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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時代抒情詩人盼耕詩歌的幾個主題研究

2015-11-17 06:15:37王曉平
關鍵詞:英雄主義時代精神

王曉平

摘要:作為“全球化時代的抒情詩人”的(一個標本的)盼耕詩歌具有幾大主題:對“文化中國”的眷戀與對“政治中國”的向往;作品中連接兩個時代意識的具有平民色彩的(革命)英雄主義情結;對愛與自然的吟詠以及在其中體現(xiàn)的個體情感與過往時代精神構造的關系。駐足徘徊在“新”與“舊”社會與文化之間的作家,作為后社會主義“散文時代”無法完全壓抑自己情感的抒情詩人,正繼續(xù)以私人的方式吟詠和表達一個集體性的情感結構。

關鍵詞:后社會主義;抒情詩人;文化中國;英雄主義;時代精神;情感結構

中圖分類號:I206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6-1398(2015)05-0115-10

筆名盼耕的陳藩庚1969年畢業(yè)于福建師范大學中文系,1979年定居香港,現(xiàn)任北京師范大學珠海分校文學院教授,同時擔任香港中華文化總會副理事長、香港文學促進協(xié)會理事長、香港散文詩學會副會長和香港文學報副總編。作為詩人,盼耕的詩作結集并不多,我所讀到的主要有《綠色的音符》與作品集《生與活的洗禮》(含小說、散文與散文詩)以及幾本選集。也許,作家的專長并不在詩歌本身,而意在表達自己作為天性敏感的作家在特定歷史情境下的感悟。然而從他對文學的鐘愛中所受經(jīng)典的熏陶,加上時代歷史經(jīng)驗所賦予他的“抒情”[ZW這里抒情加上引號是表示它有特定歷史經(jīng)驗所賦予的獨特表達方式與情感結構。氣質,也使得作家的不少詩作呈現(xiàn)出一種特有的審美感染力。如果說本雅明曾經(jīng)稱贊波特萊爾為“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那么我將盼耕稱為一個“全球化時代(或‘后社會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應該強調的是,這個稱號不僅僅屬于某個人,它屬于一個群體。這一稱謂表明這個群體的總體詩作特征表露出一種集體無意識,或者說,在他們表面常常似乎缺乏個人特點的詩作中集體呈露出某些共同的情懷、意象與抒情方式。它們是傳統(tǒng)社會主義時代的遺留,在其無意識不經(jīng)意的表達中以抒情的方式頑強地聲張它的信念與情感/情懷。

我將通過以下三節(jié)來試析作為這個群體的代表性標本的盼耕詩作的某些主題:對“文化中國”的眷戀與對“政治中國”的向往;[JP2]作品中連接兩個時代意識的具有平民色彩的(革命)英雄主義情結;對愛與自然的吟詠以及在其中體現(xiàn)的個體情感與過往時代精神構造的關系。我意圖表明:他的這些似乎“非政治性”的詩作在某種意義上可以從一種(殘留的)政治性的詩學角度來讀解。所謂的“后社會主義”的“后”并不僅僅表示“社會主義之后”,而是指社會主義時代的歷史經(jīng)驗延續(xù)并持存在今天“后革命”“非政治化”的生活及其所影響下的詩意結構。

一對“文化中國”的眷戀與對“政治中國”的向往

我的上述斷言并不表明作家的詩作都具有毛澤東時代的表意方式。因為從傳統(tǒng)社會主義時代到1990年代以來的“后社會主義”時代經(jīng)歷了八十年代這個中介,其中對“人性”與“文化中國”的體認代替了以政治思維理解民族與國人的方式。

對“文化中國”的這種懷舊和眷戀曾經(jīng)由余光中先生優(yōu)美的散文和詩所體現(xiàn)(就像也由余秋雨如敘述鄉(xiāng)愁似的“文化散文”所體現(xiàn)一樣)。盼耕的《周莊行呤》就帶有這種強烈的意韻:“小船載著我們/搖進宋朝搖進明清/畫舫載著周莊/搖進詩歌搖進我們心中/我在曲折的小河,曲折的小街上/尋找詩的平仄/我在悠揚的船歌悠揚的昆曲中/尋找詩的韻律/在九百年水鄉(xiāng)的延伸中/尋找詩魂和詩的生命”84。

這種“尋找”其實預設了在作為“自然史”的現(xiàn)存文物的“文化遺產(chǎn)”的“古跡”(包括船歌、昆曲)中可以找到中華文化傳統(tǒng)的精華所在。這種文化主義的懷舊既在一種強烈的失落感中給人一種“美”(失落的優(yōu)雅)的感受(即從紛繁異化的現(xiàn)代社會生活造成的壓抑心理中激發(fā)出一種對神州失落的“傳統(tǒng)”的“回憶”,如柏拉圖所說的落于凡世的靈魂對上天“理式”的回憶),又暗含對現(xiàn)代物質社會的對“圓全人性”的剝離所形成的異化狀態(tài)的批判。

但是這里“尋獲”的夢幻式滿足感也常常被另一種迷惘所取代。比如,我們看到《尋》這首詩,這里的“尋找”側重于探尋詩意之外的中國歷史的它類特質:

[HTK]在哪里?。课迩甑奶稂S和藍天撞擊的火星/在哪里???萬里長城和空中船音的癡情/我仰望巴顏喀拉山的冰棱,詢問你的履印/冰棱給我一片枯萎的浮萍/我俯伏皇帝的轅陵,發(fā)掘你的品性/轅陵給我一袋粗口穢淫/我攬住金水橋前的華表,悄悄想象你的音容/我拾到鋼鑄的斧柄/我貼耳天壇的回音壁,虔誠地聆聽你臨盆的破啼/我獲得拐杖和老花鏡……67[HT5”,5SS][GK-2!-2]

詩人的探尋所獲得的均為令人失望之物。文化主義所稱頌的“幾千年燦爛文明”所留下的特質與給今天的遺產(chǎn)饋贈似乎不盡人意,以致詩人繼續(xù)發(fā)出這樣的感嘆:

[HTK]尋遍風的岸/覓盡云的影/憂忡的漩渦中沒有你的淚痕/藍色的凝思里沒有你的蹙顰/我屏聲斂息,俯首垂臂默默祈禱/我捶胸頓足,呼天搶地大聲苦求/假如你唱不出壯歌豪曲,吼不出電閃雷霆/那就給我一句紊亂的夢囈、一個閑散的鈴音/要不,就給我一陣沉重的嘆息、一聲秋雁的哀鳴/哪怕是一絲孱弱的呻吟/也是生命的母親、綠色的足音……67[HT5”,5SS][GK-2!-2]

詩人在這里顯然在期待“壯歌豪曲”“電閃雷霆”,但五千年歷史似乎空寂無聲,以致他在與歷史的直接對話中,懇求它能發(fā)出些讓他聽到的余音。這是因為他所渴求的是生命與足音的前進的動力,而非沉醉于其中的遺物與展品。(在另一首詩中,他曾說:“我聞到歷史的香味/雖然那陳軀早已糜爛/壽衣下塞進了太多的香袋/使僵尸更加臃腫/但仍是一具陳尸,不會成為香料”[2]181。)詩人雖未獲得回響,但仍不折不撓地尋求,即使這是徒勞無功的行動——詩人的尋覓之路艱辛而無盡:“我尋覓著,沿著鬼火,沿著泥濘?!?/p>

在另外一首其修辭意境讓我們想起余秋雨的文化散文的《宋王臺》里(這首詩作于1980年,比余氏的創(chuàng)作早了十年左右),作者同樣感慨缺乏標準的歷史評價莫衷一是:“歷史在這里拋過錨/歲月在這里遺失了名片/一個虛弱的王朝/在巨石旁/匆匆上岸/又匆匆登船/多情的海灣/藏起了宋史的末葉/是功?是過?/是福?是禍?/七百年了/風和浪/還爭得口沫四濺?”[2]171作為一種本質主義思考的文化主義思維,這里顯然無法對中國歷史的評價作出有效結論。

這種對神話里“盛世中國”的非歷史性緬懷或喟嘆極易轉化為(它也建基于后者之上)一種對歷史上的“專制”“暴政”的恐懼記憶,從而為一種人性觀打開通道(而它本身也由八十年代建基于某種馬克思主義人道主義之上的人性觀所激發(fā))。比如在這首《無聲勝有聲——記廣東河源恐龍蛋》中,九千多個“散落珠江沿岸/歷史的長卷之間”的恐龍蛋在“傾訴著一億九千萬年的思念”:“思念那草木豐盛的大地/思念那龍來龍往的家園/繁榮歲月的光華/在每一個恐龍蛋中閃現(xiàn)”。這個“思念”發(fā)展為(也源于)一種“哀怨”與“控拆”:它們“控訴一億九千萬年前的災難/災難把家園夷為墓地/災難把出生的權利摧毀踏踐/殘酷世紀的淫威/至今仍令恐龍蛋驚恐滿面”。

這種控訴既基于1980年代的啟蒙話語對過往嚴酷政治時代以“封建專制”為名的指認,又如北島的《回答》一樣隱藏著一種“不分階級高下貴賤人人平等”的社會主義理念。比如,詩人接著認為下面這些問題“等待破譯和究源”:“生者和死者誰更有生命/出土者和未出土者誰貴誰賤?/觀賞者與被觀賞者誰更具洞察力?/顯耀者與深隱者誰更有臉?”80-81

與這些詩句異曲同工的是,在盼耕的《小帖一束》中我們又可以找到“偉大者的字典里/永遠沒有‘偉大兩個字/無恥者的腦海里/永遠沒有‘無恥這只辭”71的感喟。它們讓我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北島的絕唱“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這個巧合只不過說明二者出于相同歷史經(jīng)歷而積淀下來的精神世界“情感結構”的同構性。

正因為此,雖然作者歌詠“人性的回歸”似乎與1990年代以來關于“人權”的“普世話語”相合,但它的“去政治化”外表仍然有這種社會主義平等要求的內核,并與愛國主義相勾聯(lián),而非如后殖民話語那樣以“個體自由對抗民族主義”:“當共和國擁抱民本社會,百姓與領袖定能并肩推開繁榮的大門……當關愛鑄成華夏之魂/炎黃的土地必將崛起世紀的巨人”[3]。正是在這種由歷史經(jīng)驗潛移默化造就的對社會主義平等理念的心理積淀中,對“文化中國”的非歷史化(以其“歷史追憶”為表象)的唯美主義感慨被一種對“政治中國”的平等公正的追求與向往所替代。

作為改革年代第一批移居香港的內地人士,盼耕的愛國情懷尤其體現(xiàn)在他這些年一貫的對于“祖國母親”的懷念和游子思鄉(xiāng)的詠懷中?!渡钲跇蝾^的士兵:寫在中英協(xié)議即將簽訂之時》寫出了與其時香港主流中產(chǎn)社會對回歸深感不安心態(tài)不同的向往祖國統(tǒng)一的愛國情懷。這種情懷更多地表現(xiàn)在游子思鄉(xiāng)的熱念上。這種題材的創(chuàng)作既出現(xiàn)了如在《故鄉(xiāng)的除夕》中熱烈的激蕩(它帶有流行歌詞的某些特征):

[HTK]我收起張開的傘/任除夕吻著胸膛/潑辣的雨握紅了我的雙手/頑皮的風闖進喉中/盤點我的鄉(xiāng)音/還剩幾錢幾兩?/久違了親愛的除夕/我們相逢在故鄉(xiāng)/故鄉(xiāng)的年風該這樣狂/狂得令人心癢/故鄉(xiāng)的年雨該這樣冷/冷得教人熱血激蕩”[2]127-128[HT5”,5SS][GK-2!-2]

又出現(xiàn)了一種詩意更濃的具有中國古典詩歌意境的佳作,如《茉莉花茶》:

[HTK]這音符碧透的一盞/不是貝多芬的宏偉樂章/不是莊嚴的《黃河》大合唱/是一曲經(jīng)傳的《二泉映月》/獨奏在月光凝思的橋畔/柳枝間兩只夜鶯斂聲/一泓透爽的泉/緩緩流過/二胡的弓弦/我濯足在清涼中/微翕雙目/任綠和爽沁進每一血管/相思的舟/隨鄉(xiāng)色的波/悠悠/溢出玉色的茶盅[2]116-117[HT5”,5SS][GK-2!-2]

一系列聯(lián)想的過渡和轉換將茉莉花茶、音樂與鄉(xiāng)愁有機融為一體。這種古典意境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現(xiàn)代加工,尤其是通感的廣泛應用。比如《遠方來鴻》中的“種出”“故園的蛙語”和“江南的月光”:“你自大洋彼岸/寄來/滿滿一袋/新采摘的狂歡/你說你帶云的鄉(xiāng)土/已經(jīng)種出/一掬故園的蛙語/一朵江南的月光/我拾起/滾落滿地的叮嚀”[2]109。這很容易讓我們想起余光中的相關散文。類似的杰作還有寫于中秋節(jié)的《八月》:

[HTK]八月是村后/清瘦的斜徑/秋月是路畔/苦戀的林蔭/樹梢上滑下/一團清光/落地跌成兩瓣鄉(xiāng)音八月是情竇初開/秋月是迎是驚/

葡萄架下/偷窺的童眼中/有一顆/是我的笑顰

八月是井/是微醉的楓林/秋月是潮/是早產(chǎn)的回音/我是遠岸/一絲夢游的細泉/繞成結/流成弦琴[2]78-79[HT5”,5SS][GK-2!-2]

譬喻、通感的嫻熟巧妙運用仿若靈感天成。而那些樸實無華的思鄉(xiāng)之作如《郵票》《信》《光餅夜話》等,也以情動人,其散文化敘述使得感人效果更加直接。[2]118-119、128-129

二具有平民意識的英雄主義情結

作家的“抒情主體”似乎是屬于個體,但出自個體落腳點的吟唱大多數(shù)卻并非原子化個人對一已之私情的淺呤低唱。相反,即使在個體感情的表達中它也常常不經(jīng)意地流露出一種屬于集體(主義)時代的英雄主義意識。而這出自真摯內心的詩化(政治)意識給人一種今天個體化時代少見的震動感覺。

比如《木棉新帖》這首詩:“在料峭的寒風里/是誰令滿樹的枝梢/紛紛向上舉起/象一只只宣誓出征的拳頭/在沉沉的陰霾里/是誰在枝頭燃起火炬/一把把,一樹樹,一叢叢/象一堆堆軍旅的篝火?/時光的引橋上/歷史的碼頭邊/木棉花披著火紅的戰(zhàn)袍/毅然攀上高處,矗起大纛”56。評論家黃永健指出,這里的“一連串象喻,如‘拳頭、‘火炬、‘篝火、‘戰(zhàn)袍、‘大纛等,既打通了與“木棉”之間的特征聯(lián)想,同時,也以總體的意象氛圍強化了流淌于詩人心胸中的英雄主義意識”。作家借此達到他要表達的一種人生態(tài)度的遺存:“‘木棉花號稱英雄花,盼耕正是從這一現(xiàn)代審美視角,用散文詩的語言發(fā)掘出木棉的這一新的審美意蘊……突顯出抒情主體的審美傾向,借木棉抒發(fā)詩人樂觀昂奮,充滿著戰(zhàn)斗激情的人生態(tài)度?!盵4]這種英雄情結是今天不多見的集體(主義)時代的心理凝結物,作為一種理想主義,它在整個八十年代的大部分時期仍回蕩于社會。

再如,我們看到這首讓我們很容易聯(lián)想到其時流行的《長江之歌》的《天空,那一片藍》:“那一片藍/有華北高原雄立的剛毅/有長江入海的堅定/有南國長風的浩蕩”。這個似乎過于“陽剛”的雄健語調卻立刻被一些“陰柔”的意象所中和:“它的活力像藍色波濤般激蕩/它的詩情像藍色緞綿般輕柔/它的心靈如藍色寶石般晶瑩”。然而,這種中和不是達到一種個人原子化時代的中性(當然更不是后者的以物化女性的誘惑力來達到商品化目的陰柔性),而勿寧說是英雄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的“革命浪漫主義”的余緒。詩人的這一情感結構在隨之略顯浮白的語句中表露無遺:“那一片藍/是永不飄散的旋律/是永不沉落的信仰/是永不褪色的赤誠”68。

這種英雄的浪漫主義的另一面是身經(jīng)磨難而志不摧的意志。它既與歷史上屈原遭讒被譏而不移的傳統(tǒng)中國儒家文化的志士風骨有關,更與顧城于八十年代初的“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的豪情相通。后者表達的是“新時期”對過往歷史錯誤不能更改歷史前進方向(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的集體愿望,而盼耕今天在“后新時期”(或“后社會主義時代”)的抒情仍然在無意識中堅持這一動人理念:“沒有在黑暗的重鎖中推敲了千萬遍/就沒有今天翠綠的語言/沒有在地殼的深層里凝思了千萬載/就沒有今天翠綠的信念/沒有翠綠的語言/便沒有你的春色/沒有翠綠的信念/便沒有你的靈魂……生命之樹有枯黃的一日/生命之石卻沒有萎靡的季節(jié)/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會改寫自己的信仰/就是山崩地裂/也不會背棄自己的諾言/愿人類有你的情操/愿地球有你的明天”50(《石韻》)。

這種理念與理念鍛造的個人節(jié)操緊密相關,即使在個體抒情時,它們也不經(jīng)意間表露無疑。陶鑄的《松樹的風格》是社會主義時期的散文名篇,它的歷史影響力在詩人《我愛那田田的荷葉》中依然可以見到。其中一段的前半部分先以中國傳統(tǒng)國畫的意象描述了綠湖與荷葉:“假如綠意瀲瀲的平湖/是一幅巨大的丹青畫面/湖上扇影搖曳的荷葉/就是國畫里一串串碩果的笑顏”。而后半部分則借景抒情:“每一粒晶瑩都在展示/只有擁抱陽光才有翡翠般清純的品格/每一顆成熟都在暢談/只有胸懷坦然才有生命中不沉的旗艦”83。

要理解這類詩歌的意象構造、抒情方式(包括其有時箴言式的語體),離不開對社會主義作為一種生產(chǎn)方式下另類生活圖景與人際關系下個體精神世界的總體理解,因為這一歷史經(jīng)驗作為一個熟悉但已陌生的時代與今天市場主義語境格格不入。讀者只有在理解楊朔的散文在六十年代曾經(jīng)發(fā)揮過巨大的藝術感染力與社會影響力的前提下,才能理解詩人今天同樣的表達方式源于同樣的精神世界的追求以及其構造、魅力在當下的尷尬地位:在這個原子化時代,人人追求個體物質利益而輕于社會總體福利與美好世界的探尋時,基于傳統(tǒng)集體(主義)時代的社會主義道德觀成了空谷足音,而對它的藝術表達也似乎不再發(fā)揮其藝術感召力。

但我們的抒情詩人既然有這種固化了的精神領域與情感表達方式,那么其甘于受人冷落而矢志不移的情懷在任何環(huán)境下都不會輕易變動。于是,在《懦夫的奇跡——河源噴泉》里我們看到“詩言志”的又一層次:“慣于攀高的眼睛只知道/你屬于低層一家/地有多低/你就有多低下/甚至消失于人前/甘愿游蕩十八層煉獄/從不向白眼祈求注目/更不在周旋中消磨閑暇/浮云宣布你死亡/蚯蚓嘲笑你是懦家/浮層中所有的厚巖和薄巖/爭相向你擠壓”。在另一首《枯樹》里,詩人贊頌面對嚴寒“唯有你/枯樹紋絲不動/紋絲不動/沉思以達摩的冷靜/入定以春天和夏天的目光”。

這種英雄主義情懷與一種平民意識相連。它表明這并非一種貴族式的英雄,而是基于人人平等信念下的以謙卑和自我犧牲精神成就集體大業(yè)的平民英雄風格,或毛澤東時代宣揚的人民大眾的革命英雄風格。這當然也是過去時代的遺存精神境界。這種英雄主義既帶有五六十年代的教育帶來的“革命者永遠是年輕”的豪情(詩人寫于大學期間的《殘月》,其個人自我表達的濃郁詩意讓人想起郭小川的《望星空》,其“私人性”的抒情方式在今天也會被一些評論家稱作是其時的“地下寫作”,但結尾卻是“長久的孤獨就是死亡,你選擇了狂風巨浪”[2]96-98),也同時帶有1980年代那種開拓者的無畏探尋的改革精神(后者正是對前者的繼承),比如下面這首《河》寫河對匯入大海的追求:

[HTK]雨季漫開時/

單相思也隨云朵飄來/

只為了一個古老的傳說/

就毅然背上苦戀的行囊/

綁緊追求的鞋帶[2]17[HT5”,5SS][GK-2!-2]

它讓我們想起八十年代盛行一時的臺灣作家三毛的歌詞《橄欖樹》。不同的是,如果三毛追求的是個人的“浪漫”,那么這首詩表達了一種改革者作為當時仍然自稱的“革命者”的一往無前、不懼艱險的革命浪漫主義豪情,它已經(jīng)作為一種集體無意識積淀于作者的人生閱歷和精神結構中。

這里的分析指出了作為在20世紀60、70年代的毛時代接受啟蒙的思想教育,1980年代的改革時代發(fā)展詩歌創(chuàng)作的詩人的詩作在“精神和意識”上對兩個時代的連接和溝通。下面這首作于1988年的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1980年代眾多贊頌改革者(將其與工人階級相連,而非今天的“企業(yè)家”或資本家)的同類題材的創(chuàng)作《路》也以一系列田園意象和一串“假如”表明時代的探索者勇于犧牲自我的改革精神(如上面所強調,后者是革命精神的延續(xù))。

[HTK]你是腳的聯(lián)想/

跫的詩章/

你是踏荒牛/

嵌在大地的炊煙/

探索者/

鑄在孤寞的港灣/

假如歲月將你/

沖成一堆聾盲/

你也是種子的浪花/

生命的芬芳/

假如天地把你/

熬作一缸鹵漿/

你也是長歌的藤蔓/

甜蜜的平方[2]91[HT5”,5SS][GK-2!-2]

評論者普遍注意到這里豐富的聯(lián)想。它們使得“踏荒”“探索”和“生命”“長歌”相連。此外,如寫于1979年改革之初的《春潮》也以其蓬勃生氣與隱喻的社會主義勞動場景呈現(xiàn)出改革之初時代特有的活力和動力:

[HTK]永恒的律動/

自遠岸傳來/

銘記冬至里的凝思/

乘著驚蟄聲中的啟示/

與春風一道浪漫/

隨明日一起飛翔/

朝輝映著柔美的浪峰/

盡情在海嘯中翻騰起伏/

一次次鷗鳥俯沖/

抱起無數(shù)激情的浪花

赤的霓霞紅的波光/

狂歡著簇擁著涌入港灣/

快樂的港口勤勞的巨輪/

不時亢奮長鳴破浪出征/

陽光撫遍每一朵水的精靈/

照亮了春潮的一行行誓言/

只要還有春風還有地球還有明天/

潮將永遠永遠奔騰向前[2]40-41[HT5”,5SS][GK-2!-2]

這首詩帶有鮮明的時代特征,“激情的浪花”“快樂的港口勤勞的巨輪”“春潮的一行行誓言”都是指稱其時向社會主義改革開放事業(yè)奮進的工人階級及其持有的樂觀和力量。這種抒情方式以及它的平民意識中所蘊含的英雄主義情結在今天已經(jīng)是空谷足音。

三吟詠愛與自然:個體情感與過往時代精神構造

在個體抒情時,這個集體經(jīng)驗鑄就的自我潛意識表達的仍不是今天個人的戚戚我我。在面對生命、愛、自然等“永恒”“普世”主題時,詩人的抒情情感結構仍帶著獨特的時代印記,隱約可見傳統(tǒng)社會主義時代詩歌(如聞捷、賀敬之等人)的印記。

作者常借海的意象來表達愛的寬廣綿長,如《小帖一束》第14首:“海堤伸出長臂/不是等待大海投入懷抱/而是期待大海擁抱他/海的愛情比他更深更長”71。描寫河對海的追求的執(zhí)著:“初時那曼妙的輕波/是含羞的眉眼/是情竇乍開/后來那翻騰的激浪/是滾燙的情歌/是英勇的表白/海終于被打動了/向遠道的初吻/敞開廣闊的情懷”[2]17-18。寫《楓之戀》則說:“霜風凍雨中/仍然愛得熱烈/直到凋零碾作塵/也沒熄滅赤誠的相思”[2]82。這里雖然已經(jīng)看不到以往詩歌對勞動者愛情的特指,但是其表達方式、特定詞匯(“滾燙”“英勇”“情懷”)與修辭(“愛得熱烈”“赤誠的相思”)卻留有往昔時代特有的“新人”的情感結構,見出這一代對愛的體驗的痕跡,而與今天無病呻吟、愛得你死我活(“死了都要愛”)卻輕薄膚淺的中產(chǎn)階級濫“愛”的“詩歌”截然有別。

評論家孫紹振看出:“比比皆是的情詩,充分說明,在詩人內心最活躍的顯然是戀情。這種戀情有初戀的回顧的色彩,充滿青春的氣息……在這種境界中,盼耕是天真爛漫的……但是又是內向的;他的動人之處……在于他無聲地、執(zhí)著地、纏綿地在大自然的感受中默默地尋求著浪漫的表達?!盵5]余禺也曾經(jīng)看出:“盼耕的愛情多具內在的滄桑感,《風之戀》、《漩渦》等詩因是對愛的猶豫、顧慮,不敢輕而稱愛,使愛顯得更加深沉。這種深沉不是對愛的放棄,而是更加執(zhí)著?!盵4]我更注意到在詩人的愛情詩作中,常有“期待”或“等待”的字眼或主題,它們常與甘于平凡與奉獻、不求功名聞達、但求無愧我心的詞句相聯(lián)。

這在今天,也只有在這個年紀的詩人的詩句中常常見到。他們歌唱正直:“直爽的筷子在水中被光的謠言所彎曲/但是,人們依然相信筷子的靈魂”;倡導寬容的修養(yǎng):“不想原諒別人的人,永遠得不到別人的原諒/永遠的憤怒者,永遠被人們所憤怒”;處于這種情懷核心的仍是一種自我犧牲、樂當鋪路石、人生有所奉獻的自慰:“樹,那地上的根伸向空間,展示了清涼的綠帽/而地上的枝卻抓起了土壤,讓地球做他的冠/人們習慣贊美被舉起的美麗/而不理會樸實無華、掩藏在腳底的偉大”,“太陽的偉大不在白天而在夜晚/當人們懷念星星時/它愉快地讓出天堂”,“我永遠歌唱沉默,歌唱忍耐,歌唱含蓄/因為:它們不唱自己心底的歌”。

“不唱自己心底的歌”對今天的詩人來說似乎匪夷所思,只有理解過去時代的人格要求及其各種局限性、甚至有時是歷史的錯誤對詩人所造成的身心影響,我們才能理解自我沉隱與犧牲既作為一種社會主義集體體制與道德觀造就的個體修養(yǎng),又作為一種傳統(tǒng)社會主義的生產(chǎn)方式、歷史經(jīng)驗和生活世界沒能完滿完成其承諾(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所有人自由發(fā)展的前提)與使命(作為對資本主義生產(chǎn)方式的超越)的歷史寓言的癥侯。它使得今天的后社會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既繼承了它的美德,又繼續(xù)承擔了它的壓抑(自我)的苛刻職責;并以此生作為對未來的犧牲,寄望于新生一代的幸福和光明。

如果我們將這一點記取在心,那么下列詩句就獲得了一種深化的意義:

樹枝遺棄/跌落的痛苦熬出枯黃/挨著巨大的樹干/沒有求援/仰望頭上的茂葉/沒有嫉妒/它遵從秋風訂下的鐵律/努力讓身體釀成腐朽/它享受時間的安魂曲/盡快把生命化為塵土/融入樹根四周的營養(yǎng)之流中/真誠的祝福/粗壯了滿樹的枝椏/重生的愿望/茂盛了一片翠綠74[HTSS][GK-2!-2]

在另外一首《別了,綠葉》中,也隱約見出作者的自況:

[HTK]別了,綠葉/

青春的韻律糜爛在根前/

不是秋風掃落/

不是冷雨打擊/

驕陽太燙/

吻焦了愛

別了,綠葉/

枯樹不再發(fā)嫩/

一身鐵骨/

直指昨天/

不會刮破云霞/

不會碰落鳥羽/

等待著雷火/

做柴/

還有一息熱焰[2]85-86[HT5”,5SS][GK-2!-2]

學者王斑曾指出,“崇高”是毛時代中國文化美學的一個重要特征。[6]盼耕上述詩作體現(xiàn)出的崇高感(犧牲自我以成就他人和事業(yè)),既是社會主義時代的遺留,對八十年代延續(xù)理想主義的時代主流和其時的大量詩作來說,也并不陌生。其時宣揚的“老黃牛”精神,“螺絲釘”精神,都是社會主義社會創(chuàng)造“新文化”的留存(其積極性與珍貴遺產(chǎn)今天顯得尤其具有對照性的反諷)。它們所體現(xiàn)的社會主義的普通人的“平凡中的不平凡”在詩人詩作中比比皆是,觸目可見。

也只有在這種“無我之境”的光照下,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批評者所贊賞的“有光有影、有聲有色、有動有靜,動物和植物都充滿著人性和樂趣,宇宙萬物渾然一體,大自然的天籟演奏成一曲無聲的音樂”[7]的杰作《森林的中午》:

[HTK]熱騰騰的光線觸摸著/

樹下未取名的幾何圖形/

水鳥在河底找不到白蝦/

啄碎了沉淀的白云/

蜂巢的大殿擁擠著/

朝儀的百官/

初識字的山風借野貓的/

眼做黑板學著1字/

湖邊醉歌散去/

睡眼朦朧的燈芯草/

沒將這些事跡彎成音符/

寫入腳下的五線譜間[2]71[HT5”,5SS][GK-2!-2]

擁有“無我境界”的詩人因此同時擁有了王國維所說的“赤子之心”[ZW據(jù)《倫理學大詞典》解釋“赤子之心”:“中國王國維用語。原為童心之意?!睹献印るx婁下》:‘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王國維轉用作美學概念,指藝術創(chuàng)作中真純無偽的感情?!度碎g詞話》:‘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以李煜為例,說明‘閱世愈淺,則性情愈真。認為作為詞人,最可貴的是具有‘赤子之心,只有不為利欲環(huán)境所干擾,才能保持性情和感情之真?!眳⒁娭熨O庭.倫理學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372-373.,以“赤子之心”觀照萬物,則有了免卻世俗煩惱的通脫和對美好事物的感懷。在對“碧透的玉筍/串起七瓣靈秀的荷片/凌霄的飛檐/掛著我一串嫩嫩的童年”的《瑞云塔的懷念》中,作者懷念那個因為他的調皮犯險因而被老師懲罰的童年的夏天:

[HTK]我曾在塔門旁/

于一把蛙鳴中/

撿到幾顆/

牛郎織女的竊竊私語/

我曾給佛像門神/

添上一副副墨黑的眼鏡/

他們樂了/

向我擠眉咧嘴/

差點“撲哧”噴出笑音

最驕傲的一次/

我鉆出塔尖/

站在溜光的葫蘆石上/

催風箏追逐飛燕/

偉大的壯舉險象環(huán)生/

嚇壞了塔下過路的老師/

我的耳朵沒收到贊美的歌/

卻挨了重重的一擰痛了七天[HT5”,5SS][GK-2!-2]

最后,他卻說:

[HTK]那最痛的一次如今/

被歲月釀成最甜的懷念/

老師假如讓我回到蟬聲編織的夏日/

回到久久凝望著游子的塔邊/

多想──您再給我重重的一擰/

擰住我的耳朵就像從前/

把我再一次再一次/

擰回童年[2]111-113[HT5”,5SS][GK-2!-2]

對童年的緬懷和對老師的深情,是對童真歲月的“記憶”。它既是一種“意愿記憶”,也是一種在后社會主義時代具有光暈(aura)的對抗世俗異化社會的“震驚體驗”的“非意愿記憶”。

這種“赤子之心”也把深沉的愛施與家人,如把對姐姐的想念的深情化作對她培育自己成長的感念:

[HTK]獻給你姐姐/

這一葉薄如蟬翼的笑靨/

它原是一汪微弱的水漣/

蜷曲在屋后的溝邊/

是你添上一杓井水/

使它溢出鄉(xiāng)間/

流成生命的翠片

如今大海把它帶到天涯/

歲月將它碾平壓扁/

它依然懷著童年的夢/

夢是嫩綠的圓/

雖然/

它根疏發(fā)短/

雖然它未能/

像大樹挺立山巔/

但站住了/

在波搖浪巔的水面[2]107-108[HT5”,5SS][GK-2!-2]

“姐姐”在盼耕詩作中出現(xiàn)過幾次,都讓我們想起了海子著名的詩《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和張楚的“姐姐,我要回家”的歌詞。但是如果后者突顯出一種存在主義式的孤獨感,那么這里表達的是對相濡以沫的姐弟情深的深情回憶。它的濃郁的詩質植根于詩人苦難深沉的人生閱歷中:詩人自小失去親生父母,由養(yǎng)父母撫養(yǎng)。因為家庭出生問題他被視為“異類”而被親朋好友包括同學疏遠,使他自小渴望得到關愛。19-39如詩人所說:“那時,孤苦中,往往把身邊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當作愛我護我的人,經(jīng)常從中尋找慰藉。久而久之,它們在我心目中都有了靈性。而后,由自己需要關愛,延展為希望自己也能參與建造一個充滿愛的世界?!边@一人生歷程成為作家詩歌對世界(包括自然和人事)充滿“人性之愛”的“天眼”的一個由來。這里,李贄的去除政治機心的“童心說”也為這些詩歌以及詩人的作品整體作了有效的理論注釋。盼耕曾說:“詩是一半失眠,三分童眼,兩分醉言?!钡谖铱磥?,他的佳作往往由童心帶來,以“醉言”起草,再由后期的“失眠”進行潤色。

結語

古語“文如其人”,見文如見人。盼耕是個博學深思的學者,也是在文學上敏感多情的詩人。他曾借“苦思之海灘”而吟詠道:“喜歡仰望蒼穹/思考湛藍和墨漆/交替的語言……為了一顆鉆石般的結論/寧可處女獨身/再苦思萬年/萬萬年”[8]。他的詩歌語言大多看起來并不太雕琢,有時似乎是“天然去雕飾”地借自然景觀抒情言志。但他對現(xiàn)代派詩歌和古典詩詞的熟悉也使他熟練應用各種意象、象征、比喻、想像與聯(lián)想作用下的通感技巧來表情達意。評論者萬登學曾指出:“龍香詩作的內在質素應為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主義,但也不乏現(xiàn)代知覺內涵和象征運用、意象表達及其它現(xiàn)代感覺方式?!盵9]這些正是包括盼耕在內的“后社會主義抒情詩人”的總體特征(香港的“龍香文學”大多是生長于同一時期并自大陸赴港的一代人。詩人自況的“唯美主義”也只有在這種意義上理解)。盼耕在“詩言志”時是寓情、意于物,物我交融而常不見“我”;而在“詩言情”時則呈現(xiàn)主體的“赤子之心”。在兩者中我們都能感覺一個堅定的主體的存在。這是一個過往時代及其文化造就的有自身獨特內涵的主體。

然而,當人們從盼耕樸實無華的詩作中讀出一個沉穩(wěn)、內斂、富于自我犧牲等等品質的人時——它比傳統(tǒng)的“溫柔敦厚”“忠恕之道”更多了一份正直、低調、寬厚、悲天憫人的平等意識——人們常常忘記,這是一個今天已處于尷尬地位的最后的“社會主義新人”的自我形象。它已不再能豪情滿懷地歌唱人民與未來,因為后者作為一個整體烏托邦的政治概念已很難在現(xiàn)實的人為階級分化中存在。但它的感人力量(包括他一貫的深沉的愛戀和執(zhí)著的追求)仍在詩作中時時顯現(xiàn),更由詩人本人的現(xiàn)實角色所證實:自稱“木而不訥”的他在現(xiàn)實中與人無爭、對名利淡薄,在課堂上卻是一位循循善誘、滔滔不絕的有出色口才、為學生愛戴的教師,是對同事和學生都一視同仁的良師益友,是熱心于公益事業(yè)(尤其是推動中港兩地文學事業(yè)、培植文學新人)卻十分低調的社會活動者。而詩人一些詩作的缺點,包括意象的單調、語詞偶有的拖沓,既與個體性的心理體驗不完整以及集體性社會的歷史經(jīng)驗匱乏有聯(lián)系,也與這個世界遭受到毀滅性打擊息息相關:在這個總體世界潰敗之后,它的審美體驗已經(jīng)瀕于消亡;因此后社會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作為已經(jīng)缺乏集體經(jīng)驗支撐的個體化的詩人,只能偶爾一抒被自己歷史經(jīng)驗所決定的“浪漫”情懷。

盼耕在一首散文詩中曾寫道:“這是一團謎,是我留給自己的一團謎……看來,它的來歷,將同它的另一半,永遠隱居在另一個世界里,永遠不會有回聲。我并沒把身份未明的它驅逐出境,它也成了我的珍品。因為它和我一起經(jīng)歷了童年,它也是那個年代的憑記?!?0-41雖然詩人在這里吟詠的只是“半片荔枝葉”,但我們不妨把它看作是對已逝的年代的情感結構的一種“回憶”。不僅僅是因為歲月模糊了對于今天已經(jīng)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原初景象”,而且是不同的社會生產(chǎn)關系(及其伴隨的異化的人際關系)使它變得陌生又親近,以致“它的神秘,使我對它格外注目”。這使它產(chǎn)生了如普羅斯特在《追憶逝水年華》中所經(jīng)典描寫的“非意愿記憶”:“有幾次,我久久地凝視/遠去了的童年,模糊了故鄉(xiāng)/似乎隨著葉脈慢慢浮起,沿著葉脈緩緩向我漫來”41。駐足徘徊在“新”(資本主義社會與其人際關系)與“舊”社會與文化之間的作家,作為后社會主義“散文時代”無法完全壓抑自己情感的抒情詩人,正繼續(xù)以私人的方式吟詠和表達一個集體性的情感結構。這些詩作的“興觀群怨”和“借物詠懷”的表達留給讀者的,是一種似曾熟悉而又陌生的審美感覺,如對純真童年的追憶般,它在呼喚一個美好記憶的回歸(雖然它曾經(jīng)辛酸),構成對現(xiàn)實的潛在對照與批判。

[LM]參考文獻:

盼耕. 生與活的洗禮[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

[2]盼耕.綠色的音符[M].香港:香港文學報社,1997.

[3]盼耕. 國旗為平民而降:記519國旗下半旗哀悼汶川地震死難者[M]//盼耕.生與活的洗禮.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78-79.

[4]余禺. 龍香——投向詩國的夢[J]. 當代詩壇,1993(15).

[5]孫紹振.尋求自我闡釋——評盼耕的“綠色的音符”[M]//盼耕生與活的洗禮.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176.

[6][美]王斑歷史的崇高形象——二十世紀中國的美學與政治[M].孟祥春,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8.

[7]熊國華. 綠色的耕耘——論盼耕詩歌的唯美主義傾向[M]//盼耕生與活的洗禮.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182.

[8]盼耕.苦思之海灘[M]//盼耕短詩選.香港:銀河出版社,2001:64-66.

[9]萬登學. 香港詩壇態(tài)勢[J]. 當代詩壇,199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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