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 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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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
——在第十屆中國醫(yī)師獎頒獎大會上的發(fā)言
文/趙 炯
“中國醫(yī)師獎”是經國務院審核批準的行業(yè)最高獎,獲得者均為中國醫(yī)師的杰出代表,是廣大醫(yī)師學習的優(yōu)秀榜樣,在醫(yī)師行業(yè)中發(fā)揮著重要的先鋒模范和精神引領作用。“中國醫(yī)師獎”的設立與評選推動了醫(yī)德醫(yī)風建設,樹立了我國醫(yī)師良好形象,受到廣大醫(yī)師的廣泛歡迎和贊譽,獲獎醫(yī)師的事跡在我國醫(yī)師隊伍中及業(yè)內外均產生了強烈反響。
我想向大家匯報一個真實生動的院前急救醫(yī)生的世界。眾所周知,院前急救系統(tǒng)是城市公共衛(wèi)生和公共安全應急保障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為城市公共安全和人民群眾的衛(wèi)生健康提供基礎保障;院前急救的技術與服務水平將直接影響到人民群眾的健康安全,并起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一根細細的電話線,當它被賦予“120”這三個平凡的數字后,它搭建起的則是延續(xù)與保障生命的橋梁。
別看我個子不高,我上下樓梯抬抱患者的距離等同繞了地球的1/5;別看我長得不老,我在院前急救這個崗位上已經走過了20個年頭。我的急救世界始終在出車急救、醫(yī)院轉送、回救護站短暫休息、再出車急救這樣看似簡單而又不簡單、單調而又充滿意外的重復循環(huán)中度過。接下來,我?guī)Т蠹乙黄鹱哌M我的急救世界。
我的世界,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我們把最緊急的醫(yī)療救助,爭分奪秒地送到每一位病患身邊,狹小的閣樓、擁擠的菜場、車流如洪的馬路、荒郊野外的溝田,都是我們揮灑汗水的“戰(zhàn)場”。作為隨車的唯一一名醫(yī)生,在急救車3平方米左右的狹小空間內,我不僅要依靠簡單的醫(yī)療設備、憑借不斷積累的急救經驗,對復雜、危重的病情快速做出合理的判斷,給予準確的救治,而且還要做心電圖、靜脈輸液、氣管插管和抬抱病人。20年來,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承擔著醫(yī)生、護士,乃至工勤人員的職責,時刻面對著各式各樣的危重癥患者。
我的世界,是一個充滿風險的世界。病人飽受病痛折磨、家屬花錢出力怨氣積攢;大醫(yī)院沒有床位不能及時收治病患、交通道路嚴重堵塞導致急救車晚到等多重因素疊加,急救醫(yī)生就成了醫(yī)患矛盾最直接的直面者。2013年,百年一遇的酷暑,當我將一位病人送到三甲醫(yī)院時,醫(yī)院連過道都塞滿了人,根本就沒有一張空床。這位患者的病情使之不能站立,必須躺著,無奈只能躺在急救車的擔架床上。我們急著要出下一車,躺在擔架床上的患者也急著馬上被收治,但現實卻是這一切都只能等待。當我們趕到下一位病人現場時,耳邊充斥著圍觀群眾一片謾罵,那是一位在馬路上摔倒的老太太,“你們來得也太慢了吧!我們不是專業(yè)的,也不敢搬動她呀……”激動之時,家屬不問緣由地上前動手打了我們的急救員。顧不得這一切,我趕緊蹲在地上,迅速將老太太的手腕固定好之后抬上擔架,送住醫(yī)院。作為救護車上醫(yī)療團隊的核心,我很氣憤,但我深知受點委屈沒什么,能確保病人的快速救治才是我們一直努力的方向。
我的世界,是一個艱苦辛勞的世界。鈴聲就是命令,時間就是生命,聽到出車的指令,我們都是飛奔著跳上救護車,哪怕飯剛吃一口。到達現場,哪怕是六層的老住宅樓,嬌小的我,都是提著沉重的醫(yī)療裝備一口氣跑上樓到病人身邊。病人情況穩(wěn)定后,我們三個人還需要把病人抬下樓,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往醫(yī)院。每天重復著這樣的工作,胃痛對于我已經不算是病,腰傷只是青春的烙印。20年來,只要一上急救車,一干就是12小時,日夜翻班,每天加班加點已是家常便飯。
我的世界,是一個充滿快樂的世界。盡管有太多的不理解,但我知道,這是無助的病人孤獨面對病痛折磨時的一種焦躁,我知道,只有我在患者身邊,才能讓患者和家屬安心。我始終把病人的安危放在首位,所以,無論有多少委屈,就讓它隨著我的汗水和淚水流逝吧??吹解赖牟∪四芸祻统鲈海吹杰嚨湹膫麊T能轉危為安,看到他們真誠的微笑,我感到,我是快樂的!粗粗算來,經過我救治的病人已有三萬六千余人,相當于一個小街鎮(zhèn)的居民人數;跟著救護車,風里來雨里去,跑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不知不覺中,我的急救路碼表已悄悄指向了40萬公里,這足足能繞地球十圈了。
我的世界,是一個愧對家人的世界。在救護車上的工作就是24小時輪轉、全天候待命,從來沒有正常的休息和節(jié)假日。家里的一切都扔給了年邁的父母,每當我親吻熟睡中女兒粉嫩的面龐時都感到無比幸福。一天值夜班,母親打來了電話??吹絹黼婏@示母親的號碼,我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不安。因為父母知道我工作的特殊性,從不在工作時打電話給我。而在值班的半夜時分突然打電話來,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突發(fā)情況。“小炯,寶貝突然發(fā)燒到40度了,我現到你分站所在的醫(yī)院來吧,你到急診室來看看女兒”,電話里傳來母親略帶哭腔的聲音。我匆匆從站里跑出來,還未到急診室,同事來電話說調度室放車,一位疑似心梗病人。此時,外面下著雨,轉身的同時,看見母親心急火燎地抱著女兒從出租車里出來,我喊了聲我要去出車了,就把她們撂下了,甚至沒看清這么大雨有沒有人替她們打傘。當我完成一系列的搶救,把心?;颊咚偷结t(yī)院的時候,看到自己手機上數不清的來自母親的未接來電,瞬間紅了眼眶。選擇即代表失去,這一刻唯有堅強和感激。
我的世界,是一個選擇堅持的世界。整整20年,我的兩鬢竟已微霜,由于急救工作的特殊性,當年和我一起進單位的同學,都相繼辭職了。只有我,依然在堅守,因為我喜歡急救工作。每當把危重病人從生死的邊緣搶救回來,每當家屬由衷地說聲謝謝,一種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人活著,總要有一些精神,不畏懼,不退縮,不拋棄,不放棄,我在“120”急救一線,不離不棄,始終如一。
作為一名來自院前急救系統(tǒng)的我,曾風馳電掣地走遍大街小巷,風雨無阻地走進千家萬戶,嬌小的身軀擔起獨當一面的重任,20年的堅持只為生命護航。這就是我的世界,一個救死扶傷、急病人所急的世界;一個默默無聞、用愛心守望的世界;一個平凡,但不平淡的世界。
作者單位/上海市醫(yī)療急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