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進
青 松
呂 進
在馬年春晚,歌手王芳演唱了《英雄贊歌》,這是電影《英雄兒女》插曲,電影改編自作家巴金刊于《上海文學》的小說《團圓》,講述了孤膽英雄王成的故事。這首歌曲的曲作者是劉熾,冼星海的學生,他的《讓我們蕩起雙槳》、《我的祖國》等許多歌曲都廣為傳唱。詞作者公木,原名張松如,撤開“松”字,就成了筆名。1962年的一天,《英雄兒女》的導演找到公木,把電影的毛片放給他看,請他為主題歌寫詞。公木當時的身份是右派分子,他當即拒絕。但是終于纏不過,第二天就拿出了作品。劉熾再加上副歌:“為什么大地美如畫,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它……”《英雄贊歌》就問世了。
公木,詩人,延安時期就與作曲家鄭律成合作完成《八路軍進行曲》,中央軍委后來把這首歌定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在過去的年代,從延安的“搶救運動”開始,正直、敢言的公木就飽受摧殘。詩人邵燕祥說:“軍歌作者,居然被打成反黨分子,右派分子,真是奇怪。”1979年,第四次作代會在北京舉行,這是作家們在粉碎“四人幫”后的第一次大聚會。公木發(fā)言時第一句話就是:“我是一個老運動員”,會場報以熱烈掌聲,對他表示慰問和致意,慶賀老詩人的“歸來”。使人想起陳毅的詩句:“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p>
大概是1983年的春天吧,公木和夫人吳翔來到西南師范學院,聽到消息,我跑去招待所看望,得以識荊。誰知次日清晨,公木伉儷就找到我家,送來他的著作。他說讀過我的《新詩的創(chuàng)作與鑒賞》,還多次給別人推薦。那個時候的公木已經73歲了,滿頭銀絲,擔任吉林大學副校長,而我是外語系的一名年輕講師。我特別感動。
1987年在北京召開中國作家協(xié)會第三屆新詩(詩集)評獎委員會,初評班子從1985-1986年出版的200多部詩集中,評出15部入圍作品,再由評委會從中評出10部獲獎作品。評委會名單先期在《人民日報》公示,主任艾青,副主任綠原、楊子敏。委員依姓氏筆畫排列:馮至、呂進、朱先樹、李瑛、李元洛、阿紅、張同吾、曉雪、謝冕、臧克家。但是綠原有詩集《另一支歌》報獎,按照評獎規(guī)則,必須退出評委會,副主任遂改為公木和楊子敏。我剛到北京,就接到新詩研究所連續(xù)幾封電報,說我家里有事,催我回重慶。評委中多是前輩,我不好意思開口。第五封電報到后,我只好硬著頭皮去找公木。他一聽,急了,說:“你趕快回去啊,多半夫人病了,反正已經投了票了。我告訴艾青?!钡诙煲辉?,他送我上車去機場,很焦急。而且,他說得很準,我的太太的確病了。
最后一次見到公木,是1991年,1998年他就去世了。那年艾青國際研討會在北京舉行,國家副主席王震出席開幕式。研討會歷時四天,除了兩岸四地的中國學者,老外不少:保加利亞學者費麗麗、法國學者黃玉順、捷克斯洛伐克學者鄧納、意大利學者安娜·布依雅蒂、南斯拉夫學者亞·彼得羅夫、葡萄牙學者彭慕治、日本學者阿部俊明、羅馬尼亞學者羅陽等等。公木是大會發(fā)言的主持人。蘇聯(lián)漢學家費德林發(fā)言,大罵諾貝爾評委里唯一懂漢語的瑞典學者馬悅然,個子高高的他揮著手勢說:“諾貝爾獎金不給艾青太不像話!”他站著講話,公木三次請他坐下。他坐而又起,第三次干脆表示不服從公木指揮:“講艾青,怎么能坐著講?。 惫灸且荒槦o奈的樣子,我至今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