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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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
春秋時期卿大夫明哲保身思想研究
李睿
(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吉林長春130012)
春秋時代的卿大夫?qū)€人命運懷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守身自保在他們的言論中占有重要位置。這種現(xiàn)象是傳統(tǒng)的血緣宗法制度已被破壞、政治局勢動蕩所造成的結(jié)果。在明哲保身思想的影響下,卿大夫?qū)⑹囟Y視為保身之道,提高了“禮”的地位,為儒家學派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條件。
卿大夫;明哲保身;禮
春秋時代的卿大夫為了能夠保證個人與宗族的安全,在政治上普遍主張慎言慎行,安分守己,并提出“禮以庇身”的主張,將守禮視為自保之術。認識這一現(xiàn)象對于研究春秋時代卿族政治的特點,探究“禮”的思想發(fā)展過程都具有重要的意義。本文將通過對史料的歸納總結(jié),分析此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原因及影響,請學界方家不吝批評指正。
春秋時代的卿大夫在評價某人的時候,能否保全其個人與宗族是最為重要的標準之一。《左傳·襄公二十七年》載:晉楚弭兵之會后,鄭國宴請晉國正卿趙文子,七位重臣依次賦詩言志。事后趙文子評價道:“伯有將為戮矣!……其余皆數(shù)世之主也?!盵1]1135《左傳·昭公元年》載:諸侯會于虢,鄭國的子羽點評諸位大夫:“叔孫絞而婉,宋左師簡而禮,樂王鮒字而敬,子與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齊、衛(wèi)、陳大夫其不免乎?”[1]1204《國語·周語中》載:劉康公聘魯,見“季文子、孟獻子皆儉,叔孫宣子、東門子家皆侈”,于是預言:“季、孟其長處魯乎?叔孫、東門其亡乎!若家不亡,身必不免?!盵2]69當時的社會輿論也普遍認為卿大夫應當具有識別時務、守身保家的智慧?!蹲髠鳌こ晒吣辍份d:齊國的慶克與聲孟子私通,鮑牽舉報而被刖,孔子評論道:“鮑莊子之知不如葵,葵猶能衛(wèi)其足?!盵1]899在孔子看來,不能夠自保的人,即使遭遇不幸也不值得同情,哪怕這并非他的過錯。類似的看法還有《國語·晉語八》趙文子語:“夫陽子行廉直于晉國,不免其身,其知不足稱也?!盵2]433他認為“利其君,不忘其身;謀其身,不遺其友”的人才是值得追隨的。這一觀點也得到時人認同:“晉人謂文子知人?!盵3]304
守身自保的意識不僅存在于政治活動,還滲透在了卿大夫的日常生活中,并作為人生信條教育自己的后人?!秶Z·晉語五》載:范文子喜直言,范武子怒斥道:“爾童子,而三掩人于朝。吾不在晉國,亡無日矣。”又“擊之以杖?!盵2]381在這樣嚴厲的教導下,范文子也成長為一名杰出的政治家,并終生恪守明哲保身的信條。成公二年鞍之戰(zhàn)后班師回國,范文子認為:“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庇谑呛笕搿7段渥痈吲d地說:“吾知免矣?!盵1]806晉楚鄢陵之戰(zhàn)后,范文子預料到晉國將有大亂,于是祈神求死,說:“使我速死,無及于難,范氏之福也?!盵1]897樹大招風的范文子死后,他的家族果然在內(nèi)亂中得以置身事外??梢?,范文子一生謹小慎微,絕非因為個人貪生怕死,真正令他恐懼的是滅門之禍。童書業(yè)先生指出:“那時的宗族差不多有生死個人的力量……宗族的觀念籠罩了個人的人格,同時也掩蔽了國家的觀念?!盵4]80在卿大夫們看來,保身的最終目的是“守其官職,保族宜家?!盵1]1194為了這個最高目標,不僅無懼死亡,也可以承受比死亡還難以忍受的恥辱。魯國的季武子在諸侯盟會期間起兵伐莒,致使叔孫豹被楚國扣押,險些喪命。叔孫雖然十分怨恨,卻仍然與季孫和解,理由是“雖死于外,而庇宗于內(nèi),可也”[2]188-189。相比之下個人恩怨便微不足道了。
即便如此,能夠在政治斗爭中保全宗族的人卻是屈指可數(shù)?!蹲髠鳌ふ压辍份d叔向語:“欒、郤、胥、原、狐、續(xù)、慶、伯降在皂隸?!Z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盵1]1236-1237豈止公族卑弱,即使是那些把持晉國大權(quán)的卿大夫們,最終大多也難逃一劫,淪落到“宗廟之犧,為畎畝之勤”[2]453的境地。不僅是晉國,各國的強宗大族,到了春秋末年幾乎全軍覆沒?!蹲髠鳌ふ压辍肥纺偨Y(jié)得可謂精到:“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自古以然。故《詩》曰:‘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盵1]1519-1520可見卿大夫保全宗族是何等困難,如此熱衷于明哲保身,也就不足為怪了。
卿大夫群體強烈的危機感,與春秋時代特殊的政治環(huán)境是分不開的。
首先,卿大夫與國君之間存在矛盾。朱鳳瀚先生指出:“(卿大夫家族)隨著自身實力的膨脹,公室的存在已成為其擴張政治、經(jīng)濟權(quán)益的障礙,于是控制與削弱公室漸成為卿大夫家族最重要的政治目標。”同時,“國君和公室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來遏制卿大夫家族勢力的發(fā)展,以保持自己的統(tǒng)治權(quán)。”[5]515-516因此雙方的斗爭無法避免。在卿族最強勢的晉國,君臣矛盾表現(xiàn)得也最為激烈:宣公十三年,晉殺先縠,滅其族;成公八年,晉景公借趙氏內(nèi)部不和滅之;晉國公卿之強,無過于“五大夫三卿”的郤氏,成公十七年,晉厲公殺三郤,滅其宗族。先氏、趙氏、郤氏的覆亡,成為后繼者的前車之鑒。《國語·晉語八》叔向勸諫韓宣子時即以郤氏為例:“夫郤昭子,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軍,恃其富寵,以泰于國,其身尸于朝,其宗滅于絳?!舨粦n德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吊不暇,何賀之有?”[2]438-439
到了春秋后期,卿大夫的實力已經(jīng)開始超過國君,但仍然不能在每次斗爭中都占據(jù)上風?!蹲髠鳌ざü辍份d:晉國的范氏、中行氏自恃強盛,與國君為敵,高強勸道:“唯伐君為不可,民弗與也?!盵1]1519二人不聽,結(jié)果“國人助公,二子敗”。何況,由于“春秋列國間的國際關系向弱肉強食方向發(fā)展,任何卿大夫家族依靠自身勢力皆不足以在此種環(huán)境中獨立生存,只有聯(lián)合起來求得共同的生存,此種情況下,公室仍然是最適合的名義上的共主?!盵5]514例如晉國正卿韓宣子,私人武裝不過戰(zhàn)車七百乘,還比不上“革車千乘”的魯國,若沒有國家的庇護,單靠一族之力顯然是無法在激烈的爭霸戰(zhàn)爭中自保的。這也是欒書弒晉厲公后,眾人仍要擁立晉悼公的原因:“君鎮(zhèn)撫群臣而大庇蔭之,無乃不堪君訓而陷于大戮,以煩刑、史,辱君之允令,敢不承業(yè)?!盵2]403可見,國家仍然是卿大夫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保障,卿大夫無法取代國君,自然也就無法消除來自國君的威脅了。
其次,卿大夫之間的權(quán)力斗爭也十分激烈。在春秋早期爭霸戰(zhàn)爭的背景下,他們彼此還能夠維持表面上的團結(jié),即使“兄弟鬩于墻”,也要“外御其侮”[1]424。例如在城濮之戰(zhàn)和鞍之戰(zhàn)中,晉國群臣都表現(xiàn)出了高度的團結(jié)。加之“由于各集團內(nèi)的諸卿族大致是由同一個基點起步的,彼此實力相當,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哪一個卿族欲壓倒其他卿族獨攬國政,都是不可能的。”[5]525但是,“經(jīng)過春秋晚期近一個世紀力量積累,諸卿族坐大,彼此的矛盾走向激化”[5]527。春秋時代的卿大夫普遍擁有了采邑,并以此為基礎組建起私人武裝?!蹲髠鳌は骞荒辍罚骸按蠊?、大邑,身之所庇也”[1]1192-1193,采邑及采邑武裝既是卿大夫庇佑自身的根本,也是爭權(quán)奪利的工具。卿族之間的矛盾一旦無法調(diào)解,便往往訴諸武力,這種爭斗成為春秋后期卿族滅亡最主要的原因。昭公二十八年,晉滅祁氏、羊舌氏,分祁氏田為七縣,分羊舌氏田為三縣。此后晉國的范氏、中行氏、智氏,齊國的欒氏、高氏等家族滅亡后,其封邑財產(chǎn)亦皆被勝利者所瓜分。越到春秋后期,卿族之間的自相殘殺就越激烈。就是卿大夫自身對動蕩的局面也感到恐懼,以至到了“晉政多門,貳偷之不暇”[1]1359的程度。
另外,卿大夫宗族內(nèi)部成員之間的矛盾也在日趨激化。春秋時代“卿置側(cè)室,大夫有貳宗”[1]94,本意是為了通過分封側(cè)室壯大自身的實力,以達到“使得世族血緣關系圈中所占領之土地擴大”[6]224的效果,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建立在血緣宗法基礎上的關系漸漸疏遠:“小宗的經(jīng)濟力量增強后,舊有的血緣等級制即成為其進一步擴展實力的障礙,因而在家族內(nèi)部,小宗強烈要求進行權(quán)力與財富的再分配?!盵7]141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卿大夫視為安身立命基礎的宗族,也有堡壘從內(nèi)部攻破的隱憂。例如,文公九年,晉國的先都因未能得到提拔懷恨在心,結(jié)黨作亂殺其宗主先克;成公八年趙氏的滅亡,就是由趙同、趙括與趙嬰齊、莊姬之間的矛盾引發(fā)的;魯國的臧會因竊取寶龜被臧昭伯囚禁,出逃后投奔了季平子,昭公二十五年在季氏的扶持下反而成了臧氏的宗主;定公十三年,趙氏內(nèi)部再度爆發(fā)爭端,最終以趙簡子殺死趙午,吞并其采邑而告終。
卿族內(nèi)部矛盾的另一種表現(xiàn)是:家臣也有機會坐大。這是因為卿大夫的采邑擴大后,必須設置家臣管理。在家主忙于爭權(quán)奪利的時候,采邑的控制權(quán)往往落入家臣手中,成為卿族的心腹之患,在魯國甚至出現(xiàn)了“陪臣執(zhí)國柄”的局面:昭公十二年,季氏家臣南蒯據(jù)費邑為亂;定公五年,陽虎囚禁家主季桓子叛亂,后來竟挾持魯君和三桓與他結(jié)盟,把持政權(quán)長達三年之久。此后又先后發(fā)生了侯犯、公山不狃、公孫宿的叛亂,幾乎動搖了魯國的根基,三桓雖未滅亡,但也元氣大傷,昔日風光亦不復存在。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春秋時代政治制度的發(fā)展具有明顯的過渡性,集中體現(xiàn)在宗法制的延續(xù)和瓦解:一方面,血緣宗法制度的因素仍然在社會廣泛存在,卿大夫作為家族之長,負有庇護宗族的責任,為了自己的家族能夠在政治上取得優(yōu)勢,就不可避免地要與國君和同僚之間爆發(fā)激烈的沖突;另一方面,隨著宗法制度不斷地被破壞,表現(xiàn)為“血緣親族關系的進一步被削弱,宗法等級關系在實質(zhì)上的瓦解,家主與臣民間的政治等級隸屬關系的破壞”[5]491,卿族內(nèi)部圍繞著權(quán)力和財富也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傳統(tǒng)的血緣等級關系已經(jīng)難以維持對宗族成員和家臣的控制,卿大夫階層已經(jīng)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懊髡鼙I怼彼枷氲牧餍星∏∈沁@樣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
在春秋時代激烈的政治斗爭中,社會迫切需要一種能夠克服宗法貴族政治弊端的新的統(tǒng)治形式,以便“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以內(nèi)”[7]164。但是卿大夫畢竟是宗法貴族政治的既得利益者,只能在既有的政治經(jīng)驗中尋找出路,他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禮”。如《左傳·成公十五年》申叔時曰:“信以守禮,禮以庇身?!盵1]873可見,守禮在當時已經(jīng)被視為自保的重要手段?!蹲髠鳌の墓哪辍份d,衛(wèi)國的寧武子聘魯,見宴席上奏天子之樂,便說:“今陪臣來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1]536《左傳·昭公七年》孟僖子曰:“禮,人之干也。無禮,無以立?!盵1]1295這兩個例子都是“禮以庇身”思想的體現(xiàn)。卿大夫還時常將寬容、禮讓、謙虛、節(jié)儉等品德視為守身之道,如《國語·周語中》:“以敬承命則不違,以恪守業(yè)則不懈,以恭給事則寬于死,以儉足用則遠于憂?!盵2]70這些觀念同樣體現(xiàn)出“禮”對其行為的規(guī)范。
“禮”作為卿大夫的保身之術,其作用主要體現(xiàn)在兩方面:首先,隆禮尊君,謙恭待人,可以消弭國君和同僚的忌憚?!蹲髠鳌は骞辍份d:楚國的薳子馮有八名寵臣“皆無祿而多馬”,申叔時警告他這會招致國君的不滿,于是“辭八人者,而后王安之?!盵1]1070《左傳·襄公三十年》子皮堅決反對攻打子產(chǎn)的理由是:“禮,國之干也,殺有禮,禍莫大焉。”[1]1177其次,示禮于下,又能上行下效,鞏固對下屬和民眾的統(tǒng)治。《左傳·莊公二十三年》曹劌曰:“禮,所以整民也?!盵1]226《左傳·襄公三十一年》:“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盵1]1194
春秋時代的卿大夫普遍積極學習禮樂。晁福林先生指出:“春秋時期的禮崩樂壞指的是諸侯和卿大夫的僭越?!欢@并不意味著貴族已視禮儀如敝履而不屑一顧,恰恰相反,在迅速變動的形勢下貴族為了穩(wěn)固自己的根基和圖謀發(fā)展,往往更加重視禮儀。”[8]227宣公十六年,晉國的士會聘周,不通享宴之禮而鬧了笑話,于是“歸而講求典禮”[1]770;魯國的孟僖子因不能相禮而愧疚終生,臨終還念念不忘,要求其子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學禮于孔子。在時人言論中,“禮”出現(xiàn)的頻率也呈現(xiàn)出遞增趨勢。以《左傳》的記載為例,春秋早期隱公在位的十一年中,論述“禮”的言論(不包括后人評論)出現(xiàn)了3次,桓公在位的十八年里,出現(xiàn)了4次;到了春秋中期,文公在位的十八年增加到8次,而襄公在位的三十一年里,總計出現(xiàn)了31次之多。卿大夫“禮以庇身”的需求正是這種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重要原因之一:“許多貴族之所以循規(guī)蹈矩而不逾于禮,目的便在于‘庇身’”。[8]231
值得注意的是,卿大夫?qū)Α岸Y”也并非一味地肯定與吸收。通常來說,他們更強調(diào)禮的實際效果,而不看重其形式,《左傳·昭公五年》魯昭公如晉,“自郊勞至于贈賄,無失禮?!迸妪R卻認為:“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1]1266《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子大叔亦認為揖讓周旋之禮“是儀也,非禮也?!盵2]437因此,卿大夫?qū)Α皟x”往往因時、因地制宜,并不主張精確地恢復古禮?!秶Z·晉語八》子產(chǎn)曰:“今周室少卑,晉實繼之,其或者未舉夏郊邪?”[1]1457這是對晉國既得利益的一種認同。卿大夫推崇禮者也多屬此類,是將禮樂制度作為維護自身利益的工具。所以“春秋時期的卿大夫貴族,一方面恪守禮儀,把‘禮’作為自己的立身之本;另一方面又不滿意傳統(tǒng)的‘禮’對自己的束縛,不少貴族千方百計要越出禮的樊籬?!盵8]232典型例子如魯國的“八佾舞于庭”[9]136、“季氏旅于泰山”。[9]151這些做法其實違背了周禮的規(guī)范,屬于僭越行為,在維護周禮傳統(tǒng)的儒家看來不但不是禮,簡直是“禮崩樂壞”。但在講求實效的卿大夫看來,儒學所倡導的繁文縟節(jié)才是不合時宜。這也是《史記·孔子世家》晏嬰批評孔子的原因:“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jié),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盵10]1911
即便如此,卿大夫?qū)ΧY的重視仍然為新生的儒學提供了發(fā)展空間,孔子的弟子們往往以為卿大夫相禮作為進身之階。如《左傳·哀公十五年》:“子服景伯如齊,子贛(子貢)為介”[1]1693?!抖Y記·禮器》載子路為季氏相禮:“室事交乎戶,堂事交乎階,質(zhì)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盵3]669同時,卿大夫的明哲保身思想,也在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論中體現(xiàn)出來。例如“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論語·學而》)[9]49;“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于今之世矣”(《論語·雍也》)[9]397;“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論語·述而》)[9]452;“躬自厚而薄責于人,則遠怨矣”(《論語·衛(wèi)靈公》)[9]1097??梢姡寮覍W者與卿大夫雖然對于“禮”的觀念大相徑庭,但在守身自保這個問題上是沒有分歧的,這種意見上的一致,也有利于擴大儒學的市場。
綜上所述,卿大夫群體明哲保身思想的興起,是春秋時代“舊的傳統(tǒng)存留,新的因素出現(xiàn),社會在新舊交迭的矛盾運動中向前發(fā)展”[7]143的結(jié)果。戰(zhàn)國時代,這種思想的影響仍然存在,如《戰(zhàn)國策·齊策四》馮諼勸諫孟嘗君:“狡兔有三窟,僅得免其死耳!”[11]622不過,由于郡縣制的發(fā)展和官僚制度的興起,卿族政治解體,以至于“春秋時,猶論宗姓氏族,而七國則無一言及之矣”[12]715,從而形成了穩(wěn)定的集權(quán)制國家。官員不必像從前那樣時刻小心翼翼,其言論中“明哲保身”所占比重也相對減少,與《左傳》、《國語》中濃墨重彩的描述已經(jīng)大不相同。這種差別,不僅是春秋時代的卿大夫在為人處世態(tài)度上區(qū)別于后世政治家的顯著特征,也是官僚制度取代血緣宗法制度登上歷史舞臺的一個重要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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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琴】
LI Rui
(TheResearchInstituteofAncientBooks,JilinUniversity,Changchun130012,China)
Research on Senior Officials’ Principles for Preserving Themselves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During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the senior officials had strong sense of anxiety and uncertainty about their prospect, so playing safe is a key principle in their public speech or a private talk, which attributes to the destroyed patriarchal system and the political turbulence at that time. With the principle in mind, the senior officials regard rituals as an effective way to preserve themselves, which helps improve the status of rituals and paves the way for development of Confucianism.
senior officials; play safe; rituals
2016-05-24
李睿(1989-),男,黑龍江哈爾濱人,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在讀研究生。
1672-2035(2016)05-0014-04
K225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