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酒泉 陳雨
來世的契約
甘肅酒泉 陳雨
江南自古多風(fēng)流,這是許許多多人認(rèn)可的定理。幾百年后再來看這江南,還是桃紅柳綠一片,鶯歌燕舞不斷。
挽星嘆了一口氣,卻還是撐著略顯虛弱的身體,一步三搖的走著,卻沒了再欣賞江南風(fēng)光的興致。低頭看了看面前的小船,最終還是無奈地選用了步行的方式,走到了約定好的酒家。
挽星看著面前略顯豪華的酒樓,恨恨的低聲說了句仇富的話,卻沒想到身邊不知何時又來了一人,看著那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挽星也顧不得面子問題,大踏步的就走進了酒樓。
一進酒樓,就看到了那張臉,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低著頭,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
“你今天來的,遲了些啊?!?/p>
一張口就是令人不爽的發(fā)問,但挽星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我今天是步行來的?!?/p>
“你哪天不是?”挽星皺著眉,卻不再回答。
“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今日來只為赴當(dāng)日之約。”
“僅僅如此?”充滿疑問的語氣,夾雜著幾絲難以置信的語氣。
“就為了來赴一個幾百年前的舊約,你情愿讓你身上的毒加速發(fā)作?”聲音似乎是大的過頭了,整個酒樓的人都在望著他們。
挽星平靜的看著他說:“你不是一直想聽我的故事嗎?今天給你一個機會可好?”
他張了張嘴,還不及開口,就又聽到了她走遠(yuǎn)了的聲音。不甘示弱的他,在霎那之間就跟上了挽星的腳步。
“你真的決定了?”
“云,我不認(rèn)為你還有懷疑的余地?!?/p>
“你不怕你們約定的時間會超過?”盡管口中是這樣的說著,臉上卻還是掩飾不了的欣喜。
“不是教過你要喜怒不形于色嗎?又忘了?”知道自己的臉上表現(xiàn)的有多么欣喜的云還是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稱呼,讓人很容易就會想到從前。壓下心里那些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反而是開始打量起來了周圍——碧綠色的輕紗,碧綠色的湖水,碧綠色的樓閣,就連放在桌上的茶杯也是碧綠色的。果然,還是一點也沒變啊,不論是眼前那人天真的面孔,還是不允許一絲雜質(zhì)的性格。
“你到底是聽還是不聽啊?!?/p>
“聽,聽,當(dāng)然聽。”揚起一抹苦笑,就像是她從前教他做過的一樣。
“那我就開始了。還有,不許嫌我講的啰嗦啊?!睆奈锤淖冞^的嬌縱,眼前的人,不禁有些讓他看癡了。
“我開始講了啊。”點了點頭,開始集中精神的聽了。
故事的最開始,源自于一個晴天,大大的太陽,輕易的就將農(nóng)民們賴以生存的田地烤干。那時,正是暴虐的皇帝開始他殘暴統(tǒng)治的始伊。而在當(dāng)時,讀書人則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個職業(yè)。但,就是一個讀書人,卻登上了當(dāng)時丞相的寶座。自此,元年開始。
“誒誒,這大過年的,你這是去哪?。俊?/p>
“你沒聽說嗎,王爺夫人生了呢。”
“那這可是件大喜事?。⊥鯛敺蛉似綍r行善積德,這次可算是好人有好報啊。可是,這么好的喜事,為什么不見王爺府里有散喜的人?”
“唉,王爺府的那些事,我們又怎么會懂啊。還是少說兩句閑話吧?!?/p>
原本寂靜的夜晚,就因了這兩句閑話,開始了喧鬧。此時的王爺府中,人人忙碌不堪,表情卻是整齊劃一的麻木。嬰兒的啼聲一聲高過一聲,而那位王爺,卻是一臉的沉重,并不見新添子嗣的喜悅。王爺轉(zhuǎn)過身,目光輕輕地掠過了精致的樓閣,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座最偏僻的小樓上。滿臉的沉重瞬間就變?yōu)榱饲謇涞纳袂?,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放下了上揚的手。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在三年之后,人人只知王府中有一位年幼卻絕艷驚才的公子,卻再也沒有人會問起三年前的那一夜里所發(fā)生的事。而在王府里,剛滿三歲的女孩和王妃一樣,住在那個小閣樓里,從不出門。而王爺,也從未看過她們一眼。下人們又都是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見了二夫人的得寵,便不再去理會正主。所以,從沒有人知道這母女倆在干什么,但也從不會有人關(guān)心。
閣樓里的光線很黑,王妃在角落里站著,臉上的表情平靜卻木訥,一雙如秋水的眸子死死的盯著位于最中央的小女孩,而位于最中央的小女孩,卻不為所動。與她的母親一樣精致的一張臉在此時卻沾染上了斑斑的血跡。撲哧,原本就染了不少血跡的臉上又添了一抹鮮艷。
王妃此時的表情終于變得柔和了下來:“挽星乖,今天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接下來,就去練琴吧?!?/p>
挽星木然的點了點頭,就走進了里屋。王妃此刻的臉上劃過了一絲陰霾,暗影里走出來了一個窈窕的影子。
“主人,小姐這兩日還是經(jīng)常跟公子在一起。”不帶一絲情緒的語氣,自然也明白自己等不到對方的回答,很快的就要隱藏到黑暗中去了。
意外的卻是聽到了王妃的聲音:“今夜,無論如何,都要讓挽星看到?!?/p>
她怔住了。
“主人,小姐她,只有三歲啊。讓她看到,是不是太……”就算是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也能讓人知道大概的意思。
“狠心?那又怎樣?我已經(jīng)是命不久矣了,就那樣,讓挽星以那種心情活下去。這也是我作為挽星的母親的最后的禮物。”淺淺的笑不知何時掛在了她的臉上,原本就美麗的臉龐,此刻更是煥發(fā)著一種魅惑的氣息。
“挽星啊,也挽不回他變了的那顆心?!北У恼Z氣,卻不知是在對誰訴說。王妃的眼睛中落下了幾滴淚,看著挽星離去的那個地方,嘆了口氣,卻還是沒有說出什么。
挽星進到了里屋之后,費力的拿出了有兩個自己高的箜篌,一邊回憶著母親講解過的曲譜,一邊隨手叮叮咚咚的撥著琴。沒有一點曲調(diào),卻使挽星綻出了一個笑,不似她的母親那樣溫婉,天真的面容是她最好的掩飾。很快,就聽到了來自屋外的一聲聲響,挽星連忙對著鏡子調(diào)整了臉上的笑容,然后打開窗子,就看到了隱藏在茂密的樹葉間的人。甜甜的笑容看起來心情很好,只有三歲的小女孩就像是欣喜極了一樣,軟軟的口中溢出了一聲“哥哥?!彪[藏在樹里的那人聽到這聲呼喚,連忙跳到了小樓里,只是可惜,剛學(xué)的功夫還不大熟練,在小樓里撞上了挽星的梳妝臺才停止了滾動。
“挽星啊,你也是我妹妹,見到你哥哥我撞成了這樣,怎么還笑成那樣啊。”看著面前小小的人兒,心想自己果然是糊涂了,對著一個只有三歲的女孩,又能指望她領(lǐng)悟什么呢?這個翻樹過來,又被挽星稱為哥哥的人,自然就是那個被百姓們津津樂道了許久的哥哥。說是天才也不為過,畢竟是個只有八歲的孩子,能寫出那樣的文章,的的確確,是天資聰穎啊。
挽星繼續(xù)著她甜甜的微笑,一邊用嬌小的身軀扶著她的哥哥起來,一邊用稚嫩的聲音安慰著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啊,真的是掩飾不了眼里的那分不悅呢。那樣小孩子氣的流露,又或者說,是自己太不像一個孩子了?臉上的笑意未淺下一份,甜甜的聲音隨即響起:“哥哥,今天就陪我呆著這里好不好。我可是新學(xué)會了一首曲子想彈給哥哥聽呢?!?/p>
果然,如自己預(yù)料的一樣,哥哥眼中的不悅是越來越濃厚了。也是,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又有幾個愿意圍著一個小女孩團團轉(zhuǎn)呢?這樣的接近,未免太過于急功近利了。
云在這時忍不住了,還是打斷了挽星的訴說:“你說他是你哥哥,但你為什么之前從未見過他呢。而且,就算你真是個妖孽,三歲的孩子,又怎會知道的如此之多?”
挽星抿了一口茶,明明還是一副笑臉,但還是能感到她的不悅:“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喜歡別人在我講故事的時候打斷我。不過,既然是你,那我就告訴你也無妨。那個所謂的哥哥,是我的二娘所生,我自然和他沒有時間見面。至于第二個問題,你都說我是妖孽了啊,那你怎么不往前面想呢?”
“前面?”
“自然是我所降生之前了?!?/p>
“比那個時候還久!你果真是個妖孽。不過,你為什么又會成為人呢?”挽星望著面前略顯聒噪的人,不禁有些懷疑當(dāng)年自己順手救了他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還是開口了:“你既知我是妖,那我告訴你也無妨。”
云突然有些無語,這兩件事怎么會聯(lián)系在一起?不過還是抵不住好奇心,不再開口。
“但凡是修煉著的妖,總是有內(nèi)丹的。而我的,卻被那個王妃誤食了,雖然她沒什么事,但卻連累我成為她的腹中胎。力量雖是減弱了些,但是我好歹也是個妖,就算是做了人類,我也是可以記住那些曾經(jīng)的事的?!?/p>
“是這樣啊,不過,既然是這樣,你又怎么會……”話沒說完,兩人卻都知道下一句的意思就是挽星身上所中的毒,那種對妖致命的毒,生性謹(jǐn)慎的她,又怎么會染上?
“呵,自然是我的那個好哥哥啊。從第一天遇到他開始,我就低估了他啊?!?/p>
時間還是那天夜里,本來王妃十年終于有所出乃是件大大的喜事,而王妃也像是感應(yīng)到了這個胎兒的不一般一樣,本來就有些通靈的她,神色更是越來越慌張。王爺此刻是最高興的一個,但畢竟是王爺,神色也比府中眾人多了份鎮(zhèn)定。但在樓里躺著的畢竟是他所愛的人啊,還是緊張的來回踱步。
樓里女子凄厲的叫聲越來越尖銳,就像是不忍聽見一樣,最后的一絲月光也躲在了夜幕之后,王爺?shù)哪_步越來越凌亂,一個纖細(xì)的身影跑了過來,臉還未看清,就是一聲呼喚:“王爺,王妃生的就是個妖孽啊,王爺三思啊?!?/p>
王爺聞言,神色立刻嚴(yán)厲下來:“馥荔,你怎么敢這么說?當(dāng)初若不是本王求子心切,此刻在這王府中又何來你的地位?若不是碧池心善,本王又怎會容得下你?”
被點到名的女子抖了抖,卻因為王爺在提到碧池的名字時不自覺地流露出的溫柔而咬緊了牙:“王爺,您忘了那些證據(jù)嗎?您不是一向最愛國了嗎。已經(jīng)有證據(jù)表明王妃就是那個溝通敵國的人了??!”
“這件事本王自會處理,不必多言。”揮了揮手,卻因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叫而閃過了一絲狂喜:“王妃生了!太好了,碧池呢?碧池怎么樣?”激動之下,竟直呼出了名字,馥荔的指甲緊緊地掐在柱子上,直到斷了也毫無知覺。
嬰兒的聲音越來越大,竟帶了幾分詭異。
馥荔突然笑了出來:“王爺,我早就說過了,那女人,生下來的就是個妖孽!”
王爺?shù)氖稚蠐P,似是要打馥荔來泄憤一樣,但最終,聽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啼聲,還是放下了手。
“罷了,今日之后,誰都不準(zhǔn)靠近小樓!”
這句話,明著是要斷了那新出生的孩子和碧池的命——既沒人伺候,又沒人送食物,怎么能活的下來?暗著,卻是在防著馥荔給他們下毒手。這樣,能否活下來,也只能看命了吧。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但也只能這樣了。
“你的意思是,你連你爹的一面都沒有見著?”云有些不可思議的問,但是在看到挽星不悅的面孔后,很聰明的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的,你慢慢講啊?!?/p>
挽星還是很不悅的說:“你最好給我一個你打斷我的理由?!?/p>
云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腦海里聽到的故事,然后問出了一個他目前最想知道的問題:“挽星啊,既然你說你一直在那座小樓里,你又是怎么見到你的那個哥哥的呢?”
“這個啊,也是設(shè)計好的吧?!本尤皇锹月詭Я诵┛酀恼Z氣,然后,又開始了冗長的講述。
母親一如既往的讓她學(xué)習(xí)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原本以為是折磨的彈琴在此時卻變成了最好的休息,那些東西,就算她是一個有那么多記憶的妖精也承受不來,挽星甚至有些懷疑她這個所謂的娘,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然的話,又怎么會強迫一個只有三歲的女孩?而且,就算是在剛剛被抱回枕邊的時候,耳畔似乎還能聽到那時她這個娘的聲音,帶著些虛弱,但是語氣卻是那么的肯定“這不是我的孩子?!?/p>
挽星在那時真的是嚇了一跳啊。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挽星了,也,只能以這個身份生活下去。就算只有這樣,她也還是對這個母親產(chǎn)生了一絲眷戀。不過,自己既然現(xiàn)在只有一歲,那,就出去看看吧。自己長大至今,還連小樓的門都沒有出去過呢。今天,就出去走走吧。站到窗口,感受了一下自己所剩無幾的妖力,果然是被這個身體束縛住了嗎?難道非要等到這個身體死亡才能真正的解脫?但凡是妖,總是想修成別的生靈的,不論是仙是人,甚至有激進的想修成魔。但是也總有那么一兩個異類,比如說挽星,她就認(rèn)為自己以前的生活很好,作為一個妖,不去修人修仙修魔,就那樣呆著也很好。不過,挽星對于自己一點都沒有專心修煉就有了人的肉身還是感到很不錯的。不過,想到自己現(xiàn)在僅剩的妖力,再看看小樓的高度,還是就從窗口跳了下去。很高,已經(jīng)是秋末,冷風(fēng)刮過來很不舒服,在空中很迅速地調(diào)整好姿勢,然后開始回憶自己以前是如何運用妖力的,緩緩地使自己降落在了院子里。不管是多么的成熟,但還是小小的樣子呢。不過,就算是這樣的話,應(yīng)該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吧。放下戒心的挽星,就開始了閑逛,但還是注意,沒有離開小樓的范圍。
走了一圈后,發(fā)現(xiàn)了一棵很高的樹,因為是秋末,所以并沒有什么葉子,但還是很壯觀。挽星在過去也只是生活在人跡罕至的村落里,又哪能見得到這么高的樹呢?就在挽星看著這顆樹有些發(fā)呆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聲音,本來以為是個傭人之類的,但是,誰知道一轉(zhuǎn)身卻看到了一個男孩子,似乎是比自己現(xiàn)在要大些,這就是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哥哥了吧,心里是這樣想的,口中卻是在說:“你是誰?。俊?/p>
帶著一絲生人勿進的氣息,就像是小兔子一樣,那個男孩子就像是忽然就起了玩心,說:“我可是王府里未來的主人呢,你又是誰???”
挽星突然覺得逗逗他也不錯,露出了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小聲的說:“不知道啊,我只是住在那里的?!敝噶酥感?,并且認(rèn)真的觀察著男孩臉上的表情,一絲一毫都沒有錯過。似乎是無懈可擊。
男孩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很熱心地說:“那你就叫我哥哥就可以了?!?/p>
挽星甜甜的笑容中沒有一絲懷疑,很從善如流的就叫了一聲哥哥。
男孩也很高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問了一句:“誒,那你是怎么出來的?你不是住在小樓上的嗎?”
挽星很隨意的就說:“我是走出來的啊。怎么了哥哥,我不可以出來嗎?”刻意壓低了聲音,配上稚嫩的臉頰,就有了一種委屈而可憐的感覺。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毕袷腔艁y的樣子,更是可以要掩藏些什么。
“那我以后來找你好不好?!毕袷窍氲搅诵碌陌参哭k法一樣的興高采烈。
“但是,你怎么來找我呢?”
“我可以爬樹啊?!敝钢莻€高大的樹。
“可是,這棵樹這么高,很危險的吧?!?/p>
“沒關(guān)系。對了,你的房間在哪里?明天我接你出去玩好不好?”
挽星很認(rèn)真的指著自己的房間,然后就跑了。
云有些無奈:“你們不會就是這樣認(rèn)識的吧?!?/p>
“不然還能怎么樣?”挽星挑著眉,杯中的茶已經(jīng)見了底。
云低著頭,再為挽星續(xù)了一杯茶,動作極其熟練,挽星拿起茶就抿了一口,“我的故事,你還想聽嗎?”
“自然是想的?!?/p>
“我的故事,可是很長呢。你是想聽哪一部分?”
果然是這樣啊,但還是很正經(jīng)的回答了:“就聽,你,是怎么出了那個王府的故事吧。”
“呵,是對這一段感興趣嗎?”
跟著那個哥哥爬上了樹,雖然已經(jīng)爬過了很多次,但是動作還是很生疏,慢慢的溜下樹,兩人在去那里玩的問題上顯然想的很是一致,走到了花圃那里,看著滿園的花,心情不自覺的也好了起來。而哥哥更是不知從哪里拿出來了一些點心,配上自己偷偷帶出來的茶,挽星笑得無比甜蜜。
“誒,該不會是就這樣把毒吃了下去吧?!痹埔荒槕岩伞?/p>
“你不是最謹(jǐn)慎了嗎?明明是謹(jǐn)慎到連當(dāng)時受了重傷的我都不愿意救,還又拿劍捅了我兩下確定了我的身份之后才把我?guī)Щ厝サ?。?/p>
“怎么可能,就算是當(dāng)時哥哥要害我,也不可能用這種辦法吧。”
挽星又皺起了眉,“接下來的事情,其實和你知道的差不多?!?/p>
挽星在吃完了點心后,發(fā)現(xiàn)時間還早,又不想回去,微微有些哀求的眼神看著哥哥。
“怎么了?不好吃嗎?”
“不是,哥哥,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嗎?”
“別的地方啊……”
“怎么了哥哥,我不可以去嗎?”略微帶了些委屈的表情,就那樣慢慢的低下了頭。
“不,不是的,你等等,我想想?!碑吘故莻€只有八歲的孩子,又能想多少呢?很快,就說出了一個此時絕不應(yīng)該有人的地方。
“那,我們?nèi)ケ虊敉グ?。?/p>
“那是什么地方?好玩嗎?”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那我們快走吧?!?/p>
沒有注意到挽星的表情,而是拉了挽星就走。
待走到了碧夢庭前,太陽已經(jīng)顯出一副將落未落的樣子,挽星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是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哥哥。”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對這個地方的名字有些好奇。”
“是嗎,我也是不知道呢?!闭f出這句話,臉上卻是帶了三分尷尬七分不悅。
果然呢,玩星在心里冷哼一聲,果然就是想自己想的那樣,那個在外人面前‘端莊溫柔’的‘二娘’恐怕就是連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也掩飾不了對自己娘親的厭惡吧,看哥哥這個尷尬的樣子,想必自己娘親的名字早已聽了千萬遍了吧。
“哥哥,我們快去玩吧?!?/p>
“嗯?嗯,好的,我們快走吧。”聽到在前面領(lǐng)著路的人愣了一下,挽星臉上的笑容更盛。
這個時候的碧夢庭果然是暗暗的,沒有一個人,挽星也顯得很高興,卻意外的看到了自己娘親的畫像,畫得極其傳神,挽星忍不住碰了一下。
“挽星!別亂碰,要是讓別人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
“知道了哥哥,別生氣嘛。”挽星離開了那幅畫,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內(nèi)室居然透出了一絲光亮,把步伐放到最輕,貓著腰走了過去。
“誒,挽星。你……”未完的話語被挽星小小的手給堵了回去,有因為看到了那絲光亮,瞬間就明白了挽星的意思,輕輕地在門縫撥了一下,以他們的視角剛剛好可以看到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你還是快點招了吧,不然的話,受苦的可就不止你一個人了,別忘了你的寶貝女兒呀?!?/p>
“呵,讓我招什么?”
“阿碧,你還是別硬撐了?!?/p>
挽星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屋里,三個人分別是馥荔,王爺以及,她的娘?怎么可能?短短時間內(nèi),挽星還受不了這么大的刺激。
“哥哥,這是怎么回事?”
“挽星,我們現(xiàn)在走好不好。”
“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沒,挽星,走吧。”
“哥哥,我想呆在這?!?/p>
拗不過挽星,只好也陪著挽星在這里偷窺。
“姐姐,我們可都是知道了,連證據(jù)也是齊全的。你還有什么話想說?”
“那你們大可直接將我定罪,又何必再來審我一遍?”
“阿碧,我這是在救你啊,若你還是這般執(zhí)迷不悟?!鼻榧敝拢鯛斶B本王的自稱都沒有用上。
“你又能怎樣?”碧池挑了挑眉,容顏在亂晃的燭火里越發(fā)嫵媚。
“你若是再執(zhí)迷不悟就要死!”馥荔情急之下竟說了出來。
挽星的頭低了下來,看不清樣子,卻也能知道她此時定然是一臉傷感。
“挽星,我們還是走吧?!?/p>
“不,哥哥?!蓖煨翘鸬念^上,是和碧池一摸一樣的笑容。
“哥哥,請陪我呆在這里?!?/p>
“王爺,你,也要我死嗎?”
“本王并不想這樣,但是……”
“既然是如此的話,那就勞煩王爺照顧好我的女兒?!?/p>
挽星在門縫外想進去卻又被死死的拽住了。
“挽星,不可以?!笔裁磿r候,就連哥哥的聲音也變得如此嘶啞了?挽星慢慢的直起身子,平靜了下來。
“哥哥,我沒事?!苯柚鵂T光打量著哥哥,卻看到了他本來俊秀的臉此刻已經(jīng)是煞白。
“哥哥,你在擔(dān)心什么???”隨意地一問,卻沒想到會引起對方更大的反應(yīng)。
“挽星,你,不會恨哥哥吧?!?/p>
“怎么會呢,我最喜歡哥哥了啊?!?/p>
得到的回答,明顯是在意料之外,但又聯(lián)想到自己的這個妹妹一直居住在小樓里,年齡又這么小,應(yīng)該不會懂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挽星看著正在以成年人角度思考的哥哥,心底暗自竊笑,在這個地方,誰又能知道自己三歲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只活了有上千年的妖孽呢?
事情就在這轉(zhuǎn)瞬間發(fā)生了,挽星只是瞥到了一眼內(nèi)室里,就愣住了:她的母親,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喝了下去。挽星雖然看不到碧池喝的是什么,但卻能看到碧池在喝完之后嘴角流下的一絲血。
碧池把杯子向后一摔,面對著王爺,表情依舊嫵媚:“王爺,好歹我也跟了你這么久。好好待我的女兒。”表情突然之間就變得認(rèn)真起來。馥荔又哪能讓她這么說?
“王爺,這個女人既然是奸細(xì),那她的女兒也不能留啊?!?/p>
“留與不留,本王自有定奪,不需你多言。阿碧,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說什么?說得再多,也只是,枉了我這些年的癡心罷了。罷了罷了,就當(dāng)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吧?!倍舅幍淖饔煤芸欤坛氐纳碜右呀?jīng)癱在了地上,挽星再也忍不住了,沖了進去,不顧他們驚異的眼神,徑直走向自己的娘,手一探,就知道已經(jīng)沒有了救活的希望了。
“為什么?”挽星沒有一點悲傷的樣子,一個三歲的小女孩若是擺出一副質(zhì)問的樣子或許會很天真可愛,但是在內(nèi)室里的兩個人卻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壓迫感。
“你還問為什么,你知道嗎,你的這個娘可是個里通外國的奸細(xì)?!别ダ笙乳_了口,卻像是底氣不足一樣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馥荔,閉嘴。碧池的女兒嗎,過來?!泵髅魇谴蚨酥饕獠会咚角榈?,可是在看到那張與碧池相像的臉后,卻不自禁的放柔了語氣。馥荔在一旁看著他們卻不敢張嘴。
“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又是無意中就放柔了的語氣,挽星在心里默默冷笑,這樣的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娘呢?
“我叫挽星。”一臉防備的表情。
“……我會好好安葬你娘的。”王爺在聽到挽星的回答后有些接不上話,但還是說了出來。
“那就請王爺,放挽星自由。以及,我會帶娘的尸體走的,這點,就不勞王爺和二夫人費心了?!币蛔忠痪?,就像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卻又聽不出來一絲感情。
馥荔似乎是還想說什么,但是卻被王爺攔住了。
“算了,就又她們?nèi)グ伞M煨?,你,需不需要……?/p>
“不必了,王爺?!北臼呛靡?,卻被打斷,本想發(fā)火,卻又看到了碧池的尸體。
“算了,今夜挽星你還是回小樓里吧,明早若是改變了主意,還可以來找我。雖然給不了你應(yīng)有的名分,但也可以保你一世榮華?!?/p>
“多謝王爺好意?!庇舶畎畹脑捳Z,不帶一絲轉(zhuǎn)折。挽星原本打算抱起碧池的尸體,但因為只有三歲,連抱也抱不穩(wěn)的,又不能他們的面前使用妖力,只能半拖半拉的走。
終于逃脫了他們的視線,全力運用起那些僅有的妖力,總算是把碧池的尸體帶回了小樓。輕輕地王碧池的身體里輸送了些妖力,這樣就可以讓娘的身體晚一點腐爛了吧。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卻看到了自己的梳妝臺上居然有一份信,很明顯就是給自己的。打開看完之后,表情慢慢的變?yōu)榱宋⑿Α?/p>
“原來,是這樣嗎?或許說,也只能這樣了。”無奈的話語,卻是由微笑著的表情中說出,隨后的幾句話,也隨著晚風(fēng)消失不見。
“你不會是就這樣離開的吧,一點也不像你的作風(fēng)啊?!痹瓢腴_玩笑半認(rèn)真地問,還是想知道那個時候的她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怎么,就這么想知道我的事嗎?”嘆了口氣。
“只是,想聽完故事而已。”
“有什么問題就問吧,不然的話,我可再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給你講解了?!?/p>
“好吧,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被你丟下的你的哥哥怎么樣了?”
“這個問題?”挽星有些愣住了。
“當(dāng)時只顧著要把娘抱回去了。至于哥哥,之后的好幾天都沒再見到他。果然是被關(guān)了禁閉吧?!睋u了搖頭。
第二日,晴朗的天,沒有什么不一般的樣子。挽星早早的起來了,對著梳妝臺上的銅鏡,學(xué)著碧池的樣子,慢慢地對著自己的臉涂抹著。
很快,就聽到房外有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小姐,王爺在叫您快點呢?!?/p>
“這么快嗎?你先去告訴王爺,我馬上就去?!笨桃獾膸Я诵┿紤械穆曇簦捅坛氐穆曇粲腥窒?,卻因為本身太小,聲帶還是嬌嫩的,又帶了幾分軟軟糯糯的感覺。
門外的人似乎是走了,挽星整理好衣服,“今天還是特意穿了娘做的那件呢,似乎是娘的舊衣服裁出來的。這樣的生活,他,又能知道多少呢?”像是自嘲似的話語,卻沒有了聽眾。還是很順從的就走了。
“王爺?!蔽⑽⒁桓┥恚闶切羞^禮了。
“挽星,你,考慮的怎么樣了?!本拖袷菍Υ姿槠芬粯拥匦⌒囊硪恚聡槈牧送煨?。
“王爺,二夫人她,不在這里嗎?”完全沒有想到挽星會問的竟然是這句話。
“馥荔她不在這里,你可以放心,畢竟是阿碧交代給我的事情,我會好好對你的?!蔽⑽⑼笠煌擞值溃骸巴鯛敚煨亲栽噶粼谕醺?,并且,挽星自愿成為影衛(wèi),為王爺解決后顧之憂。”
王爺聞言倒是嚇了一跳:“影衛(wèi)?不行?!弊詈蟮膬蓚€字完全就是命令的語氣。
“你知道那有多么危險嗎,你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而已?!痹诳吹酵煨穷愃票坛氐哪菑埬樅?,語氣又不自覺的軟了下來。
“聽話?!?/p>
“不,我想,王爺你是不會拒絕我這么做的?!蓖煨怯行┎荒蜔?,直接用了妖力催眠。
“是,你,可以去當(dāng)影衛(wèi)。今天,就可以開始了?!?/p>
“咳咳,好,那我就先下去了?!睕]有控制好自己力量的挽星差點就直接吐血了。
“真是的,只是催眠而已。我現(xiàn)在的力量真的只有這么弱了嗎?!睋u了搖頭,又回到了小樓里,開始收拾東西。
“就這有這樣?你就是這樣離開的?”云越來越好奇了。
“不然還能怎樣。這樣離開,也不錯啊?!薄叭缓竽??”
“后面的事,其實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不是嗎。”
“就是指你不僅成了一名合格的影衛(wèi)而且還成功的兼職了殺手這個職業(yè)?”
“算是吧?!?/p>
“不過,那和你的那個約定又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我記得,和你相約的那個人就是在你死了的那一年的七年后死了的吧?!?/p>
“是啊,你就不好奇我當(dāng)年為什么會死嗎?”挽星很難得的站了起來,透著窗子看著外面。
“好奇啊,不過,既然你現(xiàn)在還活著,那,不就行了嗎?!?/p>
“那就接著給你講吧?!蓖煨腔氐搅俗簧?。
“順便告訴你,約定的重要性。”
一晃就是十幾年過去了,整個國家都知道了王府里有個年少有為的公子,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文采,更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論在皇家還是在所謂的江湖,他都是名副其實強大。鮮少有人知道,之所以他作為一個皇家的人還能在江湖上占一席之地是因為他的影衛(wèi),那個一直都會軟軟的叫他哥哥的女孩,十幾年過去了,挽星也出落得越來越像碧池了,而就在這十幾年里,王爺以及馥荔都去世了。
現(xiàn)在的他,不僅承襲了王爺?shù)奈恢茫菣?quán)傾朝野的宰相。
“挽星,挽星,你在哪里?”不滿的表情,卻沒有發(fā)泄出來。
“哥哥,我在這里。哥哥,你今天又來看我了嗎?!睔g快的聲音很快就安撫了暴躁的人。
明明作為殺手來說表情應(yīng)該是陰沉的吧,可是自己的妹妹臉上永遠(yuǎn)都是褪不去的笑容呢,第一眼看過去,又哪里像是個殺手,明明就是個花季的普通女孩吧。有些泄氣的看著面前的人,扯出來一個笑容:“挽星,你剛剛?cè)ツ牧??怎么這會才回來?”
“誒,哥哥,不是你讓我去完成任務(wù)的嗎?這么快就忘了?”挽星歪著小腦袋,一副可愛的笑容。
這會才想起來自己急匆匆的知道了事情就跑來,居然忘了這么重要的事。
“挽星,你可以答應(yīng)我一件事嗎?”認(rèn)真的語氣,帶了些不容拒絕。
“不論是都會答應(yīng)的呢?!蓖煨谴饝?yīng)的爽快又迅速。
“不過,是什么事呢?”看著面前笑容滿面的人,精心準(zhǔn)備的計劃突然說不出口。
“沒什么,辰時的時候我們在老地方見?!北秤跋駱O了落荒而逃。
挽星卻還是一臉溫柔的笑,就連弧度也沒有變化分毫。“辰時嗎,看來需要快一點了啊。”
再次站在那棵大樹下,雖是物是人非,但小樓和這里卻是一點都沒有變過。
“哥哥,我來了。”不知為何,卻沒有人。挽星的笑意更盛:“哥哥,你在嗎?”
依舊是沒有回答,空氣里卻彌漫著一種又香又甜的氣味。
“糟糕了,是迷藥呢。”
沒有任何抵抗,順利的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挽星,對不起?!陛p輕柔柔的嗓音,是她當(dāng)時最后的記憶。
再次睜開眼睛,仍有一種眩暈感,確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遍布著紅色,就連自己的身上也是穿著殷紅的衣裙。
“這樣可不行呢?!编哉Z著,調(diào)整出來一個完美的笑容。
“醒來了嗎?還真是迅速啊。怪不得是殺手呢?!辈⒉皇歉绺绲穆曇簦炊鴰Я艘环N輕佻。
“你還想怎么樣?”挽星的聲音顯得從容不迫。
“你如果知道真相還能這么淡定嗎?!?/p>
“真相?什么真相?”顯得有些好奇的挽星。
“你可是,你的那個哥哥把你送來的啊?!蓖煨堑男θ菀琅f完美,只是瞳孔卻失去了些焦距。
“那又怎樣?!崩潇o的話語,無懈可擊。
“還真是嘴硬啊。這可是你哥哥的決定。喝吧?!笨粗媲霸絹碓浇谋樱骸笆裁??”
“毒藥啊,你忘了嗎,你的娘,當(dāng)年是怎么死的?!?/p>
“哥哥給我的嗎?”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卻知道了答案。
“你就是這樣死的?”
“差不多吧?!痹瓶粗煨敲髅牡男θ荩瑓s感到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憐憫,又想是可惜。
“最后,恢復(fù)了妖身的我,與哥哥定下了契約。我護他世世無憂,平安喜樂?!?/p>
“你的妖力和中毒,都是因為這件事吧?!?/p>
挽星不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p>
“什么?”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名字嗎?哦,那是多么久遠(yuǎn)的事啊……”
陳雨
甘肅省酒泉市人。1999年6月出生,高中學(xué)生。13歲加入甘肅省作協(xié)。發(fā)表小說、作文、散文、詩歌近40萬字。有作品獲“西部少年文學(xué)追夢”全國征文大賽獎,湖南省作協(xié)“百變魔方”全國文學(xué)征文二等獎,北京大學(xué)“北大培文杯”全國青少年創(chuàng)意寫作大賽三等獎,酒泉市政府首屆飛天文學(xu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