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亮 亮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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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濤詩歌中動物意象的情感探析

劉 亮 亮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摘要：唐代女詩人薛濤創(chuàng)作的詩歌存在許多動物意象，作為詩人情感表達的載體，這些不同的動物意象體現(xiàn)了詩人的各種感情。所以，解讀薛濤詩歌中的各種動物意象對于研究詩人的創(chuàng)作和情感不無裨益。文章從這些動物意象入手探討詩人寄予其中的情感，以此加深對詩人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的了解和認識。

關(guān)鍵詞：薛濤；詩歌；動物意象；情感

網(wǎng)絡(luò)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60106.1532.018.html

網(wǎng)絡(luò)出版時間：2016-01-06 15:32

唐代是中國詩歌史上一個輝煌的時代，經(jīng)歷了初唐的發(fā)軔、盛唐的豪邁及中唐的低沉，并在中唐出現(xiàn)了幾位優(yōu)秀的女詩人。她們用獨特的視角與筆觸，記載了屬于自己的時代印記。薛濤就是其中的一位，她是繼漢代才女卓文君后，在文化名城成都出現(xiàn)的又一位杰出的女詩人，一時藩鎮(zhèn)連帥、幕府名士和詩壇巨匠爭相與之唱和，煊璀西南詩壇?！皟S止百花潭，躬撰深紅小彩箋，裁書供吟，獻酬賢杰，時謂之薛濤箋”[1]10-11，至今仍傳為美談。

薛濤早年入樂籍，后入幕府，并長期在幕府生活，從韋皋到李德裕，共歷事11位蜀帥，其都因賦詩才能而受到禮遇。晚年脫離樂籍，獨居浣花溪畔，孤獨而終。薛濤的人生經(jīng)歷對其詩歌創(chuàng)作有很大的幫助。尤其因她經(jīng)常出入并在幕府生活多年，幕府蘊含的文化對她的影響也最為顯著。她在這一期間創(chuàng)作的大量作品，主要涉及在幕府的所見所聞，包含宴樂酬和、寫景詠物和詠物抒懷等幾部分，內(nèi)容豐富，意蘊深厚。

今人對薛濤及其詩歌作了諸如內(nèi)容、風格與意象等多方面的研究，但是對其詩中的動物意象卻少有涉及。因此，文章以薛濤詩歌中的動物意象為切入點，深入了解這位女詩人滲透其中的情感意義和價值觀念。

薛濤在詩歌中借助動物意象傳遞多種感情，“物皆著我之色彩”，并在這一感情色彩的基礎(chǔ)上，融入自己的生活體驗和人生閱歷，傳達了詩人心中所想所感，真正達到辭旨含蓄和脈脈情深的目的。具體的情感特征有以下幾點：

一、比翼雙飛——以雙鳧傳其對愛情生活之向往

“薛工絕句，無雌聲”[2]48-49，這種說法較為客觀，但并不意味薛濤詩中完全充滿了男性氣息，沒有絲毫女性意識的體現(xiàn)。

據(jù)史書載，薛濤終身未婚，脫出樂籍后，獨自居住在成都近郊碧雞坊的吟詩樓中，身著女道士的服裝，并過著道士一般的生活。但薛濤并不甘于這樣的生活，從詩中可以看出她對愛情的追求與向往。她把這種感情寓于詩歌中，并借助其中的動物意象表現(xiàn)出來，如《池上雙鳧》：

雙棲綠池上，朝去暮飛還。更憶將雛日，同心蓮葉間[3]2-3。

該詩作于詩人的青春妙齡時。處于情意朦朧階段的薛濤，就能夠作詩羨慕那雙雙休棲在綠池上的鳧，由此可以看出其作為女性的細膩情感。雙棲在綠池上的鳧是詩人情感的寄托，同時也是一種心愿，即希望自己在今后的人生中可以找到一位與自己志趣相同的人，共同攜手，白頭到老。第一句“雙棲綠池上”，兩只鳧雙雙齊聚在泛著碧波的水面上，相依相偎，形影不離，這是詩人對未來的期許；第二句“朝去暮飛還”，表面是描寫雄鳧早晨出去辛勤勞作，夜晚歸來與雌鳧相守，實則是暗示了古代典型的丈夫與妻子的生活狀態(tài)，是一種平穩(wěn)恬淡的生活；第三句“更憶將雛日”，則刻畫了丈夫外出工作后，妻子在家里的精神與生活，遙想有孩子之后家庭的和諧與美滿；第四句“同心蓮葉間”，更是把作者內(nèi)心的愿望直接表達出來，希冀自己與未來的丈夫像蓮子蓮心般緊密相接，緊緊相依。詩人正是借雙鳧傳達出對愛情與婚姻的憧憬。

其詩作中還有許多動物意象也可以表明詩人對愛情生活的向往，如《別李郎中》中的鳳和凰，《春郊游眺寄孫處士二首》中的燕與伯勞等，都傳達出詩人對愛情婚姻生活的向往，對甜蜜兩人世界的期許。

二、凄傷哀婉——以大雁現(xiàn)其對家鄉(xiāng)親人之思念

思鄉(xiāng)，無論哪個時期，都是幾近被寫透的主題，同時也是所有羈旅游子都會抒發(fā)的情感。詩人在詩中借助各種意象表達自己對家鄉(xiāng)及親人的懷念，其中月、雁和魚等意象最為詩家所喜愛。在薛濤詩中，也可以見到運用動物意象抒發(fā)思鄉(xiāng)情感的詩篇，最典型的便是《江邊》：

西風忽報雁雙雙，人世心形兩自降。不為魚腸有真訣，誰能夜夜立清江[3]10-11。

這首詩刻畫的蕭瑟秋意的思人之情，如縹緲在空中，不拘泥于行跡，表現(xiàn)了詩人作詩技巧的高超，同時也描繪了一幅詩人思鄉(xiāng)的景象，擁有一種畫面般的美感。前兩句重筆刻畫詩人夜夜佇立在清江邊上，等候遠方的來信，西風中頭頂雙雙飛過的大雁點出零星的蕭瑟之感；后兩句提到的“魚腸”指代書信，這點可以從王僧孺《搗衣》“別鶴悲不已，離鸞斷更續(xù)”中得到解釋。詩人寫道：如果不是渴望得到遠方親人的書信，誰會獨自一人夜夜站在凄冷的清江邊上？這孤獨一人與雙雁形成強烈的對比，表現(xiàn)出對遠在他鄉(xiāng)的親人的懷念。

薛濤本為長安人士，卻客居蜀地，對家鄉(xiāng)之思無時無刻不縈繞在心頭，她把這種感情寫入詩中，并借各種動物意象表現(xiàn)出來。但薛濤更善用女性特有的細膩，把周遭的景物與情感結(jié)合在一起，仿佛物類皆能感到其感情，替詩人述說心中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

三、超凡脫世——以鳴蟬喻其品行道德之高潔

在中國古代文學傳統(tǒng)中，詩人一般喜歡用動物意象來表達自己高潔的志向與志趣。薛濤也有借動物來表現(xiàn)自己高潔品行的詩作，《蟬》就是典型之作。

在薛濤的存詩當中，酬唱贈和詩多達50余首，可以說這些詩句讓她名蜚中唐。她的酬和詩多以男性為主，在禮制社會里，這種男女間的酬和與贈達不免遭到周圍人的猜忌誹謗，于是詩人在《蟬》這一詩中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露滌清音遠，風吹故葉齊。聲聲似相接，各在一枝棲[3]3-4。

在這首詩中，詩人延續(xù)了虞世南《蟬》這一詩的寫作風格，把蟬的習性與品格總結(jié)出來，并作為標榜自己的對象。在露水的滌蕩下發(fā)出陣陣蟬鳴，樹葉也在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湮沒在樹影下的兩只鳴蟬，好像在一起，但其實是遙遙相應(yīng)而不能在同一枝頭棲息，表達了對知音難求和心意難抒的悲哀。詩人這樣寫是想告訴世人，自己與知己之間的相互酬答應(yīng)和是彼此精神的貫通和心靈的契合，是一種精神層面的交流，而非世俗之人所想那樣違越禮法和逾越男女大防的不守婦道行為。薛濤以蟬高自標持，托物言志，這也是古代文人的一種含蓄的表達。

四、幽幽低訴——以動物訴其發(fā)配遷謫之悲傷

薛濤曾在蜀帥韋皋的幕中擔任一定職務(wù)，但一度被貶謫發(fā)配，究其原因，后蜀何光遠在《鑒戒錄·蜀才婦》中寫道：“濤每承連帥寵念，或相唱和，出入車魚，詩達四方，名馳上國，應(yīng)銜命使車每屆蜀，求見濤者甚眾，而濤性亦狂逸，不顧嫌疑，所遺金帛，往往上納，韋公既知且怒，于是不許從官，濤作《十離詩》以獻給?！盵4]38-39當時薛濤年紀較輕，流放發(fā)配對她內(nèi)心造成了較大的壓抑和傷痛，她寫道：“聞道邊城苦，而今到始知?！边@個時期，唐朝與吐蕃正在交戰(zhàn)，生活條件非常惡劣，而松州恰恰處于交戰(zhàn)的前線，在那種環(huán)境下，詩人心中的低徊哀泣和精神上的悔恨自責可想而知。所以，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詩人寫下“黠虜猶違命，烽煙直北愁。卻教嚴譴妾，不敢向松州”。在如此艱難的處境中只能反省自己的過錯和失誤，放低自己名士的姿態(tài)，向韋皋求情，寫下了卑微的《十離詩》。在這10首詩中，有6首是以動物為題，借動物所處的狀態(tài)來表明自己的感情。這6首詩分別是：

出入朱門四五年，為知人意得人憐。近緣咬著親知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犬離主》

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馬離廄》

隴西獨處一孤身，飛來飛去上錦茵。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更換人。

——《鸚鵡離籠》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銜泥穢污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燕離巢》

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游。

——《魚離池》

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無端竄向青云外，不得君王臂上擎[3]15-16。

——《鷹離鞲》

從以上6首詩中，可以看到薛濤自貶人格，把自己比作犬、馬、鸚鵡、燕、魚及鷹這些動物，它們都因為犯了一些小錯誤而被主人厭棄，實在是咎由自取，無可辯白。在這里，薛濤通過各種動物所犯下的錯事借以指自己，只為求得韋皋的原諒，把自己召回去。在被罰赴邊的這段時期，詩人借用大量的動物意象來表達自己心中所想，降低人格，卑微得沒有尊嚴，只為離開那艱苦的被罰之地，可見當時被罰在詩人的身心留下了多么大的痛苦。

從現(xiàn)存的薛濤詩看，直接以動物為描寫對象或詩中涉及動物的詩歌占據(jù)她全部詩歌的1/3，大量動物意象的巧妙運用傳達出詩人豐富的內(nèi)心情感，表露了其不為人知的諸般心跡，體現(xiàn)了她追求平淡隱逸的愿望，但是這樣富有理想、個性和才情的女詩人，在唐王朝由盛轉(zhuǎn)衰的時代，不可能有更好的際遇，她所追求的美好理想也很難實現(xiàn)。她的思想矛盾及痛苦，無不記錄在其詩中。薛濤詩歌的思想價值在于她以個人眼界來觀察與描寫其所熟悉的社會生活現(xiàn)象，并能寫出自己真實感受，以及由此來表達自己的理想、愿望與要求，對于研究唐代當時的社會生活以及藩鎮(zhèn)幕僚之間的酬唱都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漫步于詩歌的王國，薛濤以詩歌作為自己立足當世的根本。她不善于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往往借助各種意象，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情等寄托在它們身上，并用詩歌表達出來。用薛濤詩歌中的動物意象來解讀薛濤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并進一步分析其詩中不能直接言說的感情與所要表達的志向，使讀者了解到一個更加真實鮮活的薛濤，切身感受到那個時代的脈動！

參考文獻：

[1]費著.箋紙譜[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胡震亨.唐音癸簽[M].北京：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

[3]張蓬舟.薛濤詩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

[4]何光遠.鑒戒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67.

(責任編輯張盛男)

An Analysis of Emotions Borne by Animal Images in Xue Tao’s Poetry

LIU Liang-lia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Shaanxi 710062,China)

Abstract:There are many animal images in the poetry of Xue Tao,a poet in Tang Dynasty.These animal images bear a variety of emotions of the poet.A good interpretation of the various animal images in Xue Tao’s poetry is helpful for the study of the poet’s emotions.This paper is to analyze the emotions borne by those animal images and help the reader to better understand Xue Tao the poet and her way of creation.

Key words:Xue Tao；poetry；animal image；emotion

收稿日期：2015-08-16

作者簡介：劉亮亮(1989-)，男，山西長治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古代文學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唐宋文學。

中圖分類號：I 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62X(2016)02-00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