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綱
(陜西廣播電視大學 圖書館,陜西 西安 7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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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化】
晚清法學翻譯文獻綜論(上)*
趙 綱
(陜西廣播電視大學 圖書館,陜西 西安 710119)
通過對現(xiàn)有目錄的統(tǒng)計分析可以看出,在1900年之前,中國對西洋的法律文獻翻譯出于實用心理,集中于國際法,而且成果寥寥。1900年至1911年辛亥革命,中國進入一個法學翻譯的高潮。譯著大量出版,重要國家的法律相繼翻譯成漢語,法學學科的各個科目,幾乎都有譯介。一方面,清政府迫于壓力不得不宣布進行改制;一方面,青年學子就近赴日留學,接觸翻譯了大量的日語法學文獻;民間出版機構介入法學文獻的翻譯出版,這些合力促成了這種局面,推動了中國法律的現(xiàn)代化轉型。與此相關的文獻亟待深入發(fā)掘整理公開,方能理解這段歷史的更多細節(jié)。
晚清;外國法律文獻;翻譯;分析
晚清以降,中國的現(xiàn)代化,以列強的武裝通商被動開始,所謂“款關而求互市”?!昂系厍驏|西南朔九萬里之遙,胥聚于中國”,也可以說是,中國加入西方主導的世界游戲,用今天的話,就是“全球化”。這正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然而,這不僅是技術的變革,更是制度的變革。19世紀后半葉起,中國人逐步開始翻譯西洋法律文獻。這些文獻,對中國人理解西方和接受現(xiàn)代化,無疑有重大的影響。對這些翻譯文獻的研究整理,對我們理解那段歷史,有重要的意義。賀衛(wèi)方在一篇文章中對此有極富啟發(fā)性的議論:“是什么因素促使我們去引進它們?在引進的過程中我們經過什么樣的篩選?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我們當時對書目的選擇?我們當時的引進跟我們的制度之間有什么樣的一種關系?”然而,與其重要地位不相稱的是,“迄今為止,針對這些翻譯本身所作出的研究還相當少”,“仍然沒有準確的顯示不同時代翻譯作品的一個完整的圖表”,“導致我們研究的困難還有統(tǒng)計數(shù)字的缺乏”。對此,他指出了心中研究的方向:“我們應該有一些很嚴格的數(shù)據來表明不同時代的法律翻譯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況。比方說,不同國別的情況,近代一百多年來,我們翻譯不同國家的書目的比較,哪些國家更多、哪些國家較少,轉譯的比例和直接翻譯的比例,以及不同的法律門類,刑法、憲法、行政法,等等。”再比如“我們還可以拿中國跟日本的比較……在日本這樣的一個翻譯過程中哪些書被翻譯過來了,跟我們比較,那里的翻譯有怎樣的特色”。他肯定道:“這樣的一種資料建設盡管算不得多么深入的學術研究,但是可能現(xiàn)在對于翻譯史、尤其是對法律翻譯史的深入檢討確實是非常關鍵的”,[1]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思想史的研究。
近年,張曉的《近代漢譯西學書目提要——明末至1919》(以下簡稱《西學書目》)[2]出版,為我們提供了一份相對可靠的文獻目錄。本文根據此書的相關書目為主,參考田濤等刊出的相關書目[3],試圖對晚清法學翻譯文獻做一粗淺的整體考察,以期未來更深入的研究。
《西學書目》一書,系根據《中國圖書館圖書分類法》(第四版),將所搜集的書目按學科分類。我們這里嚴格按照中圖分類,另據田濤的研究成果對堪增補,只采法學條目下的書目,將相關的政治類文獻排除在外,不作統(tǒng)計。
(一)1840年之前的法學文獻翻譯情況
翻檢《西學書目》的相關目錄,可以看出,1840年之前,相關翻譯寥寥,從1769(清乾隆三十四年)年起,才有第一部譯著——英國人蒲拉斯頓的《法律釋義》,到1840年,70余年共有8種,涉及范圍主要是公法、國際法。即使算上著錄為道光年間的一部《各國律例》(依然是國際法著作),也僅只9部。可以看出,當時人對西方的理解極有限。再考察西學翻譯較盛的晚明,翻檢《西學書目》,共得譯著150種,其中多數(shù)涉及基督教和科學技術,政法類翻譯僅有一篇——荷蘭人葛洛丟的《平戰(zhàn)例法》——依然是部國際法著作?;浇淌莻鹘淌磕康闹冢萍际钱敃r中國學界有識之士的關注所在。比較兩個時代,竟有相同之處。1)關注科學技術。利用西方的先進科學技術改進歷法,和抱著“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想法引進西方的軍事工業(yè)技術,異曲同工。2)背后是對待西方文化的實用態(tài)度。即使翻譯國際法,也非出于對西方名物制度的好奇,而是因其有助于解決通商和外交問題。兩朝對西方文明的接受,足堪深思。
(二)1840年之后的相關翻譯狀況
參酌《西學書目》和田濤的《清末外國法學引進書目》,經不完全統(tǒng)計,清末從1840年至1911年,明確標有出版時間的翻譯法律文獻323種,另有38種沒有精確出版時間,但確定在清末或光緒末年。同時,我們將統(tǒng)計時間延續(xù)到1919,期間經歷了滿清的垮臺和民初的動蕩,兩造比較,似乎更能說明問題。其歷年翻譯數(shù)字見表1,
表1
圖1
可以看出,整個十九世紀,西洋法律文獻的翻譯,尚未得到應有的重視,歷年僅間或有一兩部。同治元年(1862)設立了同文館,之后由丁韙良翻譯了美國韋登的《國際法》,出版時名之為《萬國公法》,但只是有草創(chuàng)之功,遠談不上成規(guī)模和深入系統(tǒng)。直到1900年之后才開始改觀,從1902-1907年,迅速出現(xiàn)了一個翻譯高潮,之后稍有回落。19世紀后半葉的洋務運動,學習西方的工業(yè)技術,政學兩界多數(shù)沒有深刻認識到制度現(xiàn)代化的重要。直到甲午戰(zhàn)爭,敗于經過明治維新而迅速崛起的日本,才對制度變革的作用有深刻的體驗。1901年清政府宣布實行新政,之后,法律文獻翻譯大幅增加。1905年,清政府派出五大臣考察各國政體,1906年,確定準備實行“預備立憲”。[4]1907年翻譯達到頂峰,一年達48部,其中,各國法律本文占了相當大的比例。之后,有所回落,但依然維持在相當?shù)臄?shù)量。經過辛亥革命,這種勢頭為時勢打斷,截止1919年,除1913、14年維持在十幾部,其他時間均在2、3部徘徊??梢?,1)在清末,對法學文獻的翻譯,清政府的導向起了重要作用,相關文獻翻譯的風向,都與政府的決策有莫大關系。2)法律文獻的翻譯,需要一定的社會條件。民初社會動蕩,政府初建,人心不安,法學文獻的翻譯自然低落。翻譯尚且如此,更遑論解釋和理解??梢?,對制度層面健全深刻的認識,恐怕需要一定的社會條件才有可能。
(一)1900年之前的法律翻譯文獻的綜合考察
1840年至1900年,從已掌握的相關書目來看,法學類的翻譯很少,共計16篇。翻檢《西學書目》,這一時期各個學科翻譯的文獻都很有限,所以,即使考慮到遺漏,這方面的文獻必然也不會很大。其來源分布見表2,
表2
這段時間內,翻譯英文相關文獻最多,共7部,美國5部,另有一部標有“年代未詳”的《新加坡律例》,汪鳳藻譯,丁韙良鑒定,同文館出版,應該也是從英文翻譯的這一時期著作;其次是德國、法國,各2篇。翻譯年代多集中在70年代后,之前的僅得4篇。 涉及的法學問題多數(shù)依然集中于公法、國際法,如(美)丁韙良譯(美)惠頓的《萬國公法》,同文館,1864(同治三)年;汪鳳藻等譯(美)吳爾璽《公法便覽》,同文館,1877(光緒三)年。唯一可稱道的是:《法國律例》,(法)畢利干口譯,時雨化筆述,同文館,1880(光緒六)年,據說“此為《拿破侖法典》的第一部中譯本”。再考察出版機構,同文館出版6部,江南制造局4部,占近三分之二,官辦機構占絕對優(yōu)勢,反證出當時民間人士對西方文明認識理解有限,沒有把目光集中到法學等政制層面,或者即使有見識,影響也不大。
(二)1900至1911年的法學翻譯文獻分析
1.文獻類別
(1)法學各子目文獻統(tǒng)計分析
檢索這一時期的《西學書目》,可得表3:
表3
可以看出,①翻譯的法學學科比較齊全,除法制史一門外,其他皆有譯著,比之前已大為改觀;②各法學學科之間在某種程度上比較平衡;③法理學譯書有17部,已受到一定的重視。這樣有助于了解西方法律的理論根據所在,加深對西方法學的理解,同時為立法改革提供理論基礎。④需要注意的是,《西學書目》法制史子目下有所失載,參考田濤等的成果,應增:《歷代法制史》(日)淺井虎夫,邵修文等譯,1906(光緒三十二)年,上海古今書局。另有各國法制史譯著4部,收在“各國法律”子目中,分別是《日本法制史》、《日本明治法制史》、《英國憲法史》、《英吉利憲法史》。再翻檢《西學書目》歷史部分,有關日本、英國歷史的書在數(shù)量上位居前兩位,也可以看出當時對兩國重視。⑤國際法依然得到重視。賀衛(wèi)方在他的文章中特別指出了這點:“為什么在清末的時候國際法是一個特別受重視的方面,然而到現(xiàn)在,我們卻發(fā)現(xiàn)國際法仿佛進入到自己的衰老期了”,這是一個值得專門考察的問題。(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 王愛萍]
A Summary of Legal Translation Literatur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Zhao Gang
(Shaanxi Radio & TV University,Shaanxi Xi’an 710119)
Through the statistic and analysis to the existing directories, we can learn that Chinese translated the western legal literatures that were focused on the international law and very little for practical purposes because of the understanding is not deep before 1900. From 1900 to 1911, the climax of translating the science of law was achieved in China, not only a large number of translation works were published and important national laws had have been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but also there were almost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on every subject of law subjects. During this period, on the one hand the government had to announced the restructuring under pressure, on the other hand the young students approached to Japan to study abroad and translated a lot of Japanese legal literatures and the private publishers involved in translation and publishing. These forces contributed to this situation and promoted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Chinese law. The related literature need to be further into the open in order to understand more details of this period of history.
Late Qing Dynasty;Foreign legal literatures;Translation;Analysis
2016-10-09
趙綱(1978— ),女,陜西省咸陽市人,陜西廣播電視大學圖書館館員,法學碩士。
本文系陜西廣播電視大學2015年科研課題“晚清法學翻譯文獻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課題編號:15D-03-B22,項目負責人:趙綱。
D9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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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49(2016)04-006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