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海 王 朔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黑龍江大學,哈爾濱 150080)
●語言文化與國家戰(zhàn)略
俄羅斯民族道德倫理文化概念分析*
彭玉海 王 朔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黑龍江大學,哈爾濱 150080)
道德倫理是一個民族文明道統(tǒng)的基要,道德倫理文化概念相應成為民族文化及文化概念的重要組成和典型代表。本文從道德倫理內(nèi)涵分析、隱喻搭配分析、格式塔分析及話語綜合分析等方面對俄羅斯民族道德倫理文化概念“совесть/良知”展開分析和討論,力求借此深入探解俄羅斯民族的道德倫理文化特質(zhì)和精神文化底蘊。該分析將有益于在民族道德信念和最高形式的道德意識層面上審視俄羅斯民族的道德倫理觀,并從整合論視角深化俄羅斯民族文化概念系統(tǒng)的分析和解讀,充分展現(xiàn)俄羅斯文化概念的深層內(nèi)涵與文化魅力。
道德倫理文化概念;совесть;民族特質(zhì);文化研究
道德倫理是民族、社會的文化精神柱石和基本心智表達,它塑造民族形象,反映社會關系,檢視個人品行,具有鮮明而強大的民族社會文化功能。道德倫理意識是社會行為的起始點和社會精神規(guī)約、價值意識的表現(xiàn),它凝聚著社會存在、社會個體的道德共識與精神道義,很大程度上代表和引領社會情操和社會意志,是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象征和精神體現(xiàn)。作為社會倫常運作和文明義理的積極因子,道德倫理意識為民族精神和社會發(fā)展奠定了文化基石,經(jīng)過歲月的萃煉、打磨和歷史文化的沉淀,在民族心智、語言意識和精神世界中演進為有關于該民族道德倫理的文化概念,這些概念好比一把道德倫理價值標尺,比量著一個民族的精神境界和社會文化高度,從文化底蘊層面映照著一個民族的歷史文明修養(yǎng)和社會關系價值取向,勾畫出其心智意識輪廓和道德判斷主張。因此,道德倫理文化概念是民族文化概念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堅守、承傳著民族氣節(jié)、信念和精神文化道統(tǒng),通過它可以深入探察一個民族的價值心性內(nèi)核、文化品格和文化思想特質(zhì),實質(zhì)性地走進一個民族的道德智識與道德人性。本文將以概念совесть(良知,良心)為對象和典型,對俄羅斯民族道德倫理文化概念展開討論。
文化概念совесть是一個內(nèi)涵極為豐富的概念體,承載著豐富、典型而極具俄羅斯民族特質(zhì)的文化內(nèi)容,在俄羅斯民族文化歷史和社會生活、道德精神和倫理意識中占據(jù)重要地位,從自身角度倡揚著俄羅斯民族之氣、道德倫理文化之魂,人格覺悟、道德尊嚴與倫理關系等民族心理內(nèi)容都蘊含其中。下面將以совесть的道德倫理內(nèi)涵為切入點,對其展開具體分析。
2.1 совесть的道德倫理內(nèi)涵解讀
俄羅斯文化中,“良知”是人在人際、社會環(huán)境下的行為道德責任感,它會在潛意識中支配和引導人的道德意志,在“良知”的基本道德體現(xiàn)層面上,“人們并非總是能夠做他們想要做的事情”(Вежбицкая 2011:424),想做的事不合情理會遭到良知的拒絕,本不想做的事但出于道義考量良知會迫使人去做,良知告誡人們應該做什么,怎么做,為什么去做,召喚人的善行善舉。自19世紀以來,俄羅斯文化中的“良知”概念雖然經(jīng)歷過一些變化,但總體上具有基督教、東正教的宗教性和宗教文化色彩,包含心地善良、寬宏大量的內(nèi)涵,即“基督式的良知”(Христианская совесть)。在基督教教義中,“良知”和自由、仁慈等非常接近,因此“純潔的良知”、“良心無愧”是俄羅斯語言現(xiàn)實中頗為活躍的一個字眼,良知往往成為約束人們行為的一個砝碼和引導其行為有節(jié)良善的一種保證,相應也是社會生活和交往活動中人們所冀望的對象。反向上理解,“良知”正是有罪過者所缺乏的公民意識行為底線,東正教神甫、司祭都會給出愈合良知傷口的忠告和勸諫。因此良知會對意愿、言行的利與弊、好與壞、得與失作出宗教道德評判,它同人的心靈、理智緊密相關,內(nèi)心坦然,良知就不會受折磨,依理智辦事的人也會按良知的提示來行事。俄羅斯民族心智中,人們做事總愿順應自己的良知、傾聽良知的呼聲,如同對待智慧一樣,對“良知”有一種祭祀、崇拜的情結。
以蘇聯(lián)時期的意識形態(tài)為分野,其前、后的俄羅斯民族“良知”對忠誠于上帝有強烈的內(nèi)在渴望,人們在道德皈依上往往會虔誠地尋求上帝意旨,從上帝的道德定則上拒絕不明智的行為選擇?!爱斏系蹌?chuàng)造人的時候,向他播撒自己火花一般的思想,以及光明,溫暖和能夠照亮智慧的意念,并向他指明什么是善和惡。這就是良知,而它是一種自然法則”,“良知”是人內(nèi)在上帝的脈動,良知同上帝是相通的(З.Н. Гиппиус, НКРЯ),人的良知中會有一種來自上帝的聲音——上帝在人的內(nèi)心發(fā)出的聲音及反響,它帶有深刻的精神道德信仰烙印,因而追求“純正良知”,需真誠面對上帝并借助上帝的力量和匡助,俄羅斯民間經(jīng)常會說перед Богом совесть чиста(在上帝面前良心無愧)。俄羅斯民族意識即“俄羅斯的邏輯-心理-宇宙”或“俄羅斯人民智力精神結構”(袁順芝 2004:83)之中,代表其民族之魂的卓越人士、民族脊梁及杰出知識分子往往被稱之為“俄羅斯良知”,這反映出人們對智慧、正義的“上帝之聲”的精神期盼。
俄羅斯文學傳統(tǒng)中,“良知”被視為基本的創(chuàng)作思想理念和作品精神道德主題,它在道德倫理意識、內(nèi)核的世界傳播中發(fā)揮極其重要的作用,正如作家А.И. Солженицын看到的,“俄羅斯文學使‘良知’變成一種世界性的意識”(藝術家Г. В. Свиридов也曾表達類似看法),“良知”成為俄羅斯作家道德人文主義規(guī)范意識,因此“俄羅斯文學是俄羅斯人民的良知”(Лихачёв 1987:342)。而在俄羅斯社會現(xiàn)實中,以民族個性方式作用于人的良知意識文化元素被視為是一種表現(xiàn)集體無意識的神話成分,民眾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滲透著良知的意識化存在,即使睡覺時也要懷擁高尚、純潔的良知入眠,擔心“有良知上的沉重負擔”(И. Грачёва, НКРЯ)、不喜歡良知上背負壓力。俄羅斯人經(jīng)常會進行良知審視和檢討,時常體會到良知內(nèi)在上的不安,這體現(xiàn)出其較高的道德覺悟和道德倫理意識。因此,當代俄羅斯文化中,“良知”被描寫成一種民族“福祉”,而其教育的使命很大程度上是培養(yǎng)和塑造人的良知。
值得一提的是,俄羅斯民族文化概念“良知”的道德倫理內(nèi)涵在“良知的自由”中有深刻的反映和體現(xiàn)?!傲贾痹诙砹_斯民族意識之中積極尋求精神釋放和心靈表現(xiàn),語言文化現(xiàn)實中свобода совести(良知的自由)出現(xiàn)頻率相當高(僅在Л. Юрьева的《辯護人》中就出現(xiàn)10次),這一方面同俄羅斯民族信仰中的多元性和多元選擇有關(正因如此,свобода совести也被理解為“信仰自由,信教自由”),同時也凸顯出“良知”的心理空間渴求和精神向往,反映出俄羅斯民族十分注重和強調(diào)“良知的自由”、“良知自由觀”。這里良知的自由實質(zhì)上體現(xiàn)的是俄羅斯人“心性”的自在,是良知率真、通透的表征——深層上也就是良知淳樸、本真的表現(xiàn),是對“良知”初心的一種精神回流?!傲贾淖杂伞贝頋撘庾R中良知的一種道德存在方式和狀態(tài),或者說是良知追求的一種精神方向,總體上人們對“良知”所采取的“聽從內(nèi)心”的認識態(tài)度、立場發(fā)揮很大作用。此外,“良知自由觀”表現(xiàn)出俄羅斯民族圍繞良知概念形成的自我實現(xiàn)思想以及以人性認知為前提的自我表述,良知成為人們留存于道德文化中的“自我印記”。在俄羅斯文化中,“良知的自由”具有道德精神論和心靈主義色彩,它要求從心性上達到超脫,已然超越一般意義上的精神體驗、心靈懺悔等心理活動(盡管懺悔是良知構成要素),而更多顯現(xiàn)出其道德意識和思想精神上的本我素樸性和道德領悟放釋性。進而從人的社會自然屬性上審察,良知其實是俄羅斯民族、俄羅斯人的一種本心,“正如思想自由和宗教自由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良知的自由”(Г. Горелик, НКРЯ),在這種平等的“良知自由”中可以看到道德認識上的民族人格平等。因此,從“良知自由觀”的民族(傳統(tǒng))、社會背景上觀察,良知比自由更為重要,因為良知是一種積極的道德評價,而自由與道德評價沒有直接關系。這已突破良知與自由的倫理關系范限,一定程度上呈現(xiàn)的是俄羅斯民族意識中的一種心靈超脫和對自我道德世界的精神享受,反映的其實是一種“良知自覺”的自我道德意識狀態(tài)。
2.2 совесть的隱喻搭配分析
語言是文化的鏡子,文化概念蘊義、民族文化精神在語言語義事實中會有直接反映。文化概念語詞進入語言構造,往往以隱喻組配的方式呈現(xiàn),這是因為文化概念一般屬于“非物質(zhì)性實體所體現(xiàn)的觀念”(華劭2010:18),需要在具體事物、行為的協(xié)配中才能得以實化的文化展現(xiàn)并為人直觀、形象地把握,隱喻搭配分析可以通過概念語詞的超常組配和隱喻錯置關系揭示出文化概念所關聯(lián)的民族文化內(nèi)容,相關詞匯的本原語義同概念語詞語境產(chǎn)生矛盾,表面上的搭配錯置形成語義沖突,而這種語義沖突可以幫助我們“通過源域來理解和體驗目標域”(Скребцова 2011:35),即通過喻體動作或事物的典型特征來捕捉和真切體會文化概念對象所傳遞的核心文化信息,在原有動作意象、事物的形象表現(xiàn)中領略文化概念事物、對象,抽象的文化概念思想認識在具象、可感的類比中得以分離和凸顯,概念語詞含義的非物質(zhì)過程、屬性得以消解,進而語義上看似矛盾的搭配關系折射出豐富而生動的文化闡釋內(nèi)容,句子表層隱喻結構關系上的“顯性錯置”(彭玉海2012:40)釋放出概念語詞的文化張力。因此,正是這種“語義矛盾”帶來相關概念的某種文化意象,隱喻搭配分析為文化概念分析提供積極有效的方法路徑,借助這一方式,可以從民族意識深處和文化意識根源上探掘文化概念相關的人文思想、認識,重新構建起民族語言文化認知中的世界圖景即“個體或民眾認知意識中形成的有關現(xiàn)實對象的心智形象”(Попова, Стернин 2007: 52)??梢哉J為,隱喻搭配不僅是建構和解讀文化概念的方式,同時也是其進一步獲得文化展現(xiàn)的積極手段,深刻反映出文化概念在人們社會生活各領域中的滲透性,體現(xiàn)出文化概念對人的思想、情感、意志和行為、心理的影響和作用。文化概念совесть的隱喻搭配主要體現(xiàn)在實體隱喻模式這一認知結構之中,在其他隱喻構造中的表現(xiàn)并不明顯。以下是該隱喻模式下的相關具體分析。篇幅所限,此處只能擇例分析,聊備闕疑。
Милова терзает совесть (А.Е. Измайлов)一句中動詞терзает同совесть 的隱喻搭配通過動物、野獸的“撕咬”行為帶來的身體痛覺描繪出“良知”對人身心、精神上的極度折磨,生動體現(xiàn)出人被良知嚙咬的形象,表現(xiàn)的是良知對人的行為舉止的管束力以及人在良知面前的深刻檢討和強烈反省意識。
Через него мы очищаем свою совесть, потому что Божия благодать очищает душу кающегося человека от греха. 句中動詞очищаем同совесть的隱喻搭配形象地體現(xiàn)出人想要使“良知”變得純潔、問心無愧的強烈道德感和道德追求,同時也表現(xiàn)出“良知”的可塑造性和人的道德能力、道德水平可提升性。
Мне казалось, что радио и телевидение разлагают и уничтожают душу, совесть, волю и элементарные нормы жизни. 句中動詞разлагают, уничтожают同совесть的隱喻搭配生動地展現(xiàn)出“良知”遭到損害和毀滅的過程,強化人們對這類不道德社會現(xiàn)象、行為的認識,同時更能引起社會對這類事件的高度重視。
可見,совесть 的隱喻搭配分析通過現(xiàn)實的物質(zhì)行為生動、形象地展示出“良知”的社會屬性和相應表現(xiàn)、作用和功能,表明俄羅斯“良知”有其特有的社會基礎和結構組成,在人的道德倫常意識中的強烈滲透性與積極引導性、意志作用性,反映出“良知”在俄羅斯人道德倫理意識中具有的可塑性與價值實在性。這些呈現(xiàn)于隱喻構式的有關于“良知”的道德感、道德追求、道德心智特性以及人們所持的相應道德立場、態(tài)度勾勒出俄羅斯民族“良知”的道德倫理形象。
2.3 совесть的格式塔分析
文化概念格式塔反映概念語詞的民族意識隱含形象及概念對象同外在世界的深層文化聯(lián)系,“是圍繞概念語詞所產(chǎn)生的典型聯(lián)想輪廓,是一種主觀描述、認定的事實關系”(彭玉海2014:23),本質(zhì)上是生活現(xiàn)實中人們對文化概念對象事物直觀感受和心靈體會、精神領悟的一種文化性自然顯露。格式塔分析通過概念語詞在隱喻構造之中“物的蘊涵(вещная коннотация)”(Перцова 1990:97,Успенский 1997:151)、“述謂限定搭配隱含”(Чернейко 1997:329)來解讀文化概念所透射的民族文化信息,格式塔形式蘊涵的這種意象內(nèi)容是民族文化蓄力的重要載體、來源和民族意識凝結方式。這一方法的重點是要找出文化概念背后自然關聯(lián)的(文化)現(xiàn)象類別信息,通過文化記憶庫集體身份認同的參照,挖掘出系縛于文化意識的公共記憶體驗,即表層邏輯之下的概念次邏輯文化信息——文化語言意識中的邏各斯(logos)。此時,格式塔體現(xiàn)潛隱于文化主體認知中的文化聯(lián)想內(nèi)容,后者以完形心理的方式呈現(xiàn),即“A IS B”,其中A(所在源域)代表文化概念對象事物,B(所在標域)表示文化意識中激活、聯(lián)想到的物化信息、概念化信息,二者間借助“異質(zhì)同化選擇”實現(xiàn)的概念等同和轉(zhuǎn)換反映出人對該文化概念事物的認識和想象內(nèi)容,這些內(nèi)容發(fā)端于俄羅斯民族文化認知和文化思想積淀,帶有十分深刻的民族意識、民族思維及民族文化傳承印記,因此格式塔分析能夠真切、實在地呈現(xiàn)俄羅斯民族的文化內(nèi)涵和文化特質(zhì),并且極有益于深入解析俄羅斯民族“良知文化”的語言世界圖景,對于文化概念而言,格式塔行為和思維運作本身就成為一種消失在符號中的行為。根據(jù)“良知”的行為表現(xiàn)、功能、意志、地位及人的價值領悟、主觀感受、精神倚靠等特點,可發(fā)掘出其不同類型的文化概念格式塔。以下以“良知是人”格式塔為例,對此分析。
“良知是人”這一格式塔中,“良知”被聯(lián)想、塑造為“人”,表明“良知”的道德意志性、生命靈性和精神執(zhí)行力(主體定位)或承受力(客體定位),顯示出在俄羅斯民族心智中,“良知”似乎成為人的道德意志精神化身,這從文化理解和思想深處反映出人們對“良知”的高度認同和推崇以及對其道德倫理規(guī)范作用的充分肯定,是通過“人”的意志活動性、主觀意志性來體現(xiàn)“良知”同人的行為意志間的互動性。非常重要的是,“良知是人”格式塔可進一步細化為豐富的次格式塔,多樣化的次格式塔表明“良知”會以不同道德倫理形象呈現(xiàn),顯示出“良知”豐富的“人化”形象及其與“人”之間的密切關系,也反映出“良知”較大程度上代表著俄羅斯民族道德倫理意志和精神主張。“良知”在這些不同的擬人化典型特征中得以實體化再現(xiàn)和塑造,能極大增進對俄羅斯“良知”的文化理解。另外,在“人”的各種次格式塔中,“良知”概念語詞往往處于“主體定位”狀態(tài),該“主體定位”可突出和強化“良知”對人的道德精神作用能力。以下是該類格式塔的具體分析。
良知是敵人、敵手:這一格式塔反映出在人的意識深處,存在著某種同“良知”對立的東西在作祟,即人有可能不愿做“良知”所要求的事,這一事情是人從利害得失、個人情感、喜好上所不愿意做或者想去做的,但“良知”有確定的標準,由不得這些利益關系和個人傾向的選擇,因此,它成為仇視人、迫害人、折磨人的對手和死敵,形成同人之間的沖突與敵對關系。通過這一抗衡、對立,顯示出“良知”在道德取舍上對人的心靈、意志的強大阻擋力或助推力,這是民族文化認識在道德倫理意識層面的鮮明體現(xiàn)。例如:А я всю ночь веду переговоры с неукротимой совестью своей.(А. Ахматова).
良知是對話者(交談者、交談對象):這一格式塔充分反映出“良知”同人及其靈魂的親近性、親密性以及人對它的信任、依賴和尊崇感,就好象活在人內(nèi)心深處的另一個自我,可以向它敞開心扉,同它真誠交流、對話,把自己的心事交給它,在精神需要的時候,讓它給人以開解和建議、忠告,對人的行為做出正確的引導。在這里良知既參與人的心靈構建,同時也又是人心靈上的溝通者。充分展示出“良知”在人的心目中扮演的心靈引路人和道德指引者的形象和地位。當然,在具體情況下,由于人對它的接受心理或認識的心理狀態(tài)不同甚至有反向表現(xiàn),則“良知”也可能成為“讓人厭煩、糾纏不休的交談者”(Арутюнова 2005:96)。例如:Это я подсказал, подшепнул своей совести.
良知是言說者:“良知”的言說者隱含形象可以理解為是其“糾纏不休的交談者”蘊含的一種變體形式,Н. Д. Арутюнова指出,“寬泛一些,‘糾纏不休的交談者’形象代表良知的一般性的人化,這就允許它有言說等行為” (Арутюнова 2005:96)。例如:Подумайте хорошенько: не говорит ли вам чего-нибудь совесть?
此外,良知還可以被格式塔讀解為“法官、合約人、召喚者、爭論者、折磨者、行刑者、迫害者、責怪者、使令者、受感者、懺悔者”等“人”的形象。例析從略。
以上格式塔分析直觀地反映出совесть在俄羅斯民族意識中所蘊蓄的獨特文化內(nèi)涵,各種潛隱的“人”和“動物、野獸”的具體生命形象深刻體現(xiàn)出“良知”在俄羅斯人心目中所建立起的強大“道德行動力”及其在俄羅斯民族文化中的多維、立體性,顯現(xiàn)出“良知”在俄羅斯人潛意識中扮演的各種社會角色和社會作用形象,從社會文化心理和民族心智層面展現(xiàn)出俄羅斯人同“良知”的意識互動關系及對“良知”的深層道德倫理體驗。很大程度上講,格式塔所蘊含的這些“人”和“動物、野獸”物象實質(zhì)上是俄羅斯人對“良知”特有道德倫理功能身份體會的真實心理寫照,借助這些形象可以細細體味出“良知”在人的靈魂深處的滲透力和精神促動性,同時“良知”也相應獲得豐滿、細膩的道德心像呈現(xiàn)。這樣,文化概念совесть附著于格式塔,其未見諸字面的概念內(nèi)容通過聯(lián)想、對照、比附等形式呈現(xiàn)于文化思維識解之中,便于我們在這些豐富的文化想象中介由經(jīng)驗世界的心理映射進入俄羅斯民族的“良知”觀念世界,也因如此,概念格式塔成為俄羅斯民族文化累積和文化循環(huán)、演進的重要方式和手段。
2.4 совесть的話語綜合分析
“文化概念是構筑人類‘存在家園’的磚瓦” (Маслова 2008:110),文化概念本身就是人的文化存在狀況的反映和體現(xiàn),而這一文化狀況落實到概念語詞的語言表現(xiàn)中,則直接投射為其話語結構所呈現(xiàn)的現(xiàn)實文化內(nèi)容解讀。話語本身反映的是現(xiàn)實事況,而從文化角度觀察,則是話語者將相關“概念”的意識領悟和心理識解融入對現(xiàn)實的表達。這樣,話語成為概念的文化腳本,話語綜合分析成為觀察和分析文化概念的一個方法和視角,話語腳本成為概念對象的現(xiàn)實文化存在之定在。文化概念話語綜合分析就是要借助概念語詞在語句上下文中顯示出來的含義來探解它所傳達的文化信息,即立足于概念詞所處的語境詞圍提取相關信息,并在概念語詞所在語句的整體事件內(nèi)容中考察和分析相關文化觀念和思想內(nèi)容。在話語文本條件下,文化概念語詞背后的框架性結構命題內(nèi)容和動態(tài)化信息一般都包含文化主體主觀認識,后者能夠衍射出圍繞相關文化概念的見解和主張,較為充分、完整地呈現(xiàn)出文化概念對應的文化腳本信息,從而在上下文因素的加持中得出大于概念語詞意義本身的社會和民族文化含義,文化概念從而發(fā)散出一種整合性的文化語義效應。
從人的道德心智上看,“良知”很大程度可歸結為是一個“人性考驗”的問題,文化概念話語句的綜合分析恰恰十分有利于對這一人性內(nèi)涵的深度感知和展現(xiàn),并幫助我們從多個不同角度審視俄羅斯民族固有的道德人性??傮w而言,可以從道德倫理觀念、道德倫理意識、道德倫理判斷、道德倫理評價、道德倫理價值、道德倫理情感、道德倫理操守、道德倫理立場等多方面對совесть展開分析和解讀(篇幅關系,具體分析從略),這些方面的話語綜合分析將在話語框架內(nèi)容和概念腳本的烘托中,觀照文化意識中人們對совесть的理解和認知,便于在現(xiàn)實交際的文化語境下真實地映現(xiàn)出俄羅斯民族“良知”的道德倫理架構和形象,動態(tài)化地反映出俄羅斯民眾的道德倫理生活狀貌及其在“良知”這一基本民族心性上的道德倫理文化意識和道德精神價值主張,形成有關于совесть概念的文化認知完形心理,從而使我們能夠更為客觀、全面地領會和把握該文化概念所傳遞的俄羅斯民族倫理觀念意識和道德思想精神,在樸素的文化—語言世界圖景中充分展示俄羅斯民族在歷史洪流和社會進程中的道德文化耕耘成果,較為具體、現(xiàn)實地表現(xiàn)出含納于其中的俄羅斯民族價值觀、世界觀、倫理觀等精神思想內(nèi)容。
“良知”是道德情理屬性的內(nèi)在意識表現(xiàn),它能夠從精神品德與文化質(zhì)素上成就一個人,改變一個人,拯救和塑造一個人,深刻體現(xiàn)出“文化的內(nèi)在性、精神性、生命性”(彭文釗 2004:12),正因如此,我們說“良知”其實是凝鑄于“人”的道德文化樞要。從人的價值本體存在和社會觀念上講,“良知”是人的一種社會倫理直覺和道德賦性,它幾乎內(nèi)化為人們生命本能的一部分。分析顯示,俄羅斯民族文化概念“良知”具有十分豐富、獨特的道德倫理內(nèi)涵及鮮明的民族特質(zhì),并且這一內(nèi)在民族文化基核擁有十分強大的外延張力;俄羅斯“良知”可以物化為交談者、法官、敵手、迫害者、折磨者、行刑者、懺悔者、爭論者及合約人等各種“人”的鮮活形象,也可以映現(xiàn)為野獸、昆蟲等動物形象,這些形象從不同生命體的意志特征和行為(表現(xiàn))內(nèi)涵上折射出俄羅斯民族“良知”的深層道德體悟與道德感;通過隱喻搭配構式可以形象、實在地呈現(xiàn)寓附于“良知”的俄羅斯民族意識、民族心智內(nèi)容;借助話語綜合分析,能夠在整體性的話語內(nèi)容中感受和體會相關概念的意識化文化內(nèi)涵,動態(tài)化地解讀出“良知”文化形象所蓄隱的有關俄羅斯社會人文和精神意志的多方面價值表現(xiàn)信息。這些道德倫理文化內(nèi)容相互融合和滲透,構建起強大的民族“良知”文化信息庫,從民族心性和道德倫理實質(zhì)上放釋出文化概念совесть的精髓及俄羅斯文化道德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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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16-10-15
【責任編輯孫 穎】
AnalysisforCulturalConceptofMoralEthicsofRussianNation
Peng Yu-hai Wang Shuo
(Center for Russian Language, Literature and Culture Studies of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cultural concept of moral ethics; совесть; national speciality; cultural research
H030
A
1000-0100(2016)06-0161-5
10.16263/j.cnki.23-1071/h.2016.06.037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俄羅斯民族主干文化概念分析與解讀”(13JJD740011)、黑龍江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學術創(chuàng)新團隊建設計劃“俄語語言學創(chuàng)新研究”(TD201201)及黑龍江大學研究生創(chuàng)新項目“俄語抽象名詞的語義研究”(YJSCX2015-007HLJU)的階段性成果。
Moral ethics is essential for the national orthodoxy of civilization; cultural concept of moral ethics correspondingly becomes important constituent part and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national culture and cultural concept. This article will analyse and discuss Russian nation’s cultural concept ‘совесть’ of moral ethics from aspects of moral ethics’ connotation, metaphorical collocation, gestalt and synthetic discourse,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speciality and cultural deposits of moral ethics of Russian nation based on the above research. We hope the analysis will help look into moral ethics of Russian nation in layer of inner moral beliefs and the highest form of moral consciousness, will help have a better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al concept system of Russian nation, and will help fully reveal deep connotation and enchantment of Russian cultural conce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