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
瘦瘦的樹
在別處生長,幼年被連根拔起
進城,在一個需要綠色的時間
栽下。澆完水,狠狠地踩兩下
就被固定了命運,在風(fēng)中搖擺
樹被排成一排,被打磨出造型
在路邊看車,在公園看湖,在
小區(qū)看樓房龐大的倒影和居民
在第一時間看各種新聞的發(fā)生
成排,一根根,很瘦,站在那
偶爾互相對視,看生長或生病
無法移動,只能吸引雀鳥棲息
撲棱棱的翅膀,將啾啾的鳴叫
當作山谷的聲音,靜靜地咀嚼
回不去了,就抓緊腳下的泥土
透過霧霾,聽暮鼓晨鐘,一起
見證,城市的自我破壞和修復(fù)〓〓〓
舊 書
褐色的書頁,每一頁都留下
多年前的水漬,薄薄的詩選
不同的人,在春天黃昏,在
冬日午夜,或是二十多年后
翻閱,是否看見不同的文字
可以肯定和地域無關(guān)。詞語
鮮活著,白鶴、野馬和巖鷹
在跳躍、奔跑或飛翔,流動
的思考沖刷著泥土,轟鳴聲
在體內(nèi)回旋,周圍一片寂靜
在詩句間的河道上打坐,茶
在杯中越放越濃,不經(jīng)意間
門被敲開,就一下,三十歲
的詩人輕聲說道:離開自己
才能看見并看清自己的影子*
*“離開自己才能看見并看清自己的影子”引自《沈天鴻抒情詩選·后記》。
繞湖而行
陽光龐大而兇猛。小城的中午
洪峰剛過,剩一片人跡和車痕
被迅速曬干,風(fēng)是潮濕的,從
湖面冷冷吹來,提醒水的存在
依江而生,城中有湖,城中人
不認識干旱,或者熟悉的充實
正如這每秒必逝的暖。沿著湖
用腳計算尺寸和心跳,每一步
都是過去,被湖面的強光掩蓋
兩三只灰雀穿林而過,褪去綠
枯草散在裸露的泥土上,隨風(fēng)
搖晃,和彩色的糖紙煙盒碰撞
任何聲音都在低低回旋,回聲
只在心中產(chǎn)生,只因湖邊的靜
一切保持緩慢的節(jié)奏,老人們
坐滿了湖岸的長椅,閉上眼睛
就是厚厚的劇本,白發(fā)是鏡子
折射出光和行走中的所有風(fēng)景
慣性與存在
睜眼,不會猜想身處何地
不會擔(dān)心變成甲蟲爬著走
慣性給予的安全感,破壞
任何的不穩(wěn)定,都被抗拒
火焰熄滅,烏云在黑夜里
分不清方向,手自然抬起
摸不到眼鏡,摸不亮壁燈
全身骨頭嘎嘎作響,抗拒
高層停水,往往因為停電
客廳空空蕩蕩,剝開橘子
將橘肉、橘籽、各種情緒
嚼碎咽下,不留一點痕跡
再剝一個,再剝一個,渴
在持續(xù),當所有慣性消失
是否產(chǎn)生新的慣性,比如
停水停電,比如你已逝去
責(zé)任編輯?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