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現(xiàn)在我是一棵植物,一株野草”

2016-07-09 21:28雷艷妮
外國語文研究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身份建構(gòu)凱瑟琳

摘 要: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終其一生處于痛苦的流亡狀態(tài),她總是在積極尋求自己的精神家園。她在其“植物詩歌”中積極建構(gòu)自己的身份,緩解自己的身份焦慮。她的激情和焦慮被投射到對不同植物的細(xì)致描繪中。通過對植物的描寫,詩人努力實(shí)現(xiàn)她的自我建構(gòu)。在其“植物詩歌”中,一個充滿了激情和焦慮的詩人形象越來越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

關(guān)鍵詞:凱瑟琳·曼斯菲爾德;植物詩歌;身份建構(gòu);身份焦慮

中圖分類號:I106.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6)02-0039-06

關(guān)于語言與自我建構(gòu)的關(guān)系,伊格爾頓有著精辟的描述:“既然語言不僅是我們使用的方便工具,而且是一種創(chuàng)造了我們的東西,那么認(rèn)為我是一個穩(wěn)定、統(tǒng)一的實(shí)體的思想必然也是一個虛構(gòu)。我不僅不能把我充分呈現(xiàn)給你,而且也不能充分呈現(xiàn)給我自己?!?(特雷·伊格爾頓,1987: 143)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作家們通過寫作而不斷地編織著“我自己”。在語言建構(gòu)性的基礎(chǔ)上,作家們在其作品中不斷地進(jìn)行自我身份建構(gòu),這一點(diǎn)在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植物詩歌”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

在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短暫的一生中,她一共創(chuàng)作了五百三十多篇短篇小說和一百多首詩歌。作為一名從邊緣走向中心的殖民地作家,曼斯菲爾德終其一生都有著強(qiáng)烈的身份焦慮。無論她在新西蘭、倫敦或俄羅斯流亡者團(tuán)體那里,她都未能找到最終的精神歸宿。她的身份焦慮導(dǎo)致她到哪里都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她一直處于尋找理想的精神家園和歸宿的過程中。在挫敗和困惑中,她把自己胸中噴涌的激情投射到她在詩歌中所描繪的植物上面。本論文把這些描寫了各種不同狀態(tài)的植物的詩歌統(tǒng)稱為她的“植物詩歌”。然而,批評界一直以來對曼斯菲爾德的詩歌評價不高。伯克曼曾經(jīng)說過:“在1909至1912年間,她不斷寫詩,比她生命中任何其他時間寫的詩都要多。在這些大多不押韻的主觀的詩歌中,有一些敘述了童年的零散碎片;其余的反映了一時的情緒,多數(shù)是關(guān)于對大地,大?;蛱炜盏纳衩氐南矏?,經(jīng)常同時呼喊著天堂。 作為詩歌,這些作品的價值不大……這些詩歌的真正價值在于確證了她的失落感和無家可歸感,反映在她戀戀不忘她的童年經(jīng)歷,以及經(jīng)由神秘主義從日常生活的殘酷壓力下逃跑”(Berkman, 1951: 38)。①這種印象式的批評肯定了詩歌中所反映的失落感,但是沒有明確指出詩人在詩歌中通過植物所表達(dá)的隱晦的激情和焦慮。筆者認(rèn)為曼斯菲爾德的“植物詩歌”有其獨(dú)特的價值,在痛苦的身份焦慮中,她把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和激情投射到對植物的細(xì)致描繪上,實(shí)現(xiàn)了自己的身份建構(gòu)。

多年的漂泊生活對于曼斯菲爾德來說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流放。她不能滿足于新西蘭貧乏的文化氛圍,同時,她又始終覺得被排斥在以倫敦為代表的宗主國文化之外,由于不能融入當(dāng)?shù)氐纳?,她倍感孤?dú)。對于她所喜愛的俄羅斯文化,她也始終覺得是個局外人。她永遠(yuǎn)處于流亡出發(fā)的狀態(tài)。正如新西蘭作家安東尼·阿爾伯斯在其傳記《一次輕率的旅行: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一生》中所說:“我們來到人間,偶然誕生在一個地方,這無關(guān)緊要;久而久之, 我們才在心中形成自己真正的出生地,因此,也許要回顧以往,我們才能知道,才能一天比一天更肯定自己誕生于何處。有些人精神上的出生地與護(hù)照上寫的恰好吻合,能同外界達(dá)到如此的和諧一致將會是一種聞所未聞的幸?!保?安東尼·阿爾伯斯,1993: 1)??上У氖?,這種幸福不屬于曼斯菲爾德。她的“植物詩歌”通過對植物的描寫反映了她對于文化之根的向往。

在《現(xiàn)在我是一棵植物,一株野草》(1917)中,她表達(dá)了對于扎根于大地的渴望。詩里說:“現(xiàn)在我是一棵植物,一株野草/彎曲著,搖晃著/在巖礁上/現(xiàn)在我是一顆長長地褐色的草,像火焰一樣飄動/我是一株蘆葦/是一只陳舊的貝殼,吟唱著/一成不變的歌/也是一抹青苔/是一個白白的石頭/一根骨頭/直到我又進(jìn)入了沙子里面/旋轉(zhuǎn)和吹拂/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在大海的邊緣/在正在消逝的光里……/因?yàn)楣饩€消逝了”(Mansfield, 1988: 63)。在這里,曼斯菲爾德把“我”比為植物,比如野草、草、蘆葦、青苔等等?!按蠛!睂?shí)際上是指詩人身處的社會和環(huán)境?!斑M(jìn)入了沙子里面”反映了詩人尋找精神家園和文化之根的強(qiáng)烈愿望。她把自己比為植物,一顆需要扎根在泥土和沙子里的植物。詩歌里面的“我”和植物融為了一體,像火焰一樣飄動的草就是詩里面的“我”?!拔摇本褪且豢弥参铮涓可钌钤氲搅松匙永锩?。“向前,向后”這一詞語的兩次重復(fù)以及“像火焰一樣飄動”則反映了詩人內(nèi)心的波動和不安。

曼斯菲爾德短短一生中的自我流放和流亡狀態(tài)促使她把眼光投向了生活中穩(wěn)定存在的植物,這是不奇怪的。流亡和無處可歸的狀態(tài)是令人傷痛的。薩伊德曾經(jīng)這樣解釋流亡:“很奇怪,流亡是一件你覺得很有必要去思考的事情,但是經(jīng)歷起來卻又很可怕。它是個人和出生地之間,自我和真正的家園之間的不可治愈的分裂:它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傷痛是永遠(yuǎn)無法被超越的”(Said, 2000: 173)。流亡引起的身份焦慮使流亡者痛苦不堪,對于曼斯菲爾德來說正是如此。詩人用描寫植物和等同植物來緩解這種深入骨髓的傷痛。因?yàn)橹参锵袢艘粯?,具有自己生長和死亡的規(guī)律,是人的生存狀態(tài)的一個參照物而又不對人構(gòu)成威脅。植物的柔軟、保守和下垂的特征安撫著充滿喧囂的欲望都市。同時,它對人又不構(gòu)成威脅。你忽視它的時候,它從不騷擾你。你需要它的時候,它總是在那里安靜地現(xiàn)身。植物沉默和謙遜的品質(zhì),使它成為一個無可挑剔的伴侶(汪民安,2011: 144-145)。所以,曼斯菲爾德把她的激情和焦慮投射到對植物的細(xì)致描繪中,緩解自己的傷痛。有時候她歡欣雀躍,有時候又愁苦郁悶,這些不穩(wěn)定的情緒都通過植物表達(dá)出來了。

所以在曼斯菲爾德的很多詩歌里,植物的細(xì)微運(yùn)動往往表明了人的微妙的情緒變化。植物的生長和衰敗的歷程,似乎可以和人的不同的情緒一一對應(yīng)。因?yàn)闃淠净ú菥哂幸恍┓欠驳钠焚|(zhì)─它們有生命,這也意味著它們有死亡─這使得它們同動物和人具有可比性(汪民安,2011: 145)。無論是植物繁榮的狀態(tài),還是枯萎衰敗的狀態(tài),都能凝聚人的不同情緒。前者凝聚著人的蓬勃向上,激情四射的狀態(tài),后者則是焦慮,郁悶和絕望的狀態(tài)。接下來對四首詩《剪影》、《冬天的火》、《散文詩—我望向窗外》和《早春》的分析呈現(xiàn)了植物中所蘊(yùn)含的“我”的激情。

在1907年所寫的一首散文詩《剪影》中,詩人采用了第一人稱“我”。詩里描述“我”在黃昏越來越暗的光線中孤獨(dú)地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在逐漸降臨的黑暗中,“我”突然有了知曉一切隱藏著的東西,打破一切禁忌的欲望?!拔摇钡男脑谌紵M谝鼓苡盟馃岬淖齑接H吻自己,引領(lǐng)“我”穿越紫色的微光來到白色的梔子花處。詩人巧妙地把這種火熱的情緒蘊(yùn)含在對窗外的棉毛莢蒾灌木叢的描述上。詩中有兩次提到棉毛莢蒾灌木叢。詩的開頭寫道:“棉毛莢蒾灌木叢覆蓋著雪。它疲倦而又輕輕地前后晃動著,每次我看到它的時候,一曲柔和的花的旋律就會充盈我的腦子”(Mansfield, 1988: 8)。詩的最后一節(jié)又用不同的方式重復(fù)書寫:“棉毛莢蒾灌木叢疲倦而又輕輕地前后晃動著”(Mansfield, 1988: 8)。其實(shí),“我”的心也像這些棉毛莢蒾灌木叢一樣,在雪的覆蓋下晶瑩剔透而又激動不安。這兩次書寫的中間插入了對“我”的火熱的欲望的描述。隨著夜幕的降臨,在越來越暗的房間中,“我”想把一切躲在暗處的東西都弄清楚,“我”的心中有著無限的向往光明的熱情:“我獨(dú)自斜靠在窗邊,凝視著暗處,心中對被隱藏和被禁止的一切充滿了熱切地渴望。我想要夜晚來臨,用它火熱的嘴唇親吻我,引領(lǐng)我穿過紫色的微光,來到白色的梔子花所在的地方”(Mansfield, 1988: 8)。這反映了“我”從一開始的平靜和稍稍的不安轉(zhuǎn)入熱烈的渴望,繼而又轉(zhuǎn)入剛開始的不安。通過對棉毛莢蒾灌木叢的反復(fù)吟詠和描寫,“我”的情緒的微妙變化被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

寫于1908年的《冬天的火》一詩用第三人稱寫了屋子里的一個女人“她”。外面是冬天,但是關(guān)了窗簾的屋子里有爐火搖曳。火光在她蒼白的嘴唇上激吻,灼熱地包裹了她疲倦的身體。但是她很高興,蜷縮在爐火邊的時候,對于灰色的日子的記憶全都縮減為零。她忘了外面正下雨,人行道上都是油膩膩的褐色泥濘。她忘記了在早晨她又得再次尋找那根本不會來的東西。她也感覺不到白天一直滲透到她骨頭里的病態(tài)的絕望。此刻,在屋子里的爐火邊,夢想的光芒在她的眼睛里停留和閃爍。她想起了從前小時候的日子,屋子里總是鬧哄哄的,屋子里總是有著微冷發(fā)甜的氣味,墻上掛著畫,中國碗里總是盛著潮濕的燉品。那時在她的搖椅上、她的沙發(fā)枕頭上繡著自己的名字。她又看見她以前的房間,樸實(shí)無華,藍(lán)色的被子上繡著白色和金黃色的雛菊,她睡在那里,長夜無夢。現(xiàn)在,她打開窗戶,太陽親吻著她,讓她回復(fù)生命和溫暖。于是她又變得年輕了,把手臂伸展開來。這個女人蜷縮在火邊,不安地挪動著,像一個沉睡的小孩一樣微微嘆氣,而身邊爐火的紅色灰燼變成了灰色。

全詩書寫的都是這位身處房間爐火邊的女人的按捺不住的激情。題目“冬天的火”既是指房間里的爐火,也指燃燒在這位女人心中的激情。所以,詩里面說:“火光編制了一張閃閃發(fā)亮的金色的網(wǎng)/用熱烈的親吻灼燒著她蒼白的嘴唇/把她疲倦的身體包裹在火熱的擁抱中”(Mansfield, 1988: 19)。所以,白天的不愉快一掃而光,因?yàn)榧で樵谒闹腥紵?。童年的回憶雖然溫馨美好,但她更珍惜激情燃燒的今天。當(dāng)她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推開窗子,她看到的景象都沾上了她心底的喜氣:“從新剪的草地傳來/青草的清新香味/丁香花在明媚的空氣中搖晃著它/紫色的枝條。棉毛莢蒾灌木叢的花/就像樹葉中蒼白的手/震顫著,搖晃著。啊,還有太陽/親吻著她,再次給了她生命和溫暖?!保∕ansfield, 1988: 20)這里的“太陽”也象征了她心底的激情,這些激情給了她溫暖。她的激情也被投射到散發(fā)著香味的青草上,紫色的丁香花上和白色的棉毛莢蒾花上。所有這些植物都和屋內(nèi)爐火的火光和屋外的太陽融合在一起,象征詩里“她”的燃燒著的激情,間接呈現(xiàn)了詩人自己激動不安的情緒。

1908年所寫的《散文詩:我望向窗外》一詩是用第一人稱寫成的,“我”邊望著窗外的杜鵑灌木和光禿禿的樹,邊聽著屋子里的人彈鋼琴。很快,“我”的視線又投向窗外,蒼白的太陽照在杜鵑灌木的樹葉上,樹枝在搖動,如在夢中。接下來 “我”的思緒又轉(zhuǎn)向音樂。在這首詩里,“我”一直呆在屋子里,一會兒望向窗外的景色,一會兒聽著屋子里的音樂,覺得如在夢中。最后,我從散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重新提到自己所處的空間。這首詩對植物的書寫是隨處可見的。詩的第一節(jié)寫道,“我望向窗外的花園,看到了乳白色的天空下如十字架般矗立著的光禿禿的樹” (Mansfield, 1988: 25)。第二節(jié)寫道,“太陽白白地照著,用柔和的顏色觸摸著杜鵑葉子(樹枝前后搖晃著,如此神秘地向上向外伸展著;它們就好像是在夢里搖動一樣)”(Mansfield, 1988: 25)。詩的最后一節(jié)是這樣的:“太陽在一朵云的白色翅膀下窒息——在陰影滿布的花園里,植物正在顫抖” (Mansfield, 1988: 25)。柔和的太陽被云朵遮住,樹枝樹葉互相掩映構(gòu)成了花園里濃重的陰影,那么窗外花園環(huán)境中的光線一定是偏暗的。在偏暗的環(huán)境中,“我”在窗內(nèi)的屋子里聽著隔壁傳來的鋼琴聲,時有恍惚之感,一切都好像在夢中。

在這首詩里,“我”的激情體現(xiàn)在對杜鵑灌木叢的描述和對鋼琴聲的理解上。左右晃動的杜鵑灌木叢是“不安的,神秘的”。后來,“我”聽到隔壁有人在彈鋼琴,“我” 沉醉在鋼琴聲里,如在夢中?!拔摇辈话驳男那樵阡撉俾曋幸舱业搅斯缠Q。詩里說:“音樂穿過了這間屋子嗎?飄出窗外來到了花園嗎?植物聽到了它嗎?給了它回音嗎?音樂也有點(diǎn)奇怪的不安……它正在找尋著什么……也許是這種神秘的,綠色的植物,有著很淡很淡的顏色的植物/我做夢……沒有植物,沒有音樂——只有不安的,神秘的尋求,只有盡力向上向外伸展以達(dá)到光明——如運(yùn)動一般的夢”(Mansfield, 1988: 25)?!拔摇备杏X音樂正在尋找著什么,其實(shí)是“我”自己心中有著那種不安而又神秘的尋求,“我”的內(nèi)心有著向上向外發(fā)展的欲望。詩的最后一句寫道:“在陰影滿布的花園里,植物正在顫抖”(Mansfield, 1988: 35)。顫抖著的植物象征著“我”的心?!拔摇钡男囊舱陬澏?,“我”的靈魂在震顫。對鋼琴聲和植物的書寫實(shí)際上是對“我”的心情的書寫?!拔摇钡募で楸煌渡涞筋澏吨纳衩夭话驳闹参锖弯撉俾暽厦???傊谶@首詩里面,對植物的書寫和對激情的書寫交融在一起,震顫著的處于陰影中的神秘的植物是“我”,即詩人不安的心靈的外在物化。

另一首寫于1921年的《早春》一詩描繪了太陽照在大地上,樹木復(fù)蘇的情形。全篇都是對春日景色的白描,但是在這樣的描寫里可以看出詩人在書寫中蘊(yùn)含的激情,最明顯的標(biāo)志是竟然有三處都用了“顫抖”一詞。全詩共有十三行,第5至7行寫道:“現(xiàn)在太陽在森林中行走/他用金色的手指觸摸著樹枝和樹干/它們顫抖著,從麻木狀態(tài)中醒來” (Mansfield, 1988: 35)。最后兩行寫道:“然而小小的藍(lán)色湖面顫抖著/有著最溫柔的綠色的旗幟彎下腰,震顫著” (Mansfield, 1988: 35)。短短的一首詩里面竟然用了兩個“顫抖”和一個“震顫”。實(shí)際上,雖然詩里面都是寫景,沒有提到人,但是讀者可以感受到詩人為早春生機(jī)勃勃的景色而異常激動的心情。

曼斯菲爾德的“植物詩歌”不僅蘊(yùn)含了生機(jī)勃勃、激情迸發(fā)的情緒,也體現(xiàn)了焦慮不安、憂愁苦悶的情緒,并通過對頹敗、腐爛、向下、枯萎、死亡的植物的描寫來實(shí)現(xiàn)。正如伯克曼所說,曼斯菲爾德詩歌的價值在于確證了她的失落感和無家可歸感。詩人在流亡過程中的傷痛被隱晦地蘊(yùn)含在對這些衰敗的植物的描繪中。《十一月》和《塞納利》兩首詩的印證了這一點(diǎn)。

在1909年所寫的詩《十一月》中,詩人用“向下垂落的丁香花樹的枯死的樹葉”這一意象來強(qiáng)調(diào)憂郁頹廢的心情。這首詩只有一節(jié),共有21行。全詩以第一人稱寫成?!拔摇痹诒§F滿布、寂靜寒冷的天氣里看到圣瑪麗廣場上丁香花樹的枯死的樹葉,看到大車沉重地走過沉悶的街道。小孩子們在溝渠那邊吵架和大叫,他們的聲音扁平而沒有音調(diào)起伏?!拔摇甭犚娀疖噺母浇能囌咎酉驎缫??!拔摇庇挚匆娨粋€乏味的沒有形狀的老人像一顆死掉的樹的樹樁一樣在移動。五葉地錦(一種爬蔓植物)像血一樣沿著房子的流淌下來,甚至連發(fā)黑的,輪廓尖銳而又清晰的柵欄也看起來很邪惡,怪怪地不懷好意。在這樣的氛圍中,接下來詩人又寫到丁香花樹上的枯死的樹葉在顫抖。詩在開頭幾行和最后幾行都出現(xiàn)了向下垂落的丁香花樹的枯死的樹葉。第一次是在詩的第2行和第3行,“從圣瑪莉廣場垂落的丁香花樹上/枯死的葉子落下,一片寂靜顫抖的云” (Mansfield, 1988: 21)。第二次是在18,19和20 行,“從圣瑪莉廣場垂落的丁香花樹上/枯死的葉子落下,一堆寂靜、飄動的人群---/枯死的葉子顫抖著在貧瘠的大地上落下” (Mansfield, 1988: 21)。這兩處的重復(fù)和些微變動增強(qiáng)了全詩憂郁沉悶的整體氣氛。詩人就是這樣巧妙地運(yùn)用具體的植物意象來表達(dá)情緒。

在《塞納利》一詩中,一位女性在悶熱的天氣里的煩躁的心情在詩的最后一節(jié)達(dá)到高潮,“在房間下面,在這無所事事的時刻/無人行走在灰撲撲的街上/正在枯萎的含羞草花的氣味/在空氣里鋪陳,可是很甜─太甜了”(Mansfield, 1988: 53)。詩到這里嘎然而至,而甜得發(fā)膩的正在腐爛的含羞草花的氣味卻還滯留在讀者腦海里,給人沉重,疲憊而悶熱的感覺。這樣,第一節(jié)和第二節(jié)所描寫的那位“她”的煩躁的心情就在植物的描寫中得到了體現(xiàn)。“她”仿佛正在經(jīng)歷一個爆炸的臨界點(diǎn),所有的不適在寂靜中發(fā)酵:“如此寂靜,如此沉默/她好像不能思考/感覺,甚至不能做夢” (Mansfield, 1988: 53)。植物腐爛的氣味與悶熱中的寂靜交纏在一起,共同營造了令人煩躁的氣氛,“她”的煩躁心情就一覽無余了。

在曼斯菲爾德的有些“植物詩歌”中,激情與焦慮、昂揚(yáng)和頹廢被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展現(xiàn)了一個復(fù)雜的、多面的詩人自我:既具有無比高昂的激情,又難逃頹廢的情緒的侵襲。1908年的散文詩《細(xì)察:一株玫瑰之死》是這些詩歌中的典型。詩人詳細(xì)描寫了玫瑰花死亡的歷程和狀態(tài),對比了玫瑰花盛開時的狀態(tài)和枯萎死去時的情形。死去的玫瑰花讓詩人想到了正在死去的人。詩人在描寫死亡時,也描述了與死亡同在的狂熱的激情:“啊,我看見完美芬芳的花瓣有著如此細(xì)微的變化,就好像一絲細(xì)細(xì)的火花用灼熱的氣息親吻了每個花瓣,在傷口流血的地方,顏色野蠻而濃烈” (Mansfield, 1988: 18)。在接下來描寫枯萎凋謝的玫瑰花時,詩人這樣寫道:“今天,它沉重而疲倦無力,攜帶著上千個奇怪的東西的愛,這些東西是受到了我的燭光的金色的誘惑而來的。它們在傍晚時分過來,用熱烈的唇吻著玫瑰花,帶著狂熱的,撕裂一切的欲望把玫瑰花吸吮進(jìn)它們漂亮的嘴唇里” (Mansfield, 1988: 18)。在這里,玫瑰花被飛蛾破壞至死被比喻為飛蛾對玫瑰花有著太多的愛而害死了它。所以,在對玫瑰花的死亡的描述中,死亡與激情同時被呈現(xiàn)了出來,激情與頹廢就這樣被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

綜上所述,詩人曼斯菲爾德在其“植物詩歌”中通過對各種不同植物和其狀態(tài)的描寫,構(gòu)建了自己獨(dú)特的流亡者形象:向往文化之根,激情與焦慮同在。詩人的激情呈現(xiàn)在對生機(jī)勃勃的植物的描繪中,而焦慮和郁悶則呈現(xiàn)在對枯萎頹敗的植物的描繪中。在詩人所細(xì)致描繪的植物上面,有著她的心靈軌跡的影子,她和植物幾乎合而為一。所以,她在1917年所寫的那首詩《現(xiàn)在我是一棵植物,一株野草》中把自己比為一棵植物,一株野草,這是再貼切不過的比喻。作為一個出生在新西蘭而又到倫敦求發(fā)展的用英語寫作的作家,曼斯菲爾德一生都在為自己的身份而焦慮。這一焦慮讓她把目光最終投向了植物,她把自己的復(fù)雜細(xì)微的情感投射到對植物的描繪之中,最終她也渴望自己是一棵植物,一顆像火焰一樣飄動的植物。這樣的身份建構(gòu)恰好符合了后現(xiàn)代主義主張的建構(gòu)主義身份觀:認(rèn)為身份通過建構(gòu)形成而非自然的客觀存在,身份是不斷變化的、流動的、不穩(wěn)定的、多面的、碎片化的。人在不同的情境中有不同的身份,因建構(gòu)的不同而不同(羅斌,2011: 218)。寫作者往往將人生經(jīng)驗(yàn)與欲望編織成一個有意義的結(jié)構(gòu),使那些原本缺乏意向和意義性的瞬間獲得意義(李俏梅,2012: 86)。以上所分析的“植物詩歌”無一不包含著詩人的性格的某一個側(cè)面。通過在詩歌中描寫植物,曼斯菲爾德展現(xiàn)了一個不斷變化的、流動的、不穩(wěn)定的、多面的、碎片化的自我。因此,可以說,曼斯菲爾德在其“植物詩歌”里進(jìn)行的身份建構(gòu)是有意義的:她是一株充滿了激情的震顫著的植物,有著自己的傷痛和焦慮。她痛苦而又充滿了激情的流亡之旅和身份構(gòu)建之旅在其“植物詩歌”上面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參 考 文 獻(xiàn)

Berkman, Sylvia. Katherine Mansfield: A Critical Study [M].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51.

Mansfield, Katherine. Poems of Katherine Mansfield [M]. Vincent OSullivan ed. Auckland, Melbourn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

Said, Edward W. Reflections on Exile and Other Essays [M]. Cambridge, Ma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安東尼·阿爾伯斯.一次輕率的旅行: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一生[M].馮潔音譯.上海:知識出版社,1993.

李俏梅.論寫作與自我治療[J]. 中山大學(xué)學(xué)報(bào)(社會科學(xué)版),2012,(6): 80-87.

羅斌.論羅伯特·弗羅斯特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身份標(biāo)簽[J].求索,2011,(2): 217-219.

特雷·伊格爾頓.二十世紀(jì)西方文學(xué)理論[M].伍曉明 譯.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87.

汪民安.城市與植物[J].外國文學(xué),2011,(4): 143-148.

Abstract: Katherine Mansfield suffered from exile all her life. She was always actively looking for her spiritual rose garden. She constructed her own identity in her“Plant Poetry”and alleviated her identity anxiety. Her passion and anxiety were projected on the minute delineation of different kinds of plants. Through the description of plants, the poet endeavored to realize her identity construction. In her“Plant Poetry”, the image of a poet full of passion and anxiety was presented more and more clearly.

Key words: Katherine Mansfield; plant poetry; identity construction; Identity anxiety

作者簡介:雷艷妮,女,中山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英語系副教授。主要從事英詩和詩論研究。

通訊地址:廣州市海珠區(qū)新港西路135號中山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郵編510275

E-mail:leianny@aliyun.com

(責(zé)任編輯:劉芳)

猜你喜歡
身份建構(gòu)凱瑟琳
《女勇士》中的華裔女性身份建構(gòu)問題研究
《穿越雨林之弧》中的創(chuàng)傷與身份建構(gòu)
游戲中的自我追尋與身份建構(gòu)
新媒介環(huán)境下網(wǎng)民集體認(rèn)同感的自我建構(gòu)
中學(xué)英語女教師在課堂中的身份建構(gòu)
復(fù)雜身份建構(gòu)的見證
天使的微笑
倫敦24小時
微笑著比什么都重要
完美的未來
澜沧| 蒲城县| 开远市| 凉山| 郁南县| 岑溪市| 闸北区| 和硕县| 汉源县| 磴口县| 增城市| 禄丰县| 谢通门县| 滦平县| 牙克石市| 荥经县| 安顺市| 布拖县| 瓮安县| 神农架林区| 泾源县| 荥经县| 新安县| 新竹市| 巫溪县| 海宁市| 开鲁县| 长白| 崇阳县| 新营市| 鸡西市| 神农架林区| 阿城市| 湖北省| 北票市| 华蓥市| 闻喜县| 龙游县| 汉川市| 信宜市| 邹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