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紅江，閆海峰，劉厚淶，王克林△

（1.中國中醫(yī)科學院中醫(yī)基礎(chǔ)理論研究所，北京 100700；2.天津中醫(yī)藥大學，天津 300193）

陳士鐸論治虛汗證醫(yī)案三則及方藥探析

范紅江1，閆海峰2，劉厚淶1，王克林1△

（1.中國中醫(yī)科學院中醫(yī)基礎(chǔ)理論研究所，北京 100700；2.天津中醫(yī)藥大學，天津 300193）

清代名醫(yī)陳士鐸對虛汗證的辨證治療有獨特見識。故在探討陳士鐸所著《辨證錄》治療虛汗證三則醫(yī)案的用藥特色和病因病機，進而總結(jié)出治療虛汗證“補陰攝陽、滋腎水兼清心火、補腎滋陰”的學術(shù)思想，并發(fā)現(xiàn)陳士鐸在治療虛汗證的三則醫(yī)案中尤為固護腎水的重要性，腎水足則五臟陰陽調(diào)和，五臟陰陽調(diào)和則汗液止。陳士鐸治療虛汗證的重要思想為我們臨床治療虛汗證提供了明確的辨證思路，對臨床虛汗證的治療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辨證錄；虛汗證；醫(yī)案；方藥探析；陳士鐸

清代名醫(yī)陳士鐸所著《辨證錄》成書于清·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年），全書共14卷126門載證700余則，分別介紹內(nèi)、外、婦、兒等各科疾病之證治，每一病癥都詳列病因、病狀、立法、處方等項，辨治精細、施治靈活［1］，現(xiàn)將其卷之七“汗證門”中的三則虛汗證醫(yī)案［2］治療思路介紹如下。

1 補陰攝陽以止汗

“人有大病之后，無過而遍身出汗，日以為常，人以為內(nèi)熱發(fā)汗也，誰知是陽氣之虛，外泄而腠理不能自閉乎。大病之后，氣血自虧，氣不能入于血之中，血必至逼其氣于膚之外，使肺金清肅之令行，則氣雖欲越出于皮毛，而腠理未疏，何能外泄？惟大病之后，必先損其肺，肺先無自主之權(quán)，安能禁其氣之不固哉。氣不固，而汗乃氣之所化，汗隨氣泄，遍體出汗淋漓，又無內(nèi)邪之散，有不散盡其真氣者乎。似乎較亡陽之癥相同，然而亡陽之癥，身喪于頃刻，自汗之病不至遽殞于須臾，其故何也？蓋亡陽之癥，乃熱邪驅(qū)之；自汗之癥，乃陰虛促之也。陽病暴而陰病緩，陽暴難于救援，陰緩易于調(diào)劑。治法自當以補氣為主，而補氣之中兼以補陰，則陰能攝陽，汗不止而自止矣。方用攝陽湯：人參一兩，黃芪一兩，白芍五錢，麥冬五錢，北五味一錢，山茱萸三錢，熟地一兩，水煎服。2劑汗少止，4劑汗大止，10劑痊愈。倘貧窮之人無力買參，豈忍視死不救。前方之中，倍加黃芪二兩，增入防風五分，同前藥煎服，功未嘗不同，但必須多服數(shù)十劑也。此證用斂汗湯甚妙。黃芪一兩，麥冬五錢，北五味二錢，桑葉十四片，水煎服。［2］”

按語：本案屬自汗例。患者大病之后遍身出汗，屬于氣血虛弱、陽氣不固肌表而致汗液外泄。陳士鐸對其分析明確，用藥精當，涉及到肺、腎、心、肝四臟。陳士鐸用方攝陽湯，其中有生脈飲（人參、麥冬、北五味），《醫(yī)學起源》卷下謂其：“補肺中元氣不足。”人參、黃芪大補其氣，氣足肺金得養(yǎng)。麥冬則養(yǎng)陰清熱，潤肺生津。北五味［3］最能填益腎水，滋補肺金，非特收斂肺氣；熟地、山茱萸補腎之精，腎水足則潤生其他臟腑；白芍制約肝氣、養(yǎng)陰血。另外如“用斂汗湯甚妙”，斂汗湯僅4味中藥，其中桑葉之用頗值得推敲?！侗静菥V目》云：“經(jīng)霜桑葉，除寒熱盜汗，末服?！薄兜门浔静荨吩疲骸吧Ｈ~，清西方之燥，泄東方之實，去風熱，止汗?！边@表明桑葉有滋陰、清熱、止汗之效。以上兩方用藥精當及藥味適當，辨證明確，可供臨床治療汗證提供思路。

2 滋腎水清心火以止汗

“人有夢遺之后，身體狼狽，加之行役太勞，或行房太甚，遂至盜汗淋漓，人以為腎氣之虛也，孰知是心氣之熱乎。夫心喜寒而不喜熱，腎喜熱而不喜寒，似乎心腎之相違，然而于相違之中，未嘗不相合也。腎因夢遺之后，自然精水不足，加之行役、行房，以勞其筋骨，則內(nèi)陰大虧，何能上濟于心乎？心無腎水之濟，則心添其熱，而腎水更耗，久則腎畏心之取資，堅閉腎宮，而心不得不仍返于心宮，無奈心無液養(yǎng)，而煩躁之念生。然心雖無寧靜之氣，未嘗無專注之權(quán)，徒然煩躁，而相火尚不敢顯背夫心，以自越出于軀殼之外，但乘心假寐，乃竊其資重而潛移耳。故盜汗之出于自汗之出，實有不同。自汗者，心不得而自主也；盜汗者，心尚能操其意。此等之汗，必出在胸間者尤甚。汗本熱也，而越出于軀殼之外，則熱變?yōu)楹Ｕ蛳嗷鹬疅?，乃虛火而非實火，況乘心之未知而遁出，非明目張膽者可比，熱出為寒，正顯其陰之象也。況心原無液何從而得汗乎？亦竊腎之余津私自潛移者也。治法瀉心中之熱，仍宜補腎中之水。腎水足而心火自清，心火寧而心汗自止矣。方用防盜止汗湯：麥冬五錢，生棗仁一兩，熟地一兩，山茱萸三錢，黃連五分，人參三錢，丹參三錢，茯神三錢，肉桂五分，水煎服，一劑汗少止，二劑汗痊愈。此癥用四參湯亦效：玄參一兩，麥冬、生地各五錢，天門冬、人參、沙參各三錢，丹參、茯苓各二錢，黃連五分，北五味一錢，水煎服。［3］”

按語：此案為盜汗案例。因夢遺而致腎水不足，腎水不能上濟于心制約心火，致心陰虧虛，不能斂心氣，逼迫腎水外泄而為汗，方用防盜止汗湯，此方有交泰丸（黃連、肉桂），兩味藥用量甚少，黃連清心火（虛火），而不至苦寒傷陰，肉桂引火歸元，而不至辛熱耗傷陰液，二者有交通心腎之功。熟地、山茱萸補腎之精血，山茱萸還有斂汗之功，腎水足而上濟于心，心火自清。酸棗仁補中，斂虛汗，除煩止渴，惟夜不能眠者，或神思昏倦，久苦夢遺者，宜生用［4］，此處用生棗仁正是此意。麥冬滋陰清熱，人參益氣滋陰，丹參清心涼血，茯神寧心安神。此癥用四參湯亦效，四參即人參、玄參、沙參、丹參，四參組合，有滋陰益氣、補腎、清心、涼血作用。生地、北無味滋腎水，茯苓健脾利濕，使其滋而不膩，脾不失運化，黃連清心火。此案對臨床盜汗案證從心腎著手有著啟示作用。

3 補腎滋陰以止汗

“人有夜間發(fā)熱，初時出汗星星，后則漸多，日久每夜竟出大汗，至五更而止，人以為陽盜汗也，誰知是陰虛出汗乎。夫陰虛者，腎虛也。腎藏真陰，陰宜秘藏，何故發(fā)汗？蓋腎中之火動也。腎水非火不養(yǎng)，何反致泄水？即水泄宜從下出，何走皮毛而旁出耶？不知腎火生水，真火也。真火喜靜而不喜動，水靜則真火生水，水動則真火泄水矣。生水則火能秘藏，泄水則火乃奔越。故腎中之火動者，仍腎中之水自動，由于人之縱欲而好泄其精也。精泄過多則勞其精而水動，而火亦動。火動而水不足以濟之，則火且挾水，而騰出于本宮，不從下走，而乃隨其火性，游行于經(jīng)絡(luò)腠理之間，遇毛竅而泄也。初則偶爾游行，久則夜夜出汗。陰氣愈虛則愈汗，毛竅之細路竟成轉(zhuǎn)輸之大道矣。然汗既易出，宜無分晝夜，何夜汗而晝不汗耶？得毋陰虛而陽未虛乎？不知陰陽各有道路，行于陽之分，則陰不敢奪陽之權(quán)；行于陰之分，則陽不敢奪陰之柄。夜間出汗，實陰走于陰之途，至于五更，則陰不敢入于陽之界。故陰汗遇陽氣而自轉(zhuǎn)，非陰虛而陽不虛也。治法宜大補其真陰，而加之陽分之藥，提陰出于陽分，庶幾陰遇陽而止也。方用補陰止汗湯：熟地一兩，山茱萸五錢，人參兩錢，白術(shù)三錢，地骨皮一兩，沙參三錢，北五味子一錢，桑葉十片，水煎服。二劑汗少止，四劑乃汗止，十劑汗不再出矣。此癥用湛露飲亦效：熟地二兩，地骨皮、沙參、丹皮各五錢，北五味一錢，水煎服。［3］”

按語：此案為盜汗例?；鹩醒咨仙v之性，不從下泄；火游行于經(jīng)絡(luò)腠理之間，遇毛竅而泄。腎中陰陽互濟，腎陰足則能制火，而不致火動。反之，腎水不足，火宜動而致腎火逼迫陰液外泄挾水而出，故汗液出。晝時陽入陰，陰液本來不能制水，陽更易煎熬陰液，而致盜汗出；五更時分，陽出于陰，不致陰液煎熬而汗止，故方用補陰止汗湯。熟地大補腎精；山茱萸收斂元氣，振作精神，防止虛脫；人參、白術(shù)健脾益氣兼以止汗；沙參、地骨皮均歸肺經(jīng)，沙參滋肺陰，地骨皮清熱，肺陰足則生腎水；北五味子滋腎水，桑葉滋陰清熱。本方多是滋腎陰之品，陰水足則火自安。此外，“湛露飲亦效”，僅5味藥，其中丹皮清熱涼血、退骨髓之熱。全方僅滋陰無補陽之味，體現(xiàn)了陳士鐸辨證論治之特色。

4 體會

觀陳士鐸三則醫(yī)案之論述，其治療虛汗證的辨證和用方用藥均別具特色，方簡藥少而精，而收斂固澀之藥尤甚少。從其辨證看，一則醫(yī)案屬于自汗，主要從肺腎論治并兼顧四臟，可以說是根據(jù)臟腑用藥；二三則醫(yī)案均屬于盜汗，其中二則從心腎論治，三則從腎論治，三則醫(yī)案在虛汗證治療中均體現(xiàn)了固護腎水的重要性。腎水足則腎之陰陽調(diào)和且余臟亦得其滋養(yǎng)，腎之陰陽調(diào)和且余臟得其滋養(yǎng)則五臟陰陽調(diào)和，五臟陰陽調(diào)和則汗液止，故五臟不易產(chǎn)生病理狀態(tài)。由此可見，滋腎水以調(diào)和陰陽是陳士鐸治療虛汗證的重要思想。其獨特思想和用藥特點為我們臨床治療虛汗證提供了明確的辨證思路，這對我們今后臨床治療虛汗證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

［1］ 劉恩順.陳士鐸《辨證錄》辨證論治特點淺析［J］.天津中醫(yī)學院報，2004，23（2）：66?67.

［2］ 陳士鐸.辨證錄 ［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2007：361?362.

［3］ 劉長華.陳士鐸醫(yī)學全書［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1999：122，206.

Analysis on CHEN Shi?duo′s Three Medical Records and Prescriptions for Sweating syndrome

FAN Hong?jiang1，YAN Hai?feng2，LIU Hou?lai1，WANG Ke?lin1△
（1.Institute of Basic Theory，China Academy of Chinese Medical Sciences，Beijing 100700，China；2.Tingjin University of TCM，Tianjin 300193，China）

The unique view of treatment based 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in treating sweating syndrome by Qing dynasty physician CHEN Shi?duo.Three records for how to treat sweating syndrome in his writings called Bian Zheng Lu were analysed in this article.CHEN′s curative properties were analysed in drug characteristics and etiology.And we found that CHEN pays much attention to kidney?yin in his three records on treating sweating syndrome.Sweat checks by force of balance between yin?yang in kidney，while yin and yang congruity by right of sufficient kidney?water.His important academic thoughts on treating sweating syndrome provided a clear dialectical way of thinking，which instructed clinical treatment in the future in treating sweating syndrome.

CHEN Shi?duo；Bian Zheng Lu；Sweating?syndrome；Medical records；Analysis on prescriptions

R249

：A

：1006?3250（2016）10?1396?02

2015?01?28

范紅江（1988?），男，寧夏人，醫(yī)學碩士，從事中醫(yī)的臨床與研究。

△

：王克林（1964?），男，河北人，研究員，碩士研究生導師，從事中醫(yī)藥防治重大疾病的研究，Tel：010?64089021，E?mail：124563527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