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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曲鄉(xiāng)的午餐

2016-05-23 08:54賈文清
北方文學 2016年5期
關鍵詞:藏族人瑪尼蟲草

賈文清

吉曲是一條河的名字,它在青海省玉樹州囊謙縣,是瀾滄江的支流。瀾滄江從雜多縣的貢則木雜雪山發(fā)源后,一路上吸收眾多的河流加入到它的河床里。到了囊謙的達那峽谷,它又把吉曲吸納進去,這樣,瀾滄江的河流變得開闊洶涌,有點波瀾壯闊的樣子了。

吉曲卻不知道發(fā)源于何處,它只是在囊謙的西南部靜靜地流淌,和西藏的昌都緊緊相連。在很多的地方,它承擔著分界線的作用,河的這邊是青海囊謙,對岸就是西藏昌都。吉曲蜿蜒流淌,在它的流域內(nèi),有一個藏族鄉(xiāng),就叫吉曲鄉(xiāng)。這里曾經(jīng)是山榮囊謙王的王宮所在地,現(xiàn)在,他的子民就在這一片山川與河流密集的草地上逐水草而居,過著半農(nóng)半牧的生活。

因為要尋找囊謙王宮的遺址,我們來到了吉曲鄉(xiāng)。鄉(xiāng)黨委書記才旺扎西開著車,帶我們?nèi)ふ疫z址。才旺扎西四十來歲,生得濃眉大眼,頭發(fā)烏黑,是典型的康巴漢子。但他態(tài)度溫和,說話低沉緩慢,又不像康巴藏族人。他用藏區(qū)特有的倒裝句普通話和我們交談,慢悠悠地介紹沿途經(jīng)過的村落和寺廟,也慢悠悠地解答我們的問題。

走不多遠,天便下起雨來,盤山公路開始變得濕滑泥濘。汽車艱難地爬過一個又一個陡峭的彎道,泥漿在車輪底下飛濺。時不時地有大大小小的山石滾落下來,有的一頭栽在我們正在行走的馬路中間,有的繼續(xù)滾落,一直落到山腳下的吉曲河里,濺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浪花。吉曲河在山底下,細得像一條牧人綁在腰間的黃褐色帶子,彎彎曲曲地流向遠方。帶子對面,西藏昌都的草山上同樣飄著雨絲,樹林松濤發(fā)出一陣陣聲響。山的中間,繚繞著似云非云似霧非霧的白煙。

泥濘的山道上,不時走過一隊摩托車隊。摩托車上馱著人,也馱著大包小包的物品。車上的人們把藏袍的衣袖搭在頭上,遮擋雨絲。有時候走過的是馬隊,馬背上同樣馱著老人兒童和碩大的牛毛口袋。偶爾,也有一兩家開著小車經(jīng)過的,車窗的玻璃上,緊貼著藏族孩童五官俊秀的臉龐。這些隊伍在泥濘不堪的盤山路上艱難地前進。男人騎在摩托車上,女人就在后面推。男人在前面牽著馬韁繩,女人就在后面拽著馬尾巴,還要時不時地躲避飛落而下的山石。

他們在干什么?是給牛羊轉(zhuǎn)場嗎?可是這個季節(jié),他們早已從冬窩子里搬遷到夏窩子,牛羊已在牧草青青的草場上啃食著鮮美的嫩草,他們不需要再轉(zhuǎn)場了。

才書記告訴我們:這不是轉(zhuǎn)場,是他們挖蟲草回來了。

每年的蟲草季節(jié),只有短短的一個月。他們五月中旬進山,到六月中旬就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了。在這一個月里,他們就住在草山上,全家老少一起上陣,盡可能地多挖一些蟲草。如今蟲草的價格漲得很高,比放牧牛羊,比打酥油,甚至比養(yǎng)藏獒都劃算。挖蟲草是當?shù)啬撩裰饕慕?jīng)濟收入,學校也因此放了蟲草假,讓學生跟著他們的阿爸阿媽上山去挖蟲草。

我問:那么,老師是不是也可以上山挖蟲草?反正學校放假了。才書記慢慢地說:老師挖蟲草的沒有。上級規(guī)定了,國家公職人員和公務員一律不讓挖蟲草,老師們就自覺得很,一個上山的都沒有。

我說:這么說,你們也不能挖蟲草了?才書記笑著說:我們根本不想這個事情。前幾年蟲草價格大的時候,我們都沒有上過山。這兩年蟲草價錢下來了,我們更不能上山和老鄉(xiāng)們搶蟲草了。我問:那你們干什么?才書記說:我們正常上班哪。挖蟲草的時候比較忙一點,要處理草場糾紛。

才書記告訴我們:平常的日子里,也有草場糾紛,但放牧的是牛羊,沒有太大的利益關系,所以,草場糾紛不太厲害。挖蟲草就不一樣了,多一片草場就意味著多一份經(jīng)濟收入。所以,每戶人家都把自己的草場看得很緊,絕不讓別人越界??墒呛芏嗖輬錾降匾矝]有明顯的劃分標志,誰也不能確定兩家的邊界線到底在哪里。平時放牧的時候,都是兩家的牛羊混在一起吃草,到了挖蟲草的時候,就一定要劃出一條明確的分割線條,這也的確為難了鄉(xiāng)政府的工作人員。

我說:蟲草季節(jié)的草場糾紛,可能很難處理吧?才書記又微笑著慢悠悠地說:也不難處理。蟲草季節(jié)短,耽誤一天就耽誤一天的收入,這個賬他們還是算得過來的。所以,也沒有認真要打架鬧糾紛的,只不過,有時候就要個公平判斷。我們的人到草場上,給他們把道理講明白,再小小地解決一下,他們一般都會聽的。

原來如此,在老天賞賜的小小的收獲面前,他們也懂得精誠團結(jié),齊心協(xié)力,在有限的時間里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財富價值。

汽車翻過一架山梁,在雨霧中緩慢地開到了山底下,吉曲河隱到遠處的山林里,看不見了。另一條清亮亮的大河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在開闊的草原上蜿蜒前行。我問才書記這條河的名字,才書記也不知道它叫什么。瀾滄江的上游,這樣的河流太多了,多到數(shù)也數(shù)不清,更別說給它們起名字了,就一律叫網(wǎng)狀水系。

在河邊草地上,有一戶人家停了下來,從摩托車上卸下大包小包,麻利地支起帳篷,又麻利地在河邊支起鍋灶,準備做飯休息。

牛毛雨絲不緊不慢地下著,人人臉上掛著冰冷的雨滴。幸而他們穿的是用羊毛搟成的氈做的披風,雨滴落到上面即刻滾落到地上,絕不會滲透到氈里面,又厚實又暖和。

火很快就點著了。用自己帶的干樹葉枝條引著火,再揀一些牛糞填進去,一股瓦藍的炊煙便在蒙蒙細雨中扶搖直上,飄散在半空里。舀來河里的水煮茶,再兌進去一些牛奶,撒一把當?shù)氐耐聋},便是一鍋濃香的奶茶了。當家的男人拿出一只風干的羊胃,里面裝的是酥油。從腰上解下精美的藏刀,往每個人的茶碗里削兩片酥油,便是更加香甜美妙的酥油奶茶了。

一家人圍在用三塊石頭支起來的鍋灶邊,一邊烤火一邊喝奶茶。主食是一個月前帶上山的,用酥油炸透的面塊,藏語不知道叫什么,我把它叫牛肋巴。

看見我們的車,他們一起放下茶碗,微笑著打招呼,請我們喝碗奶茶再走。才書記搖下車窗,和當家的男主人用藏語交談,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女主人趁機拿起曲拉口袋,往我們每個人的手里抓了一把曲拉。我們搖頭表示不要,女主人硬塞給了我們。曲拉是牛奶中打完酥油后剩下的奶渣,晾干后就變得像花生仁一樣,又干又硬,放到嘴里慢慢嚼,有一股濃濃的奶香味,越嚼越香,是牧人家孩子們的零食。

才書記說完話,發(fā)動車子出發(fā)。一家人都微笑著和我們揮手道別。雨滴在他們的頭發(fā)上飄落,潔白的牙齒在雨霧中顯得更加粲然光潔。

我問才書記:你跟他們說了些什么?才書記說:就是問了一下挖蟲草的情況,問了一下收入咋樣。我趕緊問:收入咋樣?他們挖了幾斤蟲草?才書記搖搖頭,又慢悠悠地說:現(xiàn)在的蟲草不好挖,哪里有按斤算的?都是按根算的。有時候一天能挖上幾根蟲草,有時候,一天連一根都挖不上呢。

我想起曾經(jīng)有一個藏族朋友給我講過他挖蟲草的經(jīng)歷。他說:這幾年蟲草的價格起來了,外面的人看我們掙了一點錢,都眼熱得不行??伤麄兡睦镏劳谙x草的寒苦。蟲草都是長在陰坡潮濕的地方,有太陽的地方一根都不長。我們就把帳篷下在陰坡地里,穿著大皮襖趴在草地上,一寸一寸地翻檢草皮。那蟲草生得怪,只把它頭上的草露出來一點點,就這么長——那位叫尼瑪昂江的藏族小伙用手比劃過,我目測了一下,最長不超過半厘米。我們就在草叢中尋找蟲草的草尖兒,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找見的?

我問:蟲草的草尖兒還是有自己的特征吧?尼瑪昂江說:特征嘛,當然一點點有哩。蟲草尖兒是紫褐色的。我想起草場上有許多新發(fā)的草芽兒也是紫褐色的,這也不算什么特征。尼瑪說:再一個特征,就是蟲草的草尖兒有一點點彎鉤哩。

我們就在草叢里找?guī)濄^的紫草芽兒。后來挖的時間長了,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規(guī)律。我想起那個滿頭天然的卷發(fā),皮膚黝黑,名字叫尼瑪昂江的小伙子曾經(jīng)告訴我:如果順著紫草芽兒彎鉤朝向的前面找過去,一般會找到另外一棵蟲草。所以,他發(fā)現(xiàn)一棵蟲草后先不挖,先是順著草尖彎鉤的指向找到另外一棵蟲草,再回過頭來挖這一棵蟲草。

我說那你美啊,挖的蟲草肯定比別人多。尼瑪昂江搖搖頭:挖得多我也再不挖了。蟲草不是好挖的,整整一個月趴在陰坡地上,臉快埋到草地里了,也找不見那一棵紫草芽兒,把人磨死了。挖不上來不說,一天下來,又冷又乏,人都僵硬得動彈不得。我再不受那個罪了,我寧愿干點別的。我說那你干點什么呢?尼瑪昂江說:放羊、刻瑪尼石,或者騎上摩托到縣城打零工。雖然掙得不多,但也比挖蟲草好受一些。

我回過神來,對才旺扎西書記說:蟲草的確不好挖。別的不說,就那一個月趴在草場上的孤獨寂寞,一般人也忍受不了。才書記扶著方向盤,回頭看了我一眼:啊,不對不對,你說的是以前,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是這樣的。我一驚,問:那現(xiàn)在的情況是啥樣子的?才書記說:現(xiàn)在的情況是,挖蟲草就是一場民間的聚會。牧人們平常四處游走放牧,很少有時間聚到一起,只有挖蟲草的這一個月,可以固定下來。有很多平時聯(lián)系不到的朋友,這時候聯(lián)系上了。大家就可以圍在一起,喝酒、唱歌,晚上還可以殺只羊,煮一鍋濃香的手抓羊肉,圍著篝火又唱又跳,開心得很咧。

才書記說:這幾年人們上山挖蟲草,要預備上嶄新的彩色帳篷,家里的大人小孩都換上新衣服,戴上最漂亮的首飾,倒不像是上山去翻草皮,倒像是趕熱鬧的集會。尤其是年輕人,更是打扮得光鮮靚麗,說是上山挖蟲草,其實是給自己找朋友去了。在父母們的聚會中,他們也趁機偷偷地尋找自己的意中人。如果找到了,相愛了,父母就會做主給他們籌備婚禮。現(xiàn)在的很多年輕人,就是在挖蟲草的時候認識,結(jié)成夫妻的。哈,沒想到,挖蟲草還能挖出這么多新奇美妙浪漫的故事,這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我只知道藏族是個能歌善舞的民族,只要有一片草地,有一點空閑,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唱起悠揚的牧歌翩翩起舞,用現(xiàn)代人的話說,他們的快樂指數(shù)非常高。沒想到一年一度的挖蟲草,這個被我們認為特別寒苦異??菰锏墓ぷ鳎贡凰麄冄堇[成開心快樂的草原聚會。

汽車沿著河谷地帶繼續(xù)前行。一座又一座的瑪尼堆從眼前閃過,瑪尼堆上的每塊石頭都刻滿了藏文的經(jīng)文,大多數(shù)刻的是六字真言,也有一部分刻的是綠度母經(jīng)或白度母經(jīng)。這些經(jīng)文,都是像尼瑪昂江那樣的石刻匠人,拿著鏨子和小錘,一刀一刀用手工刻上去的。在茫茫雨幕中,偶爾會看見一兩個人在轉(zhuǎn)瑪尼堆。他們頭上戴著用白板羊皮縫制成的帽子,身上披著白氈剪成的披風,手里捻著佛珠,嘴里大聲地誦持著經(jīng)文,趔趔趄趄地往前走。腳下的雨水流成了河,河卷起了地上的土流成了稀泥湯子。他們就在稀泥湯中東倒西歪地前行,一圈一圈地轉(zhuǎn)。轉(zhuǎn)完一圈,就從懷里摸出一顆白色的石子,擺放在瑪尼堆的前方。據(jù)說,這是在記圈數(shù),一顆小石子代表一圈。

我說:下這么大雨,他們可以不用出來。佛并沒有要求他們折磨自己。才書記呵呵地笑起來,依舊用慢悠悠的漢語倒裝句說:他們這里的人不是,他們是從遠地方來的,要到嘉瑪瑪尼堆去轉(zhuǎn)哩。才書記告訴我們,在吉曲鄉(xiāng),除了有山榮囊謙王的王宮遺址外,還有一處在藏區(qū)享有盛名的地方,那就是嘉瑪瑪尼堆。嘉瑪瑪尼堆和結(jié)古鎮(zhèn)的新寨瑪尼堆、囊謙娘拉鄉(xiāng)的吉仁達瑪尼堆并稱玉樹藏區(qū)的三大瑪尼堆,而嘉瑪瑪尼堆的歷史最為久遠,神話傳說也最為神奇,和藏族人心中的女神文成公主有關。所以,有很多藏族人千里萬里地趕過來,為的是將自己雕刻的瑪尼石塊壘加在嘉瑪瑪尼堆上,同時也是為了轉(zhuǎn)瑪尼。按照藏傳佛教的說法,圍繞著瑪尼堆轉(zhuǎn)一圈,就等于將瑪尼堆上所有石塊的經(jīng)文都念了一遍,而圍繞著嘉瑪瑪尼堆轉(zhuǎn)五十圈,就相當于到圣地拉薩朝拜了一次。他們一路走一路轉(zhuǎn)神山神水瑪尼堆,往往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一兩年,那辛苦不亞于磕長頭。

我只知道,磕等身長頭的藏族人從出發(fā)地開始,一步一叩首地到達目的地,中間不論遇到雪山、草地、還是河流,他們都要義無反顧地磕過去。那情景給人的感覺只有兩個字:悲壯。沒想到轉(zhuǎn)瑪尼也是如此的——悲壯。才書記呵呵呵地笑了,說:你看著悲壯,其實人家們滿心喜悅??拈L頭和轉(zhuǎn)瑪尼是對神佛的虔誠禮拜,是為自己積累功德,正是他們最開心快樂的時候。至于身體所受的辛苦勞累,和他們內(nèi)心的滿足喜悅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

聽了才書記的話,望著在雨霧中不緊不慢地轉(zhuǎn)瑪尼堆的身影,我明白了他們?yōu)槭裁磿绱说爻领o,如此地從容。

和瑪尼堆同樣多的,是立在山坡上、河流邊及馬路旁的風馬旗。五顏六色的經(jīng)幡上同樣刻著六字真言和各種經(jīng)文,在風中獵獵飄飛。據(jù)說,風馬旗每飄動一次,也相當于將上面的經(jīng)文念了一遍。所以,風馬旗也叫風瑪尼。

在一座新立的漂亮風馬旗旁邊,才旺扎西書記停下了車,他說:這里一座古橋有哩,大家看看。我們下了車,頂著雨絲來到風馬旗旁,看見一座古木橋橫搭在這條不知名的河上。古木橋全部用圓木搭建而成。因年代久遠,圓木全部發(fā)黑,閃著黑黝黝的光,卻沒有腐爛損毀的。和所有的橋一樣,這座木橋也有橋基和橋面。我們蹲在橋邊仔細觀察用圓木搭建的橋基,只看到橫一排豎一排的圓木層層疊疊地堆砌起來,巧妙地利用了某種幾何原理,卻不知道這是什么原理,總之很堅固、很牢靠,經(jīng)歷了幾百年的風雨侵蝕,河水沖刷,依然完好無損,還保持著最初搭建時的狀態(tài)。橋面也是用木頭搭建,用大小長短相等的木頭搭建了兩排,一排橫的,一排豎的。橫的圓木搭在豎的圓木上面,做橋面。可是,這些豎的圓木是怎么搭建在兩邊的橋基上的,它們是怎么連接起來的,難道,那會兒的藏族人也懂得一些神秘的物理學原理嗎?如果魯班在世,不知該作何感想。

我蹲在河邊久久地凝視著這座古木橋,沒有人知道它的歷史。也許有幾百年,也許經(jīng)歷了上千年。問才旺扎西,才書記也不知道,只說:這樣的古木橋,吉曲鄉(xiāng)幾座有哩,囊謙縣十幾座有哩。我問:那瀾滄江上呢?有多少座?才書記笑著搖了搖頭。

古木橋的橋面寬闊平整,兩邊整齊地擺放著一些石頭。才書記告訴我們:擺白石頭的意思,是活佛曾經(jīng)走過這座橋。我彎腰查看白石頭,想看一下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卻感覺身邊水花四濺,腳步雜沓,回頭一看,是一隊羊群上了木橋,正挨挨擠擠地過河呢。

后面,跟著一位穿紅色袈裟的尼姑,看見才書記,她停下腳步,彎腰問好。才書記也把一只手舉在胸前,微笑著回答。他們用藏語交談了很久,以致那些羊群跑到對面的山坡上,隱入樹叢中不見了。尼姑道了一聲“扎西德勒”,急急忙忙地趕路,去尋找她的羊群了。尼姑在綠草地上行走,那絳紅色的袈裟越發(fā)像一簇火苗,在迷迷茫茫的草地山巒間閃爍跳躍,照亮了被雨水籠罩著的草山綠地。才書記道了“扎西德勒”,發(fā)動車子準備趕路。在藏區(qū)幾天,我也學了一點簡單的藏語,最后一句我聽懂了,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我問才書記怎么交談了這么長時間,都說了些什么?是不是你家親戚也有當尼姑的?才書記笑著搖搖頭,慢慢地給我解釋,他告訴我:藏族人見面的問候禮節(jié)特別長,從老人問起:你家的爺爺好著沒?奶奶好著沒?一直問到你家的狗好著沒?藏族人的牧羊犬在家庭中地位很高,相當于家庭中的一員,所以要問候到。其次問家里的情況:你家的牛好著沒?羊好著沒?馬好著沒……問候完后,還要問你家的牛糞好著沒?酥油好著沒?青稞好著沒?碾青稞的小石磨好著沒?凡是家里常備的物件,也要逐一問候到。問候完家里的一切,還不算完,還要問候鄰居、親戚。甚至前一段不小心誤入到牧人家里的小鹿、狐貍、盤羊,只要是她聽說了,她也要問候到。天哪,這一套見面的問候禮問候完,怎么也得半個小時吧?難怪他倆人站在雨地里,不顧雨絲澆透了全身,說個沒完沒了。我說:人家問候你,你也得問候人家一遍吧?你該問活佛好著沒?經(jīng)堂好著沒?酥油燈好著沒?才書記笑得眼角的皺紋攢成了菊花,他說:這些問的不要,我都知道哩。我只問了一下駐寺干部的情況。

我這才知道,瀾滄江上游的囊謙縣,一共有大大小小的寺院三百多座。其中有歷史有名望的寺院有一百多座。吉曲鄉(xiāng)不過八千多人口,卻有著在藏區(qū)非常著名的七座藏傳佛教寺院,其中才莽寺是山榮囊謙王曾經(jīng)的家寺,而赤西寺則流傳著一位名叫成林嘉措的獵人放下獵刀,立地成佛的神奇故事。據(jù)說,成林嘉措就是赤西寺的第一代活佛?,F(xiàn)在每座寺廟里,都有鄉(xiāng)政府派遣的駐寺干部。我問駐寺干部都干些啥。才書記說:指導寺院的生活,宣傳黨的宗教政策。我說人家神佛的生活,還用你們鄉(xiāng)政府的干部去指導嗎?才書記收起笑容,嚴肅地說:話不能這么說,有很多惠民政策,寺院里也有份哩。你沒看見寺院里的體育器材嗎?我想起來了,在囊謙,幾乎所有的寺院空地上,都有一塊籃球場,還有一些和城市的綠地公園中一模一樣的體育健身器材。才書記說:這些都是駐寺干部聯(lián)絡發(fā)放下去的,為的是讓修行的喇嘛和尼姑在閑暇時可以鍛煉身體,陶冶性情。

我有點明白了,出家的人向佛向善,是提升自己的境界,而不是修煉得不食人間煙火。

我想起方才尼姑趕著牛羊走過的情景,又問:寺院里也有牛羊嗎?在藏區(qū),牛羊是主要財產(chǎn)。

才書記說:寺院里沒有牛羊,尼姑放牧的是自己家的牛羊。

原來,尼姑的家里人都上山挖蟲草去了,牛羊沒人照看。尼姑就請假回家,幫家里放牧牛羊。才書記告訴我們,凡是寺院里的喇嘛和尼姑,都不參與挖蟲草。因為在他們的理念中,蟲草是由蟲子變成的,是有生命的,挖蟲草就相當于殺生害命。所以,他們從不上山挖蟲草,不管一根蟲草值多少錢,他們都不會因此而動心。

我們望著在遠處山坡上的尼姑,那絳紅色的身影已經(jīng)變成一個小小的圓點,在尾隨著牛羊前行。雨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草原上星星點點的野花開得愈加鮮亮。河里的水濁浪翻滾,沖刷著歷經(jīng)滄桑的古木橋。古木橋旁邊的經(jīng)幡在雨中依舊獵獵飄飛。

走到河的下游,看見河中央立著一溜轉(zhuǎn)經(jīng)筒,在河水的沖擊下訇訇轉(zhuǎn)動,轉(zhuǎn)得飛快,一圈又一圈。才書記告訴我們:這是水瑪尼。讓河水帶動轉(zhuǎn)經(jīng)筒轉(zhuǎn)起來,意思是讓水也念經(jīng),轉(zhuǎn)一圈就等于念了一遍經(jīng)筒內(nèi)的經(jīng)文。

我急切地要求才書記停下車,冒著雨跑到河邊,看水里的瑪尼是怎樣轉(zhuǎn)動的??戳税胩?,只看見河水在嘩嘩地流淌,露出水面的轉(zhuǎn)經(jīng)筒呼隆呼隆地轉(zhuǎn),水下面的情景,都被水面遮擋住了。我只能猜測,它和漢族人曾經(jīng)用過的水磨的原理差不多。有一根立軸支撐經(jīng)筒,立軸下連著一盤像車輪似的圓盤。水沖擊圓盤,圓盤帶動立軸和經(jīng)筒,經(jīng)筒就永不停歇地轉(zhuǎn)動起來。

沒有親眼看見,不敢妄下結(jié)論。猜測水瑪尼就是這樣轉(zhuǎn)起來的。

經(jīng)筒在咕嚕嚕地轉(zhuǎn)動,河水嘩嘩地流淌。我站在河邊,聆聽著靜謐山谷中的水聲、雨聲和轉(zhuǎn)經(jīng)筒聲,那聲音在我的腦海中化成六字真言。我順著河邊走了很長一段路,又折回來,撿起一塊白石頭放在了一座小瑪尼堆上。

雨一直在下,道路變得越來越泥濘難走,有的地方根本沒有路,汽車就在雨水漫流的草灘上艱難前行。水花在車輪下飛濺,濺起的泥漿糊在玻璃上,擋住了我們的視線。

才書記說:這里離鄉(xiāng)政府不遠,要不我們過去休息一下,吃了中午飯,等雨小一點再走?

我們望著四野中淅淅瀝瀝的雨絲,和汽車擋風玻璃上黑糊糊的泥漿,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到鄉(xiāng)政府避避雨再說。

汽車又吼叫著爬過幾個山梁,向一處緩坡的高地沖去。吉曲河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峽谷和森林,又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中。河水嘩嘩地流淌,山坡上的樹木靜謐矗立,河對岸昌都的藏族民居在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才書記終于把車開上了一段全是泥漿的高地,開進了一座用紅磚圍成的院子里,我瞟了一眼院門口掛著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吉曲鄉(xiāng)人民政府。

院子里同樣泥濘不堪,雨水四下漫流,一群狗在屋檐下憂郁地望著雨天??匆娢覀兊能?,那些狗立刻圍了上來,我們下車,它們就跟在后面。那可不是城市里人家養(yǎng)的小寵物狗,那都是些高大威猛,長了四個眼睛的藏狗啊。我緊緊地拽著才書記的衣角,嚇得面無人色。才書記大聲地去驅(qū)趕它們,可是,它們既不躲閃也不吠叫,只是沉默地固執(zhí)地跟著我們。

才書記把我們帶進一間大房子里,里面有一股濃濃的方便面味兒。我打量了一下,猜測這可能是會議室兼飯廳兼廚房。房間的一面,豎著一排高大的藏式立柜,里面的隔斷里,擺放著鍋碗瓢盆及油鹽醬醋。另一面,靠墻擺放著一溜藏式沙發(fā)椅,前面是同樣長的茶幾,充當著他們的飯桌。我看見在長條茶幾上,亂七八糟地擺放著很多碗筷及菜盤子。那些碗里,還剩著沒有吃完的方便面和火腿腸。屋子的中央,立著一個也是長條形的藏式爐子。

在山底下的雨地里,雖然也冷,但那只是雨水滴到臉上的冰涼。到了山坡上的吉曲鄉(xiāng),站在這間空曠的大屋子里,只感覺渾身冷透,凍得上下牙開始打架了。我本能地抱住爐子上豎立的煙筒,卻發(fā)現(xiàn),爐子里并沒有火,只有一些殘存的牛糞灰。

我左右搜尋,想找一點燃料把爐子重新點起來。才書記手腳麻利地收拾了茶幾上的碗筷后,及時地站在我的身后,說:我來我來,這個爐子你干不來。他像變戲法一樣地變出一堆木柴牛糞和牛皮紙堆在爐子跟前。我?guī)椭碎_了搭在爐子上的大鋼精鍋、大茶壺之類,又捅掉了爐膛內(nèi)的灰燼。才書記卷起一卷牛皮紙,掀了十幾下打火機,才算把火打著。用微弱的火苗引燃牛皮紙后,把它塞進爐膛里,緊接著,把堆在爐子前的木柴、牛糞一股腦兒地放上去,牛皮紙那微弱的火苗轉(zhuǎn)瞬不見了,變成一絲淡藍的煙霧在有氣無力地搖晃著。

我疑惑地看著才書記,擔心他這樣點爐子,終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這里海拔四千多米,氧氣稀少得連打火機都按不亮,你把爐膛填得那么瓷實,那火能著上來嗎?

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分鐘,那長條形的藏式爐子就有了動靜,火苗呼呼地躥了上來,淡青色的煙霧在爐盤上空盤旋,爐膛里的木柴發(fā)出噼噼啪啪的燃燒聲。

這要得益于那粗壯的煙筒。據(jù)說就是它強大的吸力,把濃煙吸走的同時,也把火焰吸上來了。

爐子里有了火,屋子馬上暖和起來了,我們圍著爐子一邊烤火一邊望著外面的雨絲。雨絲落在院中的紅膠泥土地上,冒出無數(shù)個泡泡。院中的流浪狗越聚越多,但它們只蹲在門口,絕不邁進門一步,伸長脖子望著我們,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才書記拎起水桶出門打水。水井在院子的中央,上面裝了個人工抽水泵,有一截木頭桿子橫在泵上,用手一下一下地按那木頭桿子,水就會一股一股地流出來。

我想幫才書記打水,怎奈門口的狗集體沉默,不知道它們在想些什么。

我們把自己帶的午餐拿出來,無非就是些大餅、鹵肉咸菜和礦泉水之類。想等才書記打來水之后燒一壺熱茶。有了熱茶,這些又干又硬的食物也不難下咽。

沒想到,才書記打來了一桶渾濁的紅泥湯子,根本就不能喝。

才書記滿臉歉疚,他說:今日下雨,水就變渾了。平常時候的水比這個好些,雖有泥沙,但澄一澄還是能喝的。

茶是喝不上了,可我們還是想吃一點熱乎的食物。我到大屋后面的儲物間看了看,發(fā)現(xiàn)有一些風干肉、炒面、酥油等食品,再就是成箱的方便面、火腿腸和袋裝榨菜。我想,如果有水,每人煮一包方便面也是不錯的選擇,現(xiàn)在,只能幻想一下方便面連湯帶面熱乎乎地吃下去后渾身的舒服勁兒。地下擺放著一點蔬菜,不多,而且全部蔫掉了。即便這樣,在這里也算是稀缺物品,如果我們吃了,他們就沒得吃,所以我也不敢打蔬菜的主意了。

好在,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雞蛋。雞蛋也屬稀缺物品,但比蔬菜要好找一點。我決定炒幾個雞蛋當我們的午餐。

我征得才書記的同意。

才書記當然同意。在藏族人的心目中,傾其所有讓客人吃好喝好才是待客之道。果然,他跑到儲物間,翻出這個,又拿出那個,問我們吃不吃?要是喜歡吃的話,可以一并做上。

我說不要那么多。要是我們吃了的話,你們鄉(xiāng)上的同志們吃什么?才書記憨厚地笑笑,放下東西出去了。

我炒了兩盤雞蛋,又把自己帶的食物熱了熱,擺放在長條茶幾上,大家吃中午飯。

才書記跑前跑后地幫忙,拿碗筷,拿調(diào)料,找餐巾紙。一邊不停地接電話,說的全是工作上的事兒。

吃飯的時候,才書記告訴我們,今天下雨,有好幾處地方出現(xiàn)了泥石流,山體滑坡。鄉(xiāng)上的人全部出去了,到現(xiàn)場去查看。我們問有沒有人員傷亡情況。才書記說目前還沒有。但我們這里人煙稀少,牧民居住分散,一個地方發(fā)生災情往往大家都不知道,就害怕挖蟲草的、放牧的、朝拜的牧民從危險地段走過。我們只能到危險地段去守護,阻止人們經(jīng)過。我說阻止有效嗎?才書記苦笑了一下:沒有阻止的。我們的人守上五六天七八天,也沒有一個人路過。我們都松了一口氣:那還守什么呀?回來唄。才書記又搖搖頭:那不行的,萬一有人走過呢?

為了這個萬一,鄉(xiāng)政府的工作人員全部冒雨跑出去,到地廣人稀的草原上履行他們的職責去了。我想起剛進門時看見的那些碗筷和沒有吃完的方便面,我猜想,他們一定是正在吃飯的時候突然接到險情,放下飯碗就跑出去了。

好在,現(xiàn)在鄉(xiāng)上給配了摩托車,那家伙比馬要快得多,而且也不挑道路,不管水溝還是沼澤,一踩油門呼地一下就過去了?,F(xiàn)在的通訊也很方便,盡管有很多的地方?jīng)]有信號,但只要有信號,手機就能聯(lián)絡上外面的人。

我們喝著自己帶的瓶裝水吃了中午飯。爐子里的火苗呼呼地跳躥,屋子里的溫度也上來了,我們凍得麻木的雙手和雙腿也變得活泛了,身上胃里都舒服。我們把吃剩的面餅和骨頭投放在屋檐下的臺階上,為的是這里干燥,狗們吃起來干凈一點。沒想到那些狗一呼而上,叼起食物四散跑開,沒搶到食物的狗們就在院子里追逐嘴里銜著食物的狗,身上滾的全是泥漿,食物也不知丟到哪里去了。

我收拾起碗筷,想刷干凈后放起來??床艜洿騺淼哪嵌喟胪熬?,依舊是泥石沉浮,渾濁得用不成,只好放棄。我用餐巾紙把碗筷大概擦了擦,收了起來,又把長條茶幾擦得干干凈凈。

下午的雨好像小了一點,偶爾有太陽從云層中露出一絲霞光,我們的心情也隨之明朗。依舊是才書記開車,我們坐在后面東張西望,看什么都新奇。

我說:山榮囊謙王時代,不知道這里的藏族人咋樣生活?

才書記想了一下,說:可能是打獵、放羊。我說那會兒不知道有沒有青稞。才書記說可能沒有,但那會兒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要的東西,就是鹽。正是因為有鹽,山榮囊謙王才把這里當做國都。

我問這里的鹽是什么鹽,土鹽嗎?才書記說:不完全是。把鹵水從井里打上來后,倒入鹽田里。曬干后刮起來鹽粒,算是一半土鹽吧。我說我們在路上可以看見鹽田嗎?才書記說:離得不遠,我們可以稍稍拐一下,去看看鹽田。

汽車穿過峽谷地帶,眼前是一片廣袤的草原。看不見牛羊,卻看見一群人在彎腰勞作,好像南方人在水田插秧一樣。那些勞作的人一邊手腳不停地忙活一邊嘴里念著什么。因為一排人在一起,他們念叨的聲音很大,像一群蜜蜂在他們的頭頂上飛舞。

我很詫異,難道,他們在人工種草嗎?可是,這里是天然草場,不需要人工種植?;蛘?,他們在舉行一種什么宗教儀式?既然是宗教儀式,為什么不撒風馬,也不煨桑,只是在雨地里勞作。

才書記很快解釋了我的疑惑,他告訴我們,這是藏族人在種芫根。這里是半農(nóng)半牧區(qū),當?shù)厝顺朔拍粒€種一點青稞和芫根。

芫根可能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它是一種既像蘿卜又像蔓菁的植物,藏族人叫“庸”,翻譯成漢語就是“圓蛋蛋”。這種圓蛋蛋植物卻有著很高的營養(yǎng)價值,藏族人每年收獲芫根后,把它和葉子一塊兒穿起來,晾在屋檐下,等芫根里面的水分慢慢蒸發(fā),變成芫根干后,就切成片儲藏起來。冬天牧草缺少,牧民們就用芫根干和葉子作為補充飼料,喂養(yǎng)家里的牲畜。當然,芫根干人也可以吃,藏族人最喜歡的吃法就是當零食,抓一把放在衣服兜里,一邊干活一邊咀嚼,相當于南方人嚼檳榔或外國人嚼口香糖。但芫根又不同于這些零食,它有很高的營養(yǎng),據(jù)說還有抗缺氧抗高原反應的功效。我在藏區(qū)幾天,就是靠車里的一小袋芫根干,每次高原反應頭暈目眩時,嚼幾片芫根干,馬上就會緩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很神奇??梢娝谷毖跏钦娴摹2刈迦诉€喜歡把芫根干泡軟后煮到肉湯里,再煮一點掛面,芫根就充當了蔬菜的角色。近些年來,外界的信息不斷地傳到藏區(qū),藏族人又學會了一種吃法,就是把芫根腌起來,腌制成風味咸菜,也非常好吃。芫根的身價也隨之提高,據(jù)說現(xiàn)在已研制出芫根飲料,主要用于緩解高原反應,在市場上賣得很貴。

才書記說,芫根在藏族人心目中和青稞一樣重要,所以,藏族人非常敬重芫根。種芫根必須要在雨天下種,芫根才能成活。而且種芫根的時候,要不斷地吟誦頌詞,祈求芫根豐收。原來,他們頭頂上像蜜蜂一樣的嗡嗡聲是對芫根的頌詞啊。我說他們念什么呢?才書記說:種芫根的頌詞都是祖輩傳下來的,詞語固定,語調(diào)也固定,所以人人都會唱。主要的意思是:天神菩薩保佑,龍王多下甘霖,魔鬼不要打雹。葉子快快長大,芫根快快長大,秋天獲得豐收,等等等等。

碧綠色的草原伸向遠方的天際,一眼望不到頭。田野中,煙雨迷蒙。種芫根的人站成一排,把種子播向大地。他們動作輕盈敏捷,歌聲嘹亮明快。如果不是身臨其境,你很難想象,在這個世界的一隅,在青藏高原的草原腹地,還有一群藏族人在種一種叫芫根的植物,而且,種芫根時口誦頌詞,一片虔誠,如同進行一場宗教儀式。

種芫根的人漸漸遠去,車窗外,綠草如茵,天空如洗,朵朵白云飄蕩在草原上空。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雨停了,雨后的天空藍得透明,草原和雪山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曠遠。

才書記把車停在路邊,打了幾個電話。之后,他長舒一口氣,滿面笑容地告訴我們:鄉(xiāng)上一切正常,沒有發(fā)生險情。

才書記說:走,我們鹽田看去。

在一片平緩的山坡上,我們看到了鹽田。鹽田很原始,用圓木圍成四方形的鹽田,里面灌滿了紅褐色的鹵水。有的鹽田曬干了,白花花的鹽粒暴露在鹽田里,就有刮鹽人用特制的長木刮子把鹽刮起來。

刮鹽的都是婦女們,她們戴著寬檐的遮陽帽,腳上和手上套著長筒的皮護套,在鹽田里來回刮鹽。刮鹽倒是不用念誦頌詞,但她們的嘴也不閑著,一邊刮鹽一邊說笑唱歌,歡聲笑語在鹽田上空飛揚。

我們?nèi)〕鱿鄼C,照了很多照片。刮鹽婦女美麗的藏袍和首飾在鏡頭里閃閃發(fā)亮,誘惑得我的心怦怦直跳。

才書記用藏語說了一些什么,那些刮鹽的婦女便停下活計,走到鹽田邊休息。才書記和一個年長的婦女搭上了話,他們用藏語交談。才書記一邊和婦女說話,一邊把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翻譯給我們。

原來,這位刮鹽的藏族婦女在講鹽田的來歷。

傳說很早以前,吉曲河畔的藏族人沒有鹽吃,變得渾身無力。他們打獵的時候,被豺狼虎豹傷害。他們放牧的時候,攆不上奔跑的羊群。而且,他們的頭發(fā)也變得像雪山一樣白,他們的牙齒也早早地脫落了。仁慈的天神看到這里的藏族人所遭受的苦難,心中非常不忍,就派了一頭神牛下到凡界,指給人們獲取鹽巴的方法。

神牛下凡到人間,它沿著吉曲河奮蹄狂奔。凡是它的牛蹄踩踏過的地方,牛蹄窩里都會滲出一汪清泉。人們舀起牛蹄窩里的泉水,雖然又苦又澀很不好喝,但奇怪的是,喝下去泉水后,人們的頭發(fā)變黑了,牙齒堅硬了,身上也長了十分的力氣。后來,人們在干涸的牛蹄窩里發(fā)現(xiàn)了白花花的鹽粒,才知道是神牛幫他們找到鹽巴。因此,藏族人把所有的鹽泉都叫“牛蹄泉”。

把牛蹄泉里的鹵水用羊皮口袋打上來,倒入鹽田,曬干后刮下來,就是自制的土鹽。因為吉曲河畔的土大多是紅色的,刮下來的土鹽就叫紅鹽。

因為有了紅鹽,就有了囊謙藏族人,這里成了囊謙藏族人的發(fā)祥地。因而,也有了山榮囊謙王。

車頭一拐,我們又踏上了尋找山榮囊謙王宮遺址的路途。

責任編輯 白荔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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