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伊雯+張力瑋+馮書錦

摘 要：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The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UBC）于1908年在溫哥華創(chuàng)立。經(jīng)過百余年的發(fā)展，逐漸成為在教學和研究方面都頗具影響力的綜合性大學，其在加拿大國內(nèi)大學排名中始終保持前3名，在世界大學排名中始終位于前40名之列。UBC提供人文、自然科學、醫(yī)學、法學、商學等領域的本科、研究生課程及一些專業(yè)課程，師資力量雄厚，教學與科研水平處于世界領先水平。為了解UBC發(fā)展特色、內(nèi)部治理特點、國際合作交流等方面的情況，本刊專訪了UBC大學前任校長阿爾溫德·古普塔。在采訪中，古普塔先生指出，大學必須堅持學校發(fā)展愿景，尋求自身發(fā)展方向；不斷探索合作交流新模式，培養(yǎng)國際化人才；嘗試新的教學模式，強化學生學習；重視與教師、學生的溝通，尋求更好的發(fā)展之路。

關鍵詞：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大學治理；合作交流

一、進行前瞻性探索，培養(yǎng)國際化人才

《世界教育信息》：首先，請您向我們介紹一下在您擔任校長期間，學校實施了哪些重要舉措？

阿爾溫德·古普塔：我自2014年7月1日開始擔任UBC的校長。之前很多任校長的杰出表現(xiàn)為我的工作奠定了基礎。你們已經(jīng)采訪過前任校長斯蒂芬·圖普，在斯蒂芬之前擔任校長的是瑪莎·派珀，她是第一位提出UBC應該關注中國的校長。我曾經(jīng)組織過一個與中國合作的項目，因此，我已經(jīng)有了一些中國的朋友，這次訪問也結識了更多的新朋友。

當今世界，大學都在飛速發(fā)展，大學的管理者必須考慮通過與外界建立合作關系，來提升教學質量。就我校而言，我們建立了多種形式的合作伙伴關系。一種是與校外機構合作，如政府、企業(yè)、非政府組織；另外一種是進行國際合作。國際合作變得越來越重要，因為當學生們步入社會后，他們會發(fā)現(xiàn)社會中的相互聯(lián)系十分緊密，因此，我要盡快培養(yǎng)他們的國際化意識，使他們具備國際溝通的能力，這是我感興趣的第一個方面。

第二個方面，越來越多的人進入大學學習，大學曾僅僅是年輕人學習知識的場所，但如今各行各業(yè)的工作者，甚至退休的老年人都有到大學學習的需求。因此，我們必須考慮如何使大學能夠接納更多層面的人。

第三個方面，我校是一所注重研究的大學，因此，我們必須考慮哪些是自己的優(yōu)勢領域，并優(yōu)先對其進行科研投資。同時，我們花了許多時間進行前瞻性的思考——研究什么知識是未來最重要的，從而提早做準備。

第四個方面，我們也在探索學生學習的新方式，以及如何建立新的學習模式，特別是在技術迅猛發(fā)展的今天。

《世界教育信息》：作為世界一流大學，目前UBC的發(fā)展面臨什么樣的挑戰(zhàn)？學校將如何應對？

阿爾溫德·古普塔：關于大學面臨的挑戰(zhàn)，許多人會想到管理方面的困難，如缺少足夠的運作經(jīng)費。這當然是一個挑戰(zhàn)，但我認為世界的飛速發(fā)展對我們來說是更大的挑戰(zhàn)。越來越多的人受過高等教育，而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習慣提出質疑。這種知識型社會對于大學的發(fā)展而言無疑是有利的，盡管很多時候我們不喜歡受到質疑。

我對于大學在知識型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非常感興趣。我們很難處理社會中不同的挑戰(zhàn)，因為當今社會有各種各樣的教育形式，包括私人機構、公司培訓等，那么大學在新的社會現(xiàn)實下應當如何自處，就成為重要的研究課題。在我們的社會中存在很多質疑，我想在中國或是在北美都存在人文社會科學問題，我認為大學應該在這方面做得更好，通過良好的教育培養(yǎng)出更全面發(fā)展和更具國際視野的個體。我們應該提前考慮未來需要做哪些事情，而我對如何將不同類型的教育融合起來非常感興趣，如將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融合起來，使其更加廣闊，因為我們面臨著一種趨勢——社會將越來越集中，個體應當有更廣闊的視野，了解更多不同種類的事物，這樣才可能作出更多的貢獻。

二、堅持學校發(fā)展特色，

聯(lián)合構建全球大學網(wǎng)絡

《世界教育信息》：UBC一直在世界大學的排名中位列前茅，您如何看待大學排名？在您看來，什么樣的大學才是世界一流大學？

阿爾溫德·古普塔：我認為，要從兩個方面看待排名。首先，我們承認它很重要，因為每個人都會去看排名。但是，嘗試用短期的行動來提高排名是對排名意義的誤解。每所大學都有自身的愿景，這一點非常重要，基于此，應努力使自身實力變得更強大。對我們來說，這體現(xiàn)于做研究，注重學生的成果和課程設置，以及與國外高校的合作方面。

就長期來說，排名告訴你大學是否走在正確的方向上；就短期而言，排名告訴你今年可以做些什么，明年可以做些什么，未來可以做些什么。有很多微小的改變都可能導致排名產(chǎn)生上下浮動，而從學校長期發(fā)展的角度來看，我認為排名應該作為一個指示器，如果研究工作沒有更強的表現(xiàn)，那么就真的應該考慮是否需要做些改變。因此，排名有利于檢測學校各方有沒有很好地完成工作，而它本身并不應該是一種策略，不能為了提高排名而刻意做某些改變，應該為某個正確的原因作出努力，從而使排名自然而然地提高。

目前，許多國家為了有更高的排名而加大對大學的投資。政府要求大學提高排名，大學只能服從。于是，大學縮小課程規(guī)模，增加博士生數(shù)量，增加研究項目，有些大學甚至為了排名而更改標準，他們不關心課堂而去關注錯誤的事情。然而，這些短期行動都很難執(zhí)行下去，只有堅持學校自身發(fā)展特色，才能保證大學的愿景不偏離軌道。大學應注重學生的成長，提供滿足學生需要的課程，進行有影響力的研究來激勵社區(qū)的發(fā)展，而這是無法通過提升排名辦到的。UBC將社區(qū)變成一個整體，這一點遠比提高排名重要。如果不去聯(lián)合社區(qū)，學校走錯了方向，就會在排名上有所下降。排名不是一種手段，而是一種指示器，告訴我們學校的管理策略是否得當。

《世界教育信息》：現(xiàn)在，中國的很多校長在探索打造世界一流大學的道路，您有什么好的建議分享給他們？

阿爾溫德·古普塔：不得不說，我覺得世界上的許多人都非常驚訝于中國大學取得的進步，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中國對于國際合作持非常開放的態(tài)度。對于一個國家來說，處理合作關系并不容易，而且像中國這樣愿意把學生送出國接受教育，學成后再努力吸引他們回國發(fā)展也不是一件易事。大學要實現(xiàn)真正的開放，不僅僅需要投入資金，更要有意識地向國際化方向發(fā)展，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大學最終會是全球社會的一部分。作為全球大學網(wǎng)絡的一部分，UBC是一所公立大學，它的存在也使得加拿大更加全球化。我們以全球視野來衡量自己，也從全球的合作伙伴中取長補短。

我對中國近15～20年的發(fā)展印象深刻。中國政府表示，大學應該作為全球的一部分，應該以國際標準要求自己，必須去推動具有國際水平的研究和項目，將合作者的長處引入中國，提升自己。中國大學近20年來的發(fā)展有目共睹，許多大學的國際聲譽和研究質量得到較大提升，我認為這得益于中國大學保持開放性、注重國際合作、打造國際化校園的理念。在這次訪問中，我們每去一個地方都和當?shù)氐恼ぷ魅藛T會面，去當?shù)氐拇髮W參觀，每次被問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他們?nèi)绾挝嗟募幽么罅魧W生到中國。其實，我們在自己的國家也經(jīng)常問，如何讓更多學生到中國留學。如今，我們可以一起努力，將加拿大學生送到中國，因為我們相信未來將是見證亞洲發(fā)展的時刻，所以我們的學生必須去亞洲，從而提升他們對亞洲環(huán)境的了解，以及應對亞洲環(huán)境的能力，無論他們在北美洲還是在歐洲，他們都需要明白世界將會被亞洲的發(fā)展所影響。對于UBC來說，我們希望吸引最好的學生，希望UBC達到預期的目標，同時希望他們從其他大學學到更多，并希望有機會在中國推廣UBC的理念。

全球大學網(wǎng)絡的建立的確是一個好現(xiàn)象。合作可以有很多方式，一是中國學生去加拿大；二是加拿大學生來中國；三是聯(lián)合培養(yǎng)項目，即學生在UBC學習兩年，在中國大學學習兩年，獲得兩所大學的學位。因此，這對兩國來說都是一種激勵，兩種系統(tǒng)可以一起服務于學生。我們啟動了機械工程項目、藝術培養(yǎng)項目，聯(lián)合培養(yǎng)碩士和博士項目。除此之外，還有暑期短期項目和聯(lián)合研究項目。對于教授來說，他們可以在中國大學和UBC同時設立自己的實驗室。我們非常樂于看到教授聯(lián)合開展科研項目，這對世界頂尖大學是非常有必要的。學校希望和世界上其他最好的大學合作。這是一貫的做法，即不斷去和其他大學建立聯(lián)系。如今，中國大學在這方面表現(xiàn)出很強的意愿，就像今天我們所說的，這里真的有很多機會，我們每去一個地方，都有合作的可能。盡管開始是困難的，中國曾經(jīng)輸送留學生到國外，吸引教授來中國，但是現(xiàn)在中國變得愈發(fā)自信了，擁有更加平等的伙伴關系。

三、重視國際平臺建設，

探索合作交流新模式

《世界教育信息》：UBC與世界上很多大學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在中國也有很多合作伙伴。請問，此次中國之行是否在合作交流方面又有新的收獲？是否有一些中國高校的經(jīng)驗是您想要帶回國去分享的？在與中國高校合作方面，未來會優(yōu)先推進哪些重點工作？

阿爾溫德·古普塔：我想，如果我們要與世界名校建立合作，然后把我們的學生送過去，并不是件難事。但是，我認為我們應該有更廣闊的視野，如我之前所說，我們需要送UBC的學生來中國學習。通過這次來訪，我們就得到了更多關于中國的見聞，對中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中國的大學非常有建立合作關系的動力。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一直在強調(diào)，我們要和那些真正有誠意與我們合作的大學建立伙伴關系，把我們的學生送到能為其創(chuàng)建有意義的項目的大學里。而且，我們不能只是從大學的角度出發(fā)，還要從國家發(fā)展的角度去看問題。當我們和政府官員討論時，他們表示非常高興UBC能夠和除北京之外的中國其他城市的大學建立合作。事實上，中國太大了，人口是加拿大的14倍，因此，中國的大學也很多，當很多大學發(fā)出邀請時，我們是否選擇與他們合作主要是通過與大學交流，看看他們是否能創(chuàng)建有意義的項目。例如，當我們到重慶時，和當?shù)卣賳T討論將重慶的大學作為整體，而不是與個別的大學開展合作項目，并和政府簽訂協(xié)議。UBC的學生可以到重慶任何一所大學交流，重慶的大學的學生也都可以到UBC交流。之后，我們分別到每一所大學時，他們都非常熱情地介紹學校的情況，以及各個項目，還主動提出可以共同開展新的更適合UBC學生的項目。其實，UBC的學生有許多機會，可以去許多地方，我們與世界上很多國家的大學都有合作，但如果我告訴他們重慶的大學將專門為他們定制課程項目，我們的教授和他們的教授一起工作，把兩所學校的教學大綱進行結合，學生就會更容易被說服來重慶的大學留學。

這開創(chuàng)了新的合作模式，將政府和大學結合起來，為科研和教學開拓一條新的通道。我們可以想象每年30～40名UBC學生來到重慶，參加“2+2項目”、暑期項目，學習知識和文化，得到原汁原味的體驗。我認為，這一思路將會幫助我們找到更多的潛在合作者。這是從此次訪問中要帶回去的經(jīng)驗。

《世界教育信息》：UBC是國際性的大學協(xié)會Universitas 21（U21）的創(chuàng)建成員之一，請問，這樣一個機構對大學發(fā)展有何影響和意義？

阿爾溫德·古普塔：通過U21就可以建立學校間的流動，而不必再分別單獨簽署合作協(xié)議。因此，我們可以通過相同的機制將學生送到任何一所U21學校。U21為實現(xiàn)學生的便捷流動作出貢獻，如暑期學校項目，邀請每個合作大學的學生參加。如果每所學校都和另一所學校簽署協(xié)議的話，就需要簽署420份，這是非常龐大的工程。但以這種方式，每所學校只需要簽一份協(xié)議，就能方便學生、教師到他校進行學習和研究。U21創(chuàng)建了一個相互學習的平臺，各所大學都可以在上面交流經(jīng)驗。例如，我們考慮如何共同探討環(huán)境問題，如何控制溫室氣體排放等，試想一群加拿大的留學生坐在中國大學里和中國大學生一起討論如何能一起做得更好，我認為這是非常有意義的事。因此，在這次訪問中，我們開始思考如何建立一個共同的平臺，不僅是為在中國交流的UBC的學生而搭建，更是為加拿大的大學和中國的大學建立平臺。當我們回到加拿大時，我們要探索的事情之一就是如何建立這樣的交流平臺。另一件事就是促進中國一些地區(qū)和哥倫比亞省的師生流動，或者是推動中國和加拿大更多地創(chuàng)建合作項目。讓我們多嘗試一些事，一起整合知識，創(chuàng)建最好的項目。大學有責任為年輕人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條件，讓他們真正從中獲益。

四、利用新技術，嘗試不同教育方式

《世界教育信息》：眾所周知，UBC的醫(yī)學院在世界上久負盛名，請您談一談醫(yī)學院在人才培養(yǎng)方面有什么獨到之處。

阿爾溫德·古普塔：我們有實力雄厚的醫(yī)學院，而且是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唯一的一所醫(yī)學院。由于我們的醫(yī)學院是省內(nèi)唯一的醫(yī)學院，它擔負著為全省培養(yǎng)醫(yī)生的責任。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是一個大省，包括加拿大西南部的溫哥華島。因此，和其他醫(yī)學院的結構不同，我們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的醫(yī)學教育形式。雖然我們只有一個醫(yī)學項目，但在溫哥華、維多利亞、溫哥華島、基隆拿4個城市都會為學生提供培訓，學生畢業(yè)后可能就會留在當?shù)刈鲠t(yī)生，從而滿足整個省對醫(yī)生的需求。我們通過利用特定的技術做到同時培訓4個城市的學生，因此，無論他們在哪里，都能接受同等的教育。這是一種全新的培訓形式，目前北美尚未有類似的項目。我們和許多人談論如何同我們一起運作這個項目。在此次中國之行中，許多大學也問我這是怎么做到的，因為醫(yī)學項目通常需要一幢大樓，需要醫(yī)院，他們非常好奇怎樣使培訓同時覆蓋到全省不同城市的學生。因此，未來有機會我們會和中國的醫(yī)學院校進行合作，協(xié)商一些分散式的醫(yī)學項目。

另一方面，我們對于把醫(yī)學生送到中國交流和實習非常感興趣。我認為，學生可以在中國的醫(yī)院中學到很多，因為中國人口眾多，能夠接觸到的臨床病例也會比加拿大多，能夠提供關于疾病治療的數(shù)據(jù)也會更多，這些都會使學生獲益。我們也協(xié)商了博士生項目，學生可以在本國讀碩士，然后參加聯(lián)合培養(yǎng)的博士項目。這是我們在UBC大力推進的事情，我們熱切希望能和中國的大學合作推進這些工作，這是我們的醫(yī)學項目中與眾不同的部分。

《世界教育信息》：當前，慕課和在線學習迅速發(fā)展。對此，UBC有什么應對策略，將如何建設學校未來的網(wǎng)絡課程？

阿爾溫德·古普塔：UBC是目前最大的慕課（MOOC）平臺edX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之一。我們非常想知道如何在高等教育中運用科學技術。5年來，在開發(fā)慕課的過程中我們學到了很多，了解到慕課在一些類型的課程開發(fā)和推廣方面確實發(fā)揮了很大作用，但并不適用于所有課程；也了解到年輕人雖然不排斥在線學習，但其實他們更喜歡課堂教學，因為年輕人更喜歡在校園里，這樣他們可以和同齡人相處。不過，也有一些慕課效果很好。例如，慕課可以發(fā)揮幫助學生學習基礎知識的作用，然后學生在課堂上利用這些知識解決問題，我們稱之為“翻轉課堂”。學生不用閱讀教材，而是在線觀看講座視頻，然后去教室上課，教授會提出一些問題，看他們是不是真的了解了所學的內(nèi)容，再幫助他們深化理解。這種模式非常好，許多學生學到了更多東西，理解也更深入。此外，我們認為慕課可以為那些因工作而無法走進校園的人提供學習機會。

對于計算機科學，我一直強調(diào)很難去預測什么樣的技術會發(fā)揮作用，以及如何發(fā)揮作用。我們不能斷言一種技術是否會延續(xù)到未來，但我認為嘗試是非常重要的，在高等教育中運用信息技術是重要的嘗試。我們應當關注哪項技術能為我們提供最好的結果。我們不應變得保守，而應擔心大學里還需要什么新技術。首先，大學的存在已有千年的歷史，我認為最好的大學始終在嘗試，嘗試一切可能幫助學生的方式，給學生提供更好的教育。因此，我們應真正去嘗試不同的技術。七八年前，UBC就發(fā)起了一個關于“移動技術如何幫助學生學習”的項目，我們很早就試圖去了解使用技術的好處，并且嘗試在課堂中用多種不同的方式來幫助學生，就如同慕課。UBC會說：“讓我們嘗試一下，讓我們成為第一所嘗試這些不同類型事物的大學?！蔽覀兎稚⒌尼t(yī)學項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們努力為偏遠地區(qū)缺少醫(yī)生這一難題尋找解決辦法，這是對于不同教育方式的嘗試。對此，我非常自豪。

五、聆聽師生心聲，提升內(nèi)部治理水平

《世界教育信息》：我們都知道，校長既要有對教育的前瞻性眼光，又要在自己的領域有一定建樹，從而讓學者、教授心悅誠服。請問，您如何平衡學校管理與自身專業(yè)發(fā)展的關系？大學校長面臨的最困難的工作又是什么？

阿爾溫德·古普塔：擔任校長期間，我確實很難擠出時間去做研究。我有兩個博士生，要和他們一起做研究。于我而言，從30年前，這個問題就變得非常復雜，因為當人們從事了高級管理工作以后，就沒有充足的時間去進行研究工作。我們鼓勵系主任和院長繼續(xù)在研究上有所作為，但是對于副校長就比較困難了，雖然他們還有較小的研究項目。我們確實應該思考如何重新規(guī)劃大學中的職能分工。UBC是一所規(guī)模很大的學校，有6萬多名學生、約1.4萬名教職員工、8000名左右的兼職員工。我們應該保證學者有時間從事研究工作。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擔任校長時，我已經(jīng)不太可能從事學術研究了，院長和系主任也有很多行政管理方面的事務，連一些教授也感到管理方面的壓力擠占了研究的時間。我們必須重視這件事，大學中最精英的人經(jīng)常被要求做其他事情，而他們本應把精力用在研究和教學上。因此，我們要嚴肅思考如何讓每個人專注于自己的核心工作。

對我來說，擔任校長時面臨的最困難的工作其實也是最棒的工作，就是去關注和傾聽。從某些方面來說，我認為這是大學最應該做好的工作，看見大學中發(fā)生的一切，遇見很多美好的人，了解他們?nèi)绾嗡伎?，關注什么問題，正在研究什么。在日常工作中，我會去學校的每個部門，和教授坐在一起，聊一聊他們所關心的事情。每天回家，我發(fā)現(xiàn)這一天中我最享受和教授以及學生討論他們的研究的時光。不管他們說的是什么，是開心的事還是煩惱的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足夠在意才會告訴我他們的想法。在社會中，他們的想法可能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也可能沒有被認可，但我應該給予他們鼓勵。有時候，我們很難做出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決定，但沒關系，我們不需要統(tǒng)一，他們有權利不同意，我們可以交流這些異議。我喜歡人們談論自己的觀點，他們想要影響學校的發(fā)展，想讓校長知道他們正在做什么，并且理解他們所做的事情，這讓我充滿能量。

此次中國之行也是一樣，我們有許多事情可做，這本身就讓人很興奮，有這么多中國大學想要與UBC合作，這就意味著我們將開展許多合作關系，這是非常好的機會。當教授們有新的想法，嘗試尋找資源，我們?yōu)樗麄兲峁椭?，這就是最好的事。因此，我經(jīng)常讓人們表達出不同意見，從而幫助我們找到更好的發(fā)展之路。我做這項工作是因為我們真的關心教授和學生，關心教學和研究，能夠促進他們的發(fā)展，這讓我們很快樂。

《世界教育信息》：請問，擔任校長時，您通過什么方式與學生接觸，了解他們的想法？

阿爾溫德·古普塔：在這方面，我們做了許多事情。首先，我有“辦公時間”（Office Hour），早上七點半，每個學生都可以來和我面談。我們還會一起吃早餐。我和教職員工、學生坐在一起，討論很多問題。比如，如何推動學校發(fā)展，如何發(fā)揮我們的長處等。我認為，這非常奏效。另外，我們設立了一個圓桌，邀請同學共同討論。我們從學生身上學到很多，因為他們非常了解大學，能告訴我們真正的問題所在。例如，學生告訴我有時候校區(qū)間交通不便，因此我們考慮如何方便學生往來于兩個校區(qū)。教授們和管理者并不知道這個情況，因為他們不用換校區(qū)。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事實上只有學生能告訴我們問題所在，因為只有他們真正生活在校園里。學生們用不同的方式看待學校，對他們來說，他們永遠是這所學校的校友，學校的聲譽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他們真心希望UBC變得更好，他們告訴我們哪些事情做得好，哪些事情還有待改進。學生所付出的努力總是令我動容，即使我們也經(jīng)常無法達成一致，但他們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地關心這所學校。因此，我們嘗試通過許多機制讓學生參與學校的管理工作。無論何時，當我收到他們的郵件，都會及時回復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在聽他們的想法；有時候并不容易，我也會遇到不懂的問題，那么我會先請教別人，但我想讓大家知道，每個學生都很重要。

《世界教育信息》：請問，您對中國學生有什么樣的印象？

阿爾溫德·古普塔：我校有3500名中國學生。首先，我們錄取的中國學生都極其優(yōu)秀。我最喜歡的博士生之一就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其次，我們認識到中國人學習非常勤奮。在中國，他們必須非常努力才能進入最好的大學，因此，當他們來到UBC，他們也很用功。最后，中國學生給我們留下非常友善、有禮貌的印象，但有時候我們會鼓勵他們多提出質疑。有一些大一的國際學生感覺自己語言水平不夠高，我們?yōu)樗麄兲峁ｉT的語言課程，他們彼此之間都要用英語交流。此外，我認為我們應該多做些努力讓他們能夠融入溫哥華當?shù)氐奈幕瑥亩屗麄兏械礁栽?。我們知道很多學生希望做兼職工作，或結識更多社區(qū)中的人，因此，我們也在考慮如何幫助他們增加在校外社區(qū)的工作機會，這樣他們也能認識更多加拿大朋友。

《世界教育信息》：請問，在UBC是否有中國學生團體？您對這些學生團體有什么樣的印象和看法？

阿爾溫德·古普塔：我們有許多中國的學生團體，如中國學生聯(lián)合會。在UBC，他們有強大的組織系統(tǒng)，在課堂和校園中舉辦活動，也幫助外國人了解中國文化。我認為，這可以促進學生發(fā)展，也可以讓中國學生在異鄉(xiāng)感到親切，使他們有地方去，有人能咨詢。對我們來說，只要他們在對話中尊重他人，不傷害他人的利益，我們都非常鼓勵這些組織的存在，他們可以發(fā)起對話，提出問題，喚醒意識，并幫助我們把校園建造得更友好。

編輯 潘雅 校對 朱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