟ding)作代表,當然,海頓斯坦(Verner von Heiden-stam)和埃瑞克·阿克瑟·卡爾菲爾特(Erik Axel Karlfeldt)也可與他們同席。
世紀轉(zhuǎn)折點的作家由雅爾瑪爾·瑟德爾貝里(Hjalmar S?觟derberg)代表完全正當;借明晰有效的風格和溫和的懷疑,他成為瑞典小說家中的經(jīng)典人物。二十世紀前十年的作家中,王曄很正確地在兩位先驅(qū)前駐足,他們是伊迪特·索德格朗(Edith S?觟dergran)和帕爾·拉格克維斯特(P?覿r Lagerkvist),是尋求激烈情感的勇敢表達的歐洲表現(xiàn)主義的代表:前者表現(xiàn)為對生活心醉神迷的積極態(tài)度,后者表現(xiàn)為令人毛骨悚然的苦悶。拉格克維斯特用他的后期作品《侏儒》和《巴拉巴》表現(xiàn)了他的偉大。
二十年代在文壇嶄露頭角的這代人中,選出的是兩個大詩人卡琳·博耶(Karin Boye)和雅爾瑪爾·古爾貝里(Hjalmar Gullberg),后者的后期詩集掀起了一個高潮,他很神奇地在年輕一代的刺激下達成了新的、強烈的個人表達。
難以考察的階段是約從1930年初開始的半個世紀,我個人認為,那是瑞典文學上真正的黃金時代。正是在1930年左右,國際性的現(xiàn)代主義有了切實的突破。詩人和評論家阿澀·隆德克維斯特(Artur Lundkvist)無論在文化生活還是在其詩歌方面都是新潮流的領(lǐng)袖。王曄在哈瑞·馬丁松(Harry Martinson)及貢奈爾·埃凱洛夫(Gunnar Ekel?觟f)前駐足。馬丁松成功地借助大膽的圖像表達了他在四大洋的經(jīng)歷,以及對瑞典的自然近距離銳利觀察的體驗。他也是從中國哲學中吸取了強烈印象的人。而按照我本人及許多人的看法,這群人中最偉大的詩人當數(shù)埃凱洛夫。他用一個關(guān)于“遲暮地球”的絕望感知,從超現(xiàn)實主義起步,發(fā)展成為一位有歷史空間的詩人,也發(fā)展出一種風格:語言的最日常的字眼獲得了富于秘密的光澤。
同時,隨著這一詩歌新潮流也涌現(xiàn)出一代具有勞動階級背景的小說家。就像隆德克維斯特和馬丁松憑借自學的才能一樣,他們表達著全新開發(fā)出的個人經(jīng)驗領(lǐng)域。這里,王曄完全正確地舉出了埃溫德·雍松(Eyvind Johnson)和魏海姆·莫貝里(Vilhelm Moberg),前者的代表作是關(guān)于一個出賣勞力的男孩烏羅夫的四部曲,后者因為一個農(nóng)民家庭移民美國的小說而受到喜愛。不過,上述作家身邊還有其他一些有勞動背景的有力敘述者,如莫阿·馬丁松(Moa Martinson)和伊瓦·樓·約翰松(Iva Lo-Johansson)。
挑選變得越來越難。在四十年代的作家中,王曄站在了達格曼炙熱的、受時代苦悶影響的小說面前。這是完全公正的,這一點也并非不重要——因為他是那一代中最有國際影響的一位。但還是要說明,達格曼之外還有一些有份量的作家,比如拉仕·阿林(Lars Ahlin),或拉仕·于倫斯坦(Lars Gyllensten)——一個抒發(fā)了和達格曼一樣的時代感的詩人,以及文學界名義上的領(lǐng)袖埃瑞克·林德格倫(Erik Lindegren)。我要特別指出羅格納·托爾西(Ragnar Thoursie),他受超現(xiàn)實主義、電影和格式塔心理學的啟發(fā),發(fā)展出了一種強大、可視、嚴格調(diào)和的意像詩歌,對此后的一代意味深長,比如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和我都屬這一代。
達格曼之后的幾十年里出現(xiàn)的文學呈現(xiàn)為一件色彩繽紛的織物,年長和年輕的作家以他們的互動對它的豐富做出貢獻。這一階段,特朗斯特羅默的頭四本詩集問世,年長的大師雍松的小說《他的恩典的日子》,一部凄美動人、講述查理大帝的九世紀的小說也有其出現(xiàn)的空間。哈瑞·馬丁松有他的悲劇宇宙史詩《阿尼阿拉號》,貢奈爾·埃凱洛夫有圍繞十二世紀拜占廷命運的崇高的詩集三部曲《三部曲》(Diwan)。
此后的時代,女性詩歌引人矚目,她們是卡特林娜·弗洛斯藤松(Katarina Frostenson)和克麗斯提娜·隆(Kristina lugn),她們首先是受到了此前一代的成就的影響,比如約然·松奈維斯·(G?觟ran Sonnevis)的詩歌,薩拉·里德曼(Sara Lidman),夏斯汀·埃克曼(Kerstin Ekman)以及恩奎斯特(P.O.Enquist)的小說,還有拉什·努連(Lars Norén)的戲劇。這里只是舉幾個閃亮的名字,說明在當代文學或者說尚不能定論的文學中,也還是可以看到活力。
人們會發(fā)問,一個只有九百萬人口的國家怎會有如此富饒的文學,并反映在九個諾貝爾文學獎上:拉格洛夫、海頓斯坦、卡爾菲爾特(死后加授)、拉格克維斯特、哈瑞·馬丁松(分享)、雍松(分享)以及特朗斯特羅默,還有未能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斯特林堡和埃凱洛夫。
一個因素是強大的天賦、豐富的文學傳統(tǒng)以及對瑞典社會和自然的深厚通曉,另一個因素是對能解放昏睡的創(chuàng)造力的國際推動力的開放。我們可在斯特林堡身上看到后一個因素。他從法國自然主義中得到影響,在他的小說和戲劇中有對現(xiàn)實精細的描繪,但他不是一個簡單的跟從者,相反,他創(chuàng)作出劇本《朱麗小姐》,制造了這個潮流中的高潮。后來,他受歐洲象征主義啟發(fā)創(chuàng)作了重要劇作:《一個夢的戲劇》以及他的室內(nèi)劇,對世界戲劇具有重大意義,甚至一直影響到戰(zhàn)后的法國荒誕派戲劇。同樣的,我可以跟隨哈瑞·馬丁松,發(fā)現(xiàn)他如何在國外現(xiàn)代主義的刺激下,為自己世界性的寬泛經(jīng)驗找到一種完全自我的語言,而他很快就超越了現(xiàn)代主義。
因為我不懂中文,我無法閱讀王曄的書稿。但我看得出她在浩瀚的材料中做了睿智的選擇。我也知道她是一個認真細致,對原文的質(zhì)素有著靈敏的耳朵的翻譯家。因此,我相信,以她對意像和語言的感覺,她一定會將這些作家分析得精當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