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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罪與善治——法治中國犯罪治理模式的科學定位

2016-03-15 19:30:54劉春花
貴州社會科學 2016年12期
關鍵詞:刑法犯罪

劉春花

(江蘇大學,江蘇 鎮(zhèn)江 21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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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罪與善治
——法治中國犯罪治理模式的科學定位

劉春花*

(江蘇大學,江蘇 鎮(zhèn)江 212013)

國家——社會多元合作治理模式,代替“單向統(tǒng)治文化”犯罪控制模式,成為犯罪學理論與實務的新寵。但是,犯罪治理模式的轉換不應是控制低效與合法性逐步流失后國家的應急之舉。對于犯罪治理模式轉型的思考,必須超越控制犯罪的范疇而上升至“善治”的范疇。法治中國的犯罪治理模式在價值目標上要超越“統(tǒng)治”邁向“善治”,重塑科學合理的犯罪觀和刑法觀,不斷創(chuàng)新公私協(xié)力共治的互動方式,在政策工具上要引入并構建科學的犯罪治理評估機制。

死刑; 犯罪; 善治; 犯罪治理模式;評估機制

一、問題的提出

“王者之政,莫急于盜賊。”犯罪問題事關穩(wěn)定大局,歷來是社會管理中的首要問題。我國現處于發(fā)展的重要戰(zhàn)略機遇期和社會矛盾凸顯期,中央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為基本刑事政策,明確提出加強和創(chuàng)新社會管理,2011年9月 “中國社會管理綜合治理委員會”取代原來的“中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新一輪的社會治理改革由此開啟,治理理念也開始滲透并流行于犯罪防控領域。但是學界對于犯罪治理模式的聚焦仍有局限,無論是日常性治理取代運動式治罪,還是壓力維控型轉向壓力疏導型,都是在以控制犯罪為目標而想“方”設“法”,尚未“超越治理犯罪的范疇而升華為善治犯罪的范疇”[1],這難以化解傳統(tǒng)犯罪控制未能突圍的基礎性難題。十八屆四中全會高舉依法治國的旗幟,并提出了“良法善治”的目標。筆者認為,這正是對我國犯罪治理模式的轉型進行科學定位的契機。我國原來的犯罪控制模式如何定位的,有何表現?支撐這種模式的觀念有何不妥?新的犯罪治理模式應如何定位?這些都是本文探求的問題。

二、死刑政策:傳統(tǒng)“威權式”犯罪控制模式的縮影

我國曾走過有政策無法律、政策取代法律、政策與法并存卻高于法律的歷史,“依政策治理”的思維在犯罪治理方面也很明顯。死刑政策又是最重要的具體刑事政策之一,在刑事法治日臻完備的今天,它仍對死刑立法和司法發(fā)揮著非常關鍵的指導和制約作用。所以,死刑政策的嬗變與發(fā)展,可謂國家犯罪治理模式發(fā)生歷史變遷的一個縮影,由它可窺見我國原有犯罪控制模式的基本定位。

(一)死刑是對敵人的專政工具

從1949年建國至1979年第一部刑法典出臺之前,三十余年間,我國受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強烈支配,以階級斗爭為綱,政治運動接連不斷,“鎮(zhèn)反”、“三反、五反”、“四清”和“文革”等等,死刑主要作為政治斗爭工具而存在,是人民民主專政的手段之一。學界通常認為這一時期的死刑政策由毛澤東確立,可概括為“保留死刑,堅持少殺、嚴禁錯殺”或者“不可不殺,不可多殺,防止錯殺”[2]。

建國之初,法制欠缺,政策當先,死刑主要不是以刑罰制度的形式出現,而是對敵人的專政工具,延續(xù)了革命年代的“革命工具”性質。當時僅有的幾個條例都規(guī)定了死刑,如1950年《政務院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鎮(zhèn)壓反革命活動的指示》、1951年《懲治反革命條例》、《妨害國家貨幣治罪暫行條例》和1952年的《懲治貪污條例》。毛澤東有諸多論述表達了對死刑作為革命工具的堅定支持態(tài)度。*毛澤東關于死刑的論述散見于《鎮(zhèn)壓反革命必須實行黨的群眾路線》、《鎮(zhèn)壓反革命必須打得穩(wěn)、打得準》、《關于“三反”“五反”的斗爭》、《論十大關系》和一些電報批示、講話。這一階段死刑政策具有非常大的靈活性,標準含糊,適用對象廣泛涉及反革命分子和一切階級敵人,執(zhí)行程序粗糙,往往根據政令、批示、運動講話而發(fā)動、決定實施,“少殺慎殺”幾乎總是在群情激奮的運動中一再被突破。*有學者研究指出,鎮(zhèn)反運動中根據形勢不斷加大鎮(zhèn)反力度,不僅按人口比例下達“殺人指標”,還將死刑判決和執(zhí)行權下放到了縣一級政府,放手發(fā)動群眾,最后據說這期間處決了71.2萬余人,已大大超過當時全國5億人口的千分之一比例,錯殺、濫殺問題不可謂不嚴重。參見楊奎松:《新中國“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研究》,《史學月刊》2006年第1期。文革期間,死刑更被無限濫用。1967年的“公安六條”實際上縱容了針對階級敵人的報復行為,導致了革命名義下的大規(guī)模殺人事件。*“公安六條”指1967年1月13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頒布的《關于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加強公安工作的若干規(guī)定》。曲新久主編:《共和國六十年法學論爭實錄》(刑法卷),廈門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

(二)死刑為經濟保駕護航而擴大化

1979年我國第一部刑法出臺,結束了法外死刑的歷史,對死刑的適用范圍、程序、死緩做了明確規(guī)定,死刑罪名總共28個(其中15個是反革命犯罪),貫徹了“少殺慎殺”的死刑政策。但在此后一段時間內,1978年改革開放,社會面臨急劇轉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而法治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相對滯后,違法犯罪現象,特別是經濟犯罪一度激增。中央認為1979年刑法不足以應對當時的犯罪形勢,遂開展“嚴打”,一系列《決定》、《補充規(guī)定》和附屬刑法出臺,提高了許多罪名的法定刑,增設大量死刑,從而使得死罪數量大大增加,“盜竊3萬即判死刑”*根據1982年《關于嚴懲嚴重破壞經濟犯罪的決定》,犯盜竊罪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即可判處死刑。而對于“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解釋,根據1984年11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當前辦理盜竊案件中具體應用法律的若干問題的解答》第6條第2項“……個人盜竊公私財物數額在3萬元以上的,應依法判處死刑……”。顯示死刑司法之苛厲。并且所增死罪在后來1997年刑法修訂時大部分都吸收了,以致整部新刑法死罪達68個,遠遠超過1979年刑法典的28個,這種趨勢反映了刑罰供給的不足和執(zhí)政者重刑主義的傾向。兩部刑法典死刑的適用重點也不同,1979年刑法有一半的死罪適用于反革命罪或牽涉國家政治利益的犯罪,而1997年刑法有68個死罪,涉及侵害經濟秩序、經濟利益或者是財產權利等的具體罪名有22個,按條文計算則是占47個總條文中15條,比例分別高達32.35%和32.60%。*這里采用最廣義的經濟犯罪概念,包括現行刑法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第五章侵犯財產罪(不包括搶劫罪)、第六章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中部分貪利性犯罪、第八章貪污賄賂罪。參見馮殿美:《經濟犯罪死刑廢除的理性思考》,《死刑問題研究》(2004年度中國刑法學年會文集),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815-816頁。另一說為19個經濟犯罪罪名,占全部死刑罪名68個的27.94%,與前一觀點相比,后者沒有包括第六章的內容,依據是囊括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二庭專門審理的案件類型。參見趙秉志、萬云峰:《論我國經濟犯罪死刑的限制及廢止》,《死刑制度之現實考察與完善建言》,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95-296頁。若按照死罪的絕對數量看,第三章的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類犯罪最多,為15個,其次是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為14個?!皣来颉睂е碌牟粌H是死刑立法的膨脹,也使得死刑司法適用數量劇增,后者可從我國死刑核準權下放、死刑一審管轄權下移得到印證。*1983年9月2日全國人大常委通過了《關于迅速審判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犯罪分子的程序的決定》和《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法院組織法〉的決定》分別規(guī)定死刑案件從快審理和死刑核準權下放到高級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和公安部1983年8月16日發(fā)布《關于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第一審普通刑事案件管轄問題的通知》規(guī)定:“在當前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的這段期間,中級人民法院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決定把某些屬于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應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第一審普通刑事案件,交由基層人民法院審判,以便依法從重從快懲處這些罪行嚴重的普通刑事犯罪分子?!庇纱丝梢?,為經濟發(fā)展保駕護航,死刑已然擴大化。

(三)構建和諧社會應限制慎用死刑

在經歷了多次“嚴打”卻只換來犯罪問題屢創(chuàng)新高的教訓后,“嚴打”方針不得不調整,開始實行“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回歸并踐行“少殺慎殺”的死刑政策。這與當前時局關系緊密。2003年我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首次突破1000美元。從世界經濟發(fā)展的軌跡來看,人均GDP由1000向3000美元增長的期間,社會各種矛盾開始比較充分地展現和暴露,即“社會矛盾凸現期”。為避免跌入“低谷停滯期”,努力協(xié)調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的發(fā)展,邁向“黃金發(fā)展期”,中央不僅樹立科學發(fā)展觀,還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目標。2007年1月1日,最高法院收回了死刑核準權,對全國的死刑案件統(tǒng)一行使核準權。多個司法解釋頒布以確保死刑案件辦理質量,宣告和貫徹“保留死刑,嚴格控制和慎用死刑”的政策。2011年《刑法修正案(八)》開創(chuàng)性地取消了13個罪名的死刑,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進一步削減9個罪名的死刑。

綜上,新時期以來我國的死刑政策經歷了“強化、擴大——限制、慎用——再強化、擴大——再限制、慎用”的歷史軌跡,死刑的打擊鋒芒從反革命之類的政治犯罪轉移至非政治性的治安犯罪、財產犯罪、職務犯罪,反映出國家在犯罪治理模式上倚重死刑的重刑主義傾向,也在一定程度體現了社會治理模式上“強力依賴”的傳統(tǒng)。

三、觀念轉變:治理對象和治理方式的重新審視

筆者以為,犯罪治理模式的基本轉型,必須以犯罪觀和刑法觀的轉變?yōu)榍疤?,對于治理的對象和方式方法予以重新審視?/p>

(一)確立一種理性的犯罪觀

一直以來,絕對主義哲學思維在認識和對待犯罪問題上占上風。“計劃經濟時期,傳統(tǒng)思想認為犯罪是私有制的產物,社會主義國家已經消失了私有制,消除了產生犯罪的根源和條件,社會主義國家現有的犯罪分子只是舊社會殘余的渣滓,只需消失和改造就可以。[3]”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型過程中,雖然不再把犯罪分子等同于敵對階級,但仍然認為犯罪是絕對的“惡”,如同洪水猛獸,嚴重破壞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應當“除惡務盡”。所以,刑治主義傳統(tǒng)和絕對主義的犯罪觀使得國家對犯罪的反應單一化,偏好刑罰手段,缺乏創(chuàng)新。同時,廣泛適用包括死刑在內的重刑都獲得了社會的道德支持,而不必甚至不可能接受任何合理性懷疑。有批評指出,我國刑罰過重是20多年來嚴打所形成的一種累積效應。過重的刑罰并沒有取得預期的社會穩(wěn)定,只不過是“社會治理不善的不得已的補償”[4],立法在稅收、金融、貪腐、公共治安等各個領域類的犯罪均設置了死刑,難免殺人過濫之詬病,也是社會管理無能的表現。

實際上,人類歷史和犯罪學研究都已經證明,犯罪不僅是一種法律現象,而且是一種常見的社會現象。“犯罪不僅見于大多數社會,不管它是哪種社會,而且見于所有類型的社會。不存在沒有犯罪行為的社會?!盵5]馬恩經典論著早已指出,作為孤立的個人反對統(tǒng)治關系的斗爭,“犯罪和現行的統(tǒng)治都產生于相同的條件。[6]”犯罪是無法被消滅的,對于犯罪的態(tài)度不能一味打擊,對犯罪的反應也不能只有刑罰,對減少犯罪數量的追求不能極端化,以至于忽視犯罪人的權利保護。死刑對犯罪人“一殺了之”,并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我國犯罪率不僅沒有因為多次運動式的嚴厲打擊而出現大幅下降,反而有所攀升的現象,再次說明刑罰的遏制作用是有限的,刑罰不是預防犯罪的有效措施。對處在社會轉型時期的中國來說,犯罪高發(fā)態(tài)勢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社會現象,并不值得引起社會的過激反應。并且希冀重刑恐嚇威懾效果也只會適得其反。

(二)樹立一種科學的刑法觀

新中國成立后較長時期內,刑法被片面地定位于懲罰犯罪、保護人民和社會的法律,即過于強調刑法的“專政工具”職能,而忽視了刑法保障人權的機能,特別是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及犯罪人的人權保障。根據我國現行刑法第一條,刑法的目的是“為了懲罰犯罪,保護人民”,人民是與敵人相對而言的一個政治概念而非法律概念,人民、敵人的區(qū)分是一種政治邏輯而非法律邏輯,而這種“非人民即敵人”的“非黑即白”的兩分法用在刑法中是欠科學的,犯罪分子是觸犯了法律的公民,但如果被視為人民的敵人,那么極易產生將其一竿子打死的重刑傾向?,F行刑法第二條規(guī)定,刑法的任務之一就是“維護社會秩序、經濟秩序,保障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的順利進行”,如果一再強調刑法對社會建設保駕護航的工具性價值,那么對嚴重經濟犯罪適用死刑也就難以避免。因為經濟建設是頭等重要的政治任務,穩(wěn)定是發(fā)展的必要前提。“嚴打”時期的死刑政策由“少殺”悄然變?yōu)閿U大適用,而且實踐中還一度出現死刑適用過多過濫的局面,就是由于過分地強調打擊犯罪,奉行刑法(刑罰)工具主義,迷信死刑威懾力的必然結果。

故此,國家治理犯罪不應對“刑法”形成“路徑依賴”,更不應將“嚴打”、“從重從快”變成治理犯罪的思維定勢。與西方輕輕重重“兩極化”政策中的“重重”一極不同,我國的“嚴打”活動具有突出的政治性、軍事性(戰(zhàn)役性)和非常規(guī)性,雖然強調“從重從快”必須以“依法”為前提,但是其因政治主導而對形勢需要的過分關注,必然妨害司法獨立,重刑主義和法律工具主義的觀念也隨之膨脹?!皣来颉睙o論有效無效,都與法治國家應有的常態(tài)治理模式距離甚遠。上世紀末德國和英國的警務經費分別上升至299億馬克、89.98億英鎊[7],已經遭到批評,我國本不應重復這種“高投入、低回報”的老路,實際卻不然,2010年5月27日《社會科學報》公布:2009年度全國維穩(wěn)經費達5140億元,中央政府公共安全支出增長幅度達47.5%?!斑@個數字已逼近全年軍費開支”[8]。傳統(tǒng)的犯罪控制模式存在結構性風險,試圖通過加大打擊范圍、增強打擊力度、擴充警務人員隊伍破解這種風險,政府將難以為繼。唯一的出路是轉換犯罪治理模式。

四、“善治”:犯罪治理模式轉型的基本方向

(一)超越“統(tǒng)治”邁向“善治”是犯罪治理價值目標的更新

統(tǒng)治(Government),在政治學上是指依靠權勢控制、支配和管理,社會學上定義為以一種外部強制力來維持和控制社會秩序的方式,生活在該秩序下的人們是被迫遵守各種規(guī)范的,它具有單向度、自上而下、支配性等特征。上世紀晚期西方國家在社會資源配置中相繼出現市場失效和政府失靈,治理理論隨之興起,“治理”(Governance)被用來替代“統(tǒng)治”。根據全球治理委員會的定義,治理指的是“各種公私機構和公民個人合作管理社會共同事務的方式的總和”。[9]但治理不是靈丹妙藥。在國外,治理的實踐出現了一系列失效表現*在格里·斯托克看來,善治目標的出現,源于治理的失效。他列出了治理失效的具體表現:1.與治理相關的制定政策過程這一復雜現實,與據以解說政府而為之辯護的規(guī)范相脫離;2.各方面的責任趨于模糊,易于逃避責任或尋找替罪羊;3.由于對權力的依賴,以至并非原來所求,而于政府影響不良的結果愈加惡化;4.既然有了自治網絡,政府對社會應負什么責任便難以明確;5.即使在政府以靈活方式控制和引導集體行動之處,治理仍然可能失敗。,善治(Good Governance)[10]的概念旋即被提出。善治就是在整個社會管理過程均以使得公共利益最大化為目標,本質上它是國家與公民個人對公共生活的協(xié)同管理。善治包括“合法性、法治、透明性、責任性、回應、有效性、參與、穩(wěn)定性、廉潔和公正”[11]十個基本要素。善治超越了善政,不局限于一個好政府,而著眼于政府與公民建立良好的合作網絡,著眼于整個社會的好治理。

“善治理論”可用來觀照我國犯罪治理傳統(tǒng)模式的局限。改革開放初期中央提出了社會治安綜合治理,高度依賴并強化權力組織網絡,通過組織建設和組織網絡滲透而實現犯罪治理的組織化調控路徑。這種綜治模式實際上是在制度資源貧弱時期為確保社會平穩(wěn)轉型、有效治理犯罪的一種策略,是特定歷史階段的過渡性選擇。階段性“嚴打”,則是國家應現實犯罪形勢采取的運動式犯罪控制模式,雖然具有動員社會資源、推進部門合作的功能,但實際上卻是旨在緩解政府面臨著資源不足、不發(fā)達的公民社會無法提供幫助、政府體系內部各部門又不能實現協(xié)調與合作等多方面的尷尬。并且,無論是綜合治理,還是“嚴打”,都遵循著國家主導的控制模式,單向度的“統(tǒng)治”思維也總是讓犯罪控制立法和司法都偏離“輕刑人道、去犯罪化”的方向。美國法學家帕克指出,犯罪控制模式和正當程序模式是彼此對立的,前者強調有效地懲辦案件,以控制犯罪、維護社會秩序,即使有一些無辜者因此被誤罰,也可以容忍。而后者強調公正對待犯罪嫌疑人,防止無辜者被錯判,即使會放縱一些罪犯,也是值得的。區(qū)別于傳統(tǒng)犯罪控制模式,“善治”模式指引下的犯罪治理,在指導理念上從關注犯罪人的罪行和處罰,轉移至注重探索犯罪緣由和整治犯罪賴以發(fā)生的社會土壤;在結構體系上更注重多元合作,必須有一套復雜的機制來運行;在實踐形式上更注重“疏”而非“堵”,擴大犯罪人群重返社會的途徑,降低再犯風險,使普通人與犯罪人群體之間社會緊張關系得以緩解,而非一味將犯罪人送進監(jiān)獄換取短暫的社會穩(wěn)定。

(二)公私協(xié)力互動方式不斷創(chuàng)新是“善治”的實踐形態(tài)

依“善治”理論,犯罪治理過程不再是政府單方面行使權力的過程,而是政府與整個社會的互動過程。如果官方機構與民間組織或個人具有較強互動能力,二者的合作共治就能產生更大的作用,因而得到更優(yōu)的治安管理績效。參與治理的可行空間意味著國家正式力量需要一定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并不代表社會力量能夠離開官方而形成自治,犯罪治理的空間向社會力量開放是要與國家正式力量形成合作網絡。

雖然傳統(tǒng)的刑事司法各環(huán)節(jié)依然是政府專治領域,但犯罪治理場域已然由封閉轉向開放,在犯罪擬制階段(抑或刑事立法)、犯罪防范階段和部分犯罪消解階段,社會力量不斷上升為重要主體,公私合作創(chuàng)新犯罪治理方式方法,改變了過去刑罰手段“一枝獨秀”的局面,例如保安業(yè)、治安承包制、私人保鏢、私人偵探、刑事和解、社區(qū)矯正、網絡治安等的蓬勃發(fā)展。立法草案征求意見程序、立法聽證會、“警民懇談”機制、社區(qū)治安議事會、公安微博等已成為犯罪治理場域協(xié)商民主的重要實踐模式。

犯罪治理手段創(chuàng)新遠不止于此。近年來,一項公私協(xié)力與金融創(chuàng)新相結合的社會項目籌資機制——“社會效益?zhèn)?SIBs)*社會效益?zhèn)? Social Impact Bonds,SIBs),也被翻譯為社會影響債券,在美國多稱之為 Pay for Suc-cess Bonds,即效果付費債券) 是一種政府與社會籌資機構、社會服務提供者和私營部門的投資者相互合作的社會項目籌資模式,它通過一系列合約安排,以發(fā)行債券方式向私營投資者籌集資金,用于雇傭社會服務機構向目標群體提供干預服務,最終由政府根據項目產出效果來支付投資本金和回報。正在英美國家興起。它避免了以往的“政府-社會資本”或“政府-社會組織”兩方合作的缺陷,平衡了政府、社會組織和社會投資者三方的利益,構建了三角合作的有效激勵框架,顛覆了傳統(tǒng)的公私合作概念,取得了初步成果。典型案例是英國彼得伯勒地區(qū)監(jiān)獄短期服刑者干預和美國紐約市里克斯島青少年囚犯干預項目,目的都是為了降低監(jiān)獄累犯率問題。同類實踐已經擴散至加拿大、荷蘭、德國、比利時和澳大利亞等國。SIBs重新定義了政府和社會組織在社會公共治理中的角色,社會資本的引入也可以緩解財政壓力,還能夠引導私人投資者關注公共問題,激發(fā)社會潛在建設力量,對于我國犯罪治理頗有參考價值?!白詈玫纳鐣呔褪亲詈玫男淌抡摺?李斯特語),刑罰只是犯罪治理體系若干子系統(tǒng)之一,不僅其發(fā)動位于最后序列,而且其實施效果也有賴于其他社會支持體系的輔助。SIBs可以作為我國刑事司法改革的新方法。

值得指出的是,社會力量的參與能夠避免政府在依靠擴大規(guī)模的同時整合資源提高犯罪治理的效能,但這種參與離不開國家的監(jiān)督與指導,因為其必須在民主監(jiān)督下進行,政府對于維護社會治安,保證司法運作負有崇高的不可轉移的責任。社會力量參與犯罪治理不是形成自治、而是與政府協(xié)同共治,并且政府發(fā)揮“元治理”的作用。

(三)引入績效評估是“善治”必不可少的政策工具創(chuàng)新

在“善治”理念的指導下,犯罪治理作為政府的核心任務之一,與其他政府工作一樣需要且應該進行績效考評。犯罪治理評估,就是規(guī)范犯罪治理行為、提高治理效能的一項重要制度和有效方法。一般而言,犯罪治理評估是指評估主體依據特定的評估程序運用恰當的方法來評價和估計犯罪治理行動中的政策依據、執(zhí)行過程以及實施效果的活動。通過對不同時期犯罪治理行動的投入、過程、產出、影響等各個方面的統(tǒng)計、觀察、和比較分析,對犯罪治理的效果、效能、效益等做出判斷和評價,向決策者和社會公眾提供犯罪治理運行果效的客觀信息,能夠為刑事政策的制定實施、修改調整提供依據,有利于保障公眾對犯罪現狀和治理工作的知情權和監(jiān)督權。也只有科學地評估犯罪治理工作的實際績效,才能有的放矢,更為有效地推進平安中國、和諧中國的建設。

但是,在我國長期缺乏犯罪治理的評估機制。曾幾何時,不正確的犯罪觀導致犯罪是社會主義社會里的“忌諱”,不被重視,也沒有統(tǒng)計,即便有一些狹義的刑事司法統(tǒng)計,也不公開。而犯罪統(tǒng)計、被害調查等正是犯罪治理評估的基礎數據,它們的缺位使得犯罪治理決策遠未科學化。已有學者通過我國跨度20年對罪因、罪行與刑罰關系的實證研究得出結論:“刑罰力度不一定與犯罪的多少成正比”[12]。然而,犯罪治理主體卻在屢次面對犯罪高發(fā)態(tài)勢時似乎本能地訴諸加大刑罰力度,也在某種行為造成較大社會危害時似乎直覺地要求修法予以犯罪化。以危險駕駛罪的立法為例,作為打擊犯罪主力的公安部門強烈要求并推動醉駕入刑、毒駕入刑,而慣于“橫眉冷對”、警惕侵犯人權的學者則呼吁刑法保持謙抑,應先用盡其他治理方法。在反思嚴打政策時也一度存在“犯罪多發(fā),嚴打無效”與“不嚴打,犯罪更多”的對立意見。

筆者認為,這些爭議的出現實際也是因為缺乏科學的評估機制而難免陷入片面的主觀推測。如果引入犯罪治理評估機制,用數據說話,將避免許多不計代價的沖動執(zhí)法,減少盲目公共支出。法國政府就曾基于客觀的刑事政策評估,拋棄重刑,而選擇拓寬街道、增加路燈數量遏制夜間盜竊和搶劫類犯罪。法國的經驗還告訴我們,犯罪治理評估不能淪為政策之外的一個過程,評估“主要為了與主體的實踐互動。評估具有工具屬性,是處于制定或實施階段的公共政策行為的一部分。評估具有技術指導功能,可以具體地調整和改變其所針對的刑事政策實踐。”[13]當然,還需要通過構建完備的評估指標體系、建立中立的第三方評估機構、評估結論信息共享平臺和信息公開制度等確保犯罪治理評估的真實性、客觀性??傊?,引入績效評估是“善治”犯罪必需的政策工具創(chuàng)新。

五、結語

回顧我國死刑政策的嬗變與發(fā)展,可見我國傳統(tǒng)犯罪治理的“強力依賴”傳統(tǒng)。我國正處于經濟——社會結構轉型時期,傳統(tǒng)威權式的犯罪控制模式下,防控成本和犯罪率一并攀升,不可避免出現政府和市場的雙重“失靈”。犯罪控制的“收支失衡”不僅降低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安全感,還對政府的執(zhí)政合法性提出挑戰(zhàn)。故此,不得不調整我國的犯罪治理模式。根據“善治理論”反思我國犯罪治理傳統(tǒng)的局限,無論是綜合治理,還是“嚴打”,都遵循著國家主導的控制模式,單向度的“統(tǒng)治”思維也不可避免地使得犯罪控制染上了“重刑化”與“犯罪化”的色彩。而不當的刑法觀和犯罪觀制約了我國犯罪治理方面的創(chuàng)新。法治中國的犯罪治理模式在價值目標上要超越“統(tǒng)治”邁向“善治”,重塑科學合理的刑法觀和犯罪觀,在實踐過程上要不斷創(chuàng)新公私協(xié)力共治的互動方式,在政策工具上要引入并構建科學的犯罪治理評估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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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 桃]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轉型時期量刑公正與社會認同的契合路徑研究(14CFX069)”;司法部法治建設與法學理論研究部級科研項目“網絡時代貪污賄賂犯罪的量刑公信力問題實證研究(14SFB30017)”;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項目“新媒體時代公眾輿論與刑罰裁量的互動實證研究——以死刑案件量刑為中心(13YJC820051)”。

劉春花,法學博士,江蘇大學法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刑法與刑事政策、犯罪治理。

D914

A

1002-6924(2016)12-103-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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