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濤
摘要:李煜的雙重身份歷來受到讀者和研究者的關注,追溯現(xiàn)代李煜詞研究的淵源所在,并從接受美學的視角,考察和描述李煜詞在現(xiàn)代的接受中出現(xiàn)的幾個重要階段 ,有助于進一步加深理解李煜詞的藝術生命和美學價值。
關鍵詞:李煜;現(xiàn)代;詞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B文章編號:1672-1578(2016)06-0062-01
身為南唐末代帝王,后主李煜備受爭議,但他依靠為數(shù)不多在傳的詞作,受到文史學界的親睞。李煜的雙重身份歷來受到讀者和研究者的關注,并由此形成李煜詞的"接受史"。本文著手追溯現(xiàn)代李煜詞研究的淵源所在,并從接受美學的視角,考察和描述李煜詞在現(xiàn)代的接受中出現(xiàn)的如:王國維的突破、考證與鑒賞等基礎研究并進、"愛國性"與"人民性"大討論、多元化透視等幾個重要階段, 既動態(tài)地顯示李煜詞的歷史生命與藝術魅力,也藉以觀照李煜詞接受史中所反映的文化意識和審美情趣。
1.二十世紀初期:境界之說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一開始就提出其評詞標準:"詞以境界為最上。"又曰:"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1]以"境界"說為理論核心,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接受也達到了更新的理論高度和更高的審美層次。在《人間詞話》中給予一位詞人豐富且全面的評價,李煜是絕無僅有的一個。王國維對李煜詞評價很高且很特別。這些評價涉及到了創(chuàng)作風格、創(chuàng)作源泉、歷史地位等幾個方面。
"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秀也。李重光之詞,神秀也。"[2]在這一段中,王國維將李煜詞與溫詞、韋詞作比,毫無疑問,"神秀"的評價顯然比"句秀"、"骨秀"要高。王國維的眼光直射李煜的精神世界,關注超脫于形式的情感表達。這是一種從內(nèi)心深處掏出的真情。情理相融,于天道人事中浸染至誠的悲劇精神,這是中國美學與詩詞的精髓。讀者正是因為這種本質(zhì)上的韻味引起了心靈的顫動,激起了情感的共鳴,認可了李煜的詞,也同時成就了李煜詞的獨特魅力。
在論及李煜在中國詞史中的地位時,王國維總結(jié)道:"詞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3]這段話指明了李煜在詞的表現(xiàn)題材上的拓展之功。在李煜的詞中,有宮廷宴飲、歌舞升平的景象,也有甜蜜的愛情、思婦怨女離愁的訴說,而更重要的還有其降宋后詞中所表達的亡國之痛和故國之思。如此集中、具體的評價,王國維對李煜的推崇與偏愛不言自明,所以他在評價中滲入自己的主觀情感,出現(xiàn)過譽之詞在所難免。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對李煜的評價,是李煜詞的接受史中不可忽視的重要一筆,他對李后主及其詞的個性特色和藝術成就的考察與揭示,最為精準深辟,堪稱定論。從某種程度而言,王國維完成了把李煜從傳統(tǒng)詞學批評視野引向現(xiàn)代詞學批評視野的過渡工作。
2.五四時期至建國前:考證與鑒賞并進
從世紀初至新中國建國前,為二十世紀李煜詞研究的起步和奠基時期,這個時期李煜詞研究雖處于開創(chuàng)階段,但仍然涉及對李煜生平事跡的考證、詞集的整理箋校、作品的分析探討、成就地位的評價等各個研究領域。
二十年代,詞的起源和李后主詞研究同為學界對唐五代詞研究的重點,學界對于李后主及其詞的研究已初具規(guī)模。有關李煜詞評傳、年譜之類的論著有此時專論后主詞的文章有西諦的《李后主詞》、豫戡的《論南唐后主李重光詞》、天行的《南唐后主詞》;兼論生平及其詞的文章也有不少,如姜華的《李后主及其詞》等;還有探討李煜著述版本的,如曹雨群的《李后主的著述及其版本》。
三四十年代學界對李煜及其詞的研究更為深入。生平研究方面出現(xiàn)了一些考訂細入的年譜和分析精到的評傳,如衣虹的《南唐后主李煜年譜》、章崇文的《李后主詩詞年譜》、唐圭璋的《李后主評傳》、《南唐二主年表》、楊蔭深的《李后主》、顧學頡《李后主傳論》等近十種,其中尤以夏承燾先生于1935年至1936年之際在《詞學季刊》上發(fā)表的《南唐二主年譜》,資料最為翔實,考證最為精審。
此期的李煜詞研究也啟動了詞集整理箋校工作的步伐,主要成果有劉繼續(xù)增《南唐二主詞箋》、章崇義《李后主詩詞年譜》、管效先《南唐二主全集》、胡云翼《李后主詞》,其中唐圭璋先生的《南唐二主年表匯箋》,用力尤勤,箋校也極其精到,為以后的研究者所推崇和倚重。
此期對李煜詞研究的藝術特征及成就地位的研究和評價也有可喜的收獲,如唐圭璋先生的《屈原與李后主》一文,對屈原于李煜的個性氣質(zhì)及屈賦與后主詞的異同加以比較分析,認為二人雖"各異其情",但在"純?nèi)涡造`"一點上卻"各有真價",研究的視野極為開闊而新穎。又如陸侃如、馮沅君《中國詞史》,其中"李煜"一章,提出李煜詞的分期的"三期說",也頗有可取之處。
3.建國初期:“愛國性”與“人民性”大討論
從1949年新中國成立至七十年代后期,為李煜詞研究由討論爭鳴而走向進一步發(fā)展興盛的時期。李煜詞的討論于1955年8 月下旬《光明日報》的《文學遺產(chǎn)》副刊上開始,論爭環(huán)繞"李煜詞為什么有眾多的愛好者"這個中心命題。爭論各方基本上都站上了唯物史觀的新臺階,處于同一個認識平面。爭論的各方都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批評武器,用的是那個年代最權(quán)威最流行的批評觀念與批評術語,如"人民性"、"愛國主義"、"現(xiàn)實主義"、"典型性"等。結(jié)論差距很大。
毛星的《評關于李煜詞的討論》的發(fā)表標志著前一階段討論的終結(jié)。他不必用"人民性"、"愛國主義"的標簽亂貼李煜的詞,李煜是一名"好聲色"的皇帝,談不上愛情的真摯與專注,更談不上"人民性",后期的詞也不是什么"愛國主義"的問題。何其芳對李煜詞所以能引起歷代讀者的激賞與共鳴作了相當完整的理論闡釋:"典型共鳴",不僅在它的典型性(盡管李煜生活面很狹窄),而且在它的真實性(盡管多的是帝王的"愁"與"恨"),而它們是與現(xiàn)實主義優(yōu)秀傳統(tǒng)相聯(lián)通的。李煜詞的討論在何其芳做了總結(jié)后爭論各方基本上獲得了共識,詞學研究處在健康地展開但曲折地行進的軌道里。[4]1955年開始的關于李煜詞評價的爭論從命題到論證,雖然難免有教條主義的傾向,但整個學術氛圍仍然是健康的,體現(xiàn)了當時的學術風氣新變格局的同時,也折射出重新組合過后的新舊詞學隊伍在審美觀念與人文立場上碰撞的火光。
4.改革開放至今:走向多元化
經(jīng)過十多年的"文革"空白,八十年代后又峰回路轉(zhuǎn)。文藝理論界以一種開放的心態(tài)逐漸接受了西方當代文學批評理論的進入中國,從了解、接受到運用,批評話語的單一化最終被打破,多元化的格局越來越明顯,表現(xiàn)出多層次的立體交叉特色;在具體的論述過程中,做到了宏觀與微觀結(jié)合、背景與材料互證。
對李煜的研究也出現(xiàn)了這種情況,許多曾經(jīng)不夠重視的問題再次進入人們的視野,許多以前被忽略的問題重新被挖掘出來。如有論者從文本出發(fā),解讀李煜詞中的"悲"、意境、意象、修辭、情感等,著重于詞本身的藝術特色;有論者從李煜本人及所處的環(huán)境出發(fā),分析其性格、心理對創(chuàng)作的影響;有論者從比較的角度探討了李煜與李清照、溫庭筠、韋莊、納蘭性德、晏幾道等人的同與異;通過對李煜詞中使用頻率較高的"月"、"花"、"夢"的量化分析來探討李煜詞的情感特征及表達方式;從宗教角度來探討李煜的苦難人生及思想傾向等。也有論者專門就李煜詞的影響,探討李煜在詞史上的地位。
評論的單一化被打破,讀者對李煜詞的接受趨向多維,有了讀者的理解,才使作品的存在變成現(xiàn)實;在閱讀理解中李煜詞才能作為文學作品存在,而不僅僅只是"物"。從發(fā)展的角度講,李煜詞作為審美對象而存在,在存在中展示著向未來的理解無限開放的效果史,對李煜詞的評價重新回歸文學性界限內(nèi)的探討。
在現(xiàn)行數(shù)量眾多文學史中,只要談到詞,必定會談到五代南唐的詞,論述到了南唐的詞,李煜詞則是不能宕開的一筆。李煜的詞在經(jīng)受了歷史的考驗后,其藝術價值和審美積淀越來越得到讀者的肯定與欣賞。這是一種無限的生命力,"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參考文獻:
[1] 成松柳.晚唐五代詞研究[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
[2] 余傳棚.唐宋詞流派研究[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3.
[3] 周興陸.20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M].北京,中國出版集團,2006.
[4] 劉尊明.唐宋詞縱論.北京:中國社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