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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 星

2015-11-22 08:29小城
都市 2015年4期
關鍵詞:小菊廉租房流星

文 小城

隕 星

文 小城

Yunxing

曹平家的房子漏水了。他家是五層的頂樓,可能是樓頂開裂。這是一幢廉租房,剛搬進去一個月,應該是質量問題。他找到物業(yè),物業(yè)說找開發(fā)公司。開發(fā)公司說找建設局,他們還欠他錢,沒有維修資金。建設局說找廉租房辦公室。廉租房辦公室說讓有關部門鑒定。曹平不知道到哪兒找人鑒定,到處跟人打聽。有人跟他說了,你找了也沒用,因為房屋建好后驗收合格,所以不會承認質量問題。他們說你還是找物業(yè)吧。曹平想,要么我先到樓頂看看。

回來后,曹平越想越郁悶,中午喝了點酒。等一會兒,再上樓頂看看。事后有人說就是因為他喝了酒的緣故,才導致意外發(fā)生。但這都只是猜測而已,又沒有人親眼看見。

其實那天下了大雨,才使問題暴露出來。今天是一個晴天。曹平邊喝酒邊想這事,當時他分到廉租房時是高興的。不只高興,甚至是喜出望外。當初他打申請報告——還是早在兩年前——并沒想到能分到房。要求分房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輪到他。從一些人的議論中(包括報紙報道過的),說廉租房很多被有關系的人弄去了。有人甚至開著小車住廉租房。照這樣看來,本來就僧多粥少了,這下就更加希望渺茫。但他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打了一份報告到居委會。他有一種僥幸心理,心想掉下來餡餅真的砸到他頭上呢。居委會的辦事員,一位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上下打量他?!笆悄銌??”她問。好像不太相信他是申請人。

“是我啊,”他說,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問。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申請報告,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顯然書寫者文化水平不高。只簡單地寫著,他沒有住房,一家三口擠在母親小房子里,因此申請一套廉租房。從內容上,她看不出什么來。所以她撩起眼皮,例行公事地對他說:“申請廉租房是要符合一些條件的,你符合嗎?”

“你說符合什么條件?”曹平問。

辦事員不相信他符合條件,不太想說。可這是她的工作,她不能不說,只好三言兩語地告訴他,首先你和愛人名下沒房產,家里生活困難,而且還要辦理過低保。

“符合符合,”曹平連忙說。很感激她對他說了這些。

“你怎么辦到的低保?”她感興趣地問。眼前這個男子,三十出頭,個頭不高。他長得敦厚,卻不是那種健壯,皮膚下有一些脂肪層。圓臉,厚眼皮,很老實的樣子。在她經驗中他年輕,有勞動力,按理說是辦不到低保的。所以她懷疑,他是通過一種關系辦到了低保。像她們這種在政府部門上班的,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道。所以她謹慎地想把來人情況摸清楚。男子向前俯身,急忙解釋:“去年我騎車摔斷了腿,不能上班,沒有了收入,就到你們這里辦理了低保。”見她似乎還不相信,他后退了半步。辦事員朝他看著,他把褲腳往上提,一邊說:“真的,我給你看看!”她不想看,可是也沒有制止。她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法證明自己??墒撬崃艘话?,膝蓋處有點緊,卻從隔離的辦公區(qū)進口往里走?!澳憧纯矗坏纻圻€在,縫了好幾十針!”辦事員不想看他裸露的大腿,急忙制止:“好了好了!”

“我在家里休息了半年多,傷還沒養(yǎng)好?!?/p>

“行了行了,”辦事員失去了興趣,對他說:“你把需要的證明弄齊了。”

辦事員拿出一張紙,寫出需要辦的材料,并告訴他在哪個地方辦。第二天,他分別跑了公安局和廠子倒閉后常去的國有企業(yè)托管中心,弄好了證明材料,把它遞交給這個辦事員。

他該做的都做了,心里松了一口氣,認為沒有他的事情了。能弄到弄不到,這是他不能決定的。他甚至對它都不抱希望,回到家之后就把它忘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他都沒提出這件事?,F(xiàn)在他和母親住在一起,帶著女兒。小菊在他摔斷腿之后,到廣州打工去了,過年都沒有回來。他打電話給她,可她說過年要加班。他問你們過年都不放假啊,她說年底要趕一批貨,老板說不回家的發(fā)雙倍工資。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有一點他知道,其中肯定有她賭氣的成分。小菊和他媽關系搞得不好,經常發(fā)生一些爭吵,他簡直受夠了。小菊經常問他,你到底是要我還是要你媽。每當她問這個問題,他的頭就有一種脹裂的感覺。就像有兩個小人兒,在他腦子里打架,想要把他撕扯成兩半。他沒辦法選擇,他既要媽,也要她。但小菊氣是氣,卻沒有實質行動,因為這房子是他媽的,他們不可能搬出去住。他們的收入都不高,一個月幾百塊錢的房租他們承受不住。所以小菊只好忍受著,恨不得有一天離家出走。后來他不小心把腿摔斷了,不僅如此,他的工作也丟了。老板不會要一個瘸子,就是傷好了也會受影響,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頂事了。在家養(yǎng)傷的那段日子,曹平開始天天喝悶酒。小菊心情也不好,丈夫沒了收入,要靠她一個人養(yǎng)家,她感到了生活的沉重和壓抑。和婆婆再發(fā)生矛盾時,她吵得特別兇。后來又找他鬧,他心情糟透了,便沖她發(fā)了火。于是她就跑了,到外地打工去?!澳愀銒屵^好啦!”她臨走時這么對他說。

這天晚上,他又開始喝悶酒。他想小菊,可她遠在廣州,他又沒辦法叫她回來。剛和她處的時候,他媽就不太樂意,說他談了一個農村的。不管怎么樣,他是國有企業(yè)的職工。她不知道這個叫小菊的丫頭,有什么地方好,她兒子究竟看上了她哪一點。她問兒子,是不是除了她就找不到別人了。主要她媽一開始對她印象就不好,兒子對她說處了一個對象,她一聽說是農村的,就不太樂意。兒子后來又跟她提過兩次,她都說你慎重一點,你要對你自己的將來負責。兒子知道了母親的態(tài)度,心里不禁有點憂心忡忡。小菊說到他家看一看,他便沒有答應。他覺得時機還不成熟,等他母親態(tài)度改變后再帶她回來。他要做母親的思想工作,而這需要時間??墒切【詹恢肋@些,她想到他家去。農村的姑娘都很現(xiàn)實,她們想了解男方的底細,不然嫁過去后悔就遲了。她們感情發(fā)展的速度很快,他想和她親熱,其實她也不是特別不愿意?,F(xiàn)在的年輕人對這想得開,并沒有那么保守。只是她談戀愛是沖著結婚去的,萬一他不是自己的結婚對象,她便會覺得自己吃了虧。可跟他提了之后,他推三阻四,后來她發(fā)火了,說要不咱倆就算了吧。他實在沒有辦法,就把姑娘帶到家里來??墒撬赣H不知道她來,正好又是吃飯時間,桌上就兩三個家常菜。他母親有點惱火,你把女方帶家里事先不打聲招呼,讓她沒有一點思想準備。本身她就不愿意,便態(tài)度有點冷淡,也沒有加兩個菜的意思。最后還是曹平到小區(qū)外面的流動鹵菜攤點買了點鹵鴨和鹵干。過后小菊對他媽很不高興,說她對自己不熱情。還有一般女孩子第一次上門要有見面禮,他媽媽也沒有給。

然而他母親更不高興。他母親問他除了她是不是找不到別人了,還真是這么回事。他個頭矮,長得又不好看——在姑娘眼里算丑的,這時他有一次無意中聽到她們談論他,是這么說的。這讓他感到自卑,從此他不喜歡照鏡子。其實他沒那么丑,只是他沒聽過別人說他的長相,有兩個姑娘這么說,他便把這當真的。他人又憨厚,寡言少語,人家姑娘看不上他,他也不會纏著姑娘,花言巧語地哄騙她們。所以認識小菊之前,他幾乎沒有戀愛經驗。其實倒有一個姑娘喜歡他,可她長著一張長臉,門牙也朝外突著,她盡量用嘴唇把它包住,可一說話或大笑時門牙暴露無遺。有一陣,他試著和她接近,難得有姑娘看上他??伤K于無法克服心理上的陰影,想到自己將和她相伴一生,他不能下決心說服自己。為此,他感到心灰意冷,常常坐在黑夜里抽煙。就這樣,他養(yǎng)成了看夜空的習慣。想到人世間的磨難和渺茫的未來,他更加向往璀璨的光芒四射的星空。他想如果生活在天上,一定是幸福光明的。

后來,他開始對著夜空喃喃自語。他把自己的心思,一一說給夜空聽,仿佛上面有一個看不見的聽眾?;蛘呤菬o數(shù)個聽眾,那一眨一眨的星爍,都是一只只注視他的眼睛。他對著它們說內心的苦惱,說讓他痛苦的事,也說他的開心的事。有一天晚上,他看到一群美麗的流星掠過上空,他忽然想起,聽人說對著流星許愿會靈驗。于是他抱著好玩的心態(tài),臉上卻比較認真,因為這也是他的心愿;他雙手合十,對流星說,請給我?guī)б粋€老婆來吧。

真是神奇極了,過了三天,小菊就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騎著電動車經過小街,忽然有一位姑娘橫穿馬路,他一下撞上了她。當時她手里端著一盤子菜,從路邊飯店出來,送到對面的一個店鋪里?;仡^跟老板應了一聲,卻沒注意一輛電動車駛過來?!鞍取钡匾宦暎勇湓诘厣纤さ梅鬯?。她一下扒到龍頭上,和車子還有他一道倒下來。他倒沒什么事,可是她的腳卻崴了。雖然她也有過錯,但畢竟是他撞上她的,他帶她到醫(yī)院拍片子。此后,他又買了水果和營養(yǎng)品看她,這樣他們就好上了。他是一個忠厚的人,竟然相信這個奇遇,這和他對流星許愿有關。因此他和夜空說話更加虔誠了。他把他們戀愛中的一點一滴,都說給夜空聽。包括他第一次和她牽手,第一次和她接吻。說的時候,他內心充滿了喜悅,情不自禁地笑了。他甚至有點害羞,盡管他周圍沒有一個人,但他仿佛覺得天上有無數(shù)個聽眾。她對他說把嘴唇湊上去,他嘴唇是抿著的。后來她打了他一巴掌,說嗨你接吻都不會。隨即她主動貼上去把嘴張開,用舌頭把他嘴唇頂開,像一條滑溜溜的小蛇鉆進去。他講述這一切時,并沒有因為她有接吻經驗而心生芥蒂,他覺得這沒有什么。他們的感情漸漸濃烈時,他把手伸進她衣服里,她也沒有阻止??墒怯幸惶焱砩希谒淖庾∥堇?,她是和另一個姑娘合租的,她不在,他激動的不能自制,脫她的褲子,她卻伸手攔住了。她說不行,現(xiàn)在不行,我們還不能確定最后能不能結婚。當后來他們打算結婚了,她主動地說,你要想的話就來吧。

這天晚上,他邊喝酒邊想小菊。母親已經收拾好碗筷,在廚房里洗,女兒在房間里做作業(yè),他仍在喝。后來母親回到房間里,虛掩上門,打開電視。他站起來,右腿支撐不住,肩膀忽地塌了下——自從他右腿摔斷后,長時間坐著血脈不和,陰雨天也隱隱酸痛。他扶著桌子站了會,朝女兒那邊走去。女兒聽到動靜,扭頭朝他看了一眼,嘴角撇了撇。她的表情中有著小大人的淡定,不屑,還有沒說出口的責備。她繼續(xù)做作業(yè),頭伏在書桌上。女兒現(xiàn)在是他的驕傲,他在她旁邊床上坐下,用手撫摸她的腦袋?!鞍杨^抬高一點,”他命令道。

她頭抬高了,手上的筆卻沒有停。

“想不想媽媽,”他問。

她沉默著。說不想,是扯謊;說想,她不想說。

“想媽媽,”他說,“就給媽媽打電話。”他手在她頭上擼幾下,這是無聲的乞求。

“不打,”她干脆地說。

“為什么不打?”

“好了,好了,你不要影響我做作業(yè),”女兒說,很煩地把他往外面推?!安淮虿淮?,”他躲閃著女兒,最后只好妥協(xié)。他圍了一個圈,朝房間南邊陽臺走去。女兒看著他出去,上前把房門關上了。她背靠在門上,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曹平在陽臺上站著,點燃一支煙,狠狠地抽了幾口。然后在凳子上坐下,現(xiàn)在他又可以和夜空交談了。今天晚上是下弦月,天上有云層,只有幾顆黯淡的星星顯現(xiàn)。它們就像迷糊的、打瞌睡的眼,半睜半閉,不過仍然醒著。于是他開始和它們敘述,絮絮叨叨的。他告訴他們,前一陣他剛找到一份工作,是保安??伤麄円婚_始不想要他,問他當沒當過兵,有沒有從事過保安的經驗。他說沒,對方便不想要他??伤嬖V他們,自己做事認真,是一個負責任的人。如果他們請他做保安,一定不會后悔的。也許他的誠心感動了他們,他們說行吧,你試試看吧。他說,現(xiàn)在自己過重的活,或長時間需要腿支撐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不過這保安的工作,他覺得挺適合的。一會兒,烏云遮蔽過來,那幾只眼睛很快消失了。

他忽然覺得很失落。他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是他沒有聽眾。他很想給小菊打電話,便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鈴聲響了,是一首歌曲。是一個男人唱的,他不知道他是誰。在唱:“徘徊過多少櫥窗,住過多少旅館……?!彼瓮杪曂V?,然后出現(xiàn)一個女人講話,聲音清脆??墒菦]有,他仿佛看到握手機的手后面,一個女人皺著眉頭,考慮要不要接聽。于是男人仍在唱:“也會覺得分離不也并不冤枉,感情是用來瀏覽,還是用來珍藏……?!边@歌詞內容,讓他心臟驟然停止,涌現(xiàn)著一種不祥之兆。就在這時,歌聲悄然消失了。

電話那頭卻沒有聲音,仿佛手機掉進一口深井里。

“喂,”他說。

“小菊,你說話呀?”他幾乎喊出來。

“你這么晚打電話什么事?”小菊遠在廣州說。似乎在屏住呼吸。

“你……在那邊還好嗎?”

“還好?!?/p>

“女兒想你——你什么時候回來?”

小菊卻避而不談回來的事。她問道:“女兒在干什么?”

“她在做作業(yè)?!?/p>

接下來,她不說話了??墒撬胝f,想說些讓她感興趣的話,引起她注意。他說:“你知道嗎,上個月我找了份工作。”

“是么。”

“現(xiàn)在我天天上班?!?/p>

“是什么工作?”她不太感興趣,但仍然問道。

“挺輕松的,不累?!?/p>

“……”

“我干得了?!?/p>

“……”

“就是時間長了點,十二小時。不過沒事,我能干得下來。”

“干什么?”她有點好奇。

“是……保安?!?/p>

她知道,他就這點出息。這個男人永遠不會給她帶來驚喜。她問:“多少錢一個月?”

“一千二?!?/p>

“行,你先干著吧。”她想掛了電話。

“哎,”他連忙喊道。他還想繼續(xù)聽一下她的聲音。他忽然想起來,今天他到居委會提交申請住房的事?!靶【?,還有一件事,你知道我快住上新房了!”

“什么新房?”

“你知道廉租房嗎——我快要分到一套了?!彼X得為了讓她高興,夸張一點沒什么。

“是么,”她果然來了興趣?!笆裁磿r候能分到?”

“快了吧。”

“快了什么時候?”她想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考慮該怎么說才妥當一些。“可能十月份吧?!?/p>

“哪……還早嘛?!爆F(xiàn)在是五月份。

“你回來吧。”

“我這邊還要上班,回不來?!?/p>

“辭了吧,”他懇求——或者是哀求道?!盎剡@里找份工作吧?!?/p>

那頭沉默著,似乎在考慮。

“要是房子分下來,你會回來吧?”

“可能吧,”小菊在千里之外說。不過,曹平喜悅地察覺,她的口氣松動了。

和小菊通過電話后,他忽然覺得生活有希望了,有奔頭了。原來他提交報告后,就不抱什么希望。現(xiàn)在他開始認為,他要爭取。既然別人能分到廉租房,為什么他不能?

他開始頻繁地往居委會跑,想打聽廉租房的消息。

“還早呢,”女辦事員從電腦上抬起頭?!斑@才幾月份?”屏幕上顯示著淘寶網(wǎng)頁。

現(xiàn)在是七月份。廉租房名單十月才能下來。

“快了,”曹平電話里對小菊說。

“你總是說快了快了!”

“今天我到居委會去了,她說現(xiàn)在正在審核階段,我很有希望?!?/p>

“真的?!”她很高興。

“你回來吧,”他想趁著她高興,把她騙回來。

“再等等吧,我這邊上班忙,”她不上當,說道?!暗饶惴孔酉聛碓僬f吧?!?/p>

“你不想女兒嗎?”

“我們通過電話,”她輕松地說。

“你放心嗎?”他說。

“有你爸爸在身邊,還有你媽媽,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你是媽媽……”

“切,”她冷笑一聲?!霸谕饷娲蚬さ娜硕嗄?,他們很多父母都不在身邊,他們的子女就不過啦?再說,她還有你們陪著呢!”

他無奈地放下電話,這次努力又失敗了。這天中午,他又一次喝醉了。自從他摔斷了大腿后,他漸漸開始酗酒。他就像一個溫良的動物,這個世界對他的傷害,他無法通過對抗來發(fā)泄怒火,只能通過喝酒來排泄內心的壓抑。酒是治療他創(chuàng)傷的良藥,當他獨自一人一杯接一杯喝酒時,酒的烈性慢慢消融他的悲傷和痛苦。他晚上六點接班,到了值班室里小隊長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嚴厲地問,你是不是喝酒了!他賠著笑,說沒有,他是中午喝的。小隊長猜疑地湊到他面前,讓他張開嘴,吹一口氣出來。他吹了,小隊長連忙用手扇著,說一股濃烈的酒氣。曹平賭咒發(fā)誓,他晚上一滴酒沒喝。小隊長警告他,如果喝酒上班要開除的。

轉眼,到了九月份,他再一次到居委會打聽。仍然沒有消息。出來時,另一個打探消息的男子跟上來,和他說話。他也不知道,問他,聽說分廉租房要給人送禮是不是?

曹平說,是嗎?我不知道呀。

他說,你送了嗎?

曹平說,沒有。

那人搖搖頭,說,夠嗆。騎上自行車走了。

分廉租房要送禮嗎?曹平一路皺著眉頭,想著這事。他心里感到強烈的不安。

到十月二十號,分房名單下來了。沒有曹平。他失望極了,眼睛緊緊盯著貼在張貼欄上的通告,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從上到下,反復仔細地審閱這一個個名字,仿佛他的名字,隨時會和這些陌生的姓名中冒出來??墒?,沒有,奇跡終于沒有發(fā)生。他從居委會里出來,頭重腳輕,下臺階時趔趄一下,險些摔倒。他這條斷過的腿,有點發(fā)作了,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他勉強回到家里,不知道該怎么和小菊說。他心里升起的一個個氣球般的希望,在無情的現(xiàn)實面前,一個個爆裂了。叭,叭……,他仿佛聽到刺耳的、發(fā)出嘯聲的炸響,震得他心里一陣難忍的絞痛。他回到家喝了很多酒,到了上班時間他身子沉重,幾次掙扎著都沒有起來。他發(fā)燒了,嘴里不停地喊著:“房子,房子!”女兒懂事地坐在他身邊,給他喂藥,倒溫開水給他喝。母親想送他上醫(yī)院,可扶他起來卻扶不到,便從附近的私人診所,喊來醫(yī)生給他吊鹽水,吃退燒藥。一個禮拜后,他的病才痊愈,卻仍感到身上不太有勁。他到值班室上班,小隊長說,你曠工一個禮拜還上什么班?你被開除了!

雖然是大白天,太陽懸掛在頭頂上,他卻感到黑夜般的沉重,前途茫茫。

晚上,他坐在陽臺的凳子上,給小菊打電話。小菊很快接了電話,似乎猜到什么事,愉快地說:“房子分下來了,是不是……有多少平方米?”

他拿著手機,喉嚨似乎被什么堵住了,說不出話。

“你說話呀,啞巴啦!”

“房子,”他喘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房子沒有分到?!?/p>

“我就說嘛,”小菊拖長聲調,說道?!熬蛻{你,能分到房子——除非太陽從西邊出!”

“小菊……”

“好了好了,我還有事,不跟你說了,”她說,要掛電話。但最后她補了一句“我上班忙得很,平時不要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電話那頭,沒有了聲音。曹平把手機舉到眼前,盯著聽筒,想看到聲音從里面出來。

夜?jié)u漸深了,他仍坐在陽臺上,對著夜空喃喃低語。他說,咦,房子怎么沒分到呢?他抱怨地說,為什么別人能分到,我就分不到呢。難道我的命,就這么不好嗎??墒窃谒念^頂上,今晚卻沒有星星。天空像一個黑色的、無底的深淵,所有的希望都掉到最底下,卻沒有一點回聲。他說著,說了很久。他有點累了,不禁輕輕吟唱起,小菊手機里的鈴聲。

徘徊過多少櫥窗

住過多少旅館

才會覺得分離也并不冤枉

感情是用來瀏覽

還是用來珍藏

好讓日子天天都過的難忘

熬過了多久患難

濕了多少眼眶

才能知道傷感是愛的遺產

流浪幾張雙人床

換過幾次信仰

才讓戒指義無反顧的交換

……

很快,就要過年了。有一天,他忽然想起那天出了居委會,一個男子對他說的話。他如醍醐灌頂,想到,對,我為什么不送禮呢!他四處打聽,終于得到一個主管局長的住址。此時他已在一個小區(qū)當保安,拿出僅有的一千元積蓄,又跟母親借了一千多,買了兩瓶五十二度茅臺。在一天晚上,他忐忑不安地提著酒,找到了局長的家里。他感到驚喜,竟然出乎意料地順利,保姆開了門。他進去了,發(fā)現(xiàn)客廳里坐著三、四個人,他們幾乎都空著手,只或拎或挎著高級男式皮包。他們都在等待著局長接見,朝他看來。在他們眼里,這個矮個子的男子很怪。不過,他們隨后意會地笑了?;蛟S,他們猜測這是一個剛進入這行,來自鄉(xiāng)鎮(zhèn)的還沒脫掉土氣的包工頭。他們坐著無聊,有一個人——顯然他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打趣地問:“你這是酒嗎?”曹平神色緊張地說:“是的?!蹦侨诵α似饋?,搖搖頭:“你騙誰呢,里面裝的是……”他不再說,卻用兩個指頭搓動。地球人都知道,這是點人民幣的意思。

“不不不……,”曹平一連串地搖頭。

那人卻不理會他,對他說:“現(xiàn)在誰送這個,你老土了吧!”說著,他從西裝內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在他眼前晃一下,又塞了進去。

局長在書房里一個個接見他們。時間不長,他們又出來了,一個個臉上帶著笑,顯得很滿意的樣子。最后一個走的,是對他亮銀行卡的男子,友好地對他說:“該你了?!?/p>

曹平是最后一個人。這時,局長竟然出來了,是一個禿頂?shù)呐肿印?/p>

他在曹平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朝他腳下有茅臺酒標志的袋子看了一問,說道:“你有什么事?”

曹平站了起來,搓著手說:“真是麻煩你了,不好意思……我是說廉租房的事?!?/p>

局長顯得很有耐心,簡單問了他一些情況。然后,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說道:“以你說的條件,是有資格分到廉租房的。這樣吧,我們核實一下,再通知你?!?/p>

局長站了起來,接待已經結束了。

曹平惴惴不安,像做了虧心事一樣——他這輩子從沒給人送過禮——把茅臺酒拎到局長面前:“謝謝你……這是一點小小意思。”

局長陡然變色,怒道:“你把我當什么人?難道我們領導干部,為老百姓干一點事,就要收受賄賂嗎!太不像話了……拿走,拿走!”

“這……”

“行了行了,你走吧!把東西拿走!”局長不耐煩地說。

局長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讓保姆拎著酒,把他送出去。局長轉身回去,這時他面色緩和一點,丟下一句話:“你放心,只要你符合條件,我們會照章辦事的?!辈芷骄趩?、失落地走出局長家,在寒冷的馬路邊走著。北風像刀子一樣,一下下割著他的臉。他想到那個人晃動的銀行卡,他自言自語,是不是我東西送少了。顯然,那些找他的人,都是一些大老板,他們送的都是錢。而他找局長說廉租房的事,局長不用問,也知道沒有多少油水的。所以他不會跟送卡的男子那樣誤會他,以為他酒的包裝里塞的都是錢。曹平以為,找局長分廉租房的事沒指望了。誰料到,過了幾天,他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自稱局長秘書,要和他核對一些情況。他一一告訴了他。秘書說,行了,我都了解了。我們還要到有關部分核實一下,你等電話吧。曹平放下電話,一陣狂喜,知道事情出現(xiàn)了轉機。他分廉租房的事,有希望了。

他是一個憨厚的人,頓時覺得,那個局長就是青天大老爺!

他隨即撥了電話給小菊,說道:“小菊,是我?!?/p>

“什么事,”小菊平靜地說。

“你知道嗎,房子的事……”

“別跟我提房子!”小菊一聽就火了?!澳闶裁磿r候都跟我說房子房子,到今天房子呢,房子在哪兒呢——我聽夠了,不要再跟我說了!”

“這次是真的,我找了管廉租房的局長,今天他秘書打電話……”

“行了。什么時候分到再打電話吧。”她掛了電話。

曹平惴惴不安地度日如年,等待著電話鈴聲響起。白天里,有時在家里,有時轉白班在值班室里,他不時拿起電話,朝屏幕上看上一眼。他有一個幻覺,在他看手機的那一刻,電話會忽然地響起。轉眼兩個多禮拜過去了,希望越來越渺茫了。偶爾,他想起那個秘書打來的電話,仿佛那是一個幻覺。他已不再沒事掏手機了。然后,有一天他在值班室,手機忽然響了。他一看號碼,是秘書的。他一陣狂喜,按下接聽鍵。“你到局里來一趟,”秘書說。

曹平連忙給小區(qū)物管打電話,說有急事出來一下,讓人給頂一下班。對方問了他理由,他說了,因為曹平最近老嘮叨這事,便說你去吧。曹平騎上電動車,趕到局里,在門衛(wèi)處登了記。門衛(wèi)打電話給局里,是有這回事。便讓他進去了。他進了局里,局長已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等他了。他笑瞇瞇的,很客氣,還讓人給他泡了杯茶。然后問了他一些情況。

就在這里,進來兩個人。其中一人還拿著照相機,對著他們拍照。局長雙手伏在桌上,把身子往前俯,臉上和藹可親,笑容可掬。閃光燈閃耀著,照著局長春天般的面容。

然后,另一個人對他進行了采訪。他問曹平,他的一些家庭情況,摔斷腿的事,還有他生活艱難的現(xiàn)狀。曹平如實地一一說了?!奥犝f,有一天你給局長送禮,有沒有這事。”

曹平騰地站起來,臉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那天……送了……可局長沒收?!?/p>

“知道了,”記者拿筆在本子上記著。

“局長真是一心為民,大公無私,”曹平覺得該說幾句奉承話?!八莻€好干部!”

過幾天,市日報就登出了報道,還登出曹平在局長身邊的背景照片。當小區(qū)的物管拿著報紙,找到了他,他卻難以置信。想不到他竟然上報紙了,出名了。他的手抖擻起來。

廉租房要到十月份才能分下來。曹平天天扳著指頭過日子,盼望著這一天早點到來。在他想象中,只有房子分下來,小菊就會回來。他仍然酗酒,不過他開始控制了。他覺得生活有希望了,開始見到光明了,又有奔頭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他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在工作中和同事聊天,對他們說,我老婆馬上要回來了。馬路上遇到熟人,有時別人沒問他,他也會說,你知道嗎,我老婆快回來了。有一次他在上班的路上,竟然吹起歡快的口哨。

他把那份報紙保留著,用手機拍照,發(fā)到小菊的手機上。寫道:我上報紙了。

小菊沒有他想象中的高興。她不冷不熱地發(fā)短信:恭喜。

他捉摸半天,猜不透她的心理。不過他被喜悅沖昏了頭,回復:“房子快分到了?!?/p>

她回:“好啊,我等著。”

他寫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小菊再也沒有回。

不過,他心里堅信,只要房子分到手,小菊就會回來。他上班變得有勁頭了,開始有同事有說有笑。有一次,他看到前面馬路上有一個漂亮女人經過,他愉快地吹一聲口哨。

但是,漸漸地,他的笑容消退了。他發(fā)現(xiàn),小菊越來越不大對頭。他打電話給她,她有時候接,有時候不接。跟她說房子的事,她卻說,房子的事不要跟我說,我不想聽了。

曹平想,也許他總跟她說,她聽厭了,煩了。不過等房子分下來就好了。

到十月底的時候,房子終于分配下來。他如愿以償,分到了一間。大倒不大,五十幾平方米,不過他已心滿意足了。他興奮極了,給小菊打電話:“小菊,房子分到了!”

“好啊,”她在電話那頭說。卻聽不出興奮。

“你不高興嗎?”

“跟我有什么關系,”她冷冰冰地說。“房子分到你住,我又不住?!?/p>

“別說氣話了。”

“……”

“你回來不就住上了嗎?”

“我什么時候說回來的呀?”小菊說。

“你不回來?”

小菊卻把電話掛了。曹平想,她仍在生氣,我房子的事騙她太久了。說了一年多了,她生氣也不奇怪,情有可原。等一陣,我再給她打電話。無論如何,讓她最遲過年回來。

他等著,過年快點來到。他房子拿到鑰匙,卻沒錢裝修,只好買了一些白涂料,自己動手一遍遍地刷。剛拿了工資,他就買了一張新雙人床,想著等小菊回來睡。其實他又給小菊打了兩次電話,一次沒接,一次匆匆說了句話,就掛了。不過他沒太在意,他太忙了,忙著布置新家。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已到初冬,天氣漸漸冷了,誰知有一天竟然下起大雨。他下班后,照例到新房子里轉一趟,看還有什么要弄的。他一看傻了眼,只見房間剛刷上白涂料的雪白耀眼的墻上,竟然掛下來幾條長長的水印。它往旁邊擴展,帶著污跡,顯得臟兮兮的。他想,這是新房子,一定是房子質量問題。他先找到物業(yè),物業(yè)說找開發(fā)公司。開發(fā)公司說找建設局,建設局說找廉租房辦公室。廉租房辦公室說讓有關部門鑒定。后來有人告訴他,你還是找物業(yè)。他轉了一圈轉回原地。

后來他想,要不我先上房頂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這樣再找他們好說一點。

他回到家里,喝悶酒。這時手機響了,他拿出一看,竟然是小菊的號碼。他感到無比驚喜,因為這兩年里,小菊從沒有主動給他打電話。他激動地手都抖了,按下接聽鍵。

“小菊,”他說,“是你嗎?”

電話那頭沉默著。

“小菊,你說話呀?”

仍沒聲音。

“小菊,你在嗎?”他著急地說?!坝惺裁词?,快告訴我好嗎?”

終于,小菊在那邊開口了。

“我們離婚吧?!?/p>

“離婚——離什么婚!你開什么玩笑?好好的離婚干嘛。小菊,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她沉默著。

他在電話里說,一直說。他額頭上的汗下來了。

“好了,”小菊說。

他停下了,不知道她好了什么意思。

“我年底回來,”小菊不容置疑地說。“然后我們把離婚辦了?!?/p>

她掛上電話。

他再打,她不接聽。再以后她關機了。

他的頭腦里嗡嗡地響,仿佛里面有千萬只蜜蜂在飛舞。他站起來,渾身都在顫抖,腳不聽使喚地往前走。他來到女兒房間里,女兒上學去了。他坐在女兒床上,捧起女兒照片,哽咽地說:“女兒,你媽媽不要我們了……你媽媽不要我們了!”

他搖搖頭,有點不相信地說:“她不是說好了的嗎,房子分下來她就回來?!?/p>

說著,他站起來。“對了,房子漏水,她一定因為這個才不回來的。”想到這兒,他抬腳往外面走去。“我得把房子修好,告訴她?!彼f,走下樓梯。他拿鑰匙開電動車鎖時,手抖得厲害,怎么都插不進鎖孔里。“我知道,房子一修好了,她就會回來?!彼隙ǖ卣f。終于鑰匙插進去了,他騎上電動車,來到新房子里。他上了樓,來到自己家里。他從房間里搬出梯子,出了門,來到樓道間的陽臺上。他看過裝太陽能熱水器的人上去過。先爬上墻外體上的垃圾箱的頂上,再把梯子拉上來。然后,他上了樓道頂上,那是一個小平臺。他把梯子架上去,一級級攀爬,來到樓頂上。他沿著屋頂上仔細察看,尋找究竟是哪個地方裂了。

終于,他發(fā)現(xiàn)一條長長的裂痕,像一條伏在房頂?shù)募毶?,一動不動?/p>

“是房頂裂了,”他說。

他虛弱極了,一屁股坐了下來。這時,一片烏云飄了過來,天色暗下來。他忽然很想說說話,和天空交談,像無數(shù)個夜晚那樣?!澳阒绬幔俊彼麑μ焐险f。“房子分下來了,我有新房子了,小菊卻說不回來了。”他的眼淚流下來了,說道?!八且粫r氣話,對不對。她是怪我,兩年前就跟她說房子,她生我的氣。她會回來的,你說對吧。只要她氣消了,就會回來的?!彼跣踹哆墩f道,沒完沒了。在高高的屋頂上,他的聲音變得纖細,朝著云層上面飄過去。在他聲音所到之處,云層裂開一個口子。仿佛上面有一個傾聽者,聲音從裂口傳播進去,進入老天的耳朵里。隱隱約約地,從厚厚的云中,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嘆息。“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曹平說?!艾F(xiàn)在是白天,沒有流星——如果有流星的話,我許下愿就會實現(xiàn)?!?/p>

“真的,”他說。“以前我許了一個愿,結果小菊就出現(xiàn)了?!?/p>

“流星,你在哪里?”他喊。

“如果流星出現(xiàn)的話,我會對它說,讓小菊回到我身邊吧——我不能沒有她。”

說了許久,曹平感到累了。他想,我該回去了。

他搖搖晃晃地,朝屋頂邊緣走去。

他一只腳踏到梯子上,雙手扶著兩邊,整個人站到梯子上。就在這時候,他頭頂上的烏云退去了,天色一下亮了,露出蔚藍的蒼穹。他驚異地抬頭望去,忽然,他看到一顆巨大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從他上面劃過?!鞍。媸巧衿妫餍钦娴某霈F(xiàn)了,”他激動地想。流星飛行很快,他思忖,我得趕緊許愿,不然它會流失了。于是他看著流星,虔誠地說出心中的愿望。流星是從他迎面飛來,朝他身后逝去。他扭過頭去,追隨著流星的方向,漸漸地上半身轉過來。流星越飛越遠,他的身子向那兒靠,這時梯子朝后面倒去,倒去……。

……

事后,有人說,他是因為喝了酒才摔下樓的。

他死后,小菊回來了。

小菊牽著女兒,到政府討說法。她說就是因為房子質量問題,才使他上樓頂察看,導致他摔了下來。如今她孤兒寡母,怎么活。在多次上訪中,她得到了二十萬的經濟賠償。

曹平媽媽說,孫女她要帶,這筆賠償應該給她保管。

小菊說女兒她帶。

她們爭執(zhí)了很久。最后,兩個人都說,如果不能解決的話就打官司。

責任編輯 高 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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