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學(xué)全
兄弟
有這樣兩個人,他們是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伙伴,一起上小學(xué)、中學(xué),后來又一起上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同一座城市發(fā)展。他們一個姓張,一個姓王,且以張君、王君命名。
話說張君和王君年齡相當,志趣相投,他們在學(xué)校時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鍛煉。進入社會后,雖然他們在不同的單位工作,但兩人經(jīng)常泡在一起,分享各自看過的書,談?wù)摴ぷ髦杏龅降拈_心或不開心的事。他們也一起喝酒,談人生論理想,家長里短,雞零狗碎。張君對王君的工作、生活了如指掌,王君對張君的個人愛好、生活情趣也是如數(shù)家珍。在外人眼里,他們的感情勝過親兄弟。
先是張君戀愛了,接著王君也有了女朋友。周末的時候,他們各自帶著戀人一起郊游。張君跟王君的女友也很快熟悉起來,同樣,王君跟張君的女友也很熟。因為四個人經(jīng)常在一起,外人很難分清誰跟誰是一對。
兩年后,張君和女友牽手走上了紅地毯。新婚不久,上級部門分給張君單位一個外出學(xué)習(xí)的名額,領(lǐng)導(dǎo)經(jīng)過嚴格選拔,只有張君符合條件??墒撬麆偨Y(jié)婚,新房還沒暖熱,領(lǐng)導(dǎo)也不忍心。當領(lǐng)導(dǎo)試著跟張君說了外出學(xué)習(xí)的事后,想不到張君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回到家,張君對妻子說了外出學(xué)習(xí)的事,妻子雖沒意見,可他家住五樓,買米買面之類的力氣活,妻子實難勝任。
張君第一個想到了王君。晚上,張君邀王君來家里吃飯,并委托他幫忙照顧自己家。王君沒有推辭,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王君說,你放心去吧。又對張君的妻子說,張君不在還有我呢。那晚,張君和王君喝了不少酒,說了不少掏心窩子的話。次日,張君踏上了去外地的列車。
三個月后,張君結(jié)束學(xué)習(xí)回到家,妻子的腹部已經(jīng)微微隆起,張君看到后又驚又喜。晚上,妻子只是簡單地問了張君外出學(xué)習(xí)的情況,對王君的好卻說了一籮筐,聽得張君酸溜溜的,嘴上說著改天請王君來家里吃飯,心里卻是七上八下。
回單位上班后,張君隱約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他妻子和王君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有人甚至調(diào)侃,他不在的時候,家里是不是請了幫工,又是買米買面,又是灌液化氣的,還兼帶陪他妻子逛街。
張君聽著這些話,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在,他在王君和妻子身上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生活依然按節(jié)奏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著。
張君的兒子半歲時,王君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王君時常帶著妻子來張君家里串門,把張君的孩子捧在手心里親了又親,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笑個不停。
張君的妻子就跟王君說,你那么喜歡孩子,也趕快生一個吧。王君說,不急,看到你們的孩子就像看到我自己的孩子。張妻和王妻對望一眼,異口同聲說,別人的孩子怎么能跟自己的比。王君也許是說順了嘴,脫口而出,一樣的。
張君的心里一下子泛起了波瀾,他開始觀察起懷里的兒子來,越看兒子的眉眼越像王君。張君心里五味雜陳,夜里睡不著,翻來覆去想的都是兒子跟王君。
趁妻子不在家,張君偷偷帶孩子做了親子鑒定,結(jié)果證明兒子的確是自己的。張君心里的疑慮雖然打消了,可對王君卻生了一層隔閡。王君這家伙嘴上也太不把門了,難怪會招來閑言碎語。
對于張君的心理變化,王君渾然不覺。
王君單位有個跨國項目,王君是主創(chuàng)人員,需要外出至少半年。這時候,王君妻子已有孕在身,生活中顯然離不開人照顧。王君想到了張君,便委托張君照顧他妻子。張君沒有推辭,只是答應(yīng)的有些勉強。
王君是在接到妻子生產(chǎn)的消息后匆匆趕回來的,在醫(yī)院的病床前,王君看到張君悉心照顧著他妻子和女兒,眼淚“唰啦”一下就流了下來,緊緊握住張君的手,感激之情千言萬語難以表達。
不久,王君也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自己妻子和張君的傳聞,聯(lián)想到當初自己和張君妻子的傳聞,王君沒有多想,他在心里告誡自己,謠言遲早會不攻自破。
許多年過去了,張君和王君兩家人依然走得很近,他們的兒子和女兒從小一起玩大,大學(xué)畢業(yè)后先后回到他們身邊。
兩鬢添霜的張君和王君只盼著孩子們成家的那一天。
姐妹
玲子和芳芳是同時招工到這家國有企業(yè)上班的,不同的是,玲子家在農(nóng)村,芳芳家在城里。玲子和芳芳同住一間宿舍。玲子住宿舍,是因為家遠。芳芳住宿舍,則是因為家里人多住房小。
那時候工資低,單位食堂又是大鍋飯,玲子嫌食堂的飯菜粗陋,便在宿舍里支起了鍋灶。玲子在家的時候跟她媽學(xué)了一手好茶飯,每當下班,玲子的飯菜香味便飄出宿舍,彌漫整個樓道,誘得人直咽口水。芳芳不會做飯,但吃過一次玲子做的飯菜就不肯回家了。下班后,她寧愿陪玲子去買菜,回來后給玲子打下手。
寬子也從農(nóng)村招工來,和玲子同一個車間上班,住在單身宿舍的另一頭。寬子不會做飯,只能吃食堂的大鍋飯。
周末,食堂的大師傅休息,寬子沒地方吃飯,只能吃饅頭。
寬子身材高挑,臉皮白凈,是個靦腆的男孩,跟人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盯著地面。
周末,玲子和芳芳買菜回來,在樓道里與下樓的寬子相遇。玲子問他去哪里。寬子說去外面。玲子問他吃飯了嗎。寬子支支吾吾。玲子知道他沒吃飯,就邀他一起吃餃子。寬子愛吃餃子,在家時經(jīng)常纏著他媽包餃子,自從招工進了城,很少吃到餃子,玲子叫他吃餃子,饞蟲早已涌上喉頭,但他卻擺擺手,說你們吃吧。玲子知道他臉皮薄,說一起走吧。芳芳也說,走吧。寬子猶豫著,可我……我啥也不會。玲子說,不會我們教你,一回生二回熟。芳芳附和道,就是,我們兩個一起教你。寬子不自然地低下了頭,跟在玲子和芳芳身后上了樓。
玲子和芳芳一個摘菜,一個和面。寬子插不上手,就拿起床上的一本書翻看。功夫不大,餃子餡拌好了,面皮也搟好了,兩個姑娘開始包餃子。寬子也想試試身手,可半天也沒包好一個餃子。玲子說,你還是看書去吧,我倆一會兒就包好了。芳芳也說,看書去吧,不用你搭手。寬子說,那我去接水,就拎了水桶去水房提水。
自那以后,玲子做飯的時候便時常想著寬子。在車間里遇到寬子,玲子問他食堂最近都吃啥,并邀他周末來宿舍一起做飯吃。寬子嘴上答應(yīng)著,但卻一次也沒來。
一次,玲子做飯的時候有意多做了一個人的,直到吃飯的時候,才假裝手底下沒把握住分寸,故意問芳芳多出來的飯怎么辦。芳芳說放著下頓吃。玲子說,剩飯菜下頓就不好吃了,要是再有一個人就好了。芳芳想了想說,要不叫寬子來一起吃。玲子怕芳芳看出自己的心思,就說寬子會不會已經(jīng)吃過了。芳芳說,我去看看。
幾分鐘后,芳芳和寬子一前一后回到宿舍。寬子狼吞虎咽吃完玲子做的飯菜,說你們的飯比食堂大師傅做得好。玲子借勢說,那以后常做給你吃。寬子不好意思起來,說我以后給你們買菜。
下個周末,寬子果然買了好多菜??伤麆偘巡朔畔?,就有人來叫他加班。寬子對玲子和芳芳說,你們自己吃吧,不要等我了。
玲子做好飯,芳芳說要去看寬子回來沒有,恰巧在樓門口遇到寬子。芳芳說,飯做好了,就等你了。寬子說,不是讓你們先吃嗎。芳芳說,你是客人,你不來我們怎么能先吃。寬子沒再說什么,跟著芳芳回到宿舍。看著寬子大口吃著自己做的飯菜,玲子心頭升騰起一股甜絲絲的滋味,暖融融的。
隔三差五,玲子就會多做一個人的飯,可她又不好意思去叫寬子,就讓芳芳去叫。有時候,玲子會盛滿一碗飯,讓芳芳幫她送給寬子,并讓芳芳問寬子,他想吃什么。芳芳每回都能把玲子的心意帶到,并帶回寬子的謝意和想吃的飯菜。
在車間里,玲子和寬子偶爾相遇,她能感覺到,寬子的眼神里多了一層內(nèi)容。玲子想,自己的心思寬子肯定明白。她等著寬子向自己表白的那一天。
就這樣過了好久,玲子也沒等來寬子的表白,卻聽到了芳芳和寬子戀愛的消息。
玲子去找寬子。寬子告訴她,芳芳做的飯好吃,讓他有了家的感覺。原來,芳芳一直都告訴寬子,飯菜是她做的。
當天,玲子換了一間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