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順華
(1.凱里學院 外國語學院,貴州 凱里 556011;2.四川大學 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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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喬姆斯基生物語言學范式下的語言研究轉向
(1.凱里學院 外國語學院,貴州 凱里 556011;2.四川大學 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4)
生成語法學派的誕生主導了當代語言學研究從結構分析模式向生物語言學框架的“由外至內”的范式轉向;原則和參數理論時期“自上而下”從普遍語法內部探究其規(guī)則及應用,推動了語言獲得研究向縱深發(fā)展;最簡方案時期,尤其是21世紀以來從普遍語法之外的第三要素出發(fā),以“自下而上”為主,融合兩種方式考察狹義語言官能的本質。生物語言學走向交叉學科背景下探索“最小遞歸”和語言官能演化之謎的道路。本文論述了喬姆斯基生成語法理論的建立動機及歷次轉向的動因,并對其未來發(fā)展進行了展望。
生物語言學;生成語法;普遍語法;語言官能;最小遞歸
喬姆斯基(Noam Chomsky)是當代語言學界的泰斗,有人甚至稱他為“語言學界的牛頓”[1]。作為當代最有聲望的學者之一,他的研究工作遠遠超出了語言學的范圍,對哲學、心理學、認知科學乃至文學批評等領域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喬姆斯基在學術上極具開拓性與創(chuàng)造性。他不僅顛覆了語言學的傳統(tǒng)研究范式,創(chuàng)立了新的研究范式,而且勇于自我否定與革新,不斷修正自己的觀點,力求建立富有解釋力的普遍性理論,其思想發(fā)展的內在動因值得我們深入探討。
喬姆斯基開創(chuàng)的生成語法學派一反傳統(tǒng),認為語言研究的中心應該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人類語言能力,形成了語言學研究的生物語言學范式。作為一門新興的交叉學科,“biolinguistics”有弱義和強義之分。“弱義”是指按照喬姆斯基在《句法結構》(SyntacticStructures)中首創(chuàng)的語言研究方案,揭示語言的“語法屬性”;“強義”則指在高度的交叉學科下,為那些需要結合語言學視角和其他相關學科(包括演化生物學、基因遺傳學、神經學和心理學等)視角來解決的問題提供明確的答案而做出的廣泛的嘗試[2]。生成語法旨在揭示語言的生物屬性,是弱義生物語言學(下文簡稱生物語言學)研究。自20世紀50年代誕生以來,生成語法理論不斷得以修正和完善,其發(fā)展大致經歷了三次轉向: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喬姆斯基革命”和倫貝格(E. H. Lenneberg)的《語言的生物基礎》[3](1967)一書的出版顛覆了結構主義和行為主義的主導地位,語言研究的對象從外在化(Externalized-language/E-language)語言轉向內在化(Internalized-language /I-language)語言,完成了從傳統(tǒng)的分析程序向生物語言學框架“由外至內”的語言研究轉向;原則和參數理論時期“自上而下”(Top-down)從語言內部尋找普遍語法(Universal Grammar/UG)規(guī)則及應用,促進了交叉學科下對語言基因的探索,力求揭示語言獲得的“柏拉圖”奧秘;最簡方案時期,尤其是21世紀以來從UG之外的第三要素出發(fā)“自下而上”為主,匯合兩條線路探究狹義語言官能的本質,生物語言學走向探索“最小遞歸”和追尋語言官能起源之謎的自然學科傾向的交叉學科之路。
傳統(tǒng)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和行為主義心理學在20世紀50年代之前的美國語言學研究中占據著統(tǒng)治地位。結構主義強調搜集大量的語料,注重資料來源的精確性、可靠性與廣泛性,通過切分、歸類、替換等程序分析和概括出語法規(guī)則。它的目標是以一批足夠數量的語句作為素材,通過分析程序找出語言的結構,即語言中的單位及其組合模式。這些做法都是對外在化語言的研究。但是,正如喬姆斯基后來所諷刺的,這種研究模式類似于將自然科學框定為“識讀儀表的科學”[4],通過這一模式歸納得來的規(guī)則至多只是對語言表面特征的描寫,而無法解釋這些規(guī)則之所以出現的原因。因此,如果要建立具有深度解釋力的語言理論,對語言現象和語言事實進行概括則僅僅是邁出了第一步,必須揭示引發(fā)、規(guī)范與制約這些現象與事實背后的深層原理。伴隨著《句法結構》的出版——生成語法的誕生,這一目標變得非常明確。喬姆斯基區(qū)分了語言的深層結構與表層結構、語言能力與語言表現,并強調天生的語言能力是語言學研究的重點[5]。傳統(tǒng)語言學研究僅注重對表層結構和語言表現,即“外在化”語言的描寫,而生物語言學視角下研究的語言就是語言官能的狀態(tài)——一種內在化語言。
另外,行為主義代表斯金納(B. F. Skinner)通過動物的刺激——反應實驗,指出人類的語言學習過程就如動物的學習行為,是應對外界言語刺激從而做出反應的強化過程[6],這一觀點一直為當時的主流語言學者們頂禮膜拜。但喬姆斯基對此進行了猛烈抨擊,指出語言獲得靠外界刺激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有一個天生的生物體(即語言官能faculty of language/FL)來處理輸入的信息以組織自身的行為,它具有復雜結構,由基因遺傳決定,并且有一個成熟發(fā)育的過程。[7]這種語言獲得觀被稱為“先天論”。 喬姆斯基反對結構主義、行為主義和經驗主義,主張?zhí)熨x論和理性主義,掀起了一場認知革命,被稱為“喬姆斯基革命”。以喬姆斯基為代表的生成語法學派“以認知視角研究現代語言學,將之視為心理學和人類生物學的一部分”[8]。他們的“內在主義”語言觀試圖描寫語言使用者的心智系統(tǒng),這種心智系統(tǒng)又被稱為語言器官(language organ),以呈現語言使用者在使用語言時的大腦/心智狀態(tài)。這意味著生成語法從傳統(tǒng)的外在化語言研究轉向了生物語言學范式下研究內在化語言研究,即“由外至內”的轉向。當然,這一方法的轉變經歷了一個過程。
生成語言生物語言學范式的誕生和初步發(fā)展不僅僅得益于“喬姆斯基革命”,還與哈佛大學心理學教授倫貝格有很大的關系。一方面,倫貝格深受當時興起的生成語法學派的生物語言學思想的影響;另一方面,其研究又為生物語言學研究提供了大量的實證支撐材料。早在20世紀50年代后期,倫貝格第一個提出了人類語言能力只能在人的大腦和聲道的生物特性之基礎上得到解釋的觀點[9]。倫貝格專注于對缺陷兒童的語言發(fā)展的研究,揭示語言、大腦和行為的關系,其著作論及了生物語言學研究中涉及的多方面的問題,如語言的基因遺傳、語言的生物屬性、語言發(fā)展過程中大腦內部的交互作用等,并強調“將語言作為一種自然現象進行研究——作為人的生物本質的一個方面,像研究解剖學那樣去研究語言”[10]。另外,他還從醫(yī)學臨床經驗,以神經生理學的觀點系統(tǒng)地解釋語言學習“關鍵期假說”,這為發(fā)展心理語言學做出了重大貢獻。
傳統(tǒng)語言研究將語言視為社會或行為習慣的產物,是一種基于語類描寫的分析方法。從語言本身看,這是對外在語言的研究;從認知上來看,是將語言視為一般認知的一部分。而生成語法關注的是內在化語言的研究;在認知上堅持“模塊化假說”,將語言能力與一般認知能力區(qū)分開來,是與視覺、數字等認知模塊并列的一個特殊認知模塊,專司語言功能。生成語法使作為社會、文化屬性的語言研究轉向對視為人類大腦/心智模塊的語言研究,其目標是試圖“使語法自內在而至外在展現(“turn the grammar inside out”)”[11]。從分析性模式轉向生物語言學方案大大豐富了證據的多樣性,這些證據包括語言獲得、神經科學、語障、語言分離(dissociations)以及其他多個方面,而這些都基于語言能力依賴人類共有的生物屬性這一設想之上。
在生成語法的早期階段,也就是“由外至內”的轉向過程中,研究者們尚未完全擺脫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影響。一方面,為了達到描寫充分性,對語言的多樣性做出了嚴謹的規(guī)則性描寫;另一方面,兒童在語言經驗有限的情況下能迅速獲得語言,按照“先天論”設想,背后引導語言獲得的規(guī)則系統(tǒng)應該是簡單的。這樣,早期生成語法學派偏重對具體語法規(guī)則的描寫,在達到了某種程度的描寫充分性的同時,卻未能足夠地實現解釋充分性,而后者本是生成語法最根本和主要的目標?!懊鑼懗浞中浴焙汀敖忉尦浞中浴敝g的矛盾,促使生成語法學派轉向對人類語言UG原則及其應用的研究,從而進入管約理論(Government and Binding Theory/GB理論)階段(1979-1992),而這是“自上而下”探討“語言獲得多大程度上歸功于UG”[12](P3)。
“自上而下”是從UG內部來看它所涵蓋的原則和參數范圍。GB理論認為,FL包括一個詞庫和四個層面的句法表征。詞庫為句法結構提供建筑模塊,包含詞項和特征。四個句法層面是:D-結構、S-結構、邏輯形式(LF)和語音形式(PF)。前兩者在運算系統(tǒng)內部。運算系統(tǒng)受到各種原則和模式的調節(jié)和限制。各種限制被抽象為普遍原則等,而關于這些普遍原則的理論構成UG理論的子系統(tǒng),包括投射原則(the projection principle)、格理論(case theory)、題元理論(theta theory)、X-階標理論(X-bar theory)、約束理論(binding theory)、界限理論(bounding theory)、控制理論(control theory)等七個子系統(tǒng)。GB理論可以解釋很多語言現象,具有強大的解釋力。UG包含的這些原則為人類所共有,且先于每個人的后天經驗[13]。另外,UG還包括與具體語言的有關的參數。這種將UG作為原則和參數來研究的方法稱為原則與參數法(Principles and Parameters Approach;簡稱 PPA)。UG對應的生物成分是一種天生的遺傳物質語言官能,它最初處于初始狀態(tài)。由于對UG規(guī)則的應用研究即語言獲得研究就是要探尋語言能力是怎樣從初始狀態(tài)發(fā)展到最終狀態(tài)而獲得具體語言的。PPA充當了一種解決“為何兒童接觸語料如此貧乏,而產出如此豐富的語言”這一“柏拉圖問題”的方式。PPA解釋兒童是如何獲得他們的語言且為何自然語言在表層上各不相同,從而直接解決描寫充分性與解釋充分性之間的張力[14]。
“原則和參數”理論被應用到多個方面。來自神經科學的研究發(fā)現了一定數量的句法模塊,它們細微的差異解釋了各層不同表征的本質以及這些層面的合法運算。對“語法缺失”的詳細分析解釋了特定的分裂(specific disruptions),建立語言學與神經科學之間的堅固的橋梁[15]。而且,人們越來越注重去發(fā)現大腦及語言獲得中的那些支持或否定特定句法假設的數據[16]。來自腦成像(PET、fMRI、EEG、MEG等技術)研究產出了大量關于大腦和語言之間的關系的成果。失語癥、語言病理研究也是碩果累累,包括特定語言障礙(Specific Language Impairment)、威廉氏綜合癥(Williams Syndrome)、唐納綜合癥(Turner Syndrome)、脊柱裂(Spina Bifida)等等。這些都為語言模塊假說提供了支撐證據。對專司語言的這種天生遺傳物質的研究即語言官能的研究驅使人們從語言學之外的其他學科中尋找證據,其一就是尋找語言基因。20世紀90年代,歐洲遺傳學家通過對“KE”(或稱“K”)家族的研究,發(fā)現一種能夠控制語言能力發(fā)展的基因FOXP2。人的FOXP2基因位于第7對染色體上,其異常會導致先天性言語障礙。該基因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的選擇性標記之一,與語言功能密切有關。雖然它不為人類獨有,在一些鳴鳥、老鼠、蝙蝠等物種上也發(fā)現了FOXP2,但有人認為人類和鳥類等的FOXP2可能存在實質上的差異[17]。另外,除FOXP2之外可能還存在別的與語言相關的基因,如Microcephalin和ASPM等[18]。對遺傳基因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語言“天賦”的可能。
“自上而下”探索UG,不僅發(fā)現了一系列的語言限制規(guī)則,更是推動了交叉學科下的語言發(fā)展研究。無論是在句法本身的研究還是基于交叉學科的實證研究,都為“先天論”尋找到了一定的有力證據。對UG內部規(guī)則及其應用的研究證明語言官能的設想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證上都是可能的。
生成語法的發(fā)展經歷一段歷程之后,到20世紀80年代末,原則與參數體系下的GB理論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復雜而相互掣肘的理論體系,這種發(fā)展趨勢有悖于喬姆斯基歷來提倡的語言理論簡潔雅致(simplicity and elegance)觀[19]。比如,管轄和約束理論囊括大量的理論概念;原則與參數下的陳述性運算不夠精簡,UG原則過多,解釋力被削弱。生成語法的設想是人類語言是一個“完美的系統(tǒng)”,其“最優(yōu)化的設計”能夠滿足與人類語言功能相關的認知系統(tǒng)施加的條件。因此,需要建立一個高度經濟簡潔、取消冗余的理論來描述這個完美的系統(tǒng)。這一追求促使生成語法在20世紀90年代進入最簡方案時期。
最簡方案初期,語言官能的內容得到了簡化。喬姆斯基強調,語言官能至少包含兩個組成部分:一個儲存著信息的認知系統(tǒng)和一個以各種方式處理和運用這些信息的運用系統(tǒng)[20]。按照最簡主義的思路,作為心智/大腦中的一個認知器官,語言官能由一個運算系統(tǒng)和詞庫所組成,其運算模式消除了之前的D-結構和S-結構兩個層次,詞庫在句法規(guī)則/原則的限制作用下直接進入語音式和邏輯式。當然,這仍然是以“自上而下”的方式在探究UG的內容。
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推進,喬姆斯基認識到人類語言的生物語言學屬性不能僅限于語言自身上的尋找,而必須在和“低于”人類語言的其他生物系統(tǒng)共同的屬性上尋找[21]。而這種研究路徑不同于之前的“自上而下”的方式,而是改為了以“自上而下”為主,結合兩種路徑而行?!白韵露稀钡膯栴}是指“人類獲得的內部語言的多樣性在多大程度上是與第三要素(普遍原則之外的因素)相關,而不是與UG更相關?”[12](P3)。其實更通俗一點講,“自下而上”所要回答的是我們可以將“UG”的范圍縮小或圈定在多小的范圍之內[22]。由于長期以來的語言研究主要是在一般認知下看語言,導致收獲有限。因此亟需盡可能地將人類語言獨有的部分和人和動物共有的交際系統(tǒng)部分劃清界限。鑒于此,豪澤(M. D. Hauser)、喬姆斯基和菲奇(W.T. Fitch)(以下簡稱HCF)進一步將語言官能分為廣義語言官能(FLB)和狹義語言官能(FLN)[23],并指出:FLB包含感知-運動系統(tǒng)、概念-意旨系統(tǒng)和其他可能的系統(tǒng),這部分為人和動物共有;FLN包含遞歸,是核心運算部分,是人類語言區(qū)別于動物的獨有的特征——杰肯道夫(Ray Jackendoff)和平克(Steven Pinker)將此稱為“唯遞歸假說”(Recursion-only Hypothesis)[24]。這樣,語言官能的核心被劃定在狹義語言官能即“遞歸”之內,而研究的重點則是對“遞歸”的探索。HCF還提出人和動物的對比研究是基本的研究方式——這實際上表明生成語法已經正式從“自上而下”轉向“自下而上”考察UG[23]。
對于語言獲得問題,喬姆斯基強調語言發(fā)展中有三大因素,這三大因素的相互作用促進獲得內在化的語言:遺傳天賦、經驗和不為FL特有的語言發(fā)展的一般原則[25]。他主張要更多地從語言獲得外部,即第三要素中去尋找和確定UG。雖然“自下而上”研究UG的方式可以追溯到整個生成語法歷史,并成為最簡方案時期的主要方法,在“唯遞歸假說”提出之后已經變得非常明顯,但是直到2007年喬姆斯基在“自下而上研究UG”(Approaching UG from below)一文中才正式提出這一術語。“自上而下”是要從UG 內部確定UG的范圍有多大;“自下而上”所要回答的是我們可以將“UG”的范圍縮小或圈定在多小的范圍之內[22]。當然,并不是說采用了“自下而上”的方法就徹底拋棄“自下而上”的方法。在追尋語言官能的本質特征這一共同目標的過程中,當然應該使兩種方法匯聚并相互作用[12](P4)。
“自下而上”研究語言的有用方式之一就是堅持“強勢最簡理論”(Strong Minimalist Thesis/SMT)。SMT認為語言生成過程是最優(yōu)化的,語言的原則由有效計算所決定,因此語言官能是“完美設計的”。SMT本身是完美一致的,但實際上一切科學的研究發(fā)現真理的過程是逐步實現的,難以一蹴而就。因此,只能盡可能使SMT與語言官能相匹配,逐步確定語言官能的本質,最終達到語言理論與事實一致的理想化境界。SMT指導下的“最簡方案”實際上采用的是從外部排除對UG的限制的方法?!白詈喎桨浮毕碌恼Z言生成系統(tǒng)基于一種運算,該運算通過將已形成的結構通過“合并”(Merge)形成新的結構,無限合并產生離散無限的結構性表達。合并和能夠無限運用的條件都屬于UG。除了這些,UG必定包含那些將外部數據映射到語言經驗中的原則,為語言獲得提供基礎。這些特性和它們的組織原則在多大程度上為FL獨有,要通過比較研究(comparative studies)進行分類[12](P7)。
鑒于此,縮小語言官能的研究范圍是語言研究的重要任務之一。最近,喬姆斯基(2014)明確提出“最小遞歸”[26]。語言最基本的特征就是每一種語言都提供無限的層級結構表達陣列,這些表達在兩個層面得到解釋—生成外在化語言的感知—運動系統(tǒng)和表達心智過程的概念—意旨系統(tǒng)。那么,一個中心問題就是確定具有這個特征的遞歸程序的本質。一般科學標準將這方面的研究引向對最簡單的可能解決方式的追求——最小遞歸,從而加深解釋力、加快語言獲得研究的步伐,為最終洞察語言能力的演化提供希望。要尋找“最小遞歸”,就要消除許多不需要的規(guī)定,確定UG的一些根本的特征。因此,對語言的遞歸性研究成了當今生物語言學研究中最為核心、最富爭議的問題。
“自下而上”為主,結合兩條路徑的方法同樣促進了對原則及其應用、一般原則的探索。在遞歸機制內部運算方面,生成語法提出了遞歸合并手段下的“語段推導”(derivation by phase)模式。對于其應用,有人以句法獲得的實證研究證實或證偽“唯遞歸假說”。從外部探索UG,將UG縮小到“最小”,這是目前交叉學科下的語言研究共同追求的目標。對交叉學科研究是當今的語言研究的必然趨勢,生物語言學更是如此,其爭議依靠來自語言學、生物學、神經科學、人工智能、人類學、考古學等多門學科的研究共同的努力即采用會聚(convergence)的方法才能取得更大的進展。
在語言學內部,形式化的語言分析仍然是尋找語言官能運作方式的主要手段。內在化的語言依靠外在化的語言表征得以展示,語言結構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語言運算系統(tǒng)的計算模式,雖然不能說它是反映語言能力的唯一方式。將語言官能范圍縮小到“最小遞歸”范圍之內,這依靠多門學科的協(xié)作才可能完成。另外,這個人類獨有的遞歸機制究竟與動物的認知有何具體不同,還離不開人和動物的對比研究。人們不僅需要區(qū)分它們的相同部分,尤其需要尋找它們的相異部分。不僅如此,還需要弄清楚這種差異是怎樣產生的,這涉及到語言官能的起源問題。當然,這些都是很困難的問題,不僅需要語言學、生物學等學科的研究,而且離不開考古學、人類學、人與動物對比研究、一般認知科學研究等領域的貢獻。
總之,在理論建設漸趨完善的情況下,在理論指導下的實證研究是解決問題的主要途徑。生成語法的生物語言學研究范式下的語言研究路徑的三次轉向正體現了喬姆斯基為建構完美語言理論的理性主義精神。需要指出的是,第一次轉向是語言學研究范式的重大轉向,后兩次是生成語法理論內部研究路徑的轉向。目前,生物語言學的研究理念固然更為明確,但其研究內容日趨豐富、研究范圍更為廣泛,涉及的領域尤顯眾多,其研究結果則愈顯多樣,爭議也就更趨激烈,要在短時間內明確地解決某一問題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生物語言學研究之路還很漫長,目前的爭議與不確定恰恰表明了其蓬勃的生命力。事實上,喬姆斯基的生物語言學觀正引導語言學研究者從語言的生物屬性出發(fā)探索人類語言的本質,采用多元的研究法去揭示人類語言和語言發(fā)展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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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Shifts of Chomsky's Linguistic Research Approaches within the Biolinguistics Framework
FUShun-hua1,2
(1.SchoolofForeignLanguages,KailiUniversity,Kali,Guizou556011,China;2.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Sichuan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4,China)
The formation of Generative Grammar leads to a paradigm shift of linguistic research from traditional analytic procedures to a biolinguistics framework, or from externalized language to internalized language. During the Principles and Parameters period, an "up-down" approach was employed to explore Universal Grammar's internal rules and their application, which promoted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in language acquisition study. In the Minimalist Program period, especially since the 21st century, a "bottom-top" approach to examine UG by the third factors outside UG, converging the "up-down" one, has been adopted to study the nature of language faculty in the narrow sense. Biolinguistic research has been on the way to inquiring into "minimal recursion" and the evolutionary mystery of language faculty under interdisciplinary background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motivations for theoretical architecture of Chomsky's generative grammar and the shifts of its research approaches, and forecasts its future development.
Biolinguistics; Generative Grammar; Universal Grammar; minimal recursion; faculty of language
2016-05-25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16BZX020)作者簡介:傅順華(1979-),女,湖南邵東人,凱里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語言科學方法論與語言哲學研究。
第31卷第5期2016年9月長沙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JOURNALOFCHANGSHAUNIVERSITYOFSCIENCE&TECHNOLOGY(SOCIALSCIENCE)Vol.31No.5Sept.2016
H0
A
1672-934X(2016)05-0053-07
10.16573/j.cnki.1672-934x.2016.05.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