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倩，郭書法

蚌埠醫(yī)學(xué)院公共課程部，安徽蚌埠，23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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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浩文夫婦文化改寫對中國文化傳播的影響
——以《荒人手記》及其英譯本為例

陳曉倩，郭書法

蚌埠醫(yī)學(xué)院公共課程部，安徽蚌埠，233000

摘要：為了探究葛浩文夫婦翻譯對中國文化傳播的影響，通過比較《荒人手記》繁體版和簡體版及其英譯本，統(tǒng)計分析了葛浩文夫婦因為主客觀原因所作的37處文化文本的改寫。這些改寫表明，譯者在出版商的制約下，以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為導(dǎo)向，將英語文學(xué)視為整個世界文學(xué)的中心，糾正原作者對西方文化的錯誤描寫，篡改有關(guān)美國性別歧視和種族歧視的內(nèi)容，保留挑戰(zhàn)中國主權(quán)、散播臺獨思想的描寫以及省略會降低英譯本可讀性的中國大陸文化元素，以迎合英文讀者的閱讀習(xí)慣和期待視野。在贊助商宗旨和譯者身份的共同作用下，臺灣文化和日本文化得到了比較好的推介。這些標(biāo)準(zhǔn)不一的改寫，雖然能夠體現(xiàn)葛浩文夫婦翻譯的靈活性，但更多的是對中國大陸文化的不公平對待，不利于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

關(guān)鍵詞：葛浩文夫婦文化改寫；《荒人手記》；中國文化傳播

1問題的提出

臺灣當(dāng)代著名小說家朱天文于1994年發(fā)表長篇小說《荒人手記》，并因此摘得臺灣《中國時報》首屆百萬小說獎的桂冠。小說從人類學(xué)、哲學(xué)、藝術(shù)、宗教等角度探討諸如人類存在的意義、同性戀身份、生與死、性與愛情、臺灣時事等許多意義重大的話題。王德威曾評價《荒人手記》是一部偽百科全書式小說[1]，并將其視為臺灣地區(qū)現(xiàn)代文學(xué)的杰出代表向外積極推介。美國著名翻譯家和漢學(xué)家葛浩文與妻子林麗君合譯了《荒人手記》，1999年英譯本由哥倫比亞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書名為《Notes of a Desolate Man》，此書展現(xiàn)了兩位譯者高超的翻譯技巧，一舉榮獲1999年的“年度好書獎”和2000年的“年度翻譯獎”。

隨著英譯本的問世，越來越多的學(xué)者與專家不再止步于探討朱天文的《荒人手記》，而是逐漸將目光投向《荒人手記》和其英譯本的對比研究[2-5],但他們都只專注于葛浩文的翻譯策略研究，忽視了合譯者——林麗君在譯本中所起的作用，未免有失偏頗。朱玉彬等[6]分析了《荒人手記》及其英譯本的伴生文本，但并沒有從文本層面展開充分的論述，例子也略顯綿薄。至于小說中的文化描寫和翻譯，相關(guān)論述甚少。本文以安德烈·勒菲弗爾的改寫理論為依托，比較《荒人手記》和其英譯本，詳細(xì)統(tǒng)計葛浩文夫婦譯本從文化層面的改寫(增譯、省譯和誤譯)，并分析背后原因以及改寫對中國文化走出去可能造成的阻礙。

2改寫理論

改寫理論(rewriting)是由美籍比利時裔學(xué)者安德烈·勒菲弗爾(André Lefevere)提出的翻譯研究理論，為翻譯研究提供了一個新視角。勒菲弗爾指出翻譯是最顯著的改寫類型[7]9，改寫理論要求譯者根據(jù)目的語語境中主流意識形態(tài)(ideology)和主流詩學(xué)(poetics)對原作品的思想、概念和文本進行不同程度的改寫[7]1，從而將譯者從傳統(tǒng)的“忠實觀”解放出來，不再以原文本為標(biāo)準(zhǔn)。

勒菲弗爾還指出文學(xué)作品通過翻譯所塑造的形象是由譯者的意識形態(tài)和目的語文學(xué)中的主流詩學(xué)共同作用形成,這種意識形態(tài)可能是譯者所認(rèn)同的,也可能是某種贊助商強加于他的[8]41，而贊助商(patronage)通過意識形態(tài)(ideological component)、經(jīng)濟利益(economic component)、社會地位(status component)三要素起作用[8]16-17。詩學(xué)包括兩個部分,一個是文學(xué)要素，包括體裁、象征、主題以及原型情形和人物等,另一個是指文學(xué)在社會整體系統(tǒng)中的角色[8]26。換言之，改寫理論一方面強調(diào)譯者的主體性，不用為原文亦步亦趨；另一方面也表明譯者的翻譯活動不是在真空中進行，而是受到目的語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因素的影響。但是，勒菲弗爾還強調(diào)譯者可以選擇是否要受這些因素的影響。

3葛浩文夫婦的文化改寫研究

筆者通過比較、分析原作和英譯本發(fā)現(xiàn)，譯者的確盡力地去保存原作的書寫風(fēng)格，甚至對小說中的“紅綠色周期表”(僅紅色就有140種且差異細(xì)微)也照單全收。另外，譯文中也沒有大幅度的刪節(jié)、省譯和融段，但的確存在一些增譯、省譯和誤譯，而恰恰是通過這些為數(shù)不多的改寫，可以看出影響葛浩文夫婦翻譯策略選擇的因素。以下聚焦于葛浩文夫婦對原文本文化內(nèi)容或思想的改寫，因為它們能夠體現(xiàn)譯者的意識形態(tài)和目的語主流詩學(xué)的影響。

3.1定量研究

通過分析《荒人手記》繁體版、簡體版及其英譯本，共發(fā)現(xiàn)37處能夠體現(xiàn)葛浩文夫婦意識形態(tài)選擇及目的語主流詩學(xué)影響譯文的文化改寫，詳見表1。

表1　葛浩文夫婦文化改寫類型和分布

表1中37處文化改寫有17處是關(guān)于中國，都是誤譯(以下將譯者無意識的筆誤、錯誤的理解和有意的誤譯統(tǒng)稱為誤譯)和省譯，10處是對美國、英國、德國和法國等西方國家文化的誤譯和增譯，6處是關(guān)于日本的誤譯和增譯，4處是關(guān)于同性戀話語的增譯和省譯。而這些改寫的原因可以進一步分為三種：筆誤、理解錯誤和有意為之。下面的定性研究將從西方國家文化改寫、日本文化改寫、中國文化改寫和同性戀話語改寫四個方面進一步分析。

3.2定性研究

3.2.1西方國家文化改寫

《荒人手記》中有多處關(guān)于西方政治文化的描述，小到電影名稱，大到著作內(nèi)容，葛浩文夫婦回譯時，基本上不會拘泥于原文本，而是以英語已有的對應(yīng)內(nèi)容為依據(jù)。

例1.中譯片名叫銀翼殺手[9]107。

The Chinese title Silver-Winged Killer [Blade Runner][10]84.

例2.九一年，outed campaign,站出來運動[9]33。

The year 1991 witnessed the OUTING GAMPAIGN[10]26.

例3.我唱著，“糾正，無法糾正的錯誤。觸及，無法觸及的星辰。戰(zhàn)勝，無法戰(zhàn)勝的爭戰(zhàn)。實現(xiàn)，無法實現(xiàn)的夢幻”[9]5。

“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to fight the unbeatable foe … to right the unrightable wrong … 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10]4

例4.我念著，二百五十五頁，卡都衛(wèi)歐婦女的圖畫藝術(shù)，它最終的意義， 神秘的感染性，和它看起來無必要的復(fù)雜性，皆為的是解釋一個社會的夢幻。一個 社會渴望要找到一種象徵，來表達出此社會可能或可以擁有的制度……[9]36

In the last resort, the graphic art of the Caduveo women is to be interpreted,and its mysterious appeal and seemingly complexity to be explained, as the phantasm of a society ardently and insatiably seeking a means of expressing symbolically …[10]29

對于英語電影名稱的翻譯，譯者都會如例1那樣處理，除了按照原文本直譯外，還給出此電影原來的英文名，力求讓譯文讀者能夠獲得正確的信息。例2是對同性戀運動內(nèi)容的描寫，原文將“站出來運動”即同性戀者的出柜稱為“outed campaign”,而葛浩文夫婦卻將其譯為“outing campaign”,這并不是筆誤，相反，“outing”就是指同性戀的出柜[11]。除了例1和例2這種不明顯的改寫外，葛浩文夫婦在回譯時還會改寫原文的順序和內(nèi)容。例3是電影《夢幻騎士》中歌曲《The Impossible Dream》的歌詞，原文順序錯誤，譯者在回譯過程中察覺并進行正確的改寫[12]。例4 是法國哲學(xué)家李維史陀著作《憂郁的熱帶》(《Tristes Tropiques》)中的內(nèi)容,譯者不僅沒有按照原文進行回譯，而且還在譯作的第7條注釋中指出《荒人手記》中的描述無論是在內(nèi)容上還是用詞上與法語的原著都有所出入，但他們的翻譯基本上還是參照J(rèn)ohn與Doreen Weightman的英文譯本。

從以上4例可以看出，葛浩文夫婦在翻譯《荒人手記》中有關(guān)西方國家文化的描寫時十分謹(jǐn)慎，因為這些內(nèi)容極有可能是譯文讀者所熟悉的，作出的改寫雖然有悖于原文內(nèi)容，但基本都是尊重事實。另外，葛浩文夫婦依然遵從英語的主流詩學(xué)，因為他們在回譯李維史陀著作《憂郁的熱帶》的內(nèi)容時并沒有參照法語的原文，而是以英譯本為基準(zhǔn)，無形中凸顯英語文學(xué)在整個世界文學(xué)系統(tǒng)中的主導(dǎo)地位。這種以英語目的語主流詩學(xué)為導(dǎo)向的翻譯策略還影響著葛浩文夫婦對日本及中國文化的改寫。

3.2.2日本文化改寫

例5.昨天出醫(yī)院吃飯在西友買的襪子，無印良品，遇水褪色成這副德行，要投書抗議[9]28。

…I never expected them to fade so completely when wet,even though they came without an inspection tag[10]23.

例6.她身著也許有十三層如大婚時穿的華衣， 連同她黑段般直發(fā)，一層疊同一層蓋滿臺階[9]76。

She is wearing an elaborate dress with as many as twelve layers,like a wedding dress…[10]60

較前文西方文化內(nèi)容的改寫，葛浩文夫婦在改寫日本文化內(nèi)容的謹(jǐn)慎大打折扣。例5中 “無印良品”本是日本西友公司所營產(chǎn)品品牌之一，譯者對此并不了解也沒有搜索相關(guān)信息，而是將其翻譯成“without an inspection tag”(沒有產(chǎn)檢標(biāo)簽)，不管譯者是理解錯誤，還是想借此改寫嘲笑“無印良品”產(chǎn)品的質(zhì)量，都說明他們對日本文化的重視不夠。

例6是一段對日本美女靜御前的描述，譯者將其所著如大婚時穿的華衣層數(shù)——13層改寫為12層，其實這樣的改寫并非不可，尤其是原文還用了“也許有”這樣模糊的描寫，但是能看出譯者的用心良苦?！?3”對于西方人來說是個不吉利的數(shù)字，為了不犯譯文讀者的忌諱，譯者細(xì)心地將13層如大婚時穿的華衣特意減去了1層。

通過以上2例可以看出，葛浩文夫婦在處理日本文化內(nèi)容時不僅沒有足夠的謹(jǐn)慎，而且選擇了以目的語的意識形態(tài)為導(dǎo)向進行改寫。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在翻譯日本文化時，還有4處像例7這樣的增譯。

Tatami[grass mats],fusama [sliding partitions],shoji [sliding paper screens]…[10]79.

通過比較和歸納葛浩文夫婦對日本文化的6處改寫(2處誤譯，4處增譯)，可以得出以下結(jié)論：葛浩文夫婦依然以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為導(dǎo)向，但是也很好地傳播了日本文化，因為除了例5中的誤譯讓譯文讀者無法得知日本還有“無印良品”這個品牌以外，將“十三”改寫為“十二”無傷大雅，對日本文化的傳播并沒有什么影響；而4處增譯更是給日本文化走出去助了一臂之力，中國文化(尤其是中國大陸文化)在葛浩文夫婦這里卻沒享受到這么好的待遇。

3.2.3中國文化改寫

《荒人手記》中有幾十處中國文化的描寫(如鯉魚跳龍門、梁祝、女媧的斷鰲、穆桂英掛帥、哪吒、吸星大法、白蛇出雷鋒塔、空心比干、樊梨花弒父殺兄、黃帝與蚩尤大戰(zhàn)、孫中山革命尚未成功的言論等)，其中既有中國臺灣的文化，也有中國大陸的文化。葛浩文夫婦在翻譯臺灣文化時基本都是保留當(dāng)?shù)靥厣?，如將“臺北”譯成“Taipei”，即使原文作者言論有悖事實，二者也完全忠實于作者。

例8是朱天文臺獨思想的寫照，她將臺灣地區(qū)稱為具有獨立主權(quán)的國家。眾所周知，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中華人民共和國)”與“Republic of China(中華民國)”共存，但是1972年中國在聯(lián)合國合法席位恢復(fù)之后，“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就已成為國際對中國的固定稱謂，雖然臺灣目前依然沒有回到祖國懷抱，但國際上都用中國臺灣(Taiwan, China)指代臺灣，從未有過“Republic of Taiwan(臺灣國)”的說法。葛浩文夫婦這里沒有秉承尊重事實的原則，而是盲目地忠實原文作者，向譯文讀者傳達臺灣不屬于中國而是一個獨立國家的臺獨論調(diào)，有挑釁中國主權(quán)之嫌。而將中國大陸文化轉(zhuǎn)化成英文時，他們又不再為朱天文亦步亦趨，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如例9所示，出現(xiàn)很多省譯。

例9.他的那雙艷白高筒球鞋泥塵不沾，又很像小龍女之輩，長居墓穴，睡時臥在一根懸繩上[9]96。

His spotless, white high-top sneakers made him look like some of the hermit characters in martial-arts novels, who dwelt in tombs for years and slept on tightropes[10]76.

例10.還有黃蟻斗聲如雷，終南山石人自哭，血雨降下，石人曰，“三七二十一，由字頭不出，腳踏八方地，果頭三屈律”黃巢[9]192。

…The stone man predicted appearance of the rebel Huang Chao[10]152.

例11.此夢以后才知，大笑三聲應(yīng)的是褒姒烽火戲諸侯，大哭三聲是幽王太子被犬戎殺，神主東去，平王東遷洛陽了[9]192。

Laughing three times referred to the tricks played on the feudal princes by the concubine,Daji,with warning fires…[10]152.

例12.她說，不及乾陵武則天，無字碑，功過后人評[9]165。

But she said it was a far cry from the legacy of Empress Wu of the Tang Dynasty, who left no stone tablet…(Goldblatt & Li-chun Lin,1999:130)

例13.我隱隱作痛想著永桔，他一去滇緬毫無音訊……[9]92

It pained me to think about Yongjie, from whom I'd had no news since he left for southwestern China[10]73.

葛浩文夫婦在翻譯中國大陸文化時基本上都會像例9那樣，只將主要意思譯出，而省略一些(如小龍女)中國大陸?yīng)氂械奈幕瘍?nèi)容；有時也會因為漢語特殊的句法，譯者無法很好地轉(zhuǎn)換成英文而省略較多的內(nèi)容(例10)。這兩例中，譯者雖然譯出了原文的核心內(nèi)容，但剝奪了譯文讀者了解中國文化和領(lǐng)略漢語魅力的權(quán)利，或許是因為他們認(rèn)為這些對譯文讀者來說并不重要而且會降低譯文的可讀性。而這樣的翻譯策略和態(tài)度也直接導(dǎo)致了他們在例11、例12和例13中所犯的低級錯誤——將“褒姒”譯成“Daji”(妲己)，武則天的“無字碑”譯成“no stone tablet”(沒有留下墓碑)，“滇緬”(云南省和緬甸)統(tǒng)稱為“southwestern China”(中國西南部)。褒姒和妲己雖然都是紅顏禍水，但二者分屬于兩個朝代，前者生活在西周，只是不愛笑，并沒有做出什么蠱惑周幽王的事，而后者卻是商朝的蛇蝎美人，千古淫惡的罪魁禍?zhǔn)?。至于武則天死后的墓碑，因上面只字未題，將自己的功過都留給后人評價而被稱為無字碑，已成為一段佳話。將緬甸一國化為中國的西南部，不論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誤譯，緬甸人民是斷然不會同意的。葛浩文是一位著名的漢學(xué)家，而林麗君更是教授中國文學(xué)的美籍臺灣人，二者只需本著像翻譯西方文化的嚴(yán)謹(jǐn)態(tài)度搜索有關(guān)資料，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誤譯。這些改寫雖然非常不起眼，不仔細(xì)對比無法發(fā)現(xiàn)，但足以說明他們對中國大陸文化的不重視，缺乏仔細(xì)的推敲和核對。

3.2.4同性戀話語改寫

例14.我們在一起三年半，信守忠誠，互相體貼。但我不敢設(shè)想未來，如此一對一的貞潔關(guān)系，只是因為愛情[9]69?

…But I didn't dare think about the future. Was it love that created this kind of monogamous relationship[10]55?

例15.阿堯堅持，gay，白種的，男的，同性戀，這是政治不正確的說法…[9]32。

“Ah Yao insisted that GAY is white,male.The term homosexual is politically incorrect…”[10]25

例16.故而先得厘清楚，不是gay，是queer。阿堯說，queer，怎么樣，我就是這個字，我們跟你們，本來是不同，何須言異[9]32！

It's not GAY,it's QUEER.Ah Yao taunted,QUEER,so what?I am that word.You people and we are fundamentally different, so why split hairs?[10]25

葛浩文夫婦對《荒人手記》中同性戀話語的改寫，筆者在《〈荒人手記〉及其英譯本中同性戀話語“態(tài)度”資源的比較》[14]一文中已加以闡釋。他們不僅會作出例14中那樣令人不容易察覺的改寫，將原文中對同性戀在一起廝守“一對一的貞潔關(guān)系”譯成“monogamous relationship”(一夫一妻制的關(guān)系)，而將“貞潔”二字省略不譯，暗示葛浩文作為一對異性戀合法夫婦潛意識中認(rèn)為同性戀關(guān)系不可能是貞潔的；而且在處理美國政治書寫時，還會故意歪曲原文意思。例15中譯文卻歪曲了原文的意思，硬是把“gay和queer的比較”變成了“gay，queer和homosexual三詞的比較”，并將政治上不正確的說法冠于homosexual，大大抹殺了原著中同性戀的政治性，這并不是葛浩文夫婦理解錯誤所致，而是他們有意為之，因為前文(參見例16)也一直在討論gay和queer的區(qū)別，但是沒有涉及任何政治觀點，就沒出現(xiàn)任何改寫。同性戀者常常將自己爭取權(quán)利的運動與女權(quán)主義運動和黑人運動聯(lián)系起來，可見譯者這樣的故意改寫表明他們不想譯文讀者將同性戀運動與女權(quán)主義運動及黑人運動聯(lián)系起來。

綜上所述，葛浩文夫婦對《荒人手記》表達文化語文本的改寫，總體上以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和英語的主流詩學(xué)為導(dǎo)向，但對于不同國家和地區(qū)文化改寫的標(biāo)準(zhǔn)又不一致：翻譯西方文化時，葛浩文夫婦完全服從于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和目的語主流詩學(xué)，不僅果斷糾正原作者錯誤的描寫，還特意篡改攻擊美國政治的內(nèi)容；處理日本文化時，依然遵從西方意識形態(tài)，但其改寫對日本文化并沒有造成損害，另一方面他們還保存日本的異國文化特色，有利于其傳播；轉(zhuǎn)換臺灣文化時，忠實于原作者，不僅尊重臺灣的拼音系統(tǒng)，還不顧事實幫助原作者傳播臺獨思想；對中國大陸文化的改寫，雖然很多時候傳達了原文的基本意思，但誤譯和省譯極大地削弱了中國博大精深文化的影響力和漢字的魅力，阻礙了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

3.3影響葛浩文夫婦改寫的因素

正如勒菲弗爾所言，任何翻譯都不是在真空中進行，而是文化的改寫和文化的操控[7]7。葛浩文夫婦的改寫也是主客觀因素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其中客觀因素包括代表西方意識形態(tài)的哥倫比亞大學(xué)出版社和資助英譯本完成的蔣經(jīng)國基金會，主觀因素就是葛浩文夫婦尤其是林麗君的身份。

葛浩文夫婦在接受采訪時指出：譯者交付譯稿之后，國外出版社和編輯最關(guān)心的如何按照英美讀者的閱讀期待和閱讀習(xí)慣讓作品變得更好；對于原作者的失誤，大部分中文讀者或許不會察覺到這個問題，但總有英文讀者會看出其中的錯誤，若不改，英語讀者會覺得翻譯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好，或者甚至指責(zé)翻譯翻錯了[15]。但是，英文讀者能夠察覺到的錯誤應(yīng)當(dāng)也只限于西方文化的敘述，所以為了吸引更多的英文讀者，他們一方面以西方意識形態(tài)和英語的主流詩學(xué)為導(dǎo)向改寫了中國大陸文化，同時糾正原作者有關(guān)西方文化的錯誤書寫；另一方面又保留原作者的臺獨論調(diào)，因為這些正是英文讀者喜聞樂見的。

至于保留日本文化特色的原因，葛浩文在其翻譯的另外一部臺灣小說《孽子》的英譯本注釋中已加以說明：“因為日本對臺灣的影響深遠(yuǎn)，故而保存了很多日語表達?！盵16]臺灣地區(qū)文化能夠在英譯本中得到很好傳播的原因顯而易見：第一，英譯本的問世離不開蔣經(jīng)國基金會的資助，該基金會設(shè)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推廣中國(尤其是臺灣地區(qū))文化。第二，葛浩文不僅在臺灣生活過，而且也是在那里開始學(xué)習(xí)漢語；林麗君本身就是美籍臺灣人，因此，他們不僅有能力，而且某種程度上也有義務(wù)傳播臺灣文化。

4結(jié)束語

通過對《荒人手記》(繁體版和簡體版)及其英譯本的比較研究，發(fā)現(xiàn)葛浩文夫婦雖然盡量去保留原作的書寫和敘事風(fēng)格，但是內(nèi)容上還是作了37處改寫，這些改寫表明：(1)他們受到出版商的制約和經(jīng)濟利益的驅(qū)使，以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為導(dǎo)向，把英語文學(xué)視為整個世界文學(xué)的中心，糾正原作者對西方文化錯誤描寫，篡改有關(guān)美國性別歧視和種族歧視的內(nèi)容，保留原作繁體版中挑戰(zhàn)中國主權(quán)、散播臺獨思想的內(nèi)容以及省略會降低英譯本可讀性的中國大陸文化元素，以求迎合英文讀者的閱讀習(xí)慣和期待視野；(2)在贊助商和譯者身份的共同作用下，臺灣文化和日本文化得到了比較好的推介。這些標(biāo)準(zhǔn)不一的改寫，雖然能夠體現(xiàn)譯者翻譯的靈活性，但更多的是對中國大陸文化的不公平對待，不利于中國文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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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胡永近)

doi:10.3969/j.issn.1673-2006.2016.07.019

收稿日期：2016-01-23

基金項目：安徽省重點教學(xué)研究項目“醫(yī)學(xué)院?！洞髮W(xué)英語》層次教學(xué)與《專業(yè)英語》模塊教學(xué)模式研究與實踐”(2014jyxm206)。

作者簡介：陳曉倩(1990-)，女，安徽蚌埠人，碩士，助教，主要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中圖分類號：H159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006(2016)03-007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