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力
摘 ? ?要: 《莫伊沙礫》是當代著名的愛爾蘭詩人保羅·馬爾登的代表詩集之一。保羅·馬爾登作為族裔散居的愛爾蘭詩人,他對故土的懷戀與對自身民族身份的困惑,促使他用詩行跨越歷史的禁錮,重新定義與建構他的文化身份。
關鍵詞: 保羅·馬爾登 ? ?《莫伊沙礫》 ? ?族裔散居 ? ?文化身份
保羅·馬爾登被譽為繼希尼之后最杰出的當代愛爾蘭詩人,他出生于北愛爾蘭,民族身份問題是其詩歌作品中長期關注的焦點。從其早期詩歌對身份的困惑到后期詩歌中飛散性身份的認知,身份問題一以貫之。這位愛爾蘭詩人對大多數(shù)中國讀者來說也許還很陌生,但在西方世界,他享譽內外。謝默斯·希尼曾稱贊他為“愛爾蘭多年來最有前途的詩人”。自1973年他出版了第一部詩集《新氣象》以來,至今已出版了二十多部詩集,獲得了包括普利策詩歌獎、T.S.艾略特獎等殊榮。
他的多數(shù)當代詩歌均以抽象的方式表達內心的訴求,《莫伊沙礫》創(chuàng)作于2002年,這是他的第九部詩集,里面有再現(xiàn)復雜現(xiàn)實與情感的交織,給讀者展現(xiàn)的是崎嶇迷人的畫面。在這部詩集中,他試圖用詩行描繪他的“愛爾蘭性”與自己美國生活的文化碰撞。正是處于這樣的多重文化身份的困惑中,他才發(fā)現(xiàn)超越自身文化身份的重要性。
一、愛爾蘭文化身份重建的內涵
英語diaspora,漢譯為“飛散”(亦作“族裔散居”),是現(xiàn)代西方學術界流行的術語之一?,F(xiàn)代意義上的“飛散者”,泛指在家園以外生活而又割不斷與家園文化種種聯(lián)系的人,保羅·馬爾登作為身處異國的愛爾蘭詩人,其本身具有雜合的文化背景,飛散視角將會完美地使他的作品呈現(xiàn)出民族身份和文化的認同觀。在莫伊這片土地上發(fā)生的種種成為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源泉。愛爾蘭詩人著力描寫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一方面是他們對于家鄉(xiāng)美麗風貌的熱愛,出于對家鄉(xiāng)的回想,然而不斷的戰(zhàn)火與紛爭,令他們痛恨現(xiàn)實的殘酷,向往平和寧靜的自然,這也成為他們創(chuàng)作的動機。北愛爾蘭這片土地上歷史的過往,北愛爾蘭特殊的歷史文化語境對當代愛爾蘭詩人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由于國家分裂,文化沖突和宗教的相互矛盾,當代愛爾蘭詩人困惑,心靈受到傷害,不得不對歷史的困境做出反應。在這樣的語境中,生命的肉體和社會歷史存在緊密地結合,個人敘事與公共敘事在詩中纏繞衍生。在恐怖的政治空間之下,詩歌作為一種武器來控訴政治的暴力,承載生者的傷害。
身份認同是西方文化研究的一部分,是指個人與特定社會文化的認同,它涉及族群和個體的自我界定。文化身份的建構是動態(tài)的構造,文化身份的認同和建構是密切相關的,在認同中建構,在建構的同時確立新的認同。歷史的記憶層面和現(xiàn)實的社會層面會影響文化身份的建構。在馬爾登的詩集里,探尋和重構愛爾蘭身份是詩人創(chuàng)作的一個核心主題。歷史上,殖民主義者從領土和文化上對愛爾蘭進行征服。在宗主國的文化強勢下,愛爾蘭被他者化,似乎整個民族都失語了,也就失去了愛爾蘭性。因此,對詩人來說愛爾蘭身份的重建迫在眉睫。在馬爾登的早期詩歌作品中,處處展現(xiàn)對故土的依戀與記憶表征,都體現(xiàn)了他渴望重構自我身份的意愿。
二、《莫伊沙礫》中文化身份重建
1951年,保羅·馬爾登出生在北愛爾蘭阿爾馬郡一個叫做莫伊的小鄉(xiāng)村。家鄉(xiāng)的風土人情,傳統(tǒng)語言與文化為他以后一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提供了無窮的元素。莫伊這個小鄉(xiāng)村,成為他詩歌的一個凝聚中心。2003年他獲得普利策詩歌獎的這一部詩集,就是《莫伊沙礫》。作為愛爾蘭詩人,民族性是他詩歌創(chuàng)作永恒的主題。歷史上北愛爾蘭領土歸屬、政治沖突與宗教矛盾都以某種意象的形式在愛爾蘭詩人的詩歌中反復呈現(xiàn)。在馬爾登早期的詩歌里,這種民族性主題的表達尤為強烈而直接,但這種沉重的主題與恢宏的場景,在馬爾登寫來,卻是從小處和細節(jié)著手,這是他處理詩歌主題慣常的個人風格,更能喚醒民族意識的復蘇,引起民族情感的共鳴。
在《莫伊沙礫》這部詩集的第一首詩“艱難的行駛”里,他再現(xiàn)了之前的創(chuàng)作意識,沒有采用詩歌慣常的善于表達外部情感的五音步詩行,而是用擅長的十四行四音步形式,以韻律和節(jié)拍形成詩歌的音樂感,用熟悉的用詞挖掘其深層次蘊涵。他描繪了一次自己在愛爾蘭鄉(xiāng)村開車的經(jīng)歷,首先是埋藏在心里的家鄉(xiāng)多年磨難的敘述,然后把自己的視野放置到外部更廣大的世界,最后延伸到對未來的遐想。在這樣的旅程中超越了自我身份的禁錮,重新置放自己。詩中這樣描繪:
背靠著墻
一只腳搭在車門上
我的肩靠在了車輪
車將駛過塞斯基諾爾
耳朵著了地
脖子觸及了障礙物
想去處理傷口
在貝爾里克或是貝拉那里克
腳尖浸入水中
嗅尋麻煩的氣息
尋視未來的方向
我愿穿越德里方博
還有鄧納馬納和巴利拉斯瑞,
傷口永遠綠著
詩句的語言也許難以理解,用抽象的意境賦予意指的具象。里面提到了傷口,其代表詩人受傷的意識,并作為他詩歌美學的中心。這必然引起讀者的思考——傷口在哪呢,是怎么引起的呢,是心理的傷害還是歷史的傷痛,還是兩者兼有,這都引起了讀者的深刻的思考。一開始讀這首短詩,讀者可能會疑惑為什么馬爾登把這次愛爾蘭普通的旅程看成是“艱難的行駛”呢。實際上,作為一個敏銳的詩人,在這次車程中,作者親身感受到的是家鄉(xiāng)因為政治、宗教和文化的沖突和戰(zhàn)火,而在詩中提及這幾個地區(qū)都是紛爭非常嚴重,旅程的終點是德里,這里既是詩人的出生地又是愛爾蘭斗爭的中心。
在詩的前三節(jié),詩人留下了一些伏筆讓大家擔憂愛爾蘭的現(xiàn)狀。背靠著的墻不是他家鄉(xiāng)普通的強,實際是矛盾雙方之間的隔閡。第二詩節(jié)“想去處理傷口,在貝爾里克或是貝拉那里克”,這里的傷口暗指愛爾蘭多年的紛爭與人員傷亡,這些就像是讓馬爾登感受到自己的傷口那么痛。在家鄉(xiāng)的土地上,這次艱難的行程中,詩人責任感強烈,對自我身份同時感到困惑,那么旅程對他來說是多么嚴酷的一次心理折磨。但如果我們從細節(jié)著手,從第三詩節(jié)會發(fā)現(xiàn)詩人的寬慰與開放的思維?!皩ひ曃磥淼姆较颉保M管他處于地域上的族裔散居,但是他不再對身份感到疑惑,因為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切都會好起來,就如同最末的詩節(jié)說闡釋的那樣“傷口永遠綠著”。傷口本來會變紅,但是馬爾登堅持強調它會是綠的,是因為綠色是和平的象征。他終將相信愛爾蘭——他的故土的未來是光明的,他也確信自己和北愛爾蘭也終會跨越身份的危機。
馬爾登近期的詩歌已不像其早期作品民族主義情緒那么強烈,雖仍然有對家鄉(xiāng)的懷戀,對自我民族身份的追求,但視域已經(jīng)突破愛爾蘭有限的地域禁錮,能夠反思整個人類的歷史與現(xiàn)狀,表達對全人類的普適關切。
詩歌抒情性得到衍生,里面的主題似乎是為馬爾登量身定做。他對莫伊這個飽含他童年回憶的地方,充滿深厚的感情。語言是文化與歷史的主要傳承工具,他用英語講述著愛爾蘭的傳統(tǒng):
金黃的外殼也會衰敗
寶石般的果汁產(chǎn)生壓力而噴濺
光影斑駁
讓我的靈魂去夢想它內在的影像
暴力在水果的伊甸園里呈現(xiàn),他的詩作審視了實用主義和美學的道德本性。其詩歌的主題多關注民族性及歷史與現(xiàn)實問題的融合,詩人也很注重詩歌文本和語言的選擇,在詩歌美學上有更復雜的追求。在《菠蘿與石榴》里,由手雷聯(lián)想到石榴,它們是同根詞。通過這樣的文字同根安排,讓童年吃菠蘿的這個經(jīng)歷和世界和平的政治歷史聯(lián)系起來。吃菠蘿的滿足感代表的是個人的私欲,但是又不是僅限于個人本身,個人的欲望總是和政治本身連接在一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吃菠蘿的小事與戰(zhàn)爭和平這樣宏大的敘事進行同位建構,從而給人一種強烈的沖擊感?!安ぬ}”作為一種表征,在詩里它沒有被剝開,從馬爾登自身經(jīng)歷來看,菠蘿代表著富足,然后沒有撥開,說明富足的本質沒有被開發(fā),愛爾蘭這片土地仍然貧瘠窮困,菠蘿沒有吃到,這其中的延意透露一種不確定性。本詩主題宏大,用日常的小事物展現(xiàn)這樣特殊的意象,語言平實樸素,通過隱喻、暗語讓意義產(chǎn)生層遞,以小見大。詩中典故多與愛爾蘭風土文化、歷史宗教相關,體現(xiàn)了一種智識,在他的詩歌里,用滿足于情感的敘事,從而再現(xiàn)事實與經(jīng)驗,或者采用通過奇妙的隱喻或暗示,用感知與想象的宏大描寫,打開語言直面的意義,挖掘其中更抽象的詩意空間。
詩人在北愛爾蘭歷史足跡上前行,并用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不僅是對過往的民族苦難與遭遇的見證,而且是用詩歌承載時代之重,還要在這些磨難之中,尋求超越歷史,實現(xiàn)對生命的救贖。詩人在這本詩集的另一首詩《鄭重的對談》(The Grand Conversation)中曾直接地表達出這樣的意愿:
像我們已經(jīng)重構了過去那樣
我們也許能建構未來
詩人以前在家鄉(xiāng)吃菠蘿的這個經(jīng)歷,當下,也就是暗示要克服自我私欲,努力化解民族矛盾、宗教沖突。詩人沒有回避過去,也沒有沉浸在過去的黑暗中,而是積極地展望未來。他放逐情感,平靜敘事,從而超越文本,表達對國家時刻的使命感,通過詩歌這一種非政治載體形式重構民族身份。
三、結語
保羅·馬爾登的《莫伊沙礫》呈現(xiàn)了他的“背井離鄉(xiāng)”和“重尋方向”的創(chuàng)作主題。詩集文字技巧精妙、晦澀難懂,源于他對愛爾蘭詩人喬伊斯的熱愛,他自身的雙重身份使他的詩歌把愛爾蘭本土文化和英國詩歌形式完美地結合。多重的身份與經(jīng)歷,使他對民族感情與民族身份的描寫存在于他的詩行里,并且超越了狹義的民族主義和單純的地域詩歌的局限性,在更廣闊的視域里尋求自我身份與民族命運的認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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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2014年川北醫(yī)學院科研發(fā)展計劃項目——“飛散視域下的愛爾蘭詩人保羅·馬爾登詩歌研究”(課題編號:CBY14-B-ZD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