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宏泉
黃海兄畫了幅畫,自畫像,一臉憨態(tài),清癯骨感。座右遍陳古鼎鐘彝,怡然自得,沉醉其間。所謂“石員外行樂之圖”。今人好古風雅已非另類,然若黃海兄以“春秋筆法”作生平行樂之狀,確實多有幾分超然之意味。
猶憶三十年前,常往淝上,訪古風堂,聆恩師教誨,如坐春風,更大開眼界。有人說古風老人一肚子學問,我卻以為老人還有一肚子故事。先生講清季北平畫壇,講民國濟南名士,講新安先賢…..從先生的故事里,我知道了那些熟悉而陌生的人,那些往事,那些遠去的歷史。每每聽先生講述往日歲月,身邊的人總免不了一番感慨。1949年后,先生落戶安徽,供職文博。先生是一個樂觀的人,每次回憶往事,并無滄桑之感。似乎一切都如行云流水,平平常常。先生常笑曰:上天厚我,賜予黃山白岳。先生少年時代即心愛金石古文字之學,來到安徽之后,轉向新安畫學和徽州民間藝術考察,足跡遍涉新安山水之間。更將兒女取名黃山、黃海、白岳。
我在古風堂求學時,黃海兄正問道東瀛。先生每談起這位二師兄,眉宇間總掩飾不住喜悅神情,我一直期待著與這位傳說中的二師兄見上一面。許多年后,黃海兄學成歸國,終于有機會與他一起暢談金石書畫,并同往徽州、白下,訪友采風。和先生一樣,二師兄亦是實踐派。先生之學,如果說我略得理論三分,黃海兄則有八分實踐,更以實踐印證理論。兄之所藏,承家學而益廣泛,凡鐘彝瓷器、絲織服飾、清供文玩、古墨名硯、金銀器物,尤以漆器和佛教題材文物蔚為大觀。他常稱書畫收藏之難,故另辟蹊徑,利用在日本求學機遇,遍訪三島收藏名宿。故其收羅繁雜而豐富。其實,其所收古代書畫,明清不論,僅以王蒙《九峰讀書圖》一幀即可稱豪。然其從不以收藏家自居,以為真正的收藏家必是大學問家。此亦古風老人治學之流風也。
今觀兄之所畫,亦不囿于畫人思維,出入古今,游弋中西,舊典新題,妙造自然,是謂可愛之人,必有可愛之畫也。其以冷峻而幽默的筆調為自我寫照。初視者或以為游戲筆墨,實則正是他超然適意的人生態(tài)度的真實流露。他的識見、他的收藏、他的經營,一切的一切,都以這種輕松而愉悅的狀態(tài)體現。這便是“石員外”,一個灑脫而睿智,隨意而謹嚴的快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