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為會議準備主旨發(fā)言,翻閱北京大學出版社二○○四年版《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漫說文化》,真的感慨萬千。這冊小書,乃一九八八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版《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和一九九七年湖南教育出版社版《漫說文化》的合刊,扣除新寫的“小引”,也就區(qū)區(qū)二百二十六頁。
關(guān)于“二十世紀中國文學”這個概念,引用的很多,批評也不少,但作為一種問題意識與論述框架,已被學院派廣泛接納——或課程,或教材,或著述,《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儼然已經(jīng)深入人心。毫無疑問,這個概念的產(chǎn)生帶有清晰的時代印記,如現(xiàn)代性如何闡釋、改造國民性怎樣落實、純文學是否合理、世界文學的可能性、左翼文學思潮的功過得失,以及“悲涼”是否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整體特征等,所有重要話題,當初都是一筆帶過,沒有得到認真且充分的論述,也就難怪日后多有爭議。
思前想后,決定撇開“二十世紀中國文學”這個概念的功過得失,就說其前因后果,旁及與此相關(guān)的“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漫說文化”叢書等。當初離得很近,看不太清楚;如今感懷依舊,卻增加了很多滄桑感。值得認真敘說的,不是我們的功績,而是小書背后的大時代。
最近十多年,不斷有人邀我重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我都謝絕了。錢理群在九十年代末寫過《矛盾與困惑中的寫作》,就像《一路走來—錢理群自述》(河南文藝出版社二○一六年版)所說,此文“是對八十年代的學術(shù),特別是所提出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這一概念作為一個當事人的反思,因此為學界所矚目,這些年更經(jīng)常被那段歷史的研究者所引述”(80頁)。黃子平也曾接受專訪,對此概念的缺憾有過深入的辨析(參見丁雄飛:《黃子平再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載《東方早報·上海書評》二○一二年九月二十三日)。唯獨我沒有就此話題公開發(fā)言,顯得有些矜持。
之所以沒有與時俱進,不斷地自我反省,那是因為,我認定此概念的得失成敗,早已“蓋棺論定”,日后的修修補補,其實無濟于事。因為,所有理論預(yù)設(shè)都只是過河的舟楫,河已經(jīng)過了,舟楫是否精美,不必過分計較。在某個特定歷史時刻曾發(fā)揮作用,突破了原有的思維方式,讓人耳目一新,這就行了。至于“茍日新,日日新”,借助不斷的反省、批判與重構(gòu),達成另一種新視野,不一定由我們來完成。
在我看來:“那文、那書,早已進入歷史,既沒必要修訂,也不可能完善。念及此,有點悲傷,可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倍嗄旰蠡赝@個歷史描述還是準確的。翻閱此類“開風氣”的小書,在作者是追憶時光流逝,在讀者則可以一窺學術(shù)的演進。借用我二○○三年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漫說文化》所撰“小引”中的一段話:“從一九八五年到一九九○年,我和錢理群、黃子平三人,在區(qū)區(qū)燕園里,‘熱火朝天地切磋學問,先是縱論‘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后又‘漫說文化。而這兩次合作(加上‘未完成的《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多少都引起了學界的關(guān)注。學術(shù)上的創(chuàng)獲到底有多大,不好說;倒是那種合力奮進的精神狀態(tài),很是感人?;蛟S,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八十年代學術(shù)的特征:雖則粗疏,但生氣淋漓?!?/p>
今天看來,值得格外懷念的,不是具體論述的“開拓性”,而是提倡者那種初生牛犢的勇氣,以及允許乃至鼓勵年輕人“勇猛精進”的時代氛圍。當初的我們,確實是想法多而學養(yǎng)薄,可如果接受長輩的善意提醒,沉潛十載后再發(fā)言,很可能處處陷阱,左支右絀,連那點突圍的銳氣與勇氣也都喪失了。某種意義上,這個概念不完美、欠周全、有很多缺憾,可它與八十年代的時代風氣相激蕩,這就夠了。正因此,我才會不無自嘲地說,即便“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只剩下個外殼,也都值得懷念。
在專業(yè)內(nèi)外談?wù)撨@冊小書,著重點截然不同。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多提及初刊《文學評論》一九八五年第五期的《論“二十世紀中國文學”》;而其他專業(yè)的研究者則更關(guān)心《讀書》一九八五年第十期至一九八六年第三期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沒有“三人談”,那只是一個學科內(nèi)部的自我調(diào)整;有了“三人談”,才可能引起學界的廣泛關(guān)注。
記得當初《讀書》雜志連載“三人談”,有高人批評“雞零狗碎”。確實如此,可若能再添上一句“逸興遄飛”,那就更準確了?!鞍褜W術(shù)聊天的內(nèi)容錄下來,整理成文字發(fā)表,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也可能隱伏著某種‘危險?!边@一點,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寫在前面》(一九八七)中已經(jīng)坦承,且做了自我辯解,之所以選擇“對話文體”,“并不單是由于這種方式的親切、平易近人、隨意、自然、放松”?!帮@然,更重要的是,對話揭示了一種思考的‘過程,一種由不成熟通向成熟又通向新的不成熟的過程?!痹敢馓峁┌氤善?,這既是自信,也包含誠意。這其實與八十年代的風氣有關(guān),思想解放大潮中,一切都在探索中,尚未形成共識與規(guī)范。
在《十年一覺》(一九九三)中,我提及:“開始是兩人兩人聊,后來發(fā)展到三人一起聊,且越聊越專業(yè)化,居然聊出個‘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命題來?!倍痪啪拧鹉挈S子平離開后,我和錢理群常聊天,就沒了當年一聊就聊出個學術(shù)課題的豪興,是不是“二人轉(zhuǎn)”不如“三人談”能激發(fā)靈感?后來想想,沒那么簡單,關(guān)鍵在于,那種“侃大山”式的學術(shù)聊天,只能屬于八十年代。
不僅思想潮流,也與生活方式及居住條件有關(guān)。六年前,我組織北大中文系教師撰寫《筒子樓的故事》(北京大學出版社二○一○年版),序言中提及:“隨著校園改造工程的推進,這些飽經(jīng)滄桑的舊樓,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被拆掉。乘著大家記憶猶新,在筒子樓隱入歷史之前,為我們的左鄰右舍,為那個時代的喜怒哀樂,留一側(cè)影,我以為是值得的?!睍霭婧?,在答記者問時,我稱:“居住方式本身,又在某種意義上影響了一代人的知識、情感與趣味?!苯裉齑髮W里的同事,不管你住豪宅還是蝸居,相互間很少生活上的聯(lián)系,更不要說學術(shù)及精神上無時不在的交流。我和錢理群、黃子平商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主要是在老錢那間“筒子樓”的宿舍中完成的。那時住得很近,就在隔壁樓,端起飯碗就過去,一聊就聊大半天。像今天住得這么分散,見面聊天,要事先打電話約定,再也不可能那樣無拘無束了。當然,不全是住宿的問題,還有整個時代的精神氛圍。如果說上一代學人因“政治運動”等,相互間走得太近,缺乏個人隱私與獨立的生活空間,鬧了不少矛盾;那么,今天的問題是倒過來,離得太遠,同事間相互不了解,連在一起聊天說閑話的機會都很少。
除了居住環(huán)境,還有過度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保護”,導致今天即便在學術(shù)會議上,大家也都不太愿意“拋玉”引“磚”了。真正有深度的對話,本該是相互激蕩而產(chǎn)生的奇思妙想。這個時候,很難分清每句話的所有權(quán),以及哪個概念是誰最早提出的。非寫成正式論文不上講臺,害怕自家獨有的想法或關(guān)鍵史料被剽竊,于是說話時小心翼翼,這可不是好現(xiàn)象。再加上評職稱、報項目、獲獎勵時,只認可專業(yè)雜志刊發(fā)的高頭講章,隨感、評論、對話、書評全都不算數(shù),使得今天中國學界,規(guī)矩多而靈氣少,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正是有感于此,今年我在北大出版社主持的“文學史研究叢書”,準備推出三本對話體的學術(shù)著作,希望讓“說出來的學問”重見天日。
上海的王曉明教授曾將一九八五年五月六日至十一日在北京萬壽寺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召開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創(chuàng)新座談會”和在會上提出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視為“重寫文學史”的“序幕”,理由是:“正是在那次會議上,我們第一次看清了打破文學史研究的既成格局的重要意義”(王曉明《主持人的話》,載《上海文論》一九八八年第六期)。關(guān)于此次“創(chuàng)新座談會”的諸多故事,可參見王曉明的《從萬壽寺到鏡泊湖》(《文藝研究》一九八九年第三期)。這里不涉及“二十世紀中國文學”概念的產(chǎn)生、影響及缺陷,我想說的是當初我們登臺的方式。
就從那冊小書的署名方式開始。很多人驚訝,對比文章初刊及入集后的署名方式,簡直讓人眼花繚亂?!墩摗岸兰o中國文學”》一文署黃子平、陳平原、錢理群撰,“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署陳平原、錢理群、黃子平撰;一九八八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刊行《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署黃子平、陳平原、錢理群著;一九九七年湖南教育出版社推出的《漫說文化》,署錢理群、陳平原、黃子平著。到了二○○四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將二書合刊,這回我做主,統(tǒng)一改署“錢理群、黃子平、陳平原著”。并非故作謙虛,而是還歷史本來面目。
在《十年一覺》中,我談及:“這命題最早是老錢提出來的,就專業(yè)知識而言,他遠比子平和我豐富。一九八五年春天在萬壽寺召開的現(xiàn)代文學創(chuàng)新座談會上,是我代表三人就此設(shè)想做了專題發(fā)言?!蹦菚r我還是個博士生,老錢已經(jīng)是副教授,之所以推舉我做代表,那是因為,這個機會對年輕人來說太重要了。老錢說,既然是創(chuàng)新座談會,那就應(yīng)該讓年輕人上陣。這是八十年代特有的氣象與風度—相信未來,相信年輕人,關(guān)鍵時刻,盡可能把年輕人往前推。其實,不僅中國現(xiàn)代文學專業(yè)如此,同一時代,經(jīng)濟學、法學、電影、繪畫、小說等,都是若干志同道合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醞釀一場場日后影響深遠的變革。進入九十年代以后,如此激動人心的故事越來越少。最近十年,因利益糾葛,高校里“老板”越來越威嚴,而“青椒”脫穎而出的機遇則越來越少。
我堅信“江山代有才人出”,任何一次年輕人間成功的聚會,都可能隱含著某種學術(shù)交鋒或思想突破。問題在于,如何為“七○后”乃至“八○后”學者搭建較為理想的“舞臺”?北大允許在讀博士生組織國際學術(shù)會議,我們當老師的,只在后臺當參謀,希望能借此重現(xiàn)八十年代的思想氛圍。幾年前,我在“眾聲喧嘩的中國文學—首屆兩岸三地博士生中文論壇”上致辭,稱:“什么是好大學(這里不說那讓人頭痛的‘世界一流),在我看來,不僅得有學貫東西的‘好老師,還得有隨時可以切磋辯難的‘好同學;而好老師的責任之一,就是為好學生搭建‘好舞臺,讓其酣暢淋漓地施展才華?!保惼皆骸锻说膶W問與心情》,載《南方都市報》二○一○年一月三日)基于此信念,北大甚至鼓勵博士生自己設(shè)計論題,申請經(jīng)費,召開同齡人為主體的國際會議,老師們只是在幕后默默支持。去年十一月十五日至十六日,北京大學中文系主辦的“時代重構(gòu)與經(jīng)典再造(一八七二至一九七六)—博士生與青年學者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就是這么開的(參見李浴洋:《一群學生娃撐起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載《北京青年報》二○一六年二月十六日)。我在這個研討會上做主旨演說,開篇談及“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結(jié)尾處回憶三十年前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創(chuàng)新座談會”,并稱:“我們這一輩學者,好多人借助這次會議登上學術(shù)舞臺,因此很珍惜此記憶。三十年后,又一次營盤交接,盡可能為年輕人提供更好的學術(shù)環(huán)境與精神氛圍,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p>
一個多月前,北大出版社為了推介我的“大學五書”,讓我在上海的復旦大學做一次演講。我沒講自家的書,而是談?wù)摗栋耸甏奈覀儭?。事后,《文匯報》發(fā)表《“一個時代的希望是年輕人的感覺”》,為了表示善意,專門加了個副題“北大教授陳平原推介‘大學五書收官之作《大學新語》時回憶上世紀八十年代”。演講中,我再次提及一九八五年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創(chuàng)新座談會,稱那次會議鮮明地映照出八十年代的風景—“長輩尊重年輕人,愿意讓年輕人上陣”。最后是“現(xiàn)在重新講述八十年代的故事,我故意說些清風明月和浪漫無邊,淡化了寒窗苦讀和許許多多乏味的日常。其實八十年代也有風有雨?!耸甏贻p人的狀況,就像兩首流行歌曲,‘一無所有,卻依然走‘在希望的田野上。一個時代的希望是年輕人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重要”(參見李思文:《“一個時代的希望是年輕人的感覺”》,載《文匯報》二○一六年四月二十七日)。
我在演講中談到,理解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精神文化氛圍,不妨從以下兩首老歌入手—一九八○年創(chuàng)作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陳曉光詞,施光南曲),一九八一年元旦首次在中央電視臺播出,一九八二年彭麗媛憑借此歌登上央視第一屆“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一九八六年在北京工人體育館的舞臺上,崔健的搖滾樂橫空出世,尤其這首《一無所有》,震撼了無數(shù)年輕人的心。我的看法是,八十年代的中國,并非全都春光明媚,但那時的年輕人,即便埋怨“一無所有”,也都是唱著“美妙的春光屬于誰?屬于我,屬于你,屬于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且自我感覺是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實際生存狀態(tài)比我們當年好多了,但缺少那種“充滿希望”的自我感覺。如何讓今天中國的年輕人,面臨各種艱難險阻時,也仍然對“再過二十年,我們重相會”充滿期待,這里需要青年心態(tài)的自我調(diào)整,需要政府制訂相關(guān)政策,也需要長輩努力為其提供表演舞臺。
在我看來,人文領(lǐng)域的創(chuàng)新與突破,大都屬于那些壁立千仞、特立獨行的學者,故不主張人文學也都走“智庫”的道路。而與當下中國“智庫熱”相映成趣的,便是對于“領(lǐng)軍人物”的極力表彰。工程技術(shù)或某些社會科學,需要大兵團作戰(zhàn),運籌帷幄,指揮若定,那確實是大本事。可文史哲及宗教、藝術(shù)等領(lǐng)域,情況不是這樣的,那里的第一流學者往往是“獨行俠”,埋頭做自己的研究(參見陳平原:《關(guān)于“人才養(yǎng)育”的十句話》,載《光明日報》二○一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如此立論,很大程度是對當下潮流的抵制??稍诩m偏的同時,我也在反省北大中文系過于崇尚個人自由,很難進行學術(shù)合作的缺失。而入手處,正是那功虧一簣的《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
二十多年前,我在《十年一覺》中已談及此事:“就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這一命題走紅時,不少出版社前來約稿,希望就此設(shè)想撰專著。不是完全不動心,也曾有過大致的規(guī)劃,可很快發(fā)現(xiàn)自身根基不穩(wěn),不想倉促上陣。于是急流勇退,寫我們各自的專著去了。不想一年后,老錢又‘卷土重來。這回說是縮小戰(zhàn)線,就弄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而且人多勢眾,開會時一本正經(jīng),還得準備發(fā)言提綱,不像以前聊天那么灑脫了。忙了兩年,我負責的部分終于完成了,還頗獲好評。只是第二卷以下千呼萬喚至今未出臺,大有虎頭蛇尾之嫌。除有客觀環(huán)境的制約,更重要的是,諸君都有較強的學術(shù)個性,在一起交談很愉快,合作起來卻不容易,尤其是希望寫成一部‘有整體感的著作時更是如此?!贝撕竽兀颗α撕脦谆?,但留下來的依然只是一九九七年北大出版社推出的五卷本《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
想當初,嚴家炎、錢理群主持編寫六卷本《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分別由陳平原、嚴家炎、吳福輝、錢理群、洪子誠、黃子平擔綱,可以說都是一時之選。一九八九年《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第一卷(陳平原與夏曉虹合編)及《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第一卷出版時,很多人寄予厚望(參見錢理群、解志熙、劉納、李慶西、吳方等人書評),日本大阪經(jīng)濟大學教授樽本照雄對本書更是關(guān)愛有加,專門為其制作了《〈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第一卷索引》,刊于一九九一年三月出版的《大阪經(jīng)大論集》第二百號(385—430頁)。盡管也有若干批評與建議,但學界大都認定,這套書若能完成,將具有里程碑意義??上А伴_篇”個性太強,第二卷不太好續(xù)。偏偏主編又很認真,追求盡善盡美,不愿倉促成書,最后沒辦法,只好讓第一卷在問世十六年后改名換姓“單飛”了。
回頭想想,學術(shù)史上,突破期更多依賴個人的奇思妙想,建設(shè)期則需要同心協(xié)力,做大做強。這個時候,集團作戰(zhàn)比單槍匹馬更能見成效。而大套書的撰寫,需要強勢而又善于溝通的主編,且不能選擇個性太強的合作者,因后者不太愿意妥協(xié),很難“步調(diào)一致得勝利”。學者的知識類型及精神氣質(zhì)不同,不是每個人都能主持大項目的。像我就做不到—好幾次被委以重任,最后都落荒而逃,辜負了有關(guān)方面的信任與期待。另外,八十年代的大項目接近有特定標記的籮筐,而現(xiàn)在的大項目則更強調(diào)整體感。如此一來,主編的責任與權(quán)力更大,做得好的話,收益也更明顯。運作大項目,時間管理與協(xié)調(diào)能力是個大問題。學者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與工作節(jié)奏,主編若不擅長運籌帷幄,再好的計劃也會被拖黃的。因此,我關(guān)于“文史哲及宗教、藝術(shù)等領(lǐng)域”更需要“獨行俠”的判斷,必須略為修正—大套書的寫作除外。
二○一六年六月十二日初稿,七月三日改定于京西圓明園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