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玲/文
檢察機關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程序研究
●李麗玲*/文
本文根據現行法律法規(guī),以保障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權利為視角,通過對檢察機關訊問未成年人的現狀與問題分析,探討檢察機關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程序的具體應用,以期更好的發(fā)揮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職能,促使未成年人健康順利回歸社會。
檢察機關 訊問 未成年犯罪嫌疑人 程序
2012年《刑事訴訟法》將“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訴訟程序”(以下簡稱“特別程序”)作專章規(guī)定,強調辦案原則以及未成年人與成年人的區(qū)別。2017年3月最高人民檢察院下發(fā) 《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工作指引(試行)》(以下簡稱《未檢指引》),就未檢工作中的特殊規(guī)則作出具體規(guī)定,彌補了《刑事訴訟法》過于抽象、籠統(tǒng)規(guī)定的缺陷,使其更具有實務操作性。但不可否認,現階段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并沒有完全擺脫對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的附屬地位[1]。就檢察機關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而言,《未檢指引》雖然吸納了以往司法實踐中關于訊問的合理內容,大大強化了檢察訊問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司法保護,但是在實際辦案中檢察機關訊問未成年人仍然存在諸多問題。本文將以檢察機關訊問為切入點,對訊問未成年人若干問題進行闡述與分析。
檢察機關辦理未成年人案件應當將“教育、感化、挽救”作為基本準則,把未成年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以“少年權益最大化”為出發(fā)點,重點放在維護其權利上,使其能夠順利健康回歸社會。[2]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作為一種特殊的犯罪群體,具有與成年犯罪嫌疑人截然不同的特點,在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時應充分考慮未成年人的身心、智力發(fā)育尚未成熟,缺乏完全的認知與辨識能力等情況,對未成年人犯罪采取不同于成年人的刑事政策,更加強調司法保護、特殊保護。訊問程序以收集、核實證據,發(fā)現新的犯罪線索為主要目的,是查明案件事實不可或缺的一種方式。訊問成年犯罪嫌疑人側重于查清案件證據、追究真相,從而實現對犯罪行為精準打擊??紤]到未成年人生理和心理的特殊性,我國現行法律法規(guī)對未成年人訊問作出一些特別規(guī)定,如訊問未成年人時應當有合適成年人到場、訊問女性未成年人應有女性工作人員在場等?!段礄z指引》對訊問更是專章細化,規(guī)定檢察機關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應當根據其身心特點,營造信任、寬松氛圍,采用平和的訊問方式,耐心傾聽、理性引導。訊問時不僅要核實各項證據,還要深入探究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犯罪原因及回歸社會的需求,適時對其進行教育引導。首先,這些規(guī)定要求檢察機關訊問未成年人不單為了核實案件事實、獲取案件證據,更重要是探尋未成年人走上犯罪道路的主客觀原因及其回歸社會的需求等各種因素,從而真正有效的教育、感化、挽救涉罪未成年人,將查明案件事實和保障未成年人權益有機統(tǒng)一起來。其次,檢察機關訊問的過程及結果對未成年人是否應該逮捕、是否合適起訴也同樣產生極大的影響。因此,研究檢察機關如何訊問未成年人犯罪嫌疑人既可以豐富未成年刑事司法理論,又可以對司法實踐中訊問未成年人起到明確的指導和規(guī)范作用。
實務中,不少檢察機關辦案人員在辦理未成年犯罪案件時,在執(zhí)法觀念、辦案思路上都沒有與成年人犯罪案件區(qū)分開來,導致許多侵犯保障未成人合法權益的問題出現。首先是沒有認真貫徹“教育、感化、挽救”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則,仍然保持“重打擊、輕保護”觀念;其次把辦案效率化,圍繞辦案而辦案,沒有考慮涉罪未成年人的特殊性,教育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的說教,未能突出對未成年人的心理輔導和矯治,導致檢察機關訊問未能發(fā)揮實效。
目前,大多數基層檢察院都有案多人少的困擾,辦案人員為完成龐大的工作量,過分依賴偵查機關卷宗,以效率為優(yōu)先,訊問前沒有充分準備就倉促上陣,致使訊問簡單走過場,既不能深入探究案件線索,又不能挖掘未成年人真正的犯罪原因。有些辦案人員一上午甚至可以訊問5個未成年人,縱是案情簡單,這般速度,不要說教育效果,就算是審查案件質量也堪憂。
《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訊問未成年人時應當有合適成年人在場,目的在于保障未成年人的訴訟權益,但由于規(guī)定過于原則性,導致當前的合適成年人選任具有一定的隨意性。實踐中,辦案人員為完成合適成年人到場的程序任務,在無法找到適格成年人時,往往隨意安排個成年人在場,導致所謂的“合適成年人”走形式不走心,既不能取得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信任,也無法對辦案人員的行為進行有效監(jiān)督,在教育、感化及維護涉罪未成年人合法權益上未起到實質幫助作用。[3]
我國法律是嚴格禁止使用“刑訊逼供”和“威脅、引誘、欺騙”的訊問方式搜集證據的,采用這些訊問方式或策略搜集的言辭證據應當予以排除。在司法實務中,雖然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基本不會出現刑訊逼供直接傷害身體的情況,但還是存在一定程度精神上的恐嚇和語言威脅,甚至欺騙、許諾、引誘等現象也時有發(fā)生,嚴重侵害未成年人權益,不利于“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在訊問未成年人程序中的貫徹。
當前,許多辦案人員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時,沒能做到因人施教,在訊問方式上不考慮未成年人身心特點,無法根據各個涉罪未成年人的性格、背景、犯罪原因、認罪悔罪態(tài)度采取不同的說服教育方法,盡說一些官話、套話,以高壓姿態(tài)訊問取代說服教育、心理溝通,不僅沒有深入到涉罪未成年人的內心深處,反而容易引起未成年人反感,最終可能導致涉罪未成年人不愿意打開心扉講述真正犯罪原因和內心需求。
1.訊問前向相關人員了解涉罪未成年人情況。檢察機關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時,為更有針對性地教育、感化,應該在訊問前充分了解涉罪未成年人的相關信息,可以通過向偵查人員、未成年人家屬、合適成年人了解涉罪未成年人性格特點、成長經歷、家庭情況、在校表現、案發(fā)后的認罪態(tài)度、悔罪表現以及對自身行為的思想認識情況,以便在熟悉案件的前提下,根據未成年人的特殊性,對不同的案件、不同的犯罪嫌疑人特點制定不同的訊問方案,而不是僅僅是為了查清案情,更要為后期教育、感化做好準備。
2.選任合適成年人到場。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首選法定代理人到場,但如果家屬實在無法到場的,才考慮適格的合適成年人到場參與訊問,為最大限度保障未成年人權益,選任時應該綜合考慮合適成年人年齡、性別、工作經驗、教育成效等因素,選擇最有利于未成年人交流、溝通及履行安撫、教育、監(jiān)督的人選。
3.制訂訊問方案。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之前,除了掌握基本的案件情況和審查相關證據材料外,還應有針對性的制定訊問方案,因為未成年人犯罪雖然有一定的共性,而且大多為認罪案件,案情也相對簡單,但具體到每一個未成年嫌疑人,在心理狀態(tài)、性格特征、成長經歷等致罪因素和悔罪表現又各不相同,只有通過對個案細致而周密的研究,透徹了解上述各種因素,辦案人員才能制定最具針對性的訊問溝通方案,從而使訊問程序起到教育和矯正作用。
1.訊問步驟。涉罪未成年人到案后,呈現不同于成年人的特點,通常表現出害怕、緊張、低落、焦慮等情緒,因此,對于訊問未成年人宜采取和緩化的方式,實踐中,主要分五步走:第一步是向涉罪未成年人告知辦案人員身份,介紹合適成年人,并引導合適成年人進行簡單非涉案情況交流。第二步是告知權利義務,以確保未成年人真正理解其訴訟權利、義務以及供述可能產生的法律后果,對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提出的疑問或者法律問題,應當充分予以解釋和說明。第三步是制作訊問筆錄,在核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主體身份、圍繞犯罪主客觀方面全面訊問后,如實記錄在案。第四步是幫助涉罪未成年人探究犯罪成因和危害,促其悔罪改過。第五步是適時教育,辦案人員結合案情及涉罪未成年人個體情況,有針對性開展教育,幫助其明辨是非,及時鼓勵,對其健康順利回歸社會予以希望和肯定。
2.訊問方式。第一、訊問必須面對面進行,同時營造相對適宜的審訊環(huán)境,有條件可以采取圓桌或座談方式,以減輕涉罪未成年人的心理負擔,便于辦案人員以平等視角關注涉罪未成年人的訊問反應,隨之進行心理疏導和教育矯正;其次訊問的語言應當準確易懂且符合未成年人的認知能力,同時要注意耐心傾聽引導,循循善誘,讓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有充分表達自己觀點的機會。教育時,要以理服人、以情動人,通過營造一種和諧氣氛,縮短涉罪未成年人與辦案人員感情距離,使其自愿如實供述案件相關情況及犯罪原因,促使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真誠悔過,取得查明事實真相與教育挽救相統(tǒng)一的最佳效果。第二、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應該采取非對抗的訊問方式,禁止使用訊問策略。雖說刑事審訊不可避免地帶有欺騙性,[4]在司法實務中,普遍存在將一定程度上的“威脅、引誘、欺騙”作為合法訊問方法使用的情況。[5]但未成年人心智尚未成熟,自我控制和抗壓能力都較差,如果貿然使用“威脅、引誘、欺騙”的訊問策略,容易導致其作出非理性訊問回答,不能保證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同時訊問未成年人的目標任務決定了“威脅、引誘、欺騙”等對抗性訊問策略不適用于未成年人,實踐中,如果使用對抗性訊問方式,未成年人容易因為恐懼或緊張而不敢供述或供述不清,也可能因為害怕,別人說什么就承認什么,造成供述不實,更重要是使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不敢或沒有機會講明自己的犯罪原因。而非對抗性訊問策略是在訊問人員與未成年人之間建立一種信任友善關系,并鼓勵涉罪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在訊問中進行理性抉策,使其坦白自己內心深處的犯罪原因,真正起到教育、挽救的作用??梢姡菍剐圆呗圆胚m合于訊問未成年人。同時在當前學術界和實務中對訊問成年人使用 “威脅、引誘、欺騙”等策略的合法底線還有爭議的情況下,更不應將其應用在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身上。第三、訊問過程中適當加入心理輔導與矯治,這首先強調辦案人員要熟悉心理學、教育學等知識,在訊問時實時把握語言分寸,照顧未成年人心理脆弱的特點,隨時掌握其心理狀態(tài),迅速做出反應,找到有效突破點,促使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心理轉變,引導其認清自身問題,深入分析涉罪未成人犯罪的主觀、客觀原因,幫助其自愿交代犯罪事實。其次讓其意識到國家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政策,弱化未成年人犯罪標簽心理,幫助其重拾對生活的信心,健康順利回歸社會。
注釋:
[1]參見廖明主編:《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32頁。
[2]參見宋英輝:《特別程序彰顯對未成年人特殊保護》,載《檢察日報》2012年4月2日。
[4]參見馬靈劍:《訊問未成年人的權利保護與策略運用》,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7年第3期。
[4]參見張建偉:《“威脅、引誘和欺騙”,為何不能刪除?》,載《檢察日報》2012年2月6日。
[5]參見戴鐵浩:《禁止“威脅、引誘、欺騙”與訊問策略》,載《凈月學刊》2015年第2期。
*廣東省梅州市梅江區(qū)人民檢察院[514000]