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彥

這個夏天

我敗給了向日葵

不是梵高畫布上的那個

是故鄉(xiāng)黑土地里冒出的那一群

他們用高挺的細腰、碩大的頭顱和金

黃臉龐

把陽光狠狠地搖碎

他們用搖擺

嘲笑我

我喜歡風(fēng)

風(fēng)卻注滿了黃沙，我打噴嚏，迎風(fēng)流淚

我喜歡太陽

太陽卻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像癩蛤

蟆身上的凸起

有著狗皮膏藥被揭起時的疼

我使用遮陽傘，大檐帽，防曬霜

大把大把地吞食藥丸

試圖從說明書上找到另外一種照耀

找回一種仰望的能力

一個對陽光，空氣，水，過敏的人

在這個夏天，徹底的

敗給了向日葵

兄弟，你去了哪里？——致北京西四婚紗店前的流浪漢

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心中暗喜

曾經(jīng)

你橫在我上班的路上

沉睡如尸

一早上的好心情

無數(shù)次被你沼澤般的惡臭吞沒

再也看不到你了

兩輛光鮮的電動車

搶占了你的鋪位——廢棄婚紗店前的門廊

櫥窗里的新郎新娘

褪卻了一身華麗

赤裸裸

望向遠方

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莫名的失落

你去了哪？

蓬亂打結(jié)的頭發(fā)梳光了嗎

破棉絮遮不住的手腳還鑲嵌著污泥？

身邊的柳樹

個個比你干凈可愛

再也看不到你了

還記得那次

我厭惡地一瞥

你卻轉(zhuǎn)身，睜開了眼

清澈，憂傷又驚恐的眼神

好像我的兄弟

念頭一閃，我驚呆在那里

這一次

我的發(fā)絲和神經(jīng)扭結(jié)在一起

心

碎成片片花瓣

不遠處

教堂的圣歌響起

兄弟，

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