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旭

（隴東學(xué)院 文學(xué)院，甘肅 慶陽 745000）

?

[文學(xué)與文化研究]

元雜劇中范仲淹形象的文化蘊涵

雷天旭

（隴東學(xué)院 文學(xué)院，甘肅 慶陽 745000）

摘要：在元代現(xiàn)有的五部涉及范仲淹的雜劇里，元雜劇作家懷著無比敬仰之情將其塑造成為皇帝賞識和依賴的股肱大臣，其中寄托了元代文人功名仕進的人生理想、整飭吏治的社會理想、深重的社會憂患意識以及對歷史興亡的感慨。

關(guān)鍵詞：元雜?。环吨傺?；文化蘊涵

北宋名臣范仲淹一生理想遠大，以天下為己任，成為后世文人推崇的典范。其性格剛毅，百折不撓，博學(xué)多才，不驕不躁，而且能以身作則，身體力行，不僅引導(dǎo)了北宋士風(fēng)的轉(zhuǎn)變，而且出將入相，建立了赫赫功業(yè)。金人元好問就曾稱贊道：“文正范公在布衣為名士，在州縣為能吏，在邊境為名將，在朝廷則又孔子之所謂大臣者求之千百年之間蓋不一二見，非但為一代宗臣而已?！詫t視管、樂為不忝，以相則方韓、富為有余，其忠可以支傾朝而寄末命，其量可以際圓蓋而蟠方輿?！盵1]69靖康年間，朝廷也曾表彰范仲淹：“清明而直涼，博大而剛方?！Ｑ跃?，高義薄乎天地；直道立朝，勁氣貫乎金石?！盵2]1084曾與其同朝為官的司馬光稱他“高文奇謀，大忠偉節(jié)。充塞宇宙，照耀日月。前不愧于古人，后可師于來者”。[2]1244這些贊語無疑都是出于對范仲淹的崇敬，從其性格、品德到功業(yè)進行了全方位的肯定和贊揚，從而成為后世知識分子奮斗的目標。而元雜劇中塑造的范仲淹形象，就更是沉淪落魄、仕進無望的元代知識分子人生理想和社會理想的寄托。

據(jù)王季思的《全元戲曲》，現(xiàn)存的涉及到范仲淹的元雜劇共有五部，它們分別是《半夜雷轟薦福碑》《包待制陳州糶米》《十探子大鬧延安府》《狄青復(fù)奪衣襖車》《閥閱舞射柳蕤丸記》。這些劇作中，范仲淹雖然不是以正末的身份出現(xiàn)，但卻對劇情的發(fā)展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而且元雜劇作家無一例外都將范仲淹塑造成胸懷天下、勤于政事且深受皇帝信任的朝廷重臣。他或賑災(zāi)濟民、或御敵衛(wèi)國、或整飭吏治、或為國舉賢，細細品味，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映射著元代文人遠大的社會理想和迫切的個人功名意識。

1　功名仕進的人生理想

元代是中國古代第一個由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統(tǒng)一政權(quán)。強悍的蒙古族在征服中原漢族的同時，草原游牧文化也極大地沖擊了千百年來在中原高度發(fā)達的儒家傳統(tǒng)文化，使得元代文人遭遇了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從來沒有過的失落感，他們失去了元以前知識分子的優(yōu)越地位和光明前途。鄭思肖《大依序略》里有所謂“八娼、九儒、十丐”之說，文人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尊榮，成為被輕視、被奚落，甚至被侮辱的群體，社會地位一落千丈，與娼丐之流實際上沒有什么差別。然而，就在他們棲身青樓、混跡市井的同時，卻無法真正融入到市民文化之中?！叭f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依然在他們的潛意識中起著支配地位，依然是他們設(shè)計未來人生的基礎(chǔ)。也正是出于對傳統(tǒng)文化人格的固守，元雜劇作家在其作品中固執(zhí)地抒寫著這一人生理想。

在幾部范仲淹題材的雜劇作品中，作者借范仲淹之口反復(fù)強調(diào)“龍樓鳳閣九重城，新筑沙堤宰相行。我貴我榮君莫羨，十年前是一書生?！薄安┯[群書貫九經(jīng)，鳳凰池上敢崢嶸。殿前曾獻升平策，獨占鰲頭第一名?！边@里一方面說明了范仲淹也是由一介寒儒躋身仕途，另一方面則著重強調(diào)范仲淹的顯貴通達和功成名就，其中羨慕之情溢于言表。事實上，范仲淹不僅憑著自己堅強的意志和百折不撓的精神，由一介布衣躋身仕途，實現(xiàn)了其人生理想，而且其德足以垂范后世，其功足以名標青史，其言足以引導(dǎo)士風(fēng)，成就了古人所謂的“三不朽”美名。這也是古代文人夢寐以求的理想。然而，同樣作為文人，元代文人卻連仕進的機會都沒有，就更別說立德、立功、立言了，也就只能在對現(xiàn)實的感慨中發(fā)泄牢騷，在對先哲的緬懷中表達羨慕。從這一方面來說，范仲淹形象的塑造，蘊含了元代文人的功名仕進意識。

不僅如此，范仲淹還能立足于國家社稷、萬民蒼生，本著為國舉賢的宗旨提攜后進。據(jù)載，范仲淹在歷任地方長官時都能大力興辦教育事業(yè)，培養(yǎng)人才，甚至在丁母憂其間，也應(yīng)晏殊延聘去應(yīng)天書院講學(xué)。至于他一生為國家舉薦的賢才，據(jù)統(tǒng)計有50多人。在元雜劇中就提到了他對諸如狄青、李圭、完顏壽馬、張鎬等大批賢才的舉薦擢升。如：

今奉圣人之命，著老夫?qū)⑽灏佥v衣襖扛車，上西延邊賞軍去。老夫想來，可用能干之人，隨路防護。今鞏勝營中有一人，乃汾州西河縣人也，姓狄名青，字漢臣。此人十八般武藝皆全，除非此人可去。左右，與我喚狄青來者。

——《狄青復(fù)奪衣襖車》第一折

圣人知小官訪察精審，舉薦無差。官拜天章閣待制之職。今有延安府等處官吏酷虐，枉屈良民。奉圣人的命，差監(jiān)察廉使李圭，馳驛為巡按決獄。此人廉潔清干，則今日便著李圭，直至延安府等處，清理文卷，走一遭去。則為他志節(jié)堅剛守四方，廉能公正作賢良。濫官污吏除民害，決斷分明獻表章。

——《十探子大鬧延安府》第二折

這兩個例子中特別強調(diào)了范仲淹提拔舉薦人才的標準，真正做到了唯才是舉，不避親仇。眾所周知，在科舉取士的時代，考中進士并不意味著大功告成，真正意義上的功成名就，不僅要憑借自身的能力，更需要一個賞識自己的伯樂。于是，能否得到當權(quán)派的賞識、舉薦，能否獲取彰顯自己能力的機會，就顯得尤為重要。古往今來，有能力而得不到賞識，失意終生者比比皆是。更何況元代文人沒有太多的機會通過科舉考試進入仕途，能被高官舉薦則成為唯一可行的仕進之路。因此范仲淹很大程度上便成為這些失意文人心目中的知己，尤其是元代文人在塑造范仲淹形象時，一邊對這位前朝譽滿天下、神交知己傾訴著自己生不逢時的牢騷，一邊又隱晦地傳達著自己渴望得到薦舉、實現(xiàn)仕進功名的人生理想。

2　整飭吏治的社會理想

有元一代，官場風(fēng)氣敗壞，勝過任何一個朝代。元代選拔官吏制度比較特殊，往往吏出多途?！对贰乩锾緝簜鳌分性S有壬說：“科舉取士，豈不愈于通事、知印等出身者。今通事等天下凡三千三百二十五名，歲余四百五十六人。玉典赤、太醫(yī)、控鶴，皆入流品。又路吏及任子其途非一。今歲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補官受宣者七十二人，而科舉一歲僅三十余人?！盵3]3405《元史·選舉志》也曾記載：“至工匠皆入班資，而輿隸亦躋流品。諸王、公主，寵以投下，俾之保任?！盵3]2016可見，在元代“由進士入官者僅百之一”，讀書人基本上被排擠在官場之外。這樣的官吏選拔制度，致使官員素質(zhì)嚴重降低，必然造成整個官場的烏煙瘴氣。而元代法律緩馳，刑律疏亂則是造成元代吏治腐敗的又一原因。一部分蒙古人、色目人依仗法律賦予的特權(quán)，為所欲為，擾亂社會秩序，公然踐踏人倫道德，直接導(dǎo)致了惡勢力的膨脹和權(quán)豪勢要的橫行霸道。這一現(xiàn)象在元雜劇中屢見不鮮：

俺是劉衙內(nèi)的孩兒，叫做劉得中；這個是我妹夫楊金吾。俺兩個全仗俺父親的虎威，拿粗挾細，揣歪捏怪，幫閑鉆懶，放刁撒潑，那一個不知我的名兒！見了人家的好玩器好古董，不論金銀寶貝，但是值錢的，我和俺父親的性兒一般，就白拿白要，白搶白奪。若不與我呵，就踢就打，就撏毛，一交別番倒，剁上幾腳。揀著好東西揣著就跑，隨他在那衙門內(nèi)興詞告狀。

——《陳州糶米》楔子

花花太歲為第一，浪子喪門世無對。階下小民聞吾怕，勢力并行龐衙內(nèi)。小官姓龐名績，官拜衙內(nèi)之職。我是那權(quán)豪勢要之家，累代簪纓之子。我嫌官小不做，馬瘦不騎。我打死人又不償命，如同那房檐上揭一塊瓦相似。我的岳父是葛監(jiān)軍，見在西延邊鎮(zhèn)守，小舅子是葛彪。我郎舅兩個，倚仗著我岳父的勢力，誰人敢近的?

——《十探子大鬧延安府》第一折

與元代這種混亂的官場局面相比，宋代尊崇儒士，重視儒學(xué)道德規(guī)范對官場的約束，基本形成儒士支配官場的局勢，官員素質(zhì)相對較高，加之能嚴懲貪墨之罪，吏治比較清明，范仲淹在這方面的貢獻足以垂范后世。

范仲淹不僅僅是宋代士風(fēng)轉(zhuǎn)變的標志性人物，而且在整飭吏治方面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早在1027年丁母憂期間，在整理自己的從政經(jīng)驗和政治見解的基礎(chǔ)上，完成了《上執(zhí)政書》，提出“固邦本”，針對州郡長官的選拔和監(jiān)督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委清望官，于朝臣同判中舉諸郡長，于朝臣知縣中舉諸同判，今后同判之官，非著顯效，及有殊薦，雖或久次，止可加恩?？划斴p授。其知縣之人入同判者，宜比此例。如此行之，天下郡政其濫鮮矣?！薄翱捎趦芍埔陨希苓x賢明，巡行諸道，以興利除害，黜幽陟明?！终?、懦者、貪者、虐者、輕而無法者、墮而無政者，皆可奏降，以激尸素?！盵2]212他清醒地認識到地方行政弊病的根源在于地方長官，因此建議朝廷通過加恩升官的方式，讓昏邁無能的縣令離開親民的職位，選拔業(yè)績突出者委任地方長官。范公為官，則以天下家國為重，以惠政愛民為本，堅守此志，終身不改。其為京官，“每上殿奏事，多陳治亂，以開悟人主，歷詆人臣不法”。[2]826知開封府，“明敏通照，決事如神，京師謠曰：‘朝廷無憂有范君，京師無事有希文?！盵2]826其為郡守“以嚴明馭吏，使不得欺，于是民皆受其賜”。[2]823

面對元代混亂的吏治，元代文人空有整飭的理想，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范仲淹的為官之道及其整頓吏治、雷厲風(fēng)行的思想做派足以使他成為元代文人心目中的楷模。如此，元雜劇中屢屢盛贊范仲淹“每臨政事，決斷不滯，明其黜陡。如有班部監(jiān)司，不才官吏，一筆勾消，永不敘用”（《十探子大鬧延安府》第二折）的用意就顯而易見了，無非是想借范仲淹形象的塑造含蓄地表達自己整飭吏治的愿望。

3　深重的社會憂患意識

作為知識分子的士階層是中國古代社會發(fā)展的主導(dǎo)力量。但是，從唐代末年至五代時期，在后宮、宦官、藩鎮(zhèn)等多種政治勢力的摧殘之下，士風(fēng)漸漸頹敗，他們或者退縮到自我生活的狹小圈子中及時行樂，以美女醇酒消磨時光；或者投靠藩鎮(zhèn)，追求自身的榮華富貴。知識分子言行猥瑣、品格低下、道德淪喪的現(xiàn)象前所未有，而這種風(fēng)氣進而影響到了社會各個階層。歐陽修在《新五代史》中對五代士風(fēng)就有過深刻地分析：

自開平訖于顯德，終始五十三年，而天下五代。士之不幸而生其時，欲全其節(jié)而不二者，固鮮矣。于此之時，責士以死與必去，則天下為無士矣。然其習(xí)俗，遂以茍生不去為當然。至于儒者，以仁義忠信為學(xué)，享人之祿，任人之國者，不顧其存亡，皆恬然以茍生為得，非徒不知愧，而反以其得為榮者，可勝數(shù)哉！[4]274

對五代士風(fēng)之敗壞，范仲淹也曾說：“錢氏為國百年，士用補陰，不設(shè)貢舉，吳越間儒風(fēng)幾息?！盵2]285這種風(fēng)氣一直延續(xù)至北宋初年，范仲淹對此有著深刻的認識，更有深深的憂慮和憤激的指斥。他認為現(xiàn)實社會中這種“聽幽不聽明，言命不言德。學(xué)者忽其本，士者浮于職。節(jié)義為空言，功名思茍得”（《四民詩·士》）的風(fēng)氣，必將導(dǎo)致“天下無所勸，賞罰幾乎息”。致使人們的行為失去準則，強調(diào)恢復(fù)“道從仁義廣，名由忠孝全”的儒家倫理道德規(guī)范。為此，范仲淹一生身體力行，將自己的政治理想和道德準則落實到現(xiàn)實行為之中，并且手書《伯夷頌》，為人們樹立道德榜樣，最終引導(dǎo)了宋代士風(fēng)的轉(zhuǎn)變，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也因此成為古代文人士大夫的楷模。韓琦就曾評價范仲淹：“竭忠盡瘁，知無不為?！煜抡酥?，始公辟之?！盵2]963朱熹也認為：“至范文正方厲廉恥，振作士氣?！盵5]3086

元蒙立國之后，程朱理學(xué)統(tǒng)治地位雖然得到確認，但由于元朝統(tǒng)治集團來自不同的民族，導(dǎo)致了信仰的多元化，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基督教都得到了發(fā)展，儒家思想的影響力因而大大削弱了。挑戰(zhàn)禮教的人越來越多，禮教的宣揚“終無分寸之效者，徒具虛名而已”。另一方面，元人鼓勵商業(yè)發(fā)展，而商人重利輕義的特點時時沖擊著傳統(tǒng)倫理觀念，儒家思想文化體系面臨瓦解的危機。元代文人雖然也自覺地承擔起了維護傳統(tǒng)倫理觀念的職責，但最終卻因為不夠堅定執(zhí)著，未能身體力行，而沒能成為當世的表率，也因為缺乏朝廷的支持和社會的響應(yīng)而收效甚微。

在這幾部元雜劇作品中，作者屢借范仲淹及諸大臣之口強調(diào)為官之道和做人之本，如：“忠肝義膽扶王業(yè)，立國安邦作柱石?！保ā堕y閱舞射柳蕤丸記》第二折）“圣人云：‘君子行德以全其名?！氵@等小人，行貪以忘其身。常言道：營于利者多患，輕于諾者寡信?！保ā妒阶哟篝[延安府》第二折）其目的便是為儒學(xué)正道，重整士風(fēng)。因為元代文人更看重的是范仲淹剛毅執(zhí)著的意志、進退超邁的心態(tài)及其在士林中的影響力。對此，元人張臨就有深刻的認識：“俗因五季之后，廉恥道喪，士昧出處，賢、不消漫漶。先生以剛大毅決之資，拔出眾人之中，進退超邁，委靡之世為變。尊王黜霸，明義去利，凜然有洙泗之風(fēng)。其后真儒輩出，圣學(xué)復(fù)明，如發(fā)洙泗之堙，先生實指其處，其可不謂之有功于圣門乎？”[2]1017張臨這段評價肯定了范仲淹重整儒學(xué)之道的突出貢獻。由此不難看出，元代文人借對范仲淹形象的塑造也寄寓了自身深重的社會憂患意識和重整儒學(xué)之道的迫切愿望。

4　對歷史興亡的感慨

范仲淹一生的豐功偉績還表現(xiàn)在他突出的軍事才能上，元雜劇中雖然沒有直接描寫他戍守邊疆的軍事活動，但通過幾篇與軍事有關(guān)雜劇作品，卻從側(cè)面折射出其部分軍事思想以及宋代軍隊中存在的種種弊端。在《十探子大鬧延安府》《狄青復(fù)奪衣襖車》《閥閱舞射柳蕤丸記》三篇作品中，范仲淹或選拔任用名將，如完顏壽馬、狄青；或懲辦冒領(lǐng)軍功的軍隊敗類，如黃軫、葛懷敏；或罷黜擅離汛地、私度關(guān)津的庸將，如葛懷愍等。他曾經(jīng)針對軍隊的諸多腐敗現(xiàn)象采取了整頓措施，這在當時取得了積極的成效，也扭轉(zhuǎn)了宋夏戰(zhàn)爭的不利局面。但是由于整個社會制度的原因，這種弊端不可能徹底根治，有隨時復(fù)發(fā)的可能，因而最終未能擺脫北宋滅亡的悲劇命運。至南宋，軍隊的腐敗現(xiàn)象就愈演愈烈，一發(fā)而不可收拾。對此，虞允文曾有論及：

諸大將子弟、親戚，錯處于軍中，廩給于公上，而經(jīng)營其私計，占白直者不下百人私役使者又不下百人。能振其職者未聞一事，而蠹其事者果不一也……又一將一副，或黜或升，或去或留，賄賂公行，請托成風(fēng)。既不計功過，不問老壯，不擇才否，則兵律之馳縱，軍政之不修，亦理之必至也，雖上下相習(xí)，以為當然，牢不可破。[6]2947

軍隊中這種用人唯親、賄賂公行的腐敗現(xiàn)象，實質(zhì)上是將軍隊當成一個利益集團，其結(jié)果必然導(dǎo)致將庸兵弱，戰(zhàn)斗力下降。正如范成大所分析的“于弓馬行陣懵然不知，使吾選士技卒俯首于下，聽驅(qū)役而受鞭笞，尋常不平于心，緩急寧肯共力”。[6]3164

事實上，軍隊的腐敗嚴重影響了宋朝的國防，使得宋王朝在與遼、金、元等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爭斗的過程中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更有甚者，如遇奸佞專權(quán)，則不遺余力排斥異己，打壓迫害有能力的將帥，史彌遠、賈似道都曾殘害抗戰(zhàn)將領(lǐng)，尤其賈似道曾逼死抗蒙有功的向士璧、曹世雄，解除讓忽必烈大軍束手無策的王堅的兵權(quán)，重用親信，導(dǎo)致將帥在戰(zhàn)場上怯懦避戰(zhàn)、臨陣逃脫，嚴重影響了軍隊的士氣?！岸啾扔谧鲬?zhàn)，宋朝武將更愿意從事貪贓枉法之事，這樣既可以全力自保，又可以謀求個人利益?！盵7]在諸如此類的腐敗現(xiàn)象疊加作用之下，無疑加快了宋朝滅亡的速度。而身處元蒙民族政權(quán)奴役下的元代文人，失意沮喪，沉淪潦倒，完全失去了仕進立功、彰顯自己才華的機會，于是便將自己內(nèi)心的憤懣與不滿寄托在對前朝的緬懷和對歷史的反思之中，滋生出“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無奈與感慨?？梢姡s劇作家對宋代軍隊中存在的腐敗現(xiàn)象的揭露，對范仲淹治軍思想的肯定，其實暗含了元代文人對歷史興亡的感慨與反思。

總之，范仲淹一生雖也經(jīng)歷了宦海沉浮，但他真正做到了“不以毀譽累其心，不以寵辱更其志”，[2]416始終保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和心態(tài)。升也好，貶也罷，都能泰然自處，憂國憂民之癡心未改，為天下蒼生操勞之志不變。正因為如此，元雜劇作家才在其作品中不厭其煩地對范仲淹進行歌頌和緬懷，以他為榜樣，并將其作為一種精神支柱，寄托著自己的用世之志和改革社會弊政的遠大理想。

參考文獻：

[1]姚奠中.元好問全集（下）[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

[2]李勇先，王蓉貴，校點.范仲淹全集[M].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2.

[3]宋濂.元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6.

[4]歐陽修.新五代史（上）[M].北京：中華書局，1997.

[5]朱熹.朱子語類[M].北京：中華書局，1999.

[6]黃淮，楊士奇.歷代名臣奏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7]張彥霞.論宋朝軍政腐敗之原因及影響[J].信陽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11（3）：126-129.

中圖分類號：I207.3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914（2016）03-0113-04

收稿日期：2016-03-05

作者簡介：雷天旭（1976—），男，甘肅鎮(zhèn)原縣人，隴東學(xué)院文學(xué)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元明清戲曲。

On Cultural Implications of the Image of Fan Zhongyan in the Drama of the Yuan Dynasty

LEI Tianxu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Longdong College,Qingyang 745000,Gansu,China)

Abstract:In the five extant dramas about Fan Zhongyan in the Yuan Dynasty,the dramatists,with great admiration,describe him as a competent minister appreciated and relied on by the emperor.The image reflects the literati’s ideal life of promising development in officialdom,rectifying official work style and way of administration,winning the great fame,and their deep sense of worrying about social mishaps and the thinking of the cause of the downfall of the Song Dynasty.

Key words:the drama of the Yuan Dynasty;Fan Zhongyan;cultural interpre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