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我千百次途經(jīng)那個昭通的丫口，那個神圣的“馬拉益蚩”之地，那個光禿禿的荒山野嶺，寒風勁吹，滿目蕭條，破敗而狼藉的造紙廠，渾濁而惡臭的利濟河，冠以它這個詩性的名稱，就是現(xiàn)在都實在是一種嘲諷。打小我就只知道這地方叫葡萄井，我在昭民中念書也常常徒步經(jīng)過此地。我家在灑漁壩子，之前這是灑漁壩子和昭通壩子唯一的大通道，大而言之，它也是出滇入川，甚至云貴川三省的一個著名的大通道，地理位置和戰(zhàn)略位置都十分重要。因泉水像葡萄串串涌出，因而叫葡萄井。后來這地方又建起了觀音寺，趕廟會時很熱鬧，不要說漢民族兄弟，就是許多彝族人也說這里是拜佛求經(jīng)的地方，不知是自己民族人文始祖祭祖分支之地，這都是清朝雍正年代“改土歸流”，彝人慘遭空前劫難后，漢文化影響的結(jié)果。

今天我提烏蒙山這一帶彝民族嚴重漢化、變異的問題，可能會讓一些人感到緊張、心虛，內(nèi)心承認，但言語不敢茍同，因多害怕政治，歷來統(tǒng)治階級對此都很敏感，搞“大一統(tǒng)”的東西，但是又不承認自己對兄弟民族的拼壓和吞并。事實上它對一個民族已經(jīng)造成了嚴重的傷害，在烏蒙山，彝族文化水土嚴重流失已是不爭的事實。

其實這個問題，遠在明代洪武年間就已存在。一些彝人因投誠而被皇帝封土司，賜予漢姓，以彝制彝的政治策略，鞏固了統(tǒng)治階級制度，而丟失了民族文化。再加后來與周邊其他民族互通婚姻，無論物質(zhì)生活，還是習俗慣例頗受漢族文化的影響，一些彝民因漢化之故，再加戰(zhàn)亂危害及影響，自己承認是漢民，不愿再承認自己是彝民族了。

民族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靈魂和精神支柱，沒有了民族文化，丟失了民族文化，作為彝民族（包括其他少數(shù)民族），沒有了文化傳承，我們還有什么東西可以拿出來顯擺，族稱也僅僅是一個符號而已了。

今天時逢盛世，時逢民族文化得予關(guān)注和重視，希望民族文化還有復興的時候。在昭通這個著名的丫口，在“馬拉益蚩”這個彝人圣地，修建了“六祖文化廣場”。我不希望這是在搞形式，更不想看到它只是一個華麗的軀殼，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和民族精神，應該得予復興，甚至強大起來，這個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這個民族不只是擺在博物館里讓人空談的民族。我對“大烏蒙神山”還充滿著幻想。

當我再次途經(jīng)那個昭通的丫口，當我在“茲茲普武”嘆息，那個神圣的馬拉益蚩之地，六祖象六盞燈、六顆星，而阿普篤慕是一尊神。在一千條江河的前面，在一萬座大山的前面，您們是經(jīng)幡，是旗幟，我雄心倍增，我要拼命尋找您們那些黑鐵鈣質(zhì)的東西，拼命尋找那些被掩埋和丟失的生命的青銅和黃金。

二

說到地域文化，地域詩歌，說到根脈文化及詩寫，就不得不回頭再次審視本地的歷史及文化，這就是尋根之事。沿著這條艱難的苦旅，重新來讀本地的歷史和文化，挖掘相關(guān)的傳說，以及傳說背后影射的故事。但拋棄那些關(guān)于族源說的爭論，那些對一個民族缺乏深入了解的言論，因為嚴重的漢化，因史料的欠缺，因思維的僵化，把一個民族的來源都說的東西南北不清，甚至是否土著都還爭端，這是一個民族的悲哀，這是歷史的悲哀。但僅就漢碑晉墓，以及灑漁營盤考古，還有到處還保留的彝語地名，促以說明是否為土著爭論，還有意義嗎？我不是搞歷史的，甚至也無更多精力從事地方史研究，學習了解純屬是為幫助我的地域詩寫。

因為從事根脈文化寫作，我就得尋一尋自己的根，理一理自己的家族歷史。不得不承認，漢化同時也帶來了一些有用的東西，比如我家在昭通的歷史，可信的、能證明年代問題是什么？這個問題實際上是很重要的。因為戰(zhàn)爭和遷徙，昭通現(xiàn)在的彝族大多無法證明自己的家族歷史，什么經(jīng)書、什么譜諜，丟失貽盡。準確一點的歷史已無法描述，有的只是一點點相傳，有的連相傳也只有幾代。隨著彝文化嚴重的水土流失，隨著越來越嚴重的漢化，許多人已認為民族不民族無關(guān)緊要了。我家相傳從外地遷來昭通已有十多代人了，到底在哪朝哪代，得有說服力的東西。說漢化嚴重，我家也有例證。我家本為阿普篤幕之六子幕齊齊之后裔，后又為阿者支系。阿者支系在云貴的后代很多，這里不一一列舉。但漢化影響嚴重，卻是事實。我家祖輩在昭通樂德古村留有漢式祖碑，相傳在祖碑上留名祖先之前三代就到了昭通這個地方，但僅僅是相傳而已。我家彝姓嘎足，據(jù)彝族文獻學專家張和東先生說，嘎足實為阿卓，是彝語方言讀音不同形成的，跟大涼山雷波漢性楊性的楊土司家，云南祿勸漢姓為唐姓的，云南寧蒗縣的阿卓家是同一家支，彝姓同為阿卓。我家有了漢姓李姓，就是從那碑上可證的，之前應該還是彝文姓氏和彝語傳承，到底祖先們何時丟失了彝文彝語不得而知。漢姓是滿清賜予還是從何而來，有待考證。但祖碑是漢族化的是明擺著的，向漢族學習，甚至深受漢文化影響，還是被滿清壓制，“不準用彝語，不準講彝話”是滿清的強制手段。從祖先李都明一代起始，脈絡(luò)清晰，至今已傳十三代人。李都明祖先生卒年不詳。但可推出李都明屬于康熙皇帝末年至乾隆皇帝年代的人。祖碑是李都明重孫立的，生卒年詳細的是李都明孫子輩的祖先，生于乾隆二十七年。這樣，往前推兩代，就知道李都明祖先經(jīng)歷了滿清雍正年代的“改土歸流”那個血腥年代。漢姓家譜何時排出，肯定就是那個年代。何人排出不知？是他本人嗎？上推年代，改土歸流時李都明還是個少年（十多歲吧），是他上輩人吧，有這個可能。還有他之前三代人就來到此地就有可能。因為從他開始才有了漢式譜諜，我認真讀過家譜，是一首寫得不錯的古詩，且融進了彝文化根脈，借助漢文化發(fā)展自身，抒發(fā)了自己的豪情。在這片血腥味時時襲來的土地上，有不得不冷靜的苦思。不然，發(fā)展到我輩依然以彝人自居，以自己是彝人而自豪。

但可悲的是：常常有姓李的漢胞跟我說，我們是家門，五百年前我們是一家，這是哪種文化，我一笑了之。同時也讓我內(nèi)心傷痛，作為彝人部落的后代，頓時讓我覺得悲哀，抬不起頭來。一是因為他們對我族文化不深入了解；二是我們已確實沒有多少代表我們民族的東西。

發(fā)星老兄要我寫一寫“我與《獨立》的關(guān)系”，我不得不寫了上面的文字，下面我才來說說我與《獨立》的關(guān)系以及“地域詩歌寫作”之我見。

三

2014年“元旦”，我們地域詩歌寫作群體有一個小型的聚會。趁彝族女詩人吉克布西昌“元旦”婚禮，我們在西昌聚一聚。這是令人興奮之事。大涼山是我夢寐以求想走一走的地方，詩友們是我早想親自見見的，我已錯過了幾次好機會。2012年福建漳洲筆會我沒去；2013年西昌大觀樓“端午詩會”我再次錯過……尤其發(fā)星兄，我與他神交十年，早想見見，親自在一起切磋和交流。這次怎么也要爭取走一走大涼山，跟眾詩友，跟發(fā)星兄耍一耍了。

我在“元旦”節(jié)前早就作了準備，提前請了假，單位準了假，很高興。因為我是打工的，每月五十多個班，很難抽身應酬。很被動的。白天請一天扣除80元，夜班再扣，一月所剩無幾，請人頂替，回來補還。當然我也不在乎這幾個錢，干自己想干，認為值得干的事，應當是很高興的事。

我終于在2013年12月31日在昭通客運站買車票要走大涼山了。被我叫數(shù)可阿惹的老婆還特意從灑漁老家進城前來送我，這對我來說是顯得有些莊嚴，受寵若驚了。我?guī)Ш脮炣囁?，提前吃了暈車藥，因為我常暈車，一個人出遠門更要注意。還好，一路順風，神清氣爽，一路觀光到了巧家客運站，立馬購票轉(zhuǎn)車前往西昌。又一路觀光清清爽爽的就到了西昌。發(fā)星兄在西昌站來接我。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長頭發(fā)大胡子的黑俠。我們在一家小飯店喝了點酒，飯后在街上溜達，等他寶貝兒子周麓。神交十年，我們總有談不完的話。談人生，談詩歌，當然更多是關(guān)于地域詩歌。我們在街上游過來游過去，寒冬臘月我們卻談得熱火朝天。周麓還沒來，因他已先到他家西昌的住處，是剛裝修好的套房，發(fā)星兄我們?nèi)ツ抢锓藕寐眯邪殖鰜砉浣?，繼續(xù)熱火朝天地談詩論詩。很晚了，我們才回去休息。拉布俄卓啊，我還等著“元旦”的聚會啊！

“元旦”的西昌，天空放晴，冬天也溫暖如春。在西昌就是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干凈、祥和、朝氣蓬勃的樣子。這種感覺，尤其是發(fā)星兄和麥吉作體兄弟我們幾個早上邛海一游，更是得到了驗證。麥吉作體兄弟人雖年輕，但地域詩歌已寫得有模有樣，文論也不錯，前途無量??！在大涼山，有許多地域詩歌兄弟姊妹，不僅詩歌寫得地域味十足，民族味十足，而且文論也大篇大篇的，有見地，獨立思考性強。不趨炎附勢，人云亦云。我們?nèi)姼栊值茉谮龊＿呎勗?，留影作念，然后趕往西昌的小丁飯店，前去參加吉克布的婚禮及詩友聚會。

在小丁飯店門前，見到了吉狄兆林、黑惹子喊、馬布杰伊、馬克布、穿著婚紗的吉克布，還有來自于江西的汪峰等詩人。除吉克布外，我們一群詩人相約在一桌坐下。還有周麓也趕來了。這小子其實也寫了一些詩，很有靈氣，初見端倪。我們一桌人把酒話詩，談興濃濃。

然后是吉克布和她彝姓為達久的新郎來敬酒，以及我們一群詩友的祝福?；槎Y很熱鬧?；槎Y收還聽到了吉狄兆林兄彝腔彝味的“所地”方言的嫁歌，算一道特色的彝家菜吧。我來大涼之前，我跟發(fā)星兄說，我說我從漢地到大涼山取經(jīng)來了，我尋根，希望有一種歸家的感覺。所以我說，右克布妹妹，不是黑惹子喊兄發(fā)牢騷吧，我也不想見到我在昭通見慣了的西式婚禮，我也想見的是才華橫溢，端莊美麗的阿惹妞妞。我安慰自己說，好在吉克布的現(xiàn)代詩折射和彌漫著濃濃的彝風彝味哩。

婚禮酒會后，幾位詩友有事道別。發(fā)星兄、黑惹子喊、馬布杰伊我們幾個打車去“西門坡”深巷里的一個老書店，發(fā)星兄買書贈送我們?nèi)辉姷?，這實在是件令人感動而別具意義的事。隨后，我們穿過步行街，來到西昌新華書店，坐電梯上了新華書店頂樓，品茶談詩，興致勃勃，瀟灑快活。雖然黑惹子喊和馬布杰伊是我新交的詩友，但我們幾個兄弟情懷，無所顧忌，暢所欲言，不似那些場面上拘謹、客套和世故。事后發(fā)星兄還說，黑惹子喊談得好，有文化見地，有思想理論見地，馬布杰伊提出的“彝族的核心價值觀”也很重要，要把它記下來，好好整理……

晚上，吉克布又請發(fā)星兄我們?nèi)コ燥垼缓笕ゾ瓢山殖?。關(guān)于吉克布，她對現(xiàn)代詩尤其地域詩的創(chuàng)作及相關(guān)理論，我沒有更多的了解，因為我不會網(wǎng)絡(luò)寫作，只在紙刊上讀了少量一些，覺得很有才氣。地域味、民族味濃烈，但不是凝重的那種，很清新的風格，好讀，但很靈動，韻味十足。

四

我與《獨立》的關(guān)系已近十年，寫作不夠勤奮，我覺得愧對發(fā)星兄的關(guān)心和培養(yǎng)。早在2004年，因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當代彝族作家作品選》，當年就收到發(fā)星兄寄來的《當代大涼山彝族現(xiàn)代詩選》，還有他的來信。從此，我們成了好朋友。而后我也寄去了我的幾首詩作，我對他的《獨立》及地域文化、地域詩歌很感興趣，覺得新鮮別致，深深吸引了我。他回信說，很欣賞我的才情，但我的詩歌不是他需要的東西，他需要的是一個彝族詩人，寫出有彝人味的東西，這就是地域詩歌。標榜族裔文化的現(xiàn)代漢詩，也是阿庫烏霧先生提出的第二母語寫作。地域詩歌就是深諳了地域文化，邊緣民族文化，以及運用現(xiàn)代意識運用現(xiàn)代技巧創(chuàng)作的，真正具有先鋒意識理念的詩歌。關(guān)于當年發(fā)星和夢亦非提出的地域詩歌寫作，更多實踐于少數(shù)民族群體，把地域文化、邊緣民族文化融合在一起，駕熟就輕、自由揮灑，突現(xiàn)和展示出一種別具一格的異域風情。讓你領(lǐng)悟到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強大。并用之沖擊要么老態(tài)龍鐘要么混亂不堪的現(xiàn)代詩壇。

我跟發(fā)星兄聯(lián)系不斷，常常書信來往，堅持讀他的《獨立》《彝風》，還有他寄來的其他書籍和資料，佩服他一個人搞兩份民刊，常常還幫助一些初學者、起步較晚者，真的了不起，值得尊敬。到了2006年，《獨立》搞“10周年紀念專號”，還隆重推出張聯(lián)、李龍炳、我和狂氓四個農(nóng)民現(xiàn)代詩人的訪談。也選發(fā)了我的開始有點地域味的詩歌。我常邀他來昭通，他與常邀我到大涼山，但我們一直未曾見面。2009年，我出版詩集《彝人的后代》，他幫我在“詩生活”網(wǎng)上發(fā)布消息和推介。2010年，當我寫出《大烏蒙》組詩，他很高興，倍加贊賞。并為之寫出《嘎足斯馬，一匹烏蒙山踏起的詩歌黑馬》作宣傳鼓動。并鼓勵我寫出更多作品，組成一本詩集，名字就叫《大烏蒙》，可惜我為了生計遠走江南打工，至今也沒有搞出。所寫出的一組《大烏蒙》組詩被多家報刊雜志十多次的選來選去，說明地域詩歌的魅力，說明我還有礦可挖。我要繼續(xù)我的地域之夢，寫出地域之魂。

五

茲茲普武是祖居地，日史博肯也是朝圣地，這是一條奔流不息的黑河，礦源豐厚，永遠都挖掘不完。2014年元月2日，我和發(fā)星兄到日史普基，作更深入的交流和田野考察。

大涼山的山層次感很強，雄奇壯麗，氣勢恢宏。山林郁郁蔥蔥，山崖奇崛突兀，蒼松翠柏，天高云淡，牛羊滿坡，牧歌陣陣，真是人間仙境。難怪孕育了一撥一撥的歌者、音樂人。孕育了一群一群的地域詩人、地域文化人。這是我乘車途中看到的，感受到的，發(fā)星兄我們倆去爬他家屋后的大山，再次印證了我對大涼山的感覺。他領(lǐng)我沿著他幾乎天天爬山走的路，他撈松毛、拔草、席地寫詩的山頂，平坦、開闊，我想象著長頭發(fā)、大胡子紅光滿面的發(fā)星兄，大氣、厚道，瀟灑、脫俗的生活作風和生存態(tài)勢，難怪成了許多美女詩人心中的男神。他領(lǐng)我察看了山頂上那些火葬墳地，以及瑪查德清老師家父母的“向天墳”。還觀看了日史普基的老火把場。我們一路談著地域詩歌，還有其它各大流派的詩人詩歌；民間詩刊及他們的辦刊宗旨、方向，以及他們的思想理論主張，詩人詩作。在現(xiàn)代詩界的影響。我真是收獲頗豐，不虛此行。

發(fā)星兄家里的藏書非常多，民間的、官方的，可說很全面。尤其民刊及他收集的資料，民間詩人詩集、論著，在他那里都有收藏。在他那里，短短一兩天時間，蜻蜓點水式的翻翻我都翻不過來。發(fā)星兄笑笑說，我要在網(wǎng)上發(fā)貼，歡迎各路詩歌民刊學者詩人，自備干糧，我提供環(huán)境及住處，他們有興趣，可以來這里從事詩歌民刊等研究。

我此次到大涼山，跟彝族詩歌創(chuàng)作的兄弟姊妹們來探討彝族文化，地域詩歌，我說我是來取經(jīng)的，一點不假。這個叫昭通的地方，原來是彝民族的茲茲普武——祖居地，是彝族歷史上“六祖分支”的圣地，馬拉益蚩的圣水，在彝民族的經(jīng)書中暢快而響亮的流淌，在彝民族的歷史文化和精神靈魂中，它是挖掘不完的烏黑的金礦，是奔騰的黑河……但是今天，接地氣的族人已經(jīng)很少，彝族文化已經(jīng)嚴重水土流失。我不是觀光的過客，我是背負著先祖的使命取經(jīng)來了。

而日史普基的日史博肯，也是一塊彝族文化的朝圣地。分母石上的故事來自天籟，是曠世的絕唱，是部落遷徙史上濃墨重彩而悲壯的一筆，是畢摩文化的黃金之冊。而民族文化需要傳承，用現(xiàn)代意識和現(xiàn)代技巧對它進行現(xiàn)代處理，是一種比較有用的方法。地域詩歌就是能夠把邊緣的、民族的、地域的、甚至其他流派的、民間的、官刊官報的好東西好方法都“拿來”一用，作多元一體的“混血寫作”。它不是狹窄的地域，更用不著憂慮和困惑，無非它要彰顯自己的個性，突出自己的韻味。就仿佛一道菜，你能嘗出它是川菜，還是粵菜？我專程到日史普基，短暫逗留一兩日，主要也就是和發(fā)星兄作更深入的交流探討。我對上網(wǎng)不熟，電話里不能長談，效果大不同。地域詩寫，其實是很寬泛的。且不必說藏族詩人藏文化味十足的地域，還是蒙古族詩人草原韻味的地域，還是水族、苗族等神巫文化的地域……很多很多，不一而足。

我要說的是，彝族詩人的地域詩歌，它也各有各的風采。最近兩年，我遠去江南打工，沒去的時候，雄心勃勃，帶了幾本未讀完的書籍，帶上紙和筆，很想寫寫江南打工生活，同時完善我的地域之夢。結(jié)果事與愿違，每天只顧著打工掙錢，心思重點就不在詩寫上。但地域詩歌我沒敢忘記，但當?shù)氐臅陱奈垂忸櫍渌N類的書籍沒空去讀，偶爾也跟發(fā)星兄聯(lián)系和溝通，打打電話，但聯(lián)系可說太少了。對《獨立》我還是了解的，上面刊載的彝族現(xiàn)代詩人創(chuàng)作及詩論我也讀了不少，除了一幫地域老將之外，也沖殺出了一些驍勇善戰(zhàn)的青年黑虎。詩歌和文論均不錯，勢頭很旺，前途無量啊。他們的地域詩歌就各有其風格。各有其側(cè)重點，因牽扯到的詩人很多，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以后有機會再作個案探討。我只是感覺，同時也希望地域詩歌路不要走得太窄，應當寬泛，兼容并進，多元一體大發(fā)展。20世紀90年代，昭通彝族詩人詩評家李騫就寫過《地域的困惑》，他談論的就是地域圈子圈小了，要么就是山地情歌、山頭戀歌，要么就是高原意識、峽谷意識，這樣難于走進大境，將自己困死在一個小地方。他所說的“地域的困惑”主要是說詩人的思想視野的狹小。但發(fā)星兄主張并一直堅持的地域詩歌，也與雷平陽先生所創(chuàng)作并帶動一群詩人的地域詩不同，它有邊緣，有民族、有地下詩歌、底層寫作等等，真正具有更多寬廣的民間自由精神思想及視野。甚至接納、吸收其他詩歌流派具有先鋒意識的東西，形成“多元”甚至“混血雜交式”的詩歌寫作。地域詩歌絕不會困死，現(xiàn)在融入這個寫作群體的詩人詩評人越來越多了。年齡層次老中青三代都有，年老者年過半百還多，老牛奮蹄，孜孜不倦；年青者甚至有十多二十歲的，勢頭很旺，可塑性極強；中堅力量者，三四十歲，早已名揚詩界，功底扎實，思想意識前衛(wèi)，創(chuàng)作甚豐。職業(yè)及學歷也寬泛，有教授、研究生、普通教師、媒體記者、大學生、打工者、農(nóng)民，也有政府小官員等等寫作人加入這個群體。

六

我同發(fā)星老兄在普格火把場轉(zhuǎn)悠，他說除了他家背后的雙乳山，他許多詩句和詩觀詩論就是在此轉(zhuǎn)出來的。還有他在普格城里一個民間朋友，喜歡傳統(tǒng)哲學，奇談怪論很多，我們?nèi)齻€乘著夜色，乘著詩歌的翅膀，路燈朦朧，談興旺旺，仿佛火把場上燃燒著圣火，繞著火把場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轉(zhuǎn)悠了幾個時辰，轉(zhuǎn)悠了兩個晚上。還在單雙杠上都操練操練。以后有機會，我還要到這里來，不是一次兩次，應該是多次。同時也想到大涼山的其他地方走走。

從茲茲普武到日史博肯，關(guān)于地域詩歌，我還有許多事要做，還有多少路還要走……我走好，我們這個群體都走好。

作者簡介：李果，彝名嘎足斯馬，彝人部落的后代。1971年12月生于“茲茲普武”（云南昭通），地域詩歌寫作群體成員。云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詩刊》《中國詩歌》《北京文學》《獨立》《邊疆文學》《滇池》《云南日報》等發(fā)表詩歌300余首。有詩入選《21世紀中國先鋒詩歌十大流派》《中國邊緣民族現(xiàn)代詩大展》《中國彝族現(xiàn)代詩全集》《當代彝族作家作品選》《2011-2012中國新詩年鑒》等。著有詩集《彝人的后代》，并被“中國彝族現(xiàn)代詩資料館”收藏。2006年被“獨立詩歌網(wǎng)”評為中國當代最有代表性的四個農(nóng)民現(xiàn)代詩人之一。主張“詩歌脈搏跳動，生命呼吸”。

【責任編輯 吳明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