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項飆對“知青時代終結”的宣告到鄭永年關于中國“知識短缺時代”的判斷,都一再引起中國知識界的熱烈討論,這無不彰顯時下學人對中國社會科學繼承發(fā)展的憂慮。當今日中國再次面臨時代更迭、中西碰撞,社會問題紛繁復雜的局面,我們的社會科學能夠為國家發(fā)展帶來怎樣的思想啟示與決策參考?而社會政治環(huán)境又將如何影響學科建制?這些問題在今天顯得尤其重要。
中國社會科學與中國政策研究之間的關系及其弊病,可以在當前高調開展的“智庫建設”中窺見一斑。酈菁梳理了智庫的制度基礎及別國經(jīng)驗,這個源于美國政治體制的舶來品,在中國相對封閉的,政策研究局限于權力結構與精英網(wǎng)絡之中的政治制度下,其實踐形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酈菁認為鄭永年就智庫建設凸顯出的中國社會“知識短缺”的批評并沒有切中要害。智庫理念的貧乏更多是源于“獨立性”的缺乏,中國政策研究體系的“差序格局”導致研究的低效重復和資源分配極度不均,而公共討論的參與更是鮮有聞聽。在這種政策研究模式及西方社會科學范式的雙重影響下,中國社會科學的問題與其說是“知識缺乏”,毋寧說是“價值缺失”——學者對政策領域缺乏關切,對公共價值和弱勢群體也缺乏關懷,而陷入了一個為形式實證主義所困的“范式”牢籠中。
渠敬東在訪談中毫無保留地批判了趨附“方法主義”所帶來的“學問與生活的疏離”,這導致了社會科學整體學術范式的深層危機。當我們質問西方概念與中國實際之間的關系時,我們應該首先認識到中國的現(xiàn)代性及與西方的交融,將中西對立起來的批評,實則是在理念、歷史和經(jīng)驗層面對西方理解的缺失。而這三個層面同樣也是構建一種好的社會科學的基礎,在經(jīng)典閱讀和“情理之辨”中,培養(yǎng)如酈菁所述的關懷能力。此外,中國社會科學的未來發(fā)展還需到自己的歷史傳統(tǒng)和前人研究的成果中尋找答案,只有在繼承歷史、勾連中西的基礎上,突破方法主義的局限,才能夠開拓出一個既具專業(yè)性而又豐富動人的學術研究范式。站在歷史傳統(tǒng)的角度上,政統(tǒng)與學統(tǒng)之間的關系亦可為今日政治與學術之間的權力平衡提供鏡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