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百堅

嶺南箏派現(xiàn)象的梳理與思考

文|高百堅

嶺南箏派現(xiàn)象始于上世紀80年代。星海音樂學院教授、古箏家陳安華首倡 “嶺南箏派”，二十多年來，陳安華教授為創(chuàng)建“嶺南箏派”不遺余力，但至今只有一個漂亮的空殼，無作品、無理論，傳承脈絡模糊不清，在嶺南箏界頗具爭議，附和者寥。本文通過對“嶺南箏派現(xiàn)象” 進行梳理，剖析“嶺南箏派”面臨的困境，思考“嶺南箏派”的定位和未來。

陳安華 嶺南箏派現(xiàn)象 梳理 思考

“嶺南箏派”是一個不新不老、頗具爭議的話題。陳安華教授于80年代首提“嶺南箏派”。二十多年過去，陳安華教授倡導的“嶺南箏派”現(xiàn)狀如何？潮州、客家箏家對“嶺南箏派”有何不同聲音？有必要進行一番梳理，思考“嶺南箏派”的定位和未來。

陳氏“嶺南箏派”的目標和理論基礎

“嶺南箏派”一詞始見于陳安華教授《中國嶺南箏譜》［1］自序中。這篇完稿于89年10月的自序寫道：“地處五嶺以南廣東省內(nèi)的潮、客、粵三大語系地區(qū)的潮州箏、客家（漢樂）箏和廣州（粵）箏代表著廣東三支古箏體系。雖然它們有著各自的音樂語言特點，但嶺南特有的細膩、典雅、古樸、內(nèi)涵、優(yōu)美、流暢的風韻卻是共通的。這種古箏藝術的共性風格，體現(xiàn)了嶺南地區(qū)音樂的特點，因而統(tǒng)稱為“嶺南箏派”；“從箏學理論角度說，“嶺南箏派”同時也是學派，……”。①這是陳安華教授對“嶺南箏派”的初始表述。2005年，陳安華教授公子陳蔚旻老師發(fā)表《嶺南箏派縱橫談》［2］的專題文章；2006年9月24日，陳氏父子在汕頭市音樂家協(xié)會主辦的“嶺南箏派研討會”②上進一步闡述 “嶺南箏派”的理論基礎、目標、意義，其代表性的觀點是：

1、提出“嶺南箏派”的原因和目的：“嶺南箏派”這個提法沒有新東西，就是在南派的名字上冠以嶺南二字，“嶺南箏派”是地域觀念比較明確而已，與“南派箏”是同一個概念。它的目的，一個是有利于嶺南古箏的普及和教育；第二，通過推廣逐步與世界音樂文化接軌，成為世界音樂文化的一部分：第三，通過同仁的共同努力，使嶺南古箏得到發(fā)展，受益于后一代。

2、形成“嶺南箏派”的四大支柱：流派的形成一要有大量的民間樂曲；二要有鮮明的地方風格；三要有深厚的群眾基礎；四要有突出的代表人物。在這些方面，“嶺南箏派”應該都是具備的，并且在數(shù)量上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發(fā)展。

3、挖掘共性。嶺南音樂三者從音樂文化上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它并不是分開的，它并不是獨立存在的。從整體來講，嶺南音樂文化，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人文背景、生活習慣、氣候條件、性格特征等形成了嶺南流派共有的東西，它的音樂表現(xiàn)出來的是典雅、清新、古樸、細膩、流暢，這是嶺南流派的共性和風格。希望把共性的東西挖掘出來，通過大家的努力，把嶺南音樂發(fā)揚出去。

4、“嶺南箏派”涵蓋“嶺南古箏流派”和“嶺南古箏學派”兩大概念，學派是流派的延續(xù)，目的是把流派的自發(fā)特式轉化為學派的自為特式，使學派成為流派的文化自覺，從流派到學派意味著理論層次和文化品味的升華。要把學派建設好，有四個要點：1、更高的理論建樹；2、更深化的樂曲創(chuàng)作；3、明顯的時代精神：4、融化的地方風格。

對“嶺南箏派”的借疑

1、否認“嶺南箏派”的存在

南派古箏大師饒寧新在接受采訪時明確指出：“歷史上從來沒有‘嶺南樂派’的這種稱謂，更不用說“嶺南箏派”了。音樂流派的形成應該是有地方風格特點，有代表人物，代表曲目。南派有客家、潮州、江浙、閩南箏，是不同風格流派的古箏體系。五嶺以南，從地理上看包括有廣東、廣西、福建西南部、海南等地區(qū)，各有各的民風、語言體系和音樂體系。各個音樂流派是在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漫長的音樂歷史長河中形成的。如果隨便提出個“嶺南箏派”，我不客氣地說這是相當不負責任的。”③

2、“嶺南箏派”概念模糊

香港華聲藝術學院院長林流波直陳“嶺南箏派”的概念籠統(tǒng)模糊④：“提出‘嶺南箏派’這個事情，老實說我不太贊成。嶺南好像概念不分明，你一個流派，或者是一個組織機構一個名稱，總是要包括一定的內(nèi)容，現(xiàn)在聽了陳教授所講，嶺南不代替潮州，也不代表客家，那么怎么樣，嶺南自己成一派?或者是鄭志偉先生說的廣東幾個流派通過‘嶺南’來弘揚?那么就是覆蓋了，不是代替，而是包括，那怎么辦呢?學派一個名字形成，是約定成俗的，是慢慢發(fā)展的，由歷史來給它做結論的?！?/p>

饒寧新教授在回答“您學習過客家箏和潮州箏的演奏技術，那么，您就可以把兩派融合起來，吸收兩派的特色和精華，形成一種新的演奏風格，而這種風格的推廣和延伸，不就可以發(fā)展成一個流派嗎？”時強調(diào)：“流派不是一個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图夜~和潮州箏包含著千百年音樂文化結晶，演奏者在技巧上，可以吸收客家和潮洲箏的某些帶有共同性的東西，但改變不了千百年來已形成的特定的風格。因為他們的表現(xiàn)力和韻味是根本不同的?！保?］

“嶺南箏派”的問題是借殼不生蛋

身為星海音樂學院資深教授，陳安華教授首倡“嶺南箏派”，進而發(fā)展為其代表性的學術觀點──確立“嶺南古箏學派”⑤，這種不安現(xiàn)狀，開拓進取的精神，令人敬佩！作為“當代潮州箏派、客家箏派正宗傳人、代表”，⑥陳安華教授深諳潮州箏、客家箏深厚的文化積淀，順應大音樂觀、大嶺南觀等文化潮流，借“南派箏”的“殼”生“嶺南箏派”乃至“嶺南古箏學派”的“蛋”，這是一種創(chuàng)新求變的思路，若能腳踏實地，上下求索，假以時日，一個新的古箏流派的產(chǎn)生不是沒有可能的。然而，二十多年過去了，“嶺南箏派”為何只有一個漂亮的空殼？

陳安華教授在《中國古箏網(wǎng)》“人物專訪”⑦中指出：“我提到一個“嶺南箏派”，其實“嶺南箏派”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多一些創(chuàng)作，理論上面要再升華，這兩條是最重要的。這個如果做得好，慢慢的可以成為學派。你不用說我要確立學派，你不提，它的發(fā)展的趨向肯定是這樣，所以我覺得創(chuàng)作就是生命！”這是迄今為止陳安華教授對建立“嶺南箏派”最清晰、最具量化標準的表述。他明確告訴箏界同仁：樂曲創(chuàng)作和理論升華是建設“嶺南箏派”的關鍵，如是，“嶺南古箏學派”自然水到渠成。作為“嶺南箏派”開創(chuàng)者、奠基人”，陳安華教授深知樂曲創(chuàng)作和理論升華的重要性，但陳安華教授不可能不覺察到“嶺南箏派”創(chuàng)新作品“難產(chǎn)”，理論陳舊空洞的事實！

1、樂曲創(chuàng)作

陳安華教授八十年代幟起“嶺南箏派”大旗以來，樂曲創(chuàng)作只打雷，不下雨，我們聽不到一首“嶺南箏派”新作品，甚至連劉天一先生創(chuàng)作的《紡織忙》這樣的“‘非驢非馬’的古箏作品”⑧還沒有出現(xiàn)；在各種各種大型音樂會上，我們更多地聽到的是原湯原汁的《寒鴉戲水》、《出水蓮》、《蕉窗夜雨》等潮、客經(jīng)典箏曲，我們看到古箏與樂隊的演奏組合，“加一些伴奏，增加樂曲的色彩”⑨；我們目睹陳蔚旻老師彈奏《寒鴉戲水》時拍打箏頭的通俗、時尚手法，但是，就箏樂的風格而言，潮、客分明，與傳統(tǒng)并無二致！我們不禁要問，廿多年過去了，陳安華教授視為生命的“嶺南箏派”新作品有幾首？

2、理論研究

相對于箏曲創(chuàng)作光打雷不下雨，陳安華教授父子在理論研究方面還是煞費一番苦心的，先后發(fā)表《嶺南箏派縱橫談》［2］、《“南國古箏第一人”陳安華：“彈到我不能動為止”》⑩、《秦箏正統(tǒng)──嶺南箏派淵源》［4］、《確立嶺南古箏學派的理論元素》［5］等論述、觀點。遺憾的是，這些論述、觀點僅僅停留在對潮州箏、客家箏固有理論重復套用和堆砌，比如潮州箏、客家箏的歷史源流、代表人物、曲體結構、旋律特點、記譜法與調(diào)式、演奏技法等的綜述和比較，鮮有新意，并未形成“嶺南箏派”自身的理論框架，更談不上理論層面的升華，給人以“新瓶裝舊酒”之感。

直面困難 重整旗鼓

縱觀“嶺南箏派”二十多年的創(chuàng)建歷程，我們可以用“造勢”和“歸類”來概括之。陳安華教授利用各種平臺為“嶺南箏派”造勢：搭建一個漂亮的外殼，發(fā)出“為嶺南箏派建設竭盡全力”?的豪言，勾劃一張“嶺南箏派”的美麗畫圖，提出與世界音樂文化接軌，使之成為世界音樂文化一部分的愿景；試圖把潮、客、廣三大箏派歸一、以“嶺南”統(tǒng)之。但陳安華教授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嶺南箏派”在嶺南附和者寥，至今未形成精英團隊；創(chuàng)新作品匱乏；理論框架未見雛形。如此，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中國古箏的歷史告訴我們，流派的創(chuàng)建，非一人之力，一朝之功，更不能自封自詡，它是經(jīng)過長年的文化積淀自然形成的，只有大量的傳人、作品、獨特的風韻和演奏技法，為世人公認才能構成流派。潮州箏、客家箏是自成一家的“百年老店”，有脈絡清晰的傳承隊伍，有各自的發(fā)展路徑，有成熟的理論體系，有獨特的箏樂風韻，有大量的民間樂曲。曾經(jīng)失傳的廣州箏，經(jīng)劉天一、陳安華、饒寧新等粵樂、古箏名家對粵樂的挖掘與整理，也從不顯山露水到由“隱”轉“顯”，自成流派已初見端倪，順理成章。而所謂的“嶺南箏派”目前只有一個空殼，籠統(tǒng)模糊，似是而非，無作品、無理論，因此，建立“嶺南箏派”的呼聲并未得到多少潮、客、廣知名箏家、作曲家、理論家的共鳴和參與。陳安華教授必須清楚地認識到：“嶺南箏派”還未成形，它不具備統(tǒng)率潮、客、廣三大流派的基礎、能力和權威！面對困境，陳安華教授應該擱置夢想，回歸現(xiàn)實，為“嶺南箏派”清晰定位。要走弘揚與創(chuàng)新并舉的發(fā)展之路，利用廣東省古箏學會的平臺，以傳承、弘揚傳統(tǒng)箏樂文化為要務，團結廣大箏家、作曲家、理論家，扎根民間，開展對潮州、客家、粵樂箏派的深化研究，從中吸吮營養(yǎng)，尋覓靈感，在此基礎上整合三大流派，創(chuàng)建“嶺南箏派”?！皫X南箏派”可以具備潮、客、廣的音樂元素，但必須是嶺南已有箏樂文化的的融合和升華，最終形成風韻獨特，個性鮮明，有異于潮、客、廣的古箏新流派。

注釋：

①陳安華，《中國嶺南箏譜》，新城文化服務公司，1990年第1版第4頁.

②高百堅，《同心同德 弘揚嶺南箏樂文化》，《中國民樂》第59期第14頁.

③張琦，《饒寧新：嶺南不分潮粵客 會當同品漢箏弦》，廣州圖書館網(wǎng)站資料，http：//www.gzlib.gov.cn/，曲藝家篇.第069期.

④高百堅，《同心同德 弘揚嶺南箏樂文化》，《中國民樂》第59期第16頁.

⑤“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官方網(wǎng)”資料，http：//www.chnmsic. org.

⑥《廣東省音協(xié)古箏學會會訊》，會長介紹，（內(nèi)部資料）.

⑦“中國古箏網(wǎng)”，http：//www. guzheng.cn/，人物專訪，第22期（2011，05，01）。

⑧陳蔚旻，《嶺南箏派縱橫談》，《星海音樂學院學報》，2005年第3期第93頁。

⑨高百堅，《同心同德 弘揚嶺南箏樂文化》，《中國民樂》第59期第16頁。

⑩《“南國古箏第一人”陳安華：“彈到我不能動為止”》金羊網(wǎng)，http：//www.ycwb.com/，2006，08，09.

?廣東古箏網(wǎng)，http：//www.gdguzheng. com/，學會簡介.

［1］陳安華，《中國嶺南箏譜》，新城文化服務公司，1990.［2］陳蔚旻，《嶺南箏派縱橫談》，《星海音樂學院學報》，2005，（3）：91.

［3］王少明，《箏藝映古風 仁智啟百世── 訪著名古弘揚箏家饒寧新先生》，《秦箏》2005，（2）：36.

［4］陳安華，《秦箏正統(tǒng)── 嶺南箏派淵源》《秦箏》，2009，（2）：10.

［5］陳蔚旻，《確立嶺南古箏學派的理論元素》，廣東古箏網(wǎng)，http：//www.gdguzheng.com，論文，流派類，2001，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