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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事情

2016-05-14 05:15陳愛民
湖南文學(xué) 2016年9期
關(guān)鍵詞:母親

陳愛民

農(nóng)村里長大的孩子,扯開兒時記憶的棉襖,溢出胸襟的事物,花兒、鳥兒、草兒一大堆的,多得數(shù)不清,其中肯定有水。于我來說,水搶在最前面,也最鮮明,那些雨水、溪水、河水、井水、雪水、池塘的水,白晃晃,亮堂堂,火辣辣,清涼涼,又甜又苦又軟又硬,許多的感覺裹挾著我、沖擊著我、澆淋著我,叫我的思想一忽兒輕輕淺淺,一忽兒正正經(jīng)經(jīng),一忽兒又歪歪斜斜。

對水的接納和接觸,生活里有好多方式;對水的情感,自然五味雜陳,我最突出的,是敬畏感。敬畏之情,來自于某些儀式和程序。

大年初一,一般是凌晨四點左右,母親就把我叫醒了。穿好衣服,走出屋子,冷颼颼的感覺好像一堵高墻壓向我,使我一下喘不過氣來,禁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不過一下就好了,我知道母親叫上我這個家里長子,是叫我和她一起做成一件重要事情,是含了某種寄托的。天是黑黑的,只有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在那些山的背脊上,有些青青的光隱隱約約現(xiàn)著;近處呢,只看見一些樹抱緊自己,硬硬地站立著;還可以看見曬谷坪,正繃著一張灰灰的臉。平時,這個時候,我這種小屁孩哪敢出門呢?那個怕啊,那個慌??!此時有母親陪著,心里倒是穩(wěn)穩(wěn)的。母親走在前面,提著小木桶,還拿著一捆東西,我提著煤油燈跟在后面。煤油燈有帶鼓的玻璃罩罩著,防著呼呼的濕重的風(fēng);燈的火焰比豌豆大一些,在我面前蕩開一大片黃色的明亮來。母親的身影投在前頭,很端莊,很高挑,一聲不響,一路飄過路旁的竹林、菜園子和暗暗的、沉寂的積雪。全村好靜啊,連那些狗都沉睡到過年的愿望里頭去了,不想哼一下喉嚨,當(dāng)然,我和娘踩在路上還是有十分清脆的響聲,咯吱吱,咯吱吱,那是薄冰在破裂,一種懶懶的呻吟。我有種感覺,這是小人書“聊齋”里畫就的某種場景,雖然安靜,但沒必要被嚇著,細(xì)細(xì)一聞,似乎還有些香氣在靠攏來。

幾分鐘后,我們來到了池塘附近的水井旁,這是全村唯一的一口井,老人們講,它有兩百多年的光景了。我站在一丈開外,看著母親的行動:她取出三根香插在井沿的松土上,劃出火柴把香點著,三縷青煙軟軟地上升;她又點燃一疊錢紙,放在香前,那火舔著舌頭,像幾只蹦跳的雞雛;她跪下去,對著井叩拜了三次,額頭肯定是撞著了地的,因為有三聲“撲”的響。然后,她雙手合十,嘴里快速嘀咕起來。平日,母親的話特好懂,此時的話我一句也沒聽清。念念有詞了兩分多鐘,母親站起身,在井里舀了一桶水,井水肯定也是很滿的,一舀就夠了。我們開始往回走,我走在了前面,母親提水在后面。我盡量走得快,怕母親提水累,其實也不要緊,我聽不到一點水晃搖的聲音。母親很有力氣,在生產(chǎn)隊出工,她和男壯勞力一樣,每天拿同等的工分。

這是儀式嗎?小時不懂,現(xiàn)在想,肯定是。問過母親,為啥要起這么早?她說,要取新年的第一桶水,要勤快,第一第一,萬事大吉。我還問,您在井邊講了些什么?她說,井里住著神仙,求她保佑平安。我又問,到家里也可敬神,可以敬好多好多神呢?她沒正面答復(fù)我,只說,崽伢子,莫問這么多了,人都是喝水長大的,對水都不敬,會長癤子,會壞肚子,會生病,治不好的。她還說,好多東西,心里邊要實誠,也莫講穿了,講穿就不靈了。我不敢再問。

幾十年過去了,和母親取井水的場景歷歷在目:她的那一份虔誠,她十分嚴(yán)肅的神態(tài),她的那些很干凈、很利索、一點不拖泥帶水的動作?,F(xiàn)在農(nóng)村都喝上了自來水,母親確實也沒做過那儀式了,但我清楚,有很多年過年,母親都是全村從井里取上新年第一桶水的。在新年的第一天清晨,我們就用這新鮮的泉水洗了臉、漱了牙,然后吃上用這水煮上的米飯,還有臘肉、雞蛋、冬筍、豆腐、酸菜等等,那氛圍真的是香噴噴、喜洋洋、笑呵呵的,過去一年的好多不快樂全部跑光了,全家人紅光滿面,想象著無限好的年成。

現(xiàn)在,我和母親也偶爾談及取水的事情,她臉上的皺紋立馬變得十分生動,一些異樣的光彩綻放開來。我明白,這取水的儀式自然屬于迷信,更屬于母親心里邊一份美妙而且神秘的沉淀,我不敢去說穿,也不能去說,一說,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了。

布谷鳥的叫聲一響,季節(jié)就開始忙乎起來。這布谷的啼聲總是顯得有些孤獨,很少聽到呼朋引伴、集體合唱,而且,你總覺得這聲音在空中飛來飛去,沒有停頓在某一處,總是濕漉漉的,含了不少傷感。就這樣,白天聽見這野鳥凌空的聲音,山野忽閃出更多更亮的光來;晚上聽見布谷遠(yuǎn)遠(yuǎn)的叫喚,空氣似乎變得越發(fā)混沌起來,村莊的夜就是一鍋黏乎乎的湯。

毫無疑問,布谷聲對父親來說,就是浸種育秧的信號。

某天上午,天氣晴好,每一片陽光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父親就開始做浸種的功課了。他先把稻谷種裝進(jìn)麻布袋,然后扛著麻布袋來到池塘邊。父親左看看、右看看,示意站在岸上的我們兄妹不要作聲。這里有個講究,按先祖留下來的傳統(tǒng),浸種不能讓小孩圍觀,小孩們嬉笑追鬧,將來鳥雀會嘰嘰喳喳啄壞秧田,吃盡秧谷。我們懂了,父親就允許我們陪著,卻禁止我們喧嘩。于是,我們大氣不敢出,只是傻乎乎瞧著。父親盯住水面約兩分鐘,然后捋起褲腿,走到水中約兩米處,他雙手開始舀水,而且把水扔向前方,我記得,往正前方扔了五次,左前方和右前方各扔了六次,那動作快而果斷,水花飛舞著,也很勻稱,水花落在水面上,噼噼啪啪響,像很多小手拍著巴掌。我后來才明白,這“五六六”的數(shù)字有寓意,是“五谷豐登”和“六六大順”之意。扔完水,父親就把谷袋一個個置于水中,淹沒剛好。此時浸種,還是與水溫有關(guān)。春分已過,清明即來,桐子樹的花已在山坡開成了一片片的淡紫色,氣溫加快回升,萬物已進(jìn)入你追我趕的狀態(tài),生怕拖了季節(jié)的后腿。池塘的水,還有絲絲涼意,但更多的是一種撫摸的微溫了,浸種剛好。只是,這么一次簡單的勞作,被父親搞得蠻莊重的,他用水的靈動,放飛了自己憋了一冬的愿望,我想,這愿望自然是綠油油的,也是金黃黃的,更是沉甸甸的。

浸種三天左右,就可以開始催芽了。這個環(huán)節(jié),水的作用也特別重要。父親把谷種堆在堂屋里,旁邊放一堆煤灰,母親也燒熱了幾鍋水,我知道,下面就是“拌”的互動了,就是要把煤灰和谷種拌得均勻。整個過程,我經(jīng)常參與。父親用鏟子把煤灰全部鏟到谷堆上,然后攪拌。父親每掀動一鏟,我就往鏟上的種子和灰灑熱水。灑水很有樂趣,也很要技巧,我學(xué)得很精通。水有輕輕的燙,但受得了。我右手端著盆子,左手?jǐn)傞_,五指松開,往盆里的水一揮,水形成拋物線,一滴滴落下,落在種子和灰上,嗤嗤作響。這種灑水,不如叫“梳水”,我的手成了“梳子”,快速運動,水形成點和線,聽著我指揮。這真的好玩,這是快樂的勞動。把谷種拌完,父親汗水淋漓,全身濕透了,熱氣直冒。我也全身發(fā)熱,但不覺得累,像洗了一個澡。谷種經(jīng)過熱水的“點化”,被煤灰捂著了,當(dāng)然,更多的庇護(hù)來自稻草,稻草把它們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這讓我突然想到了母雞孵雞崽,這真有些瞎想了,不過也有些類似。是的,如此“孵”著,不要一個禮拜,往谷堆里掏出一撮來,這些灰頭土臉的種子,已拱出半寸長的白芽,朝你眨著瞇瞇的笑。哦,它們是十分想念田了。

秧育好了,開始扯秧插田。此時,你要是站在山頂上往田野一瞭,景色煞是好看,這主要是水裝扮得好。田都犁好了,泥碎了,也沉淀了,坐實了,蓄了那么一層薄薄的水,真是名副其實的水田了。這些水田從低處往高處一級一級疊著壘著,像是要爬到天上去。如果有斜斜的雨,水田一排排在雨中啜飲著,泛著白光,像好多閑著的魚;如果太陽全部打開了自己,偌大的田野就亮堂堂地微微顫動著,閃得那幾只白鶴不好從哪里落腳。這就是美景,但我的父親母親和鄉(xiāng)親們不會去專門欣賞的,也不必要欣賞,因為這就是他們自己的作品,他們必須讓水田產(chǎn)糧食,糧食的收成才是最要緊的事。有了水的滋養(yǎng),不收谷子,水田也是荒地;谷子打得多多,水田就是聚寶盆,他們在夢里都會打著哈哈,把水田摟在懷里,緊緊的。

頭次進(jìn)秧田扯秧叫“開秧田門”。父親先在秧田邊點燭敬香,家里再拮據(jù),他也要買個二十響鞭炮丟到空中炸響。然后,他俯下身子,雙手捧上一捧秧田水,滿滿喝一口,咕嚨咕嚨吞下。然后開始扯秧。這里的名堂到底是啥意思,我始終沒搞明白,那水并不干凈啊,為什么要喝呢?這也是好多年傳下的習(xí)俗,即使父親不喝下這一口水,也要請德高望重的長輩來喝這一口。

扯秧一開,山歌就來。鄉(xiāng)里的山歌,大都緊扣一個“水”字,離開水,歌子就失去了意味,失去了感覺,有些干巴。父親是個“山歌簍子”,各種山歌唱不盡。扯秧插田,他自然唱插田歌:“風(fēng)又起來浪又多,新插秧田泛青波。世上只有三般好,清茶美酒伴山歌。”還唱帶點“情色”的,當(dāng)著我們小家伙也不回避,唱得十分來勁:“四月插田水又深,摸粒荸薺有半斤。掐光尾巴洗光泥,雙手送到姐懷里。問姐歡喜不歡喜?”這些歌真的土,但里邊的意思有水潤著,又加上嗓音或渾厚、或高亢、或清亮,整個田野就顯得很熱鬧,有一種“野”的味道。

水其實也是快樂的載體,離開水,孩提的快樂就會黯然失色。

鄉(xiāng)村里長大的孩子,對水天生就有一種親近感。面對一汪碧碧的水,哪個野孩子不會有蹦進(jìn)去耍一耍的沖動呢?可是,水也淹死過人,大人就時刻告誡我們,不要去塘里河里洗澡游泳,水鬼會把你往下面揪,往深處扯,吸掉你的魂。八字先生給每個孩子算命,都會搖頭晃腦告誡一句:“高樹莫取鳥,深塘莫洗澡?!边@等于是廢話,高樹和深塘對大人也是危險的。這一點上,父親倒是十分開明,他的道理很明白:你不怕水,水就怕你。他又講:習(xí)得水性,水就養(yǎng)著你。

鄉(xiāng)里娃學(xué)游泳一般是實踐出真知,做到了無師自通。父親卻愿意教我們,他是個游泳健將,扎進(jìn)水里,幾分鐘后,能在十幾丈外再冒出腦殼來,又踏著水走。不過,他的教學(xué)法是自創(chuàng)的,除了向天式就是“狗刨式”,也不懂什么蛙泳、蝶泳、自由泳之類,但偏偏游得快、游得穩(wěn)、游得遠(yuǎn)、游得久。初學(xué)之時,我們只敢在池塘淺水區(qū),雙手撐地,兩腳亂打水,手一松,身體還是像個秤砣浮不起來。父親抱著我們,走向深水區(qū),叫我們雙手往后劃,腳用勁往后踢,練過一陣,他就松手,我們使勁掙扎,竟然使自己游了起來。找到了感覺,膽子越大,總結(jié)經(jīng)驗,游泳就學(xué)會了。弟弟一直怕,父親怒他不爭氣,有幾次教著教著,猛地把他往深水區(qū)一丟,弟弟嗆過好多次水,哭過一場又一場,硬是把“狗刨式”練得精熟了,比我厲害。父親經(jīng)常領(lǐng)著我和弟弟在老家池塘里放開游 ,三個赤條條的身子盡情戲水,父子仨都成了貪玩的孩子,叫岸邊的伙伴們羨慕不已。因為看過了“水滸”,我常在伙伴面前狂吹:什么叫“浪里白條”,嘿嘿,這就是!

盛夏的晚上,空氣還是有點點燙人,我們在月色下跳進(jìn)池塘,白天的勞累和焦灼全部被水融化了;尤其是仰著游,不耗體力,手腳輕輕撥動,身體就會向前,技術(shù)好,幾乎可做到躺著不動。此時,池塘的熱鬧靜下來,可聽得見蛙聲的清越,可聽得見蟲子們在比賽夜歌子,而月亮呢,掛得好高,我仿佛看見了里面的宮殿。這么一種情形,真的嵌進(jìn)了記憶深處,永遠(yuǎn)清晰。是啊,我們沒有好多玩具,沒有多少課外書可讀,可我們有水,水泡著我們的皮膚和細(xì)胞,也鼓蕩著我們的天性和精神。

游泳,即使在最冷的冬天也是不曾停歇的。風(fēng)刺骨,能把臉吹傷,吹皺,即使有太陽的晴天也是。這時候,大多數(shù)人縮成一團(tuán),在嚴(yán)寒之下聽任皮膚發(fā)著麻、起著疙瘩、生著凍瘡,父親卻帶著我們躍進(jìn)了水里。剛進(jìn)入水的一剎那,確實十分得瑟,猛然就覺得體型縮小了幾圈,可游著游著,動作越來越舒暢,呼吸越來越自由,水對我們的身體,開始是抽打,然后是推拿,最后變成了暖暖的撫摩。我當(dāng)時就亂想,原來皮膚對水的感覺,有時真和氣溫?zé)o關(guān),皮膚一笑,水也會笑的。

池塘結(jié)冰了,不能游了,父子仨就穿著短褲衩雄赳赳來到井邊,用井水澆著身子,一桶又一桶,一直到把我們的裸體澆出熱氣,澆出成熟橘子的那種紅潤來。

與水之樂,還在于水中取魚。水里面是能提供很多吃的,而且不太費神。我經(jīng)常橫著想,水田種谷子,土里種紅薯、種菜,費力真不少,好多事都要做,一個個程序都要走,對田和土,我們不是所謂的精耕細(xì)作,簡直像伺候老爺。而水里的東西好像是天生的,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就在那里生著長著,我們愿意去取,取來即是。這當(dāng)然有些誤解,但我總是頑固地這樣堅持: 水,有時確實對我們太好了。

取魚這件事父親一般不參與,往往是母親領(lǐng)著我們。罾魚,用網(wǎng)拖魚、飛魚、粘魚,這些都很有趣,但都是借助工具,可以不提。摸魚倒值得一說。到塘里摸魚,一般選石頭多的塘。石頭的縫隙和洞穴都是魚睡覺、游玩和產(chǎn)籽的好去處。當(dāng)然河里也行。開始幾次摸魚,是我們悄悄提著魚簍跟在母親身后,母親勾下腰,沿著塘邊一路摸過去,我們確實像電影里一支潛入敵后的偵察小分隊。母親是個摸魚兒的高手,一圈摸下來,收獲一定大大的可觀,大魚小魚都有,有鯽魚、鯉魚,有蝦子、泥鰍、黃鱔、烏龜、王八,有麻伏狗、青皮弄、苦鱉屎等等,五彩繽紛,滿簍鮮活,一團(tuán)赤溜,特別可愛。后來,我們也學(xué)會了摸魚的技術(shù):在水中,首先是不能走步,要移步,慢慢移,盡量不弄出聲響;然后雙手一上一下,形成一個扇形,向洞口圍去,再右手往里面探,碰到滑的或有刺的東西,猛然按住,不可驚慌。估計魚小,就收攏手,盡量把指尖往手心用勁壓,用指甲掐住魚的皮膚,防魚逃;如果冒失地快速收攏手,魚并不傻,又滑頭,一竄就溜走了。估計魚個頭大,是大魚,就要兩手齊下,一起圍、一起掐,方能成功。摸魚,也有些小危險,比如碰上王八,手指會被咬住,死不松口,要大聲吆喝一下,或放只炮仗轟它一下,才會松口;要是撞上黃鴨叫(一種有刺的魚)和大蝦,也會刺傷手。不過,有收獲總要付出的,有快樂總有些疼痛的,這樣的話,母親常教導(dǎo),我們懂。我還悟出,摸魚,表面上是捉魚,實際上還是根據(jù)水的性格、水的狀態(tài),來搞清魚所依賴的環(huán)境,來搞清這些水族的愛好、習(xí)性、尤其是短處,最后來收取我們的喜悅。

母親還帶著我們摸過螺頭和蚌,嚴(yán)格地講是踩。在池塘最邊沿的螺蚌,一般被人早取走了;只能到塘中間去,有時水都喂到下巴了,也無所謂。雙腳往前犁,感知碰到了圓鼓鼓的東西,那是蚌,沉住氣,用力踩住,千萬不可松腳,蚌雖無腿,但會拐著身子走路的,它也曉得逃生,不是呆子,何況,水里就是它們最熟悉的家。踩住后,彎腰用手取上即可。螺螄好捉些,它給腳板的感覺是尖,但并不鋒利,有些微的癢,踩著了,往往取不空手。蚌肉好吃,不如螺螄肉好吃。母親用酸酸的腌菜,加大蒜加辣椒加紫蘇,炒出的螺螄肉,鮮、潤、滑、韌、香、酸,是人間絕味,是我孩時最饞最饞的記憶??上О?,現(xiàn)在老家的池塘里,野魚少了,家魚被喂養(yǎng)得虛胖,這些螺啊、蚌啊,也越發(fā)瘦小、越發(fā)稀少了。母親常發(fā)感慨:好端端的水,進(jìn)了農(nóng)藥、化肥,又投了這么多飼料,還能長出好東西來?造孽啊!

我七歲的時候,正是早春二月,妹妹降臨人世,使我對水的一些理解又深化了一些。

母親懷孕時,沒有停止勞作。盡管挺著大肚子,她步伐還是那么從容,當(dāng)然更添了許多穩(wěn)重,顯示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母親風(fēng)范。她是分娩前三天才上床休息等待臨盆的。妹妹出生的第三天,父親又把接生婆請來了,請她做“洗三”,就是給新生的妹妹洗凈身子。他煮了一大鍋水,水里放了好些東西,我后來才搞懂,那是桃樹梢、艾葉、菖蒲之類,早就備好了。房里燒著大火,擺了一個大的木盆,母親也起床了,頭上緊著一條白色的毛巾,這是典型的“坐月子”媽媽形象,她的臉上一直生著微微的笑。她躺在靠椅上,祥和地看著一切。父親把煮好的水倒進(jìn)盆里,水呈棕色,水汽馬上充滿整個屋子,有一股好聞的藥香鉆進(jìn)了我的鼻子,涼涼的。接生婆坐在盆邊凳子上,試了試盆里的水溫,然后把襁褓慢慢剝開,那大紅的棉襖里頓時現(xiàn)出一團(tuán)粉紅粉紅來,這就是我想像過無數(shù)次的親愛的妹妹,我遠(yuǎn)遠(yuǎn)瞧見,小家伙瞇著眼呢。接生婆把妹妹輕輕放進(jìn)盆里,“哇”的一聲猛然迸發(fā),妹妹大哭起來;說是大哭,其實聲音也高不到哪里去,跟早晨林子里那些叫天子、畫眉的叫聲差不多。接生婆用毛巾不斷擦拭著妹妹的身體,熱氣中浮出她燦爛的笑,老年斑都不見了;她嘴里還說唱著一些好話,比如“仙女仙女快快長,長大找個好兒郎?!边@一個“洗三”的過程只有幾分鐘,我留意到母親一直注視著盆里鬧騰的妹妹,眼里柔柔放光,是那種中秋節(jié)滿月兒恬恬的光;她的端莊,比戲曲中的女菩薩要好看許多。

這是我唯一一次看了“洗三”。整個過程自然喜氣得很,也莊重得很,又新奇得很。“洗三”這種誕生禮儀自古就有的。煮水的那些配料都是藥材,常用來驅(qū)邪;水祛穢,藥去病,這樣做,自然就是希望小寶寶消災(zāi)去難,茁壯成長了。原來,新生的生命,不僅要有水的滋養(yǎng),還要水的護(hù)衛(wèi);呵,我們本就是一粒種子,在水的呼吸中積聚能量,最后長成豐盛的大樹。

在端午節(jié)那天,母親也給我們“洗”,也是煎菖蒲、艾葉等香草煮水,也是取去邪治病之意。兄妹仨知道這天要這么洗澡,都老早就等著,并不是很興奮,主要是完成一件事情。妹妹先入盆,然后是弟弟,然后是我,都是母親幫著我們洗。她一邊幫著我們搓身子,一邊責(zé)怪著說,再不洗澡,這水可作好肥料了;一會兒又說,各位神仙保佑,崽崽們快長大,會懂事,會讀書。整個洗澡的過程,我們都是嘻嘻哈哈。妹妹洗著時,我和弟弟就脫光了身子,圍著澡盆打圈圈,還時不時撩起盆里的水互相戲弄,搞得母親有些惱,也不特別制止。唉,這場景多么的親切,人到中年想起這一節(jié),鼻子酸酸的,心里邊立馬氤氳起那滑滑的、癢癢的、暖暖的水來,那升騰的水汽是如此溫軟,如此潤澤,如此細(xì)膩,如此真實。

端午節(jié)洗藥水澡,好像也是古俗,過去叫沐蘭湯。我看過寫我們湖南的一本書叫《荊楚歲時記》,其中有一句:“五月五日,謂之浴蘭節(jié)?!边@個蘭應(yīng)該不是今天的蘭花,而是菊科的佩蘭,香香的。除此,端午節(jié)這天,母親還要掛艾枝、懸菖蒲、灑雄黃水的,這都有殺菌防病的意思。原來,端午節(jié),在母親的想法里,也是“衛(wèi)生節(jié)”呢,“洗”,就是洗出一個不痛不病來。我們不懂,可不懂的東西又實在太多,這不算啥,反正,父母為我們所做的事,都是好著的,這是鐵打的道理,摔不爛的,這一層,我們想到了,也記住了。

“好雨知時節(jié)。”雨水在文人的眼里其實是蠻有詩意的,春雨酥、夏雨急、秋雨綿、冬雨愁,各個時節(jié)的雨,因文人情感的介入,都變得人性化了,雨中之景都是情景了。而對農(nóng)民來講,詩不詩意是最不打緊的,關(guān)鍵是這雨要合乎農(nóng)事的需要,合乎宜居的需要。有兩場雨水,一直撕裂著我的心,而且經(jīng)常在無邊的黑夜里抽打著我的神經(jīng),激活著我的被富養(yǎng)著的那些慵懶的細(xì)胞。

一場發(fā)生在春末夏初,應(yīng)該是梅雨季節(jié)。這個時節(jié)的雨不太好把握,要么就懶洋洋的,想下不想下,今天下兩個小時,明天下三個小時,白天、黑夜,聲音是沙沙、潺潺、淅淅、瀝瀝的,有時屋檐剛滴水,風(fēng)一吹,就斷了。要么就憋足了勁,一個晚上,雷聲從東往西,從西往東,一路滾過來、滾過去,閃電一次次在窗前抽搐,抽得屋內(nèi)人陣陣發(fā)麻。枕一夜波濤聲,早上起來,雨可能減小了,或停了,但山田放水聲,屋前屋后溝水的突突聲,不絕于耳,而且眼前景物清新,蛙聲陣陣,使一個山村的清晨頗有些氣勢和生機(jī)。古詩講“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確實有點意思在里頭;古詩又講“雨過不知龍去處,一池草色萬蛙鳴”,正好切景。

正是在這樣一個雨聲不斷的夜晚,大約午夜時分,我和弟弟、妹妹都睡著了,突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我們都醒了,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幾分鐘后,傳來了母親的號啕大哭,我們都急忙起床,就著哭聲跑去,眼前的景象使我們目瞪口呆:我家的兩間豬舍全都倒塌了,因為大雨久落久浸久沖刷,半邊后山塌方了,活生生把房屋壓倒了。父親正在拼命搬磚頭,母親跪在地上,披頭散發(fā),一個勁地扒土,她全身都是黃黃的泥漿,雨聲、雷聲、母親的哭聲,一陣緊似一陣,山村的夜全亂了。緊接著,我們兄妹仨的放聲大哭也加入進(jìn)來。其實,這一切已無濟(jì)于事,盡管鄰居聞訊都趕來幫忙了。后面的搶險我們沒見到了,鄉(xiāng)親們把我們勸回房間,勸回床上,要我們繼續(xù)睡。這能睡得著嗎?我和弟弟妹妹在床上抱成一團(tuán),還是哭,只是盡量不出聲;我們呆呆地望著窗外無盡的黑,心里狠狠咒著那無盡的雨。聽得見,母親的哭聲小了,變成了抽泣,慢慢地,就被嘈雜的人聲遮蓋了。

清早,雨停了,我們起床,心里存著一些希望,到豬舍去看,那坪里躺著我們家的母豬,死的,很難看,露著黃黃的牙齒;旁邊躺著十一只豬仔,也都是死的,都咧著小嘴,露著白白的、小尖尖的牙齒。母親換了衣服,洗了臉,坐在凳子上,面無表情,木然看著這一切。我不敢多待,趕快回了屋里,但我記住了,母親的臉上有不少血印,她的雙手,手心手背盡是血痕。十一只豬仔,可是我們兄妹一年的學(xué)費,可是我們?nèi)乙荒曩I油買鹽買化肥的費用啊。那十多天,父親沒打罵過我們,母親沒露出丁點兒笑容。那一年,我九歲。

還有一場雨,也被我十分恨過。那是快進(jìn)入盛夏時節(jié),早稻處在灌漿期,而老天爺偏偏好久不下雨,有些田被曬出了裂縫。此時來一場雨,多好!哪知,這雨說來就來,那是滂沱大雨,叫暴雨更妥當(dāng),可下得太久了,將近兩個時辰。那雨不是下,簡直是狠狠地扎,田野一片白茫茫,大地狂飲著,搖擺著,喘著粗氣。結(jié)果,村前的河水暴漲,決堤了,而我家的秧田剛好在決堤口,那些泥、那些沙,被黃黃的水一股腦兒帶來,一丘晚稻秧全被埋了,田墈也沖壞了三分之二。這一次,母親沒哭,父親沒怒,只是全家連續(xù)拼命奮戰(zhàn)了十個白天、晚上,我們搬土、運泥,用手、用鋤頭、用水桶、用簸箕,把飯都帶到了田頭,終于搶在“雙搶”前修復(fù)了田,可以插晚稻了。那一向,全家都是土行孫,都是泥人兒;往鏡子里一照,我身子上下黑的泥、灰的泥、黃的土、白的土,還有茅草、青葉,幾乎都粘滿了,又加上體形消瘦,有些空落,那形容,就像是十分可憐的、受盡欺凌的被大山趕到田野里的一只猴子。干了幾天,我累得直不起腰來,病了,在床上臥了一個多月,懨懨無力,不能幫父母搞“雙搶”,甚至還要弟妹服侍,心里那個愧啊,不停地罵身體不爭氣!那一年我十三歲,十三歲的我已是家里的主勞力,已是田間地頭的一把好手,插田扮禾樣樣拿得起放得下,這對于今天的孩子們來講,可能是無法理解的了。

就這樣,我恨雨水,可雨水其實是無辜的。雨水澤被萬物,對千家萬戶有恩,可它造成禍害,傷害心靈,這又是清清白白的事實。那怎么來化解這種仇意和心結(jié)呢,現(xiàn)在想明白了,一切取決于心境。我兒時的心境是被貧困的家養(yǎng)著、造就著,感恩、憐愛、悲憫、勤勞是心境的底色。而現(xiàn)在呢,生活好起來,富足了,心境自然發(fā)生了天大的變化,不會大面積、最直接和水打交道了,對水幾乎無法產(chǎn)生比較重的情感來,無所謂了,正如那句話:“時位之移人也?!边@樣想著,年歲長著,終于不那么恨那兩場雨水了,不過,那雨中場景,絲絲毫毫,點點滴滴,我是決不會淡忘的。

“水往低處流”,這是很樸素的道理,也是常識,可是在農(nóng)村抗旱時節(jié),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祈禱、無數(shù)次拜請:老天爺,你叫水往高處流吧,你讓水往高處飛吧,我天天給你燒高香。當(dāng)然,老天爺不會聽我的,老天爺是誰,我們也都是不知道的,只是認(rèn)為,冥冥之中,有一個足夠神通的人掌管風(fēng)雨雷電。希望水往上流的想法,也多是在搶水、救水時的強(qiáng)烈念頭,是最勞累時候的期盼,如今想來,也真傻,累了、煩了、躁了,只想著這么一個意思,其實,希望水往高處走,還不如求老天爺開開恩,多降些雨來,那樣多實在,多簡單。

農(nóng)諺講:“六月水親,十二月火親。”又講:“千澆萬澆,不如暑頭一澆?!边@都說明水在夏天對農(nóng)作物的重要性。家鄉(xiāng)其實也是寶地,一般雨水充沛,大多數(shù)年份,可以說是“夏季水滿塘,秋季谷滿倉”。但大旱之年也常有,這由不得人做主,只能將就,只能拼死拼活搶水救作物。那樣的時節(jié),人都是火燎的,心里邊的火比太陽燒的火還要沖、還要旺,眼睛血紅血紅,皮膚黝黑黝黑,走路都是趕路,吃飯都是扒幾口了事,怎一個“急”字了得!母親父親幾乎很少睡覺,全村上的人也基本如此。每天,太陽一出就烤人,空氣是熱的,地面是熱的,樹葉都卷了邊,皺巴巴地愁著臉;白茅都低伏著頭,草莖在苦苦支撐著站立的身子;那些瓦舍的屋頂在刺眼的光照下,在矮下去、再矮下去;山的坐姿東倒西歪,不是醉,不是打盹,不是勞累,是一種抽干了的情緒。中午時分,整個原野就是一副干澀的嗓子,全張開了,想喊,終究喊不出來。

首先要救稻,水稻是我們的命根子。小暑一到,水稻就忙著打苞抽穗,此時斷水,就是要稻子的命。對于就近小河的稻田,我們采取攔壩截水的辦法。盡管天旱,但小河尚未斷流,大山深處積蓄的那些泉水,一點點使勁擠出地面,從小河里淌下來,聚成涓涓細(xì)流,賜給我們希望,激發(fā)我們拼的勁頭。筑壩必須筑牢,被水沖垮,前功盡棄。不能簡單用土,底層,最好選河里的石頭打基礎(chǔ),再一層層筑草皮,再在壩基里頭涂滿泥;也不能用瀉泥,找密度大、稍干的田泥最好,可以把草與草之間的空余封住,做到不透一點風(fēng),讓水無懈可擊,不往壩外鉆,只能乖乖往稻田里走。對這個工作,我們有分工。我負(fù)責(zé)到岸上挖質(zhì)量好的草皮,距離近就一塊塊抱來,距離遠(yuǎn)用簸箕運來;父親當(dāng)然是做“建筑師”,一層層往上筑;弟弟呢,就是往壩上涂泥巴,干得十分來勁。壩筑好了,父親用鋤頭左敲敲、右敲敲,敲結(jié)實了,就吩咐我們守著,防止有人來挖壩,他自己往田里巡視去了,他要把田里的漏洞去堵死,特別是要找到那些田墈里黃鼠狼、田老鼠的窩,一是搗毀,二是用泥土填充,三是用鋤頭夯緊。

就這樣,壩里的水是越漲越高,越來越清,終于按照我們的線路緩緩流進(jìn)了干皺皺的稻田,滋滋滋地喂著我們的稻穗。我和弟弟的“守”,有時是通宵的。到了午夜,坐在小河堤上,聽著嘩嘩的水流,累了一天,真想睡下來,可蚊子多呀,嗡嗡的襲擊一波又一波,我們拍了手臂又拍腿,打了臉蛋又打屁股,忙不過來,睡不著呀;又怕壩潰,又怕別人來挖壩,不能睡呀。不過弟弟知道有我挺著,終于睡著了,我又多了一個任務(wù),用蒲扇為他驅(qū)趕蚊子。我不斷抗擊著眼皮打架,看著夜的船向深處駛?cè)ィ盒亲釉絹碓较。铝涟そ宋魃降姆屙?,天的藍(lán)加重了顏色,貓頭鷹的翅膀也休息了,蛙聲只是零碎地咳幾下;遠(yuǎn)遠(yuǎn)的有狗偶爾吠兩聲,沒有得到響應(yīng),就像一朵浪花翻卷了一下又沉了。我不感到孤獨與可怕,我知道,我家稻田的那些禾苗,正在貪婪吸取水分;我想,它們集體喝水的歡喜樣子,就是我和同學(xué)們聽老師講課的樣子,沒有吵鬧,腦瓜子卻是溜溜地轉(zhuǎn)得飛快。

“雙搶”是最農(nóng)忙的季節(jié),要搶收早稻,要搶播晚稻。其實,在這“大搶”之下,又可分化出很多“小搶”來。干旱的七月,“搶水”是最重要的“搶”,當(dāng)然不是偷搶,而是搶先把水運到田地去,不耽誤季節(jié),好讓牛架著犁把田土掀開、耙碎、插下晚稻。這個“搶”,主要是搶塘里的水,而塘里的水其實已“落灘”了,沒剩多少了,不能自然從涵洞流出來,只能“車”水。

作為小孩,對水車一直是喜歡得很的,看著木頁一格格運送著水,心里癢癢,就試,就搖動把手,裝著幫大人一把,說穿了,這是圖一時的快活自在,而真正和水車打交道搞勞動,是十分費勁的。父親和母親在塘里架起水車,開始車水,水很快被搖上來,鉆進(jìn)涵洞,塘基外那邊很快有了流水的聲響。水車本來有搖把,為了省力氣,可裝上長柄搖把,一邊一人,動作一上一下,遠(yuǎn)看,總在俯仰之間,現(xiàn)在想來,真有對稱、古典、樸素的美學(xué)意義?!败囁北仨毐3诌B續(xù)轉(zhuǎn)動,否則頁片停止移動,水會倒退回塘里;要使水像排著隊往上行進(jìn),效果才好。母親回家干家務(wù),我就和父親一起車水,弟弟力氣小,輪不上他,他看著塘里的水一寸寸淺下去,心里高興,可以捉魚了,確實,塘里的魚緊張起來,東奔西竄;沒辦法,吃飯比吃魚重要,救稻要緊,車干水,魚就到了生命盡頭。一般車水一個小時左右,必須休息一會,體力畢竟消耗太大,我和父親都是汗流浹背,身上沒有一根干紗。車水有時也要干通宵,一天下來,腰酸腿痛,這種狀況,一個月難以恢復(fù),但必須忍者,咬著牙堅持,此時,真容不得一點點偷懶,水太珍貴了!

“雙搶”時,菜園里也不能耽擱。給菜園澆水,沒有他法,只有擔(dān)水,白天事多,只能晚上擔(dān)。那些辣椒、茄子、黃瓜、苦瓜,幾天不喝水,蔫頭蔫腦,奄奄一息。擔(dān)水進(jìn)園,一桶水往菜地潑過去,菜土上一種燃燒的聲音驟然響起,這是菜蔬們的激靈和興奮啊。我家有兩個菜園,把一個澆好,也要兩個小時,往往一個晚上要把兩個澆完。擔(dān)水,雙肩被扁擔(dān)壓著擠著,皮膚會出現(xiàn)紅紅一大片,麻辣辣地痛。為了不受傷,母親在扁擔(dān)中間綁了些棉絮,這樣擔(dān)水,要舒服好多。

我的家鄉(xiāng)不是典型的水鄉(xiāng),但水作為農(nóng)桑和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物質(zhì),總是跟我們的命運里的一切緊緊相連,沒有辦法割舍開來。水是我生命中一種最清晰、最有活力的流淌和閃動。我不會忘記那么多與水相關(guān)的事情,它們永遠(yuǎn)是我思想里最柔軟、最潔凈、最透亮的那部分,一碰,就會使我靈動起來、振作起來、甚至奔騰起來。我會一直把我的小名、乳名,包括我孩時那些毛頭毛腦的念想、酸不溜秋的情感、稚嫩稚嫩的沖動,等等,都小心存放在這些水的事物里頭,年年歲歲,藏著,掖著,盡心呵護(hù)著。

真的,因為水,我的童年,成為了人生不可翻越的高地。

責(zé)任編輯:易清華

實習(xí)編輯:柳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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