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凱
母親來電話,說家里那棵山楂樹今年結(jié)果特別多,恰有進城的便車,要給我捎些過來。
拆開纏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裝箱,映入眼簾的那一顆顆紫紅碩大的山楂讓一旁的同事們驚呼不已。山楂被同事們瓜分一空后,箱底一個緊緊纏裹的小包露了出來,打開看,是兩個小巧的茶葉盒,還沒開蓋,一抹漸濃的椒香四散開來。我知道,是母親又捎來了花椒面。
一看只是普通調(diào)味品,同事們一哄而散。隔壁的老鄒卻循味而來,見是花椒面驚喜不已,說剛才一聞到它,便馬上想起小時候吃過的椒鹽油餅來。我見他著實喜歡,便送他一盒。他馬上掏出電話,告訴媳婦晚上要吃椒鹽油餅。
在我的老家,花椒面再普通不過,就是將花椒炒熟后再磨成粉——其實也不用磨,只需用搟面杖在面板上搟幾下,已經(jīng)炒酥的花椒便很容易被碾壓成面狀。大概因為花椒麻味過于濃重,且吃進嘴里的感覺著實不適,所以花椒往往讓人既喜歡又嫌棄,估計誰都有過大嚼大咽間突然停頓再慢慢從嘴里抿出一?;ń返慕?jīng)歷?;ń访鎰t正可讓人少此煩惱,但也因為經(jīng)過炒制,麻味先減了幾分,化成粉面后便讓人有些似覺不覺。
花椒面在我老家地位特殊,因為它代表了特有的年味。在不靠海臨湖的老家,過年餐桌上總要有道魚討個彩頭。淡水魚固然能買得到,但做法單一,且腥味難除,所以易于儲存處理且味道鮮香的帶魚便成了家家戶戶必備的年貨。一道干炸帶魚是我老家過年來親待客時讓主人極有面子的佳肴。但大冬天里每次都收拾帶魚實在有些麻煩,所以這里的人大都在忙年時,把整箱的冰凍帶魚化開,收拾完內(nèi)臟后剪成寸許的段腌制。腌制的調(diào)料只需兩種:鹽和花椒面,鹽負責(zé)入味保鮮,花椒面則賦予帶魚鮮明的味覺層次。炸制的火候同樣重要,講究些的需炸制兩遍,頭遍熟,二遍焦,至酥香焦黃。這樣一道菜無論何時出現(xiàn)在餐桌上,都是極受歡迎的美味。
正如老鄒所言,花椒面最常見也最經(jīng)典的用法莫過于烙制椒鹽油餅。與普通蔥花油餅做法相近,先將和好醒罷的面搟成約一厘米厚的餅坯,再均勻撒上蔥花、鹽、豬油和花椒面?;ń访娴淖饔靡廊皇翘嵛对鱿?,尤其被蔥花和豬油混合后,烙制出來香氣層次更加分明,椒香更是四溢。
椒鹽油餅簡直就是為早餐而生的。晚上把面和好,第二天早上無需手忙腳亂,如果統(tǒng)籌得當(dāng),不出半小時便能端出一桌豐富可口的早飯。想想看,一道小菜,一碗豆?jié){,再來一張椒香松軟的油餅,大概再挑剔的人也會胃口大開。味道先不說,僅是早上的那番忙碌,便能讓睡懶覺者心有不安,于是他們嚼在嘴里的椒鹽油餅也格外多出幾分甜香和溫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