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居淵
(復旦大學 哲學學院,上?!?00433)
?
中國哲學研究
鄭玄注《儀禮》今古文正誤考略
陳居淵
(復旦大學哲學學院,上海200433)
【摘要】鄭玄注釋《儀禮》,往往對該書中的今古文字有著明確的判定。然而在中國古代,古今文字可以有多種不同的寫法,鄭玄以當時所見有限的文獻而作出的今、古判斷,難免有所偏差,而后人因為缺少相關的文獻資料,所以每每將此偏差之見仍奉為經(jīng)典而加以引證。本文利用近年來的出土文獻及古代漢碑、漢石經(jīng)、字書、韻書等相關資源,就《儀禮》中鄭玄所注四十例今古文字作一番正誤的考證。在此基礎上認為,研究《儀禮》首先應審視今古文本的差異,同時認為漢代學者們最初對古今之爭并不具有明確意識,后由于外在因素的刺激,此種爭論成為“學”與“術”之爭。這樣的爭論一方面起著傳播經(jīng)學的作用,另一方面又扭曲甚至阻礙了經(jīng)學的重建。而且,漢代學者往往以古今文字混雜的方式研究經(jīng)學,古今之爭在東漢末年漸漸消失,所以,不宜夸大古今之爭在漢代經(jīng)學研究中的作用。最后,文章認為,以漢石經(jīng)為模版來判定文字之古今也并不確切。
【關鍵詞】鄭玄儀禮今古文
漢代學者鄭玄對《儀禮》、《周禮》,《禮記》的注釋,一直被學界推崇備至,尤其是他對《儀禮》的注釋,更被視為漢代訓詁學的典范之作。《儀禮》是儒家十三經(jīng)之一,內容記載著周代的各種禮儀,其中以記載士大夫的禮儀為主?!秲x禮》在漢代有今文和古文兩種文本,漢代初期高堂生傳《儀禮》十七篇是今文本,另有古文本《儀禮》五十六篇,相傳出于孔壁,即《漢書·藝文志》所錄的《禮古經(jīng)》五十六篇,所以鄭玄在注釋《儀禮》時,往往兼采今、古兩種文本,而在注文中以某字為今文、或某字為古文而加以說明。對此,前人有很多的研究,并且形成古代禮學中的一種專門學問。如清代段玉裁的《儀禮漢讀考》,宋世犖的《儀禮古今文疏證》,徐養(yǎng)原的《儀禮今古文異同疏證》,胡承珙的《儀禮古今文疏義》,李調元的《儀禮古今考》,程際盛的《儀禮古今文考》,顏可均的《儀禮古今文異同說》等等。現(xiàn)代學者楊天宇所著《鄭玄三禮學研究》,盡索《儀禮》全書今古文字之例,一一加以考辨,新意迭出,頗多創(chuàng)獲。然而綜觀這些著作,往往滯留于鄭玄注釋《儀禮》中的從古、從今、異同之非的考察,又或將其歸納為若干條例,而就鄭玄所判斷的今古文字本身是否準確或者有誤,由于受限于傳世數(shù)據(jù)的不足,則至今鮮有討論,從而也給現(xiàn)在的讀者帶來不少的疑惑。近年來,隨著出土文獻的大量涌現(xiàn),為我們提供了翔實的第一手數(shù)據(jù)。筆者不揣淺陋,僅就目前所儲備的有限的古代經(jīng)學知識,在前賢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利用出土文獻及古代漢碑、漢石經(jīng)、字書、韻書等相關資源,對鄭玄注釋《儀禮》中的今古文字作一些正誤的考證,以求正于同道。
(一)
1. 《儀禮·士冠禮》:“贊者奠纚、笄、櫛于筵南端。”鄭玄注:“古文櫛為節(jié)。”又《儀禮·士虞禮》:“沐浴櫛搔翦?!编嵭ⅲ骸肮盼你逶」?jié)搔翦?!?/p>
案,鄭玄以“櫛”為今文,以“節(jié)”為古文?!肮?jié)”通“即”?!洞蟠鞫Y記·保傅》:“進退節(jié)度無禮?!北R辨注:“節(jié)度或為即度?!薄凹础蓖皡u”?!墩f文·卩部》:“卽,即食也。從皀,卪聲。”《玉篇·皀部》:“卽,今作即?!薄蹲謪R·卩部》:“即,俗卽字?!惫糯墨I中多作“卽”,今“即”字通行?!皡u”亦通“節(jié)”。今本《周易》夬卦卦辭“不利卽戎”,帛書本作“不利節(jié)戎”。又今本《周易》鼎卦九二爻辭“不能我卽”,帛書本作“不我能節(jié)”?!队衿ぺ嗖俊罚骸摆?,信也。今作節(jié)?!薄队衿芬浴摆唷睘楣盼?,以“節(jié)”為今文。再考郭店楚墓竹簡本《性自命出》:“善其即?!贬屛闹^:“即似讀為次或節(jié)”。由此知作“卽”、“即”、“卩”同為古文,鄭玄以“節(jié)”為古文,不確。
2. 《儀禮·士冠禮》:“主人酬賓,束帛儷皮?!编嵭ⅲ骸皟ぃ瑑陕蛊ひ?,古文儷為離?!?/p>
案,鄭玄以“儷”為今文,以“離”為古文?!半x”通“罹”?!妒酚洝す懿淌兰摇罚骸盁o離曹禍。”司馬貞《索隱》:“離即罹。”“罹”亦通“羅”?!渡袝a》:“罹其兇害,弗忍荼毒?!薄督?jīng)典釋文》:“罹,本作羅?!薄稘h書·于定國傳》:“羅文法者于公所決皆不恨。”顏師古注:“羅,罹也?!薄傲_”亦通“離”。《大戴禮記·五帝德》:“歷離日月。”《史記·五帝本紀》引作“旁羅日月”。司馬貞《索隱》:“離即羅也?!薄斗窖浴肪砥撸骸傲_謂之離,離謂之羅。”徐灝《說文新附》:“罹即羅之別體,古通作離。”《集韻·霽韻》:“儷,或從離,亦省。”商承祚《殷虛文字類編》:“古羅與離為一字。”考今本《周易》小過卦上六爻辭“飛鳥離之”,上博楚竹書本作“飛鳥羅之”。由此知作“羅”同為古文,鄭玄以“離”為古文,不確。
3. 《儀禮·士冠禮》:“醮辭曰:‘旨酒旣淸,嘉薦亶時?!编嵭ⅲ骸皝?,誠也。古文亶為癉?!?/p>
案,鄭玄以“亶”為今文,以“癉”為古文。“亶”通“但”。《漢書·賈誼傳》:“非亶倒縣而已。”《漢書·五行志下》:“亶日食,則妾不見;亶志震,則后不見?!鳖亷煿沤宰ⅲ骸皝嵶x曰但?!庇帧段倪x·羽獵賦》:“亶觀夫剽禽之紲隃。”李善注:“亶,古但字?!庇衫钌谱?,知作“亶”為古文,鄭玄注“亶”為今文,不確。
4. 《儀禮·士冠禮》:“壹揖、壹讓升?!编嵭ⅲ骸肮盼囊甲饕?。”《儀禮·聘禮》:“公于賓壹食饗。”鄭玄注:“古文壹皆為一?!?/p>
案,鄭玄以“壹”為今文,以“一”為古文?!耙弧蓖ā耙肌薄!渡袝の涑伞罚骸耙蝗忠隆!薄抖Y記·中庸》作“壹戎衣”?!墩f文·一部》:“一,惟太初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弌,古文一?!薄队衿ひ徊俊罚骸耙?,或作壹。弌,古文?!薄都崱べ|韻》:“一,或作弌。”考今本《周易》萃卦初六爻辭“一握為笑”之“一”,上博楚竹書本亦作“一”。由此知作“一”、“弌”同為古文,鄭玄以“壹”為今文,至確。
5. 《儀禮·士婚禮》:“賓人授如初禮?!薄秲x禮·聘禮》:“記禮不拜至?!编嵭宰ⅲ骸敖裎亩Y為醴?!庇帧秲x禮·聘禮》:“禮玉束帛乘皮?!编嵭ⅲ骸敖裎亩Y皆作醴?!?/p>
案,鄭玄以“禮”為古文,以“醴”為今文。《說文·示部》:“禮,古文作禮?!薄队衿な静俊罚骸岸Y,體也,理也。禮,古文?!薄都崱にj韻》:“禮、禮,古作禮。”又考郭店楚墓竹簡本《尊德義》:“禮不隸于小人?!薄冻芍勚罚骸熬硬蝗擞谪N?!贬屛摹柏N”字皆作“禮”,是“豊”為“禮”之古文。由此知作“禮”為今文,鄭玄以“禮”為古文,不確。
6. 《儀禮·士昏禮》:“臘一,肫。”鄭玄注:“肫或作純,古文純?yōu)榫!?/p>
案,鄭玄以“純”為今文,以“均”為古文。“肫”通“屯”。阜陽漢墓本《周易》、馬王堆漢墓帛書《衷》引《易》“屯”字皆作“肫”?!巴汀币嗤ā岸亍??!稘h書·揚雄傳上》:“敦萬騎于中營兮?!薄段倪x·甘泉賦》作“屯萬騎于中營兮”,李善注:“敦與屯同?!薄对姟ご笱拧罚骸颁伓鼗礉濉!编嵭ⅲ骸岸禺斪魍??!笨脊瓿怪窈啞独献印芳妆荆骸巴推渑珮??!苯癖尽独献印贰巴汀弊肿鳌岸亍?。由此知作“屯”為古文,鄭玄以“均”為古文,不確。
7. 《儀禮·士昏禮》:“御祍于奧,媵祍良席在東,皆有枕,北止。”鄭玄注:“止,足也。古文止作趾?!?/p>
案,鄭玄以“趾”為古文,以“止”為今文?!爸骸蓖ā爸埂?。《漢書·刑法志》:“當斬左止者?!薄逗鬂h書·崔骃傳》引作“當斬左趾者”。《經(jīng)典釋文》:“本亦作趾,趾,足也?!薄稄V韻·止韻》:“止,足也?!眳巫嬷t《古易音訓》:“晁氏曰:‘案,止,古文?!笨冀癖尽吨芤住肤挢猿趿侈o“艮其趾”之“趾”,上博楚竹書本作“止”。由此知作“止”亦為古文,鄭玄以“止”為今文,不確。
8. 《儀禮·士昏禮》:“某子之蠢愚民,又弗能教。”鄭玄注:“今文弗為不,無能字?!?/p>
案,鄭玄以“不”為今文,以“弗”為古文。宋人衛(wèi)湜《儀禮集說》考證云:“‘今文’,今注疏本作‘古文’?!笨肌秲x禮·士昏禮》:“又不能教吾子?!编嵭ⅲ骸肮盼母椴??!编嵭浴案ァ睘榻裎?,以“不”為古文。又《儀禮·士相見禮》:“主人對曰:‘某不敢為儀。’”鄭玄注:“今文不為非?!比粢类嵭ⅲ瑒t作“不”為古文,作“非”為今文?!案ァ蓖ā安弧薄!洞呵锕騻鳌せ腹辍罚骸案フ撸恢钜??!薄队衿げ徊俊罚骸安?,鳥飛上翔不下來也。又弗也,詞也。,古文?!薄队衿へ俊罚骸案?,橋也,不正也。,古文?!笨冀癖?、帛書本《周易》諸卦爻辭凡言“不”字,上博楚竹書本亦皆作“不”。如蠱卦九二爻辭“不可貞”,上博楚竹書本亦作“不可貞”。又鼎卦上九爻辭“無不利”,上博楚竹書本亦作“無不利”等等。由此知鄭玄以“不”為古文,以“弗”為今文,至確。
9. 《儀禮·士昏禮》:“啟會卻于敦南?!编嵭ⅲ骸敖裎膯⒆鏖_?!?/p>
案,鄭玄以“開”為今文,以“啟”為古文?!伴_”同“啟”?!兑葜軙の漤槨罚骸耙蛔渚忧霸婚_?!笨钻俗ⅲ骸伴_謂啟?!薄墩f文·門部》:“開,張也。從門,從開。,古文開?!薄队衿た诓俊罚骸皢?,開也。本亦作啟?!笨冀癖尽吨芤住穾熦陨狭侈o“開國承家”之“開”,上博楚竹書本作“啟”。由此知鄭玄以“開”為今文,“啟”為古文,至確。
10. 《儀禮·士昏禮》:“子為事故,至於某之室?!薄秲x禮·大射儀》:“士御於大夫。”《儀禮·既夕禮》:“寢東首於北墉下?!编嵭宰ⅲ骸敖裎撵稙橛??!?/p>
案,鄭玄以“于”為今文,以“於”為古文。然《儀禮·士喪禮》:“抽局予左手?!编嵭肿ⅲ骸肮盼挠铻橛?。”“于”通“於”?!墩f文》:“虧,于也。象氣之舒虧。”徐鉉注:“今隸變作于?!倍斡癫米ⅲ骸胺病对姟贰ⅰ稌酚锰澴?,凡《論語》用於字,蓋於於、于二字在周時為古今字?!笨冀癖尽⒉瘯尽吨芤住沸柝猿蹙?、九二、九三、六四、九五、上六諸爻辭“于”字,上博楚竹書本皆作“于”。由此知作“于”為古文,鄭玄注“于”為今文,不確。
又,《儀禮·士冠禮》:“宜之于假,永受保之?!编嵭ⅲ骸坝冢q為也。”《說文·爪部》:“為,母猴也。王育曰:‘爪,象形也。’,古文為,象兩母猴對形。”《字匯補·臼部》:“,古文為字。”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于當讀曰為,謂作為此宮室也。古聲于與為通?!笨冀癖尽吨芤住份拓猿趿耙晃諡樾Α敝盀椤?,上博楚竹書本作“于”,此“于”為古文之又一證。
11. 《儀禮·士昏禮》:“視諸衿鞶?!编嵭ⅲ骸耙暷苏郑裎淖魇?,俗誤行?!?/p>
案,《詩·鹿鳴》:“視民不恌?!编嵭ⅲ骸耙?,古示字。”《禮記·曲禮上》:“幼子常視無誑?!编嵭ⅲ骸耙?,今之示字?!编嵭浴耙暋睘楣盼模笆尽睘榻裎??!耙暋蓖ā笆尽薄!洞呵镒笫蟼鳌ば辍罚骸摆w盾弒其君,以視于朝。”《呂氏春秋·宣公》引作“趙盾弒其君,以示于朝?!薄肚f子·徐無鬼》:“中之質若視日?!薄督?jīng)典釋文》:“視,音示。司馬(彪)本作視?!薄笆尽币嗤ā耙暋薄!稘h書·項羽傳》:“視士卒必死無還心?!鳖亷煿抛ⅲ骸耙?,讀曰示?!薄稘h書·趙充國傳》:“以視羌虜?!鳖亷煿抛ⅲ骸耙?,亦作示?!薄墩f文·見部》:“視,瞻也。從見、示。,古文視;,亦古文視?!薄队衿つ坎俊罚骸氨i,古文視?!薄稄V韻·至韻》:“眎,看視。眎,古文?!笨脊瓿怪窈啽尽墩Z叢二》:“自視其所不族,益?!庇帧墩Z叢三》:“自視其所能,員?!逼涠耙暋弊?,釋文皆作“示”。又,今本《周易》頤卦六四爻辭“虎視眈眈”之“視”,上博楚竹書本作“見”,“見”即“視”之省。又,《儀禮·士相見禮》:“固辭不得命將走見?!编嵭ⅲ骸肮盼脑唬骸硨⒆咭??!笨冀癖尽吨芤住访韶粤侈o“見金夫”,上博楚竹書本亦作“見金夫”。由此知鄭玄以“視”、“見”為古文,以“示”為今文,至確。
12. 《儀禮·士相見禮》:“夙夜毋違命?!编嵭ⅲ骸肮盼奈阕鳠o?!?/p>
案,鄭玄以“毋”為今文,以“無”為古文?!盁o”通“無”。《淮南子·人間訓》引《易》“無咎”作“無咎”,是其明證。漢代每每借“亡”為“無”?!稘h書·五行志下之上》引《乾》上九《文言》的“亢龍有悔,貴而亡位,高而亡民,賢人在下位而亡輔”,其三“亡”字,今本《文言》皆作“無”字。《玉篇·無部》:“旡,古文無。”考今本《周易》凡卦爻辭作“無咎”者,上博楚竹書本皆作“亡咎”。由此知作作“旡”、“亡”同為古文,鄭玄以“無”為古文,不確。
13. 《儀禮·鄉(xiāng)飲酒禮》:“坐捝手,遂祭酒。”《儀禮·鄉(xiāng)射禮》:“坐,捝手,執(zhí)爵?!薄秲x禮·特牲饋食禮》:“坐,捝手?!薄秲x禮·有司徹》:“坐,捝手,祭酒。”鄭玄皆注:“古文捝作說?!?/p>
案,鄭玄以“說”為古文,以“捝”為今文?!罢f”通“脫”?!抖Y記·文王世子》:“武王不說冠帶而養(yǎng)。”《經(jīng)典釋文》:“說,本又作脫。”《說文·手部》:“捝,解捝也?!倍斡癫米ⅲ骸敖袢硕嘤妹?,古則用捝,是則古今字之異也,今脫行而捝廢矣?!笨肌秲x禮·士昏禮》:“主人稅服?!编嵭ⅲ骸敖裎恼f皆作稅”。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手部》云:“經(jīng)傳以說、以稅、以脫為之?!笨冀癖尽吨芤住反笮筘跃哦侈o“輿說輹”,上博楚竹書本作“車敚復”。由此知古“?!迸c“說”皆因從兌,可以互借,又知作“?!蓖瑸楣盼摹`嵭浴罢f”為古文,至確。
14. 《儀禮·鄉(xiāng)射禮》:“上射既發(fā),挾弓矢,而后下射射。”鄭玄注:“后,後也。當從后?!?/p>
案,鄭玄以“後”為今文,以“后”為古文?!昂蟆蓖ā搬帷?。《儀禮·士冠禮》:“古者五十後爵。”今本《禮記·郊特牲》作“古者五十后爵。”胡培翚《儀禮正義》考證云:“鄭君于《禮經(jīng)》多從古文。此經(jīng)古文作後,故鄭君辨之,謂古文當作后,不作後也。”《說文·彳部》:“后,遲也。,古文后從辵?!薄队衿まu部》:“,古文后。”考今本、帛書本《周易》比卦卦辭“后夫兇”,上博楚竹書本作“夫兇”。由此知作“”為古文,鄭玄以“后”為古文,不確。
15. 《儀禮·鄉(xiāng)射禮》:“適堂西?!编嵭ⅰ敖裎脑贿m序西。”又《儀禮·公食大夫禮》:“賓立于階西?!编嵭ⅲ骸敖裎脑晃麟A。”
案,鄭玄以“西”為今文?!墩f文·西部》:“卥,古文西?!薄队衿の鞑俊罚骸埃墩f文》西,卥,古文?!笨冀癖尽吨芤住冯S卦上六爻辭“王用亨于西山”、既濟卦九五爻辭“不如西鄰之禴祭”,其二“西”字,上博楚竹書本亦皆作“西”,由此知作“西”、“卥”同為古文,鄭玄以“西”為今文,不確。
16. 《儀禮·鄉(xiāng)射禮》:“各以其耦進?!编嵭ⅲ骸敖裎囊詾榕c?!庇帧秲x禮·既夕》:“商祝執(zhí)功布以御柩?!编嵭ⅲ骸敖裎臒o以。”
案,鄭玄以“以”為古文,以“與”為今文?!耙浴蓖ā耙选薄ⅰ啊??!妒酚洝じ咦姹炯o》:“乃以竹皮為冠?!薄稘h書·高帝紀》作“竹皮為冠”。顏師古注:“,古以字?!蓖跻督?jīng)傳釋詞》卷一“以已”條云:“,或作以,或作已?!薄对姟ば⊙拧ず稳怂埂罚骸白鞔撕酶?,極反側?!薄督?jīng)典釋文》:“,音以,古以字,本作以?!睗h碑中“”、“以”字多混用。如《北海相景君銘》作“”,《尹宙碑》作“以”?!墩滞āぜ翰俊罚骸耙?,與古共一字。隸作、以?!薄队衿ひ巡俊罚骸?,用也、實也,今作以。”《廣韻·止韻》:“以,用也、與也、為也,古作。,古文?!笨冀癖尽吨芤住穵ヘ跃盼遑侈o“以杞包瓜”之“以”,上博楚竹書本作“”。由此知作“以”為今文,作“”為古文,鄭玄以“以”為古文,不確。
17. 《儀禮·鄉(xiāng)射禮》:“豫則鉤楹內?!编嵭ⅲ骸敖裎脑樾?。”《儀禮·鄉(xiāng)射禮》:“從賓不與射者不降?!薄秲x禮·聘禮》:“介皆與。”《儀禮·公食大夫禮》:“魚、臘不與?!薄秲x禮·士虞禮》:“主人不與?!编嵭宰ⅲ骸肮盼呐c作豫?!?/p>
案,鄭玄以“豫”為古文,以“與”為今文?!霸ァ蓖ā皭儭??!赌绿熳觽鳌肪砦澹骸疤熳邮姑蠍內绠呌懭帧!惫弊ⅲ骸皭?,音豫?!薄队衿ば牟俊贰皭儯ヒ??!薄渡袝そ痣罚骸巴跤屑?,弗豫?!薄墩f文·心部》引《周書》作“王有疾,不悆”。段玉裁注:“《金滕》文,今本作‘弗豫’。許所據(jù)者壁中古文,今本則孔安國以今文字易之也?!倍斡癫靡浴皭儭睘楣盼?,以“豫”為今文,不確。通今本《周易》作“豫”,帛書本作“余”,馬王堆漢墓帛書本《系辭》、《衷》作“余”,上博楚竹書本作“”。由此知“余”、“”、“悆”、“余”、“豫”古音同屬魚韻,可以互借。又知“”亦為古文,鄭玄以“豫”為古文,不確。
18. 《儀禮·燕禮》:“賓所執(zhí)脯以賜鐘人于門內溜?!编嵭ⅲ骸肮盼馁n為錫?!薄秲x禮·覲禮》“天子賜舎”,鄭玄注:“今文賜作錫?!?/p>
案,鄭玄既以“賜”為今文,以“錫”為古文,又以“錫”為今文。再考《儀禮·燕禮》:“用绤若錫?!编嵭ⅲ骸敖裎腻a為緆?!比粢类嵭俗?,作“錫”為古文,作“賜”、“緆”同為今文?!板a”通“賜”?!洞呵锕騻鳌でf公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錫者何?賜也?!薄稜栄拧め屧b上》:“錫,賜也。”《尚書·禹貢》:“錫土姓?!薄妒酚洝は谋炯o》引作“賜土姓”,《漢書·地理志上》引作“錫土姓”。王國維《觀堂集林》:“古文以為賜字,古錫、賜一字?!睂O堂《漢魏二十一家易注》考證云:“《書序》‘平王錫晉文侯秬鬯圭瓚’,馬融本‘錫’作‘賜’?!蹲笫洗呵锝?jīng)》‘王使毛伯衛(wèi)來錫公命’,唐石經(jīng)作‘來賜’。古本‘錫’字多作‘賜’?!苯癖尽⒉瘯尽吨芤住贰板a”字皆作“賜”,然考上博楚竹書本“錫”字亦作“賜”。由此知作“賜”為古文,鄭玄以“錫”為古文,不確。
19. 《儀禮·大射儀》:“相者皆左何瑟后首?!编嵭ⅲ骸肮盼暮笫诪楹笫??!庇帧秲x禮·士喪禮》:“左首進鬐?!编嵭ⅲ骸肮盼氖诪槭帧!?/p>
案,鄭玄以“首”為今文,以“手”為古文?!笆住蓖ā笆帧??!洞呵镒笫蟼鳌は骞迥辍罚骸笆谑钟谖??!薄犊鬃蛹艺Z·正論解》引作“授首于我”。又《春秋左氏傳·成公二年》:“曹公子首。”《春秋公羊傳》、《春秋谷梁傳》均作“曹公子手”。《說文·首部》:“首,同。古文也?!薄队衿げ俊罚骸?,《說文》與首同。古文首也。首,今文?!鄙坛徐瘛墩f文中之古文考》云:“者篆文,者古文。曷以古篆別出為部首?以各有隸之字故也。其字從古文者多,篆文者少,又肖其形,遂篆廢而古文行矣。”然考今本《周易》既濟卦上六爻辭“濡其首”,上博楚竹書本作“濡丌首”。由此知作“首”亦為古文,鄭玄以“首”為今文,不確。
20. 《儀禮·聘禮》:“賄在聘于賄?!编嵭ⅲ骸肮盼馁V皆作悔?!?/p>
案,鄭玄以“悔”為古文,以“賄”為今文。《玉篇·卜部》:“外卦曰,內卦曰貞,今作悔?!笨脊瓿怪窈啞墩Z叢四》:“君又臣?!薄啊奔础啊弊郑屛摹啊弊鳌爸\”?!都崱び软崱罚骸爸\,或作?!薄秲x禮·士冠禮》:“某有子某,將加布于其首?!编嵭ⅲ骸肮盼哪碁橹\。”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謂“今《洪范》作悔,衛(wèi)包所改經(jīng)傳皆以悔為之?!苯癖尽吨芤住贰盎凇弊?,上博楚竹書本皆作“”。由此知作“”、“”同為古文,作“悔”為今文,鄭玄以“悔”為古文,不確。
21. 《儀禮·聘禮》:“使者朝服,帥眾介夕”、“帥大夫以入。”鄭玄并注:“古文帥皆作率?!薄秲x禮·覲禮》:“伯父帥乃初事?!编嵭ⅲ骸肮盼膸涀髀??!?/p>
案,鄭玄以“率”為古文,以“帥”為今文?!皫洝蓖ā奥省?。《詩·周頌·噫嘻》:“率時農(nóng)夫。”《文選·秋興賦》引作“帥時農(nóng)夫”。《荀子·富國》:“將率不能則兵弱?!睏顐娮ⅲ骸奥?,與帥同?!庇帧吨芤住吠ㄐ斜咀鳌皫洝?,今帛書本作“”,上博竹簡本作“”??肌峨`續(xù)·魏三體石經(jīng)左傳遺字》:“諸侯師?!焙檫m注:“即率字?!薄稘h幽州刺史朱龜碑》:“不天常?!备蕮P聲《漢隸異同·玄部》釋“率”字云:“此碑反以將之為循之?!薄墩f文·行部》:“,從行,率聲。”段玉裁注:“今之率字,率行而廢矣?!薄队衿ば胁俊罚骸?,循也,導也。今或為率?!庇帧掇u部》:“率,先道也,引也。今為帥。”《集韻·質韻》:“率,古作?!鄙塾ⅰ度航?jīng)正字》:“古、率多通,經(jīng)傳嘗有之,是率即字也。”又考上博竹簡本《孔子詩論》:“七智難。”通行本《詩·唐風》“七”作“蟋”。知“”、“”皆讀“率”聲可以互借,今之“”,應是“”或“”字之省。由此知作“帥”為今文,鄭玄以“率”為古文,至確。
22. 《儀禮·聘禮》:“義之至也?!编嵭ⅲ骸敖裎闹翞轫啤?。
案,鄭玄以“至”為古文,以“砥”為今文?!爸痢蓖ā绊啤??!爸痢薄ⅰ绊啤?,因聲近可以互借?!墩f文·至部》:“,古文至?!薄队衿ぶ敛俊罚骸爸粒ㄒ?,到也。,古文?!薄都崱ぶ另崱罚骸爸粒抛??!比豢冀癖尽吨芤住沸柝粤侈o“致寇至”,上博楚竹書本作“至至”,知作“至”、“”同為古文,鄭玄以“至”為古文,至確。
23. 《儀禮·聘禮》:“歸饔餼五牢?!编嵭ⅲ骸敖裎臍w或作饋?!?/p>
案,鄭玄或以“歸”為古文,以“饋”為今文,或又以“饋”為古文,以“歸”為今文。“歸”通“饋”?!墩撜Z·陽貨》:“歸孔子豚?!薄督?jīng)典釋文》:“歸,鄭本作饋,魯讀為歸,今從古?!庇帧墩撜Z·先進》:“詠而歸?!薄督?jīng)典釋文》:“歸,鄭本作饋。饋,酒食也。魯讀饋為歸,今從古?!薄秲x禮·士虞禮》:“特豕饋食?!编嵭ⅲ骸梆仯q歸也?!笨肌都崱ぶ另崱罚骸梆?,或作歸,古作。”今本、帛書本《周易》訟卦九二爻辭“歸而逋”之“歸”,上博楚竹書本作“”。考《古文苑·石鼓文》:“舫舟西?!闭麻宰⒁嶉栽疲骸埃礆w字?!庇纱酥鳌啊?、“”為古文,作“歸”、“饋”同為今文,鄭玄以“饋”為古文,不確。
24. 《儀禮·公食大夫禮》:“坐奠于鼎西南?!编嵭ⅲ骸敖裎牡鞛槲!?/p>
案,鄭玄以“奠”為古文,以“委”為今文?!拔蓖ā巴?、“愇”。今本《周易》大有卦六五爻辭“威如”,帛書本作“委如”,上博楚竹書本作“女”,馬王堆漢墓帛書本《二三子》“委”字寫作“畏”。“威”、“畏”、“委”、“”皆因古聲韻相同可以互借?!渡袝ず榉丁罚骸巴昧鶚O?!薄妒酚洝に挝⒆邮兰摇?、《漢書·五行志上》、《漢書·谷永傳》所引皆作“畏用六極”?!渡袝た嫡a》:“威威顯民?!蓖鯌搿稘h書藝文志考證》“威威”引作“畏畏”。《周禮·考工記·弓人》:“夫角之中,恒當弓之畏?!编嵭ⅲ骸肮蕰纷魍!庇帧渡袝じ尢罩儭罚骸疤烀魍晕颐衩魍?。”蔡沈注:“威,古文作畏,二字通用?!薄墩f文·甶部》:“畏,惡也。,古文?!泵氟|《尚書考異》:“古文威作畏?!薄都崱の㈨崱罚骸巴抛?、畏?!薄墩f文·是部》:“愇,籀文韙,從心。”考上博楚竹書本《孔子論詩》:“不可不韋也。”釋文“韋”作“畏”。由此知作“畏”、“”、“”同為古文,鄭玄以“委”為古文,不確。
25. 《儀禮·喪服》:“布八十縷為塔升。”鄭玄注:“升字當為登,登,成也。今之《禮》皆以登為升,俗誤已行久矣?!?/p>
案,鄭玄以作“登”為今文,以作“升”為古文。“升”通“登”?!渡袝颉罚骸坝酗w雉升鼎耳而雊?!薄妒酚洝ひ蟊炯o》引作“有飛雉登鼎耳而呴”。《爾雅·釋詁下》:“登,升也?!薄队衿じ凡俊罚骸?,《聲類》:‘今升字?!薄墩f文·癶部》:“登,上車也。從癶、豆,象登車形。,籀文登從収。”段玉裁注:“引伸之,凡上升曰登?!薄洞呵锕騻鳌罚骸肮聻檫h而觀魚?登來之也?!毙鞆┦瑁骸褒R人急語之時,得聲如登矣。至著竹帛時乃作登字。故言由口授矣?!薄吧币嗤ā皶N”?!墩f文新附·日部》:“昇,日上也。從日,升聲。古只用升。”《玉篇·日部》:“昇,或升字?!薄稄V韻·蒸韻》:“昇,日早。本亦作升。《詩》曰:‘如日之升?!?,出也。俗加日是。”又,《玉篇·癶部》:“登,升也,上也,進也。,古文?!苯癖尽吨芤住纷鳌吧?,帛書本作“登”,上博楚竹書本作“”。由此知作“”、“”同為古文,鄭玄以“升”為古文,不確。
26. 《儀禮·士喪禮》:“牢中旁寸?!编嵭ⅲ骸敖裎呐詾榉健!?/p>
案,鄭玄以“方”為今文,以“旁”為古文?!胺健蓖ā芭浴薄!渡袝じ尢罩儭罚骸胺绞┫笮巍!薄栋谆⑼āなト似芬鳌芭允┫笮巍薄!赌印ぬ熘旧稀贰胺绞┨煜隆?,孫詒讓《墨子間詁》云:“方、旁古通?!被菔科妗抖Y說·地官一》:“《呂刑》‘旁告’,旁作方,蓋古文也?!迸c鄭玄注異。考《玉篇·宀部》:“,古文旁?!比粢馈队衿?,知作“方”、“旁”同為今文,作“”為古文,鄭玄以“旁”為古文,不確。
27. 《儀禮·士喪禮》:“設決麗于掔。”鄭玄注:“古文掔作捥。”
案,鄭玄以“掔”為今文,“捥”為古文。“掔”通“牽”?!稘h書·郊祀志上》:“燕齊之間,莫不搤掔,而自言有禁方能神遷矣?!鳖亷煿抛ⅲ骸皰纾攀滞笾忠??!薄稘h書·揚雄傳》:“摼象犀?!鳖亷煿抛ⅲ骸皳?,古牽字。”《集韻·先韻》:“掔,牽也。”“牽,古作摼?!薄肚f子·徐無鬼》:“君將黜耆欲,掔好惡,則耳目病矣?!薄妒酚洝む嵤兰摇罚骸班嵪骞馓粧缪蛞杂?。”其二“掔”字,吳玉搢《別雅》卷二考證云:“掔并同牽”?!墩f文·手部》:“掔,固也?!倍斡癫米ⅲ骸皰?,或假借為牽字?!鼻逡ξ奶?、嚴可均《說文校議》:“《一切經(jīng)音義》卷十三《邪祇經(jīng)音義》引《三蒼》云:‘掔亦牽字,引前也?!笨紖巫嬷t《古易音訓》:“晃氏曰:‘掔,古文?!惫宜 逗购啞肪砦濉妒植俊芬嘣啤盃俊弊种盼淖鳌皰纭薄S纱酥鳌皰纭睘楣盼?,鄭玄以“掔”為今文,不確。
28. 《儀禮·士喪禮》:“浴用巾,挋用浴衣,渜濯棄于坎?!编嵭ⅲ骸肮盼臏q作緣,荊、沔之間語。”
案,鄭玄以“渜”為今文,以“緣”為古文?!皽q”通“濡”?!抖Y記·喪大記》:“濡濯棄于坎?!薄稘h書·地理志下》:“玄水東入濡水?!鳖亷煿抛ⅲ骸板Γ倌朔?。”王先謙《漢書補注》:“段玉裁曰:‘濡乃渜字之偽。’《集韻》:‘渜,水名,在遼西?!额惼芬嗤?。是知宋初班、酈之書尚未誤,丁度溫公所據(jù)可考也。至脫脫《宋史》乃易其字為灤,易其音為盧丸切,而渜之音義亦亡矣?!笨假Z公彥疏云:“《禹貢》云:‘荊河惟豫州?!瘎t鄭見豫州人語渜為緣,是以古文誤作緣也?!庇纱酥嵭浴熬墶睘楣盼?,不確。
29. 《儀禮·士喪禮》:“環(huán)幅,不鑿?!编嵭ⅲ骸肮盼沫h(huán)作還?!?/p>
案,鄭玄以“環(huán)”為今文,以“還”為古文。“旋”通“還”。《莊子·庚桑楚》“巨魚無所還其體”,《經(jīng)典釋文》:“還,音旋。”《廣雅·釋詁四》:“旋,還也?!惫糯浼浴斑€”代為“旋”?!稘h書·晁錯傳》:“前死不還踵矣?!薄稘h書·董仲舒》:“此皆可使還至而有效者也?!薄稘h書·史丹傳》:“恐不能自還?!薄稘h書·貢禹傳》:“不復自還?!逼渌摹斑€”字,顏師古皆注:“還,讀曰旋?!薄斑€”亦與“環(huán)”通。睡虎地秦墓竹簡《秦律雜抄》:“虎未越泛蘚,從之,虎環(huán)(還),貲一甲?!庇竹R王堆漢墓帛書《經(jīng)法·稱》:“天有環(huán)(還)刑,反受其央(殃)。”前者為秦篆,后者為漢隸,由此知作“環(huán)”亦為古文,鄭玄以“環(huán)”為今文,不確。
案,鄭玄以“麗”為今文,以“連”為古文?!斑B”通“漣”、“瀾”?!墩f文·水部》:“瀾,大波為瀾。瀾,或從連?!倍斡癫米ⅲ骸肮抨@、連同音,故瀾、漣同字?!薄稇?zhàn)國策·齊策四》“管燕連然流涕”,鮑彪注:“‘連’與‘漣’同,泣下也?!薄斑B”亦通“”。孟喜《周易章句》作“”,九家《周易集注》作“連”,是其明證?!墩f文·心部》:“,泣下也。從心,連聲?!兑住吩唬骸槿??!蓖躞蕖墩f文句讀》:“經(jīng)典借連字?!对姟っァ罚骸闈i漣?!笨肌峨`釋·堂邑令費鳳碑》“梨儀瘁傷,泣涕連漉”,《隸釋·陳球后碑》作“泣涕漣如”?;輻潯毒沤?jīng)古義》卷一《周易古義》云:“漣本波瀾之字,《說文》引作,或古從立心,篆書水心相近,故誤為漣?!被輻澮浴啊弊譃楣盼?,不確。通行本作“漣”,今帛書本作“連”。“連”亦通“輦”。《周禮·春官·巾車》:“連車。”《經(jīng)典釋文》:“連,音輦,本亦作輦。”《說文·辵部》:“連,負車也?!倍斡癫米ⅲ骸斑B即古文輦也?!薄吨芏Y·地官·鄉(xiāng)師》:“與其輂輦?!编嵭ⅲ骸肮蕰傋鬟B,鄭司農(nóng)云:‘連讀為輦?!笨冀癖尽吨芤住峰控粤呢侈o“來連”,上博楚竹書本作“連”。由此知作“”、“漣”、“麗”同為今文,鄭玄以“連”為古文,至確。
31. 《儀禮·士喪禮》:“男女奉尸侇于堂?!编嵭ⅲ骸敖裎膩钭饕??!?/p>
案,鄭玄以“夷”為今文,以“侇”為古文?!耙摹蓖ā皝睢薄!抖Y記·喪大記》:“男女奉尸夷于堂?!薄督?jīng)典釋文》:“夷本或作侇。”《玉篇·人部》:“侇,夷也?!薄稘h書·地理志上》:“江在西北?!鳖亷煿抛ⅲ骸?,古夷字?!薄队衿な俊罚骸?,古文夷字?!墩f文》曰:‘古文仁字?!眳巫嬷t《古易音訓》:“說之案,夷,古文,眱,篆文。睇,今文。睇又作睼,又作眤,皆通迎親也,合象數(shù)?!笨冀癖尽?,周易》豐卦九四爻辭“遇其夷主”之“夷”,上博楚竹書本作“”。由此知作“”、“侇”同為古文,鄭玄以“夷”為今文,至確。
32. 《儀禮·既夕禮》:“士處適寑。”鄭玄注:“今文處為居?!?/p>
案,鄭玄以“居”為今文,以“處”為古文。“居”,“居”通“凥”?!缎⒔?jīng)》第一章:“仲尼居。”《說文·幾部》引作“仲尼凥”。《楚辭·天問》:“其凥安在?”洪興祖補注:“凥與居同?!薄墩f文·兒部》:“居,蹲也。從尸,古者居從古?!倍斡癫米ⅲ骸胺步袢司犹幾郑胖蛔鲃H處。”又《說文·幾部》:“凥,處也?!倍斡癫米ⅲ骸凹纫远住⒕又执鷦H,別制踞為蹲、居字,乃致居行而凥廢矣?!薄队衿撞俊罚骸皠H與居同?!笨肌队衿な俊罚骸熬?,,古文。”《集韻·魚韻》:“凥,或作。”今本《周易》頤卦六五爻辭“居貞吉”,上博楚竹簡本作“凥貞吉”。由此知作作“凥”、“”、“處”同為古文,鄭玄以“居”為今文,至確。
33. 《儀禮·既夕禮》:“木鑣?!编嵭ⅲ骸肮盼蔫s作苞?!?/p>
案,鄭玄以“苞”為古文,以“鑣”為今文。“苞”通“包”?!秲x禮·既夕禮》:“苞牲取下體?!薄督?jīng)典釋文》:“包,本亦作苞。”《莊子·天運》:“其形充滿天地,苞裹六極。”《經(jīng)典釋文》:“苞,本或作包?!标戀Z《新語·道基》“苞之以六合,羅之以綱紀”,注:“苞與包同。”《周禮·夏官·量人》賈公彥疏引“苞”作“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艸部》:“苞,假借為包裹。凡《詩》言‘白茅苞之’,《書》言‘厥苞橘柚’,《禮》言‘苞苴’,《易》言‘苞蒙’、‘苞荒’,皆用此字。近時經(jīng)典凡訓包裹者,皆徑改為包字?!薄鞍蓖ā氨搿?。今本《周易》蒙卦九二爻辭“包蒙”之“包”,孟喜《周易章句》、京房《周易章》、陸績《周易述》“包”字皆作“彪”。蔡邕《蔡中郎集》卷六《處士圂叔則銘》:“童蒙來求,彪之用文。”同卷《司徒袁公夫人馬氏靈表》:“俾我小子,蒙昧以彪?!庇帧稏|漢文紀》卷十二《征士法高卿碑》:“彪童蒙,作世師。”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認為此“皆用蒙卦之辭”。《鹖冠子·世賢》“申麃胥”,即“申包胥”?!抖Y記·曲記下》:“苞屨不入公門?!编嵭ⅲ骸鞍懸??!薄鞍薄ⅰ氨搿薄八憽苯詮陌曓D借。項安世《周易玩辭》考證云:“凡稱包者,皆以陽包陰也。蒙之‘包蒙’,泰之‘包荒’,否之‘包承’、‘包羞’、‘包?!?,義亦同此。包,古苞苴字,后人加草以別之,故子夏傳與虞翻本皆作苞字?!庇秩钤吨芤鬃⑹栊?洝っ伞吩疲骸肮沤?jīng)典‘包容’字多從艸?!崩罡粚O《易經(jīng)異文釋》:“彪包聲相近,古音尤幽部,亦轉讀蕭宵肴,豪部,義通。……包里字古作,今經(jīng)典作包,或假作苞,皆以同音通用也?!比豢冀癖尽吨芤住穵ヘ跃哦侈o“包有魚”、九四爻辭“包無魚”之“包”,漢石經(jīng)《周易》亦作“包”,上博楚竹書本作“”?!稄V韻·豪韻》:“”通“包”。承培元《廣說文答問疏證》:“《石鼓文》:‘其魚隹何,隹鱮隹鯉,可之,隹楊及柳。’是包魚叓籀作魚也?!兑住丰屛脑疲喊嵶麾?,荀作胞,虞云讀為‘白茅苞之’之苞,字各不同。訓勹裹,義正與虞同也?!睏钌鳌渡旨肪砹尅棒~”亦云:“,包也。今之漁者多以木楊或箬葉作包,覆魚入市,《易》曰:‘包有魚?!且??!薄墩f文·部》:“,囊張大貎。從省,缶聲?!笔恰啊迸c“包”亦可通假,其義相同。由此知作“”亦為古文,鄭玄以“苞”為古文,不確。
34. 《儀禮·士虞禮》:“薦此常事。”鄭玄注:“古文常作祥。”
案,鄭玄以“祥”為之古文,以“?!睘榻裎摹!吧选蓖ā俺!??!秴问洗呵铩とビ取罚骸盀榧咨岩圆?。”《太平御覽》卷八百十九引作“為甲常以帛”。《說文·巾部》:“常,下帬也。裳,?;驈囊隆!倍斡癫米ⅲ骸敖褡稚研卸U矣。”《玉篇·巾部》:“常,帬也。今作裳?!表棸彩馈吨芤淄孓o》卷十六云:“晁以道《古易》常即裳字?!眳巫嬷t《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二云:“董氏曰:‘裳,古文作常?!駷樯颜?,或篆體也?!笨冀癖尽抖Y記·緇衣》:“從容有常?!惫瓿怪窈啽尽毒l衣》作“口頌又”,上博楚竹書本《緇衣》作“口容又”。由此知作“”為古文,鄭玄以“常”為今文,不確。
35. 《儀禮·士虞禮》“明日,以其班祔”,鄭玄注:“古文班或為辨,辨氏姓或然,今文為胖。”《儀禮·少牢饋食禮》:“司馬升羊右胖?!编嵭ⅲ骸肮盼呐纸宰鞅妗!庇帧秲x禮·鄉(xiāng)飲酒禮》:“眾賓辯有脯醢?!编嵭ⅲ骸敖裎霓q皆作徧?!?/p>
案,鄭玄以“辨”、“辯”為古文,以“班”、“胖”為今文?!鞍唷蓖ā氨妗?、“辯”?!妒酚洝の宓奂o》“辯于羣神”,徐廣注:“辯音班?!薄逗鬂h書·祭祀上》引作“班于群神?!薄稘h書·王莽傳》“辯社諸侯”,顏師古注:“辯讀為班?!睋?jù)此,“班”、“胖”、“辨”、“辯”等皆以音同聲近而可以互借。《字匯·午集·癶部》:“,古文班字?!庇纱酥嵭浴鞍唷睘榻裎?,至確。
36. 《儀禮·士虞禮》:“他,用剛日?!编嵭ⅲ骸敖裎乃麨樗!?/p>
案,鄭玄以“它”為今文,以“他”為古文?!八蓖ā八??!督?jīng)典釋文》:“它,本亦作他。”《漢書·高帝紀》:“曰項它?!鳖亷煿抛ⅲ骸八c他同?!庇帧洞呵镒笫蟼鳌は骞荒辍罚骸皩⒂兴??!薄稘h書·五行志》卷中之上引作“將有它志”?!八庇滞ā百ⅰ??!洞呵镒笫蟼鳌る[公元年》:“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薄稇?zhàn)國策·宋衛(wèi)策》“愿王博事秦,無有佗計”。《玉篇·它部》:“它,今作佗?!薄队衿芬浴八睘楣盼?,以“佗”為今文,與鄭玄注異??肌对姟Q鳴》:“它山之石?!薄督?jīng)典釋文》云:“它,古他字?!庇峙c鄭注異,與《玉篇》同。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它部》云:“它,其字或假佗為之,又俗作他,經(jīng)典多作它,猶言彼也。”徐灝《說文解字注箋》:“古無他字,假它為之,后增人旁作佗而隸變?yōu)樗?。”今本《周易》比卦初六爻辭“有它吉”之“它”,帛書本作“池”,“池”衍“它”聲,朱駿聲《說文通聲定訓》釋“池”云:“即沱之變體,又或他字之假借?!笨忌喜┏駮居诖藯l爻辭作“又它吉”。“它”、“佗”、“他”、“池”皆聲近可以通假。由此知作“它”為古文,鄭玄以“它”為今文,不確。
37. 《儀禮·特牲饋食禮》:“盛兩敦,陳于西堂,藉用萑?!编嵭ⅲ骸肮盼挠脼橛?。”
案,鄭玄以“用”為今文,以“于”為古文。《說文·用部》:“用,可施行也。從卜,從中。衛(wèi)宏說。,古文用?!薄队衿び貌俊罚骸坝?,施行也。,古文?!薄都崱び庙崱罚骸坝?,古作?!彼抉R光《類篇》引《說文》云:“用,古文作用。”《六書正訛》卷四:“用,古鏞字,鐘也。后人借為施用字?!笨冀癖尽吨芤住访韶粤侈o“勿用取女”,上博楚竹書本亦作“勿用取女”。由此知作“用”、“”同為古文,鄭玄以“用”為今文,不確。
又案,今本、帛書本《周易》謙卦初六辭“用涉大川”,上博楚竹書本作“甬涉大川”?!梆蓖ā坝谩?。《禮記·緇衣》引《甫刑》曰:“匪用命,制以刑?!惫瓿怪窈啽颈尽毒l衣》作“《呂型》員:‘非甬臸,折以型?!庇止瓿怪窈啽尽冻芍勚罚骸肮胖裾摺!薄读隆罚骸吧乐?。”《性自命出》:“其甬心各異。”其“甬”字,釋文皆作“用”,知“甬”亦“用”之古文,或為“甬”字之省。
38. 《儀禮·特牲饋食禮》:“賓出主人出皆復外位?!编嵭ⅲ骸敖裎膹蜑榉础!?/p>
案,鄭玄以“反”為今文,以“復”為古文?!皬汀蓖ā案病薄!盾髯印こ嫉馈罚骸耙缘聫途??!庇衢小度航?jīng)平議》:“《韓詩外傳》復作覆,當從之?!薄稇?zhàn)國策·秦策三》:“后無反復于王前耶?”《史記·范睢蔡澤列傳》:“無反復于王邪?!薄督?jīng)典釋文》:“復,音服,反也?!惫艜r從辵、彳之字可以互借,如“徼”可作“邀”?!盾髯印と逍А罚骸靶t日徼其所惡?!睏顐娮ⅲ骸搬枧c邀同?!奔词且焕!队衿め懿俊罚骸?,古文復字?!苯癖尽⒉瘯尽吨芤住窂拓灾皬汀?,上博楚竹書本作“”。由此知作“復”、“”、“”同為古文,鄭玄以“復”為古文,至確。
39. 《儀禮·特牲饋食禮》:“乃宿尸?!编嵭ⅲ骸肮盼乃藿宰餍摺!?/p>
案,鄭玄以“宿”為今文,以“羞”為古文?!靶摺蓖ā八蕖薄!稘h書·百官公卿表》:“屬官有上林、均輸、御羞?!鳖亷煿抛ⅲ骸叭绱驹唬骸撸稉P雄傳》謂之御宿?!?、宿聲相近,故或云御羞,或云御宿?!薄队衿ゅ膊俊罚骸八?,夜止也。,古文?!薄啊彪`變作“宿”?!队衿と獠俊罚骸?,或羞字?!碧菩兑磺薪?jīng)音義》卷十九:“珍羞,古文作?!薄都崱び软崱罚骸靶?,或從肉作?!薄对哟笮ⅰ罚骸安粦n其親。”阮元注:“小戴憂作羞。”今本《周易》恒卦九三爻辭“或承之羞”,之“羞”,帛書本亦作“羞”,上博楚竹書本作“憂”,古“憂”、“羞”同屬尤韻可以互借。由此知“羞”、“”、“憂”同為古文,鄭玄以“宿”為今文,至確。
40. 《儀禮·有司徹》:“若是以辯。”鄭玄注:“今文若為如。”
案,鄭玄以“如”為今文,以“若”為古文。“如”通“若”。《說文·艸部》:“若,擇草也。從草右,右手也?!倍斡癫米ⅲ骸坝旨俳铻槿缫?,然也,乃也、汝也。”《廣雅·釋言》:“如,若也。”《玉篇·女部》:“如,往也,若也。”王引之《經(jīng)傳釋詞》卷七云:“如,猶然也。如,然,語之轉?!鄙坛徐瘛兑筇撐淖诸惥帯罚骸鞍?,若字象人舉手而跽足,乃象諾時巽順之狀,古‘諾’與‘若’為一字,故‘若’字訓為‘順’。古金文‘若’字與此略同?!比豢冀癖尽吨芤住反笥胸粤遑侈o“交如威如”之二“如”字,上博楚竹書本“如”字皆作“女”?!队衿づ俊罚骸芭撸缫?。”《集韻·魚韻》:“如,古作女?!庇纱酥鳌芭蓖瑸椤叭纭敝盼模嵭浴叭纭睘榻裎?,至確。
(二)
綜上所考,可以得出如下幾點認識:
一、 東漢末年,鄭玄根據(jù)自己所見今古文獻而運用今古來注釋《儀禮》,所依據(jù)的并非是先秦古文原本,故有上述諸多的失誤,致使后來的學者亦盲目從其所見而據(jù)以辨析今古文。所以唐人顏師古有這樣一種觀察:“夫六經(jīng)殘缺,學者異師,文義競馳,各守所見。而馬、鄭群儒皆在班、揚之后,向、歆博學,又居王、杜之前,校其是非,不可偏據(jù)。其《漢書》所引經(jīng)文,與近代儒家往往乖別,既自成義指,即就而通之,庶免守株,以申賢達之意,非茍越異,理固然也,它皆類此?!币舱虼?,如今我們在詮釋《儀禮》時應該重新審視《儀禮》的今古文本的差異。
二、 漢代的今文、古文只是文字之別,學者之間并沒有古今之爭的明顯意識,但是隨著今文成為官方認定的經(jīng)學文本,因名利之爭而逐漸醞釀出經(jīng)學領域的今古文之爭?!稘h書·匡張孔馬傳》載:“自孝武興學,公孫弘以儒相,其后蔡儀、韋賢、玄成、匡衡、張禹、翟方進、孔光、平當、馬宮及當子晏咸以儒宗居宰相位,服儒衣冠,傳先王語,其醞藉可也,然皆持祿保位,被阿諛之譏。被以古人之跡見繩,烏能勝其任乎?!边@說明所謂的今古文之爭,事實上已淪為“學”與“術”的爭論。雖然“術”與純經(jīng)學研究岔開,成為歧路,但是它仍然滯留在“六經(jīng)”內尋求古代圣賢修身治政之道,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傳統(tǒng)儒學與經(jīng)學的一種外延和互補。但是,也不難看到,由于漢代今古文之爭本身既在實際上傳播著經(jīng)學,又具有扭曲與阻礙經(jīng)學重建的雙重特性。
三、 漢代的今古文字在經(jīng)學研究中并不完全涇渭分明,往往采用混雜的方式注釋經(jīng)典。不僅體現(xiàn)在文字方面,而且在具體的詮釋方面也與今文如出一轍。如被認為傳承古文經(jīng)學的賈逵就說孔子作《春秋》乃“覽史記,就是非之說,立素王之法”,這顯然與董仲舒以《公羊傳》詮釋《春秋》的指導思想完全一致。又如被認為傳承古文《周易》的馬融、荀爽、王弼等人的易學注釋中也不乏今古文字混雜的痕跡。再如荀爽《周易注》在詮釋乾卦彖辭“大明始終”時說:“乾起坎而終于離,坤起于離而終于坎。離坎者,乾坤之家而陰陽之府,故曰‘大明終始’也。”這與出土的帛書《易傳》大致接近。限于篇幅,這里不一一枚舉。這也預示漢代的今古之爭在形式與內容上在東漢末已趨于消解。也正因此,所謂今古文之爭也僅僅是漢代經(jīng)學的一個側面,以往的經(jīng)學史研究中,每每視漢代的經(jīng)學史就是一部今古文之爭的斷代經(jīng)學史而加以渲染,不免有過分詮釋之嫌。
四、 古代往往以漢代石經(jīng)(《熹平石經(jīng)》)為今文模板,并藉此作為考定當時經(jīng)書中的今古文字。如現(xiàn)代學者金德建先生的《經(jīng)今古文字考》就以漢石經(jīng)來參校經(jīng)學文獻中的今古文字,從而判定某書為今文,某書為古文?,F(xiàn)在看來,漢石經(jīng)同樣今古文字雜而用之,并非板上釘釘?shù)慕裎摹?/p>
[責任編輯曉誠]
[作者簡介]陳居淵,復旦大學哲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Textual Study on Different Character Forms of Han and Zhou Eras in Zheng Xuan’s Interpretation ofYiLi
CHEN Ju-yuan
(SchoolofPhilosophy,FudanUniversity,Shanghai200433,China)
Abstract:Zheng Xuan’s interpretation of Yi Li (Ceremonial Etiquette) had a clear judgement on different character forms of Han and Zhou eras, and the subsequent scholars always quoted his opinions as canon. However, it was difficult for him to avoid errors with the limited literature in his time, as these two character forms have variant written patterns in ancient China. This paper focuses on recent excavated documents and related resources, such as Han tablets, Han stone scriptures, dictionaries and rhyme books, and explores the forty character cases of Han and Zhou eras in Zheng Xuan’s interpretation of Ceremonial Etiquette. Based on the analysis, this article draws the conclusion that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exts of Ceremonial Etiquette should have a through survey in the first place. The scholars in the Han Dynasty might not have clear enough cognition for the texts’ debate. When such a debate turned into the argument between “theory” and “practice”, it had double responses. On one hand it spread the learning of classics, and on the other hand it retarded the resurrection. Such kind of debate nevertheless faded away by the end of the Eastern Han as the scholars used to a mixed research way. Therefore, it is not proper to exaggerate the impact of the debate in the Han learning of classics. In the last part of the article, Han stone scriptures as standard to measure the date of characters is considered inappropriate one-sided.
Key words:Zheng Xuan; Yi Li (Ceremonial Etiquette); different character forms of Han and Zhou era
?本文系2012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禮制變遷及其現(xiàn)代價值研究”(項目批準號:12&ZD134)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