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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細讀法”隱喻內涵探究的舊著新譯

2016-12-16 13:53

李 雪

(福建農林大學文法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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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細讀法”隱喻內涵探究的舊著新譯

李雪

(福建農林大學文法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2)

[摘要]隱喻研究在文學作品舊著新譯中具有重要性,以“隱喻”為文本內涵探究突破口并將新批評“細讀法”引入文學翻譯,從而探討基于“細讀法”的隱喻翻譯,指出“細讀法”在隱喻內涵剖析方面的優(yōu)勢。以《叢林猛獸》為例,結合趙蘿蕤及楊紅波的譯作,從隱含意義、聯(lián)想意義和言外之意三方面論述翻譯如何基于“細讀法”挖掘隱喻內涵,以此表明“細讀法”對該類文學作品舊著新譯的創(chuàng)新性指導作用。

[關鍵詞]新批評“細讀法”;隱喻翻譯;文本內涵;舊著新譯

[DOI]10.13322/j.cnki.fjsk.2016.01.021

一、隱喻研究在文學翻譯中的重要性

(一)隱喻研究的新時代背景

中國翻譯理論家謝天振指出,目前我們所處的翻譯史階段是以實用文獻為主要翻譯對象的實用文獻翻譯時期,即 “翻譯的職業(yè)化時代”;在這個時代,翻譯的主流對象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宗教典籍、文學名著和社科經典[1]。然而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針對一些國外知名文學作品的舊著新譯活動卻再度興起,如一些高校近年來與外研社聯(lián)手,對一系列“生、難、僻”的外國文學作品實行再譯。在新時代背景下,舊著新譯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它是通過譯介對外國文學作品的新詮釋,是對西方文化尤其是英語文化的再疏通,是為了翻譯職業(yè)化時代的要求——重視翻譯“跨文化交際的本質和目標”而實現(xiàn)的進步[1]。對于新時代譯者而言,舊著新譯是創(chuàng)新,更是挑戰(zhàn)。

在“翻譯的職業(yè)化時代”,暢銷小說成為翻譯大潮的新寵,文學名著盡管不再是新時代翻譯的主流對象,卻更應當與時俱進、尋求突破。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往往具有文化傳承性,因而一譯再譯,而傳承的價值內涵浸透在文本的字里行間,需要好的譯者挖掘,好的譯介推廣。舊著新譯,一定要與時代契合,從而填補原譯著因年代關系遺留的缺憾,給看似陳舊的文學作品帶來新的詮釋,賦予新的生命,這便是舊著新譯的意義所在。一些文學作品存在不小難度,給新譯帶來挑戰(zhàn),而困難就在于其所承載的文化內涵不易于譯文讀者接受。這里的文化內涵指的是一部文學作品在特定時代背景下,由于受到包括社會環(huán)境、人文思潮乃至作者個人經歷等因素的影響而孕育出的內涵。因此,為避免作品被譯后其形尚在、其神已殞,翻譯時必須以其文本內涵探究為基礎,從而真切把握原著的文化內涵。對文學作品文本內涵的探究可以從很多視角進行,其中對隱喻內涵的挖掘,不失為一個好的突破口。

(二)隱喻研究對于文學翻譯的意義

使用隱喻的目的是為了增強語言表達的效果,而其“精煉、新奇、間接和婉轉等特征為增加語言的修辭效果提供了可能”[2]。隱喻的直觀體現(xiàn)更多表現(xiàn)于文學藝術領域,相關研究表明,在現(xiàn)代小說和現(xiàn)代英語抒情詩歌2個語域中,新鮮隱喻占隱喻總數(shù)的百分比分別為28%和56%[2]??梢婋[喻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而隱喻研究對于文學翻譯的重要性也不容小覷。

隱喻研究對于文學翻譯的意義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3個方面:(1)隱喻研究有助于譯者把握原著作者的思維方式。美國學者萊可夫和約翰遜于1980年出版的《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一書指出,隱喻不僅是一種修辭手段,更是一種認知方式。因此從認知科學和認知語言學的理論來看,文學作品中對隱喻的使用實際上反映出原著作者的創(chuàng)作思維和創(chuàng)作意圖,通過對原著思維的把握可確保譯者對原著的正確理解。(2)隱喻研究有助于譯文保留原著的創(chuàng)作美感。隱喻在作品的藝術創(chuàng)造中發(fā)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盡管漢英2種語言在隱喻概念、思維和結構維度上的差異會給翻譯增加難度,但同時也激活了譯者的隱喻思維,使之發(fā)揮創(chuàng)造性,從而提高譯文的質量[3]。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原著隱喻的適當保留和發(fā)揮創(chuàng)造能使譯作更富美感。(3)隱喻研究有助于譯者挖掘原著的文本內涵。隱喻研究之所以能夠在文學翻譯中成為文本內涵探究的突破口,與隱喻自身的特點和作用密不可分。

隱喻與作品的文本內涵息息相關。本文在此將文本的內涵意義細分為隱含意義、聯(lián)想意義及言外之意,它們既是原著創(chuàng)作的精髓,亦是譯作突破的關鍵。不可否認的是,不少文本的隱含、聯(lián)想以及言外之意產生于作品中隱喻的應用,如美國小說家亨利·詹姆斯的代表作之一《叢林猛獸》,其題目本身就是一個“隱喻”,貫穿原著始末:“猛獸”暗指男主人公精神世界里的怪物,這個怪物一直震懾著他,讓他喪失真切體悟生活的勇氣,終日在無休無盡的顧慮、躊躇中自尋煩惱,從而錯過了真摯的愛情和真實的生活,而最終在男主人公幡然醒悟之時,又將他擊垮——因女主人公已香消玉殞、不復再現(xiàn)。不難看出,對原著隱喻的深度剖析有助于譯者精確解讀原著的文本內涵,從而使譯作更易于譯文讀者接受。因此,隱喻研究在文本內涵挖掘方面對于文學翻譯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二、基于“細讀法”的隱喻翻譯

(一)隱喻翻譯研究現(xiàn)狀

隱喻在不同語言文化中呈現(xiàn)的異質性使得隱喻翻譯成為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4]。針對隱喻翻譯的研究,國內外較具代表性的學術觀點包括3種。(1)倡導隱喻翻譯方法的規(guī)約性,以彼得·紐馬克為代表,將隱喻的翻譯方法歸類為:1)保留意象;2)用譯入語中的標準意象替換源語意象;3)譯為明喻;4)譯為明喻、加注釋;5)將隱喻意譯;6)刪除;7)通過意譯重現(xiàn)意象[5]。(2)強調隱喻翻譯與文化二者間的關系,其中有部分觀點認為在隱喻翻譯過程中應首先盡可能傳達原文喻體的文化內涵,在無法求同的情況下也不應逾越譯文喻體的文化內涵[6]。(3)從認知視角對隱喻翻譯方法進行研究,認為隱喻翻譯研究不能避開隱喻的認知性質,隱喻翻譯不只是修辭層面上的語言符號轉換,譯者必須“從認知的角度深入了解隱喻產生的心理基礎,并根據(jù)隱喻的心理運作機制確定具體的翻譯策略”[7]。

然而,鑒于隱喻翻譯規(guī)約性研究的可行性存在較大爭議,隱喻翻譯的文化視角研究涉及面以及認知視角研究的涉及面都太為寬泛,一個新的研究視角脫穎而出,即借助德國當代哲學家伽達默爾的視域融合概念,從視域融合的視角出發(fā),將隱喻的翻譯過程詮釋為譯者視域、原作者視域、源隱喻文本視域(第一過程)、目的語隱喻文本視域、目的語讀者視域(第二過程)等視域不斷發(fā)生融合的過程。該學術觀點同時指出,隱喻翻譯涉及本體和喻體重構、寓意的再現(xiàn),譯者當盡可能保留喻體特征和隱喻內涵,因此需要將譯者視域、源隱喻作者視域、源隱喻文本視域、目的語文本視域和目的語讀者視域不斷融合,完成對源隱喻的準確理解和目標隱喻的正確表達[5]。不難看出,視域融合概念一方面有利于譯者在進行隱喻翻譯時提高文化意識,從而契合翻譯工作的實質;另一方面有助于譯者提升譯文讀者的文化意識,以實現(xiàn)文化交流的目的。

(二)新批評“細讀法”對隱喻研究的意義

“新批評”在西方文論史上指的是20世紀20-50年代英美的一個文學理論派別。其主要理論特點表現(xiàn)在文本觀、語義觀、修辭觀和細讀法上?!靶屡u”文本觀將“語象”視為構成文本的最小單位,在解讀作品時通過“語象”可以把握文學作品的內涵。從語義觀而言,“新批評”倡導語義結構本體論,強調從語言的角度出發(fā),分析文學作品的意義和特征,包括文學語言的多義性、含混性以及文學語言的情感性特征。在對文學語言根本特性總結和歸納的基礎上,“新批評”提出了以“反諷”“張力”“悖論”“隱喻”等修辭手法為代表的修辭觀,對現(xiàn)代修辭學作出了重大貢獻。最重要的是,“新批評”在文本觀、語義觀和修辭觀的基礎上提煉出“細讀法”為其方法論;“細讀法”建立在對文本語義細致分析的基礎上,是對作品詳盡分析和解釋的批評方式[8]。

作為新批評的方法論,“細讀法”時刻關注文本中有關“反諷”“張力”“悖論”“隱喻”等修辭范疇,強調修辭在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性。在此基礎上,“細讀法”倡導通過對文本語義的研究和對修辭的把握,挖掘出文本詞句的暗示、聯(lián)想及言外之意。因此,基于“細讀法”的隱喻修辭研究勢必將重心放在隱喻修辭與文本內涵的關聯(lián)上。

(三)“細讀法”視域下的隱喻翻譯

“細讀法”之所以強調修辭的重要性,是基于修辭對文本內涵意義的作用與影響。因而以“細讀法”文本分析為基礎的隱喻翻譯,很大程度上要求譯者充分理解原著隱喻即源隱喻產生的原因及其對文本內涵的作用和影響,這將直接影響譯者對源隱喻的處理方式。隱喻修辭按語義結構可分為4種類型:(1)喻體、本體和喻底同現(xiàn)式隱喻;(2)本體和喻體同現(xiàn)式隱喻;(3)喻體式隱喻;(4)本體式隱喻。其中“喻底”指的是作為隱喻根據(jù)的相似性,是構成隱喻的基礎[2]。而對于隱喻翻譯而言,相當一部分難度來自“喻底”。部分隱喻存在“普遍現(xiàn)象”,如英語、匈牙利語、日語和漢語的語言文化中,在描述“憤怒”這一概念時采用的隱喻都是把人體當作一種容器,而憤怒則作為“氣”或“火”從容器中噴發(fā)出來[2]。對于這類“喻底”能夠被各種文化普遍接受的隱喻而言,翻譯難度相對較小。然而對隱喻的理解會受到文化差異的影響,因為不同的民族有著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2],因而當譯文讀者對源隱喻“喻底”的接受程度受到文化差異的影響時,翻譯工作便增添了難度;而在此基礎上“喻體式隱喻”和“本體式隱喻”相對于“喻體、本體和喻底同現(xiàn)式隱喻”以及“本體和喻體同現(xiàn)式隱喻”而言,翻譯難度則更大。

因此,基于“細讀法”的隱喻翻譯,首先要求對源隱喻的語義結構進行分析,充分理解“喻底”(對于“喻底”沒有明確體現(xiàn)的隱喻形式尤為關鍵);繼而分析源隱喻內涵,通過對源隱喻內涵進行深入剖析之后,譯者將對文本產生新的、更為深刻而精確的理解即二次認識,并將其以適當?shù)?要符合準確性、可理解性和感染力三重標準,并且要符合表達目的)表達方式呈現(xiàn)給譯文讀者。這一過程之后呈現(xiàn)的譯作能避免將源隱喻與原文內涵割裂,生硬地將喻體或本體擺在譯文讀者面前。事實上,“細讀法”視角與上文提到的“文化”和“認知”視角并無相悖,與“視域融合”視角在操作過程中有著共通之處,但不受某種特定翻譯方法的制約,而其自身的優(yōu)勢在于對隱喻內涵有充分的把握和更為精準的傳遞。

三、基于“細讀法”隱喻內涵探究的翻譯實踐

中篇小說《叢林猛獸》是被列入再譯工程的眾多作品之一,現(xiàn)有趙蘿蕤(以下簡稱“趙譯”)和楊紅波(以下簡稱“楊譯”)的譯本為代表。從修辭角度而言,該作品最大特點之一便是書名中“猛獸”這一概念作為“根隱喻”貫穿原著始末,并衍生出一系列“派生隱喻”[2]。本文接下來結合該作品的2種譯本,圍繞“猛獸”這一核心概念,從隱含意義、言外之意以及聯(lián)想意義3個角度舉例論述翻譯實踐中如何以“細讀法”為文本分析基礎,挖掘隱喻內涵,從而實現(xiàn)文學作品“創(chuàng)新有度”的舊著新譯。

(一)隱喻修辭與隱含意義

關于“猛獸”的話題在第一章被引出,詹姆斯將其描述為男主人公多年前向女主人公透露的一樁“事兒”: I don′t think of it as—when it does come—necessarily violent. I only think of it as natural and as of course above all unmistakeable. I think of it simply as THE thing. THE thing will of itself appear natural[9].

趙譯:我并不一定把它當做——在它真的來到時——某種暴烈行動。我只是認為它應是自然而然的,而且當然也不會錯認。我把它當作唯一的事情?!拔ㄒ坏氖虑椤北旧懋斎粦撌亲匀坏腫10]。

楊譯:我倒不覺得這事兒一定會震撼人心,只覺得順理成章,絕無牽強。就是這事兒嘛,理所當然的[11]。

該例中“THE thing”可視為喻體式隱喻,盡管隱喻程度性不高[2],是由小說整體語境賦予的修辭效果,但作為引導讀者進入故事的關鍵,對此句的翻譯處理應以全文語境為基礎?!癟HE thing”被用以比喻男主人公內心的執(zhí)念,它好比壓在男主人公心頭的一樁“大事”。在運用“細讀法”進行文本分析時,應注意源隱喻中的大寫“THE”,意指男主人公在說話時加重語氣。該隱喻內涵反映出男主人公的矛盾心理:一方面,他極其看重這件“事兒”;另一方面,他又想盡量表現(xiàn)出能順其自然對待這一無法避免之事——這樣的矛盾心理正是原著想要反映給讀者的隱含之意。就這一點而言,2種譯文均未能如實反映男主人公的心理,對源隱喻內涵的挖掘深淺不當:原文并未體現(xiàn)趙譯中“唯一”的概念,可謂挖掘“過深”;而楊譯顯然將男主人公說話的語氣演繹得輕描淡寫,少了一分謹慎顧慮——實際上男主人公絕非灑脫之人——可謂挖掘“尚淺”。本文建議中文效仿原著加粗字體或添加著重符號以體現(xiàn)語氣的加強,有助于傳達原著的隱含之意,故新譯法為:

我不認為它——當它確實發(fā)生的時候——會來勢洶洶。我只覺得順其自然,不出差錯就好。我只是簡單地將它當作有這么一回事兒。這事兒本身就很自然。

“有這么一回事兒”是基于“細讀法”挖掘源隱喻“THE thing”的隱含意義后進行語篇補償而得出的譯文[12],目的在于體現(xiàn)說話者對措詞的拿捏以及說話時的矛盾心態(tài),從而向譯文讀者展現(xiàn)出與原文一致的男主人公形象,同時也為下文作好鋪墊。

(二)隱喻修辭與言外之意

“猛獸”一詞首次出現(xiàn)于第二章用以比喻男主人公的執(zhí)念: Something or other lay in wait for him, amid the twists and the turns of the months and the years, like a crouching Beast in the Jungle[9],于是下文中女主人公有如是表述:If I′ve been "watching" with you, as we long ago agreed I was to do, watching′s always in itself an absorption[9].

趙譯:如果我的任務就是我們很久以前同意的那樣,而我又一直在和你一起“守候”,那么守候本身就永遠是一種吸引人的專職[10]。

楊譯:像我們老早決定那樣,我一直在關照你,這本身也是欲罷不能的呀[11]!

該例中“watching”屬本體式隱喻,說話者在保持字面意義的同時意欲表達一種隱喻意義,因而出現(xiàn)“一語雙關”的現(xiàn)象[2]。作為“猛獸”的派生隱喻,趙譯基于前文(It signified little whether the crouching Beast were destined to slay him or to be slain. The definite point was the inevitable spring of the creature; and the definite lesson from that was that a man of feeling didn′t cause himself to be accompanied by a lady on a tiger-hunt.)的語境,將“watching”譯為“守候”,既符合中文讀者的審美,又一語雙關,符合原著所表達的言外之意:既指二人作為“狩獵(tiger-hunt)者”共同等待“猛獸來襲”,又暗示二人間的曖昧情愫;而“absorption”一詞則表明女主人公已深陷對男主人公的情感中,愿一生為他守候。相比而言,楊譯將“watching”譯為“關照”過于直白,且原著中并無“女方要關照男方”的約定。因此以“細讀法”的標準衡量,“守候”的譯法將源隱喻所產生的言外之意挖掘得恰到好處,但趙譯在“那么守候本身就永遠是一種吸引人的專職”的表達上未能進一步傳達“watching”的言外之意。基于以上考量,本文新譯為:

如果說一直以來我都是和你一同“守候”那一時刻的到來,正如我們早就說好的那樣,共同守候本身就讓人無法自拔。

新譯處理手法的目的在于使讀者從譯文中同樣品嘗出“愛”的滋味,感受女主人公的付出,感嘆一位女性無私為愛的偉大之處;如此言外之意是基于“細讀法”對源隱喻“watching”內涵意義的挖掘,如不能將其呈現(xiàn)給譯文讀者,便是辜負了原著作者的良苦用心。

(三)隱喻修辭與聯(lián)想意義

小說結尾部分一處關于“猛獸”的描述為: It had sprung as he didn′t guess; it had sprung as she hopeless turned from him, and the mark, by the time he left her, had fallen where it was to fall[9].

趙譯:他沒有猜到它已經跳出來;她絕望地離開他時它已經跳了出來,而那個印記在他離開時也已經落在應落的地方[10]。

楊譯:他沒有猜,那怪獸便跳出來了;她絕望地轉身走開,那時刻,怪獸便跳出來了;他辭別她時,命中注定的事發(fā)生了[11]。

該例中源隱喻“mark”在其它章節(jié)并無提及,作為喻體式“派生隱喻”,其內涵是“細讀法”研究的關鍵。鑒于文化差異對隱喻理解所產生的影響,將其直譯為“印記”對中文讀者而言顯得突兀,趙譯采用直譯加注釋的方法,即猛獸的印記印在右手上或是額上表示罪惡或反基督的精神[10],符合紐馬克的“保留意象”??梢娫诿枋雒瞳F“beast”時用到“mark”符合西方文化的特點。盡管同為“beast”,小說中“猛獸”與圣經中“獸”的內涵并不等同,但卻能使西方讀者產生聯(lián)想,感受男主人公精神世界中“猛獸”的恐怖,因為圣經中關于“獸”的印記“mark”是這樣描述的:它(獸)又叫眾人,無論大小貧富,自主的、為奴的,都在右手上或是在額上受一個印記。因此,源隱喻“mark”就像猛獸帶來的咒符——男主人公將永世不得享受真實生活帶來的快樂,而這樣的聯(lián)想對于中文讀者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因而楊譯采用了“通過意譯重現(xiàn)意象”的手法,將猛獸的“印記”譯為“命中注定的事”。事實上,2種譯文均對“mark”的聯(lián)想意義進行了挖掘和詮釋:從譯文讀者的角度出發(fā),趙譯有助于讀者在閱讀時對西方文化產生關聯(lián)性了解;而楊譯則更利于讀者對小說本身的理解。要想二者兼顧,需將“mark”的聯(lián)想意義以譯文讀者可接受的文化形式表現(xiàn)出來,故本文新譯如下:

他未猜透時,猛獸已然躍出;她在他面前絕望地背過身去時,那獸又再次跳了出來;猛獸予他的咒符好似烙印一枚,終究在他離開她的那一刻,烙在了該烙的地方。

其中,猛獸的“咒符”意指男主人公的心理障礙對其人生埋下的隱患,是通過譯介向譯文讀者詮釋的有關源隱喻“mark”的文化內涵,新譯已其作為本體,并采用“烙印”為喻體,從而創(chuàng)造出包括喻詞“好似”在內的明喻形式,其中喻體“烙印”的文化內涵則是中文讀者所能接受的;在此基礎上,新譯以“烙在了該烙的地方”詮釋“had fallen where it was to fall”,目的是為了在盡量保留源隱喻“mark”的聯(lián)想內涵同時,便于譯文讀者跨越文化差異、獲得可接受的“喻底”。

綜上所述,在對源隱喻的語義結構進行分析、充分理解“喻底”,繼而基于“細讀法”分析源隱喻內涵之后,譯者可從文本中收獲原著所承載的隱含意義、聯(lián)想意義和言外之意,從而對原著產生二次認識,并采取合適的手法將其傳遞給譯文讀者。在隱喻翻譯的過程中,處理手法沒有限定,以對文化內涵的保留與傳遞為基準。顯然,“細讀法”對隱喻翻譯的指導在對原著文本內涵的保留與傳遞方面具有相對的優(yōu)勢,適用于類似《叢林猛獸》這類隱喻內涵較為抽象的作品。通過“細讀法”對此類文學作品進行文本分析,以隱喻修辭為著眼點挖掘文本內涵,能使譯者對原著產生更為透徹的理解,為翻譯奠定必要的基礎;同時也利于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鎖定關鍵、盡可能保留原著精髓,在舊著新譯時實現(xiàn)恰到好處的創(chuàng)新。

四、結語

在“翻譯的職業(yè)化時代”,舊著新譯意義重大;而在舊著新譯過程中,最大的翻譯挑戰(zhàn)源自對原著文化內涵的再詮釋和對原譯著的超越,最理想的譯文一定是能夠最大限度保證原著文本內涵和譯文可接受程度之間平衡的作品。鑒于文本內涵對于舊著新譯的重要性,本文提出以隱喻修辭作為文本內涵探究的重要突破口,并建議將文學評論的新批評理論尤其方法論“細讀法”引入文學翻譯,著重探討了基于新批評“細讀法”的隱喻翻譯,指出其優(yōu)勢在于對源隱喻內涵,包括隱含意義、聯(lián)想意義和言外之意的剖析、保留與傳遞。當然,對于文本內涵的探究還有許多視角,修辭手法也遠不止隱喻一種,而翻譯界對隱喻翻譯也存在各個方面的理論研究,各有所長,也各有不足之處??傮w而言,以“細讀法”為文本分析基礎而進行的隱喻翻譯研究,具有很強的可行性和自身的優(yōu)勢,不失為一項針對舊著新譯較為理想的理論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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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何曉麗)

Fictional re-translation in terms of metaphor connotation analysis

based on "close reading"

LI Xue

(CollegeofHumanitiesandLaw,FujianAgricultureandForestryUniversity,Fuzhou,Fujian350002,China)

Abstract:In this paper, the significance of metaphor study in fictional re-translation is emphasized, especially suggested as a key to textual connotation analysis; and metaphor translation based on "close reading" of new criticism is discussed with its advantage in metaphor connotation analysis. Then, with an example of The Beast in the Jungle and translations by Zhao Luorui and Yang Hongbo, the guiding significance of "close reading" is thus expounded in "innovative" fictional re-translation, in terms of analyzing metaphor connotation, including hidden meanings, associative meanings and implications.

Key words:"close reading" of new criticism; metaphor translation; textual connotation; fictional re-translation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922(2016)01-0108-05

[作者簡介]李雪(1984-),女,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基金項目]福建省教育廳社會科學研究項目(JB13102S)。

[收稿日期]2015-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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